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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蘇格拉底

作者:色諾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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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第一卷

第二章

當克里提阿斯和阿爾克比阿底斯同蘇格拉底交遊的時候,借助於蘇格拉底的榜樣,他們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不道德的傾向的;但當他們離開了蘇格拉底,克里提阿斯逃到賽塔利阿,在那裡和一些不行正義而一味欺詐的人結交;阿爾克比阿底斯也由於他的美貌,受到許多婦女的追求,甚至是一些門第高貴的婦女們的追求,又因他在城邦和同盟國中有勢力,還受到許多善於諂媚的人的勾引和敗壞,再加上人民都尊敬他,使他很容易在眾人中取得優越的地位,正如體育運動中那些摔跤的人,由於感到自己比別人相當強就疏忽了鍛鍊一樣,同樣,他也忽略了自制。他們既然這樣幸運,又有高貴的出身可引以自豪,財富使他們洋洋得意,權力使他們不可一世,許多不好的朋友敗壞了他們的德行,這一切都使他們在道德上破產,加以長時期不和蘇格拉底在一起,他們變得倔強任性又有什麼可怪呢?如果他們做了錯事,難道指控者就應該責怪蘇格拉底嗎?當他們年輕,非常輕率而不受約束的時候,蘇格拉底使他們變得謹慎起來,這對指控者來說,難道蘇格拉底就絲毫也不值得稱道嗎?然而人們對於別樣事情並不是這樣判斷的;有哪一個奏笛者,或豎琴教師,或其他老師,教出了有本領的學生以後,這些學生又轉而跟其他老師學習,以致在技巧方面變得不那麼熟練,會因為這種退化而受到責備呢?有哪一個父親,會因為他的兒子在和一個人交往而變成有德之人以後,又因跟另一個人交往而變成不道德的人,反而責怪這兩個人中的第一個人呢?難道他不是因為兒子和第二個交往變壞了,反而更加稱道第一個人嗎?即使做父母的本身,如果他們自己品行端正,他們的兒子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做了什麼壞事,他們也不會因此而受責備。以同樣的態度來判斷蘇格拉底才是正確的;如果他自己做了什麼不道德的事,把他認為壞人就是正當的;但如果他一貫遵行道德,他又怎麼能因別人的罪行而合理地負咎呢?
「它們指導我們應當做好事呢,還是應當做壞事呢?」
指控者接著又說,「但蘇格拉底不僅使他的門人輕視他們的父母,同時他也使他們輕看別的親屬,說親屬關係對於那些有病的人或進行訴訟的人並沒有益處,倒是醫生對於前者有幫助而律師對於後者有幫助。」指控者還斷言,蘇格拉底關於朋友說過這樣的話,除非朋友們能相互幫助,否則他們的友誼是沒有益處的;他還主張,只有那些知道什麼事對別人有好處而且能夠使人們理解這一點的人才配受尊敬;這樣,他就使青年人相信他自己是人類中最聰明的人,並且也是最能使別人聰明的人,他使他的門人對他具有這樣的心情:別的人和蘇格拉底本人比較起來,他們看來都是沒有價值的。的確,我知道,關於父母、別的親屬和朋友,他曾經這樣談論過;此外,他還常說,當靈魂(才智只存在於靈魂中)離開人的身體的時候,人們就把他們最親愛的親人的身體送去殯葬,使它盡快地離開自己眼前。他還常說,每一個人,當他活著的時候,總是親自把他所最愛的身體裡的無用的和無益的東西去掉,也讓別人把它們去掉;人們總是親自把身上的指甲、毛髮和繭皮去掉,並且忍受辛苦和疼痛讓外科醫生把它們割下焚毀,人們還自以為有義務付給他們手術費;他又說,人總是把口中的唾液向盡可能遠的地方吐去,因為當唾液留在口中的時候對他們並沒有用處,倒很可能對他們有害處。但蘇格拉底說這些話,並不是要他的門人把自己的父親活活地埋葬掉,或者把自己的身體分成碎塊,而是要向他們證明,凡是無意識的東西就是無價值的,他勸勉各人要努力盡可能地使自己成為聰明有用的人,無論他所希望的是否受到父親兄弟或別人的器重,他總不可因信賴親屬而忽略培養自己,而是應當努力使自己對於那些他所希望器重的人有所裨益。
「如果聚集在一起制定我們應該做什麼的並不是全體人民,而是少數人,例如一個寡頭政治,這樣的條例是什麼呢?」「國家的和*圖*書最高權力為決定人民應當做的事而制定的一切條例都是律法,」白里克里斯回答。
或者雖然他自己沒有做壞事,但當他看到別人做壞事的時候他稱道了他們,譴責他也就是正當的了。但當蘇格拉底知道了克里提阿斯迷戀尤蘇戴莫斯,像那些為了淫|盪目的而摧殘別人人身的人一樣,為了貪圖享受而追求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蘇格拉底勸戒他不可這樣存心,他向他所鍾愛的人哀哀乞憐(他還指望受到這個人的崇敬),像一個乞丐那樣懇切哀求他的恩允,尤其是這樣的恩允並不是為一個正當的目的,這種行徑是粗鄙的,是和一個有光榮和正義感的人不相稱的。但由於克里提阿斯不理睬這樣的忠告,也不肯轉離他追求的目標,據說蘇格拉底曾經當著尤蘇戴莫斯和許多別的人的面說了這樣的話:在他看來,克里提阿斯的心情就和一隻豬的心情一樣,他想和尤蘇戴莫斯摩擦就像一隻豬對著石頭摩擦一樣,因此,克里提阿斯對蘇格拉底非常懷恨,當他成了三十僭主之一,和哈利克里斯一道被指定為立法者的時候,他回想起這樁不愉快的事情,就在他的律法裡加入了「不許任何人講授講演術」一條,想對蘇格拉底加以侮辱,但他並不知道怎樣可以特別加害於蘇格拉底,只是把群眾指責一般哲學家的話歸在蘇格拉底的身上,藉以在人民面前毀謗他;至少這是我個人的看法,因為我並沒有親自聽到蘇格拉底說過這樣的話,也不記得聽過別人說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但事實證明了確實是這個情況:因為當三十僭主殺害了城中的許多人(他們都不是下等人),並慫恿許多人幹壞事的時候,蘇格拉底曾說過大致這樣的話:他所感到驚異的是,當一個負責牧養牲畜的人,他所牧養的牲畜越來越少,情況越來越壞的時候,這個人毫不承認自己是個壞的牧者;更令他驚異的是,一個人做了一城邦的首長,弄得人民越來越少,而且情況越來越壞,這個人毫不自覺羞愧,認識到自己是一個壞的首長。這一段話被傳到三十僭主那裡,克里提阿斯和哈利克里斯就把蘇格拉底召到他們跟前,把律法指給他看,禁止他和青年人講論。蘇格拉底問他們是不是可以就他對禁令所不明白的事向他們質問。他們准許了他。他說,「既然如此,我是準備遵守律法的,但為了不使我由於無知,無意中觸犯律法起見,我希望能夠清楚地知道,你們禁止講演術是因為你們認為它是被用來幫助人說正確的話的呢,還是你們認為它是被用來幫助人說不正確的話的呢?因為如果它是用來幫助人說正確話的,那就顯而易見我們就必須不說正確話了;如果它是用來幫助人說不正確話的,顯而易見我們就應該努力說正確的話。」
蘇格拉底說,「如果有一個青年人問我這樣一些問題,例如,『哈利克里斯住在哪兒了』,或者,『克里提阿斯在哪兒?』,倘若我知道的話,難道我也不可以回答他嗎?」
我所認為奇怪的另一件事是任何人竟能相信蘇格拉底敗壞了青年。除了我們在上面關於他所說的以外,蘇格拉底不僅是一個最能嚴格控制他的激|情和嗜欲的人,而且也是一個最能經得起冷、熱和各種艱苦勞動的人;此外,他還是一個非常慣於勤儉生活的人,儘管他所有的很微薄,但他卻很容易地使它應付裕如。他本人既然具有這樣高尚的品格,他怎麼倒會使別人成為不敬虔、不法、奢侈、不能自制,或過於柔弱、經不起辛勞呢?正好相反,他制止了許多人的犯罪行為,引導他們熱愛德行,給予他們希望,如果他們謹慎為人,他們就會成為光榮可敬的人。當然,他並沒有宣稱自己是這樣的一位教師,但由於他顯示了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這就使那些和他交遊的人可以滿懷希望,相信自己如果仿效他那樣為人,也可以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哈利克里斯回答說,「這些問題可以和*圖*書問,但你常問的許多問題是你明明知道事情是怎樣的;因此,這樣的問題是不許問的。」
阿爾克比阿底斯說道,「那麼,奉眾神的名,請你指教我吧!我聽有人因遵循律法而受到讚揚,但我以為若是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是律法,他就不可能公正地受到這樣的讚揚。」
「做工不是恥辱,閒懶才是恥辱。」他們說他把這句詩解釋成彷彿詩人是在勸導人們無論什麼樣的事都可以做,不正義也沒關係,不光彩也沒關係,只要有利可圖就行。雖然蘇格拉底完全同意,做一個忙碌的工人對人來說,是一件有益處的好事,閒著什麼事不做,對人來說,乃是一樁有毒害的壞事——的確,做工就是善,閒懶就是惡——;但他同時也說過,只有那些做好事情的人才是真正地在工作,才是真正有用處的工人。他把那些從事賭博或做壞的、有害的事的人稱做閒懶的人;按這種意義來說,詩人的詩句就無可非議了:
哈利克里斯說,「你可以回答這一類的問題。」「但是,」克里提阿斯補充道,「你一定不可以講論那些鞋匠、木匠、鐵匠什麼的,說實在的,因為你常常講論他們,他們現在已經被你說爛了。」
也許有許多自稱為熱愛知識的人會說,一個人一度是公正的以後,不可能再變成不公正的;或者一度是謹慎的人以後,不可能再度變成不謹慎的;任何人在受了教育獲得知識以後,不可能再變成無知的。但對於這一類的事我的意見並非如此;照我看,凡不鍛鍊身體的人,就不能執行身體所應執行的任務,同樣,凡不鍛鍊心靈的人,也不可能執行心靈所應執行的任務,這樣的人既不能做他們所應當做的,也不能抑制住自己不做他們所不應當做的。正因如此,儘管做兒子的具有善良的品質,做父親的還是制止他們與壞人交往,因為他們深信,與善人交往是對於德行的一種操練,但與壞人交往卻會敗壞德行。一位詩人也對這一真理作了見證,他說:
一個好人在一個時候是好而在另一個時候卻是壞的。
「是的,」白里克里斯說,「我看是這樣,現在我把我所說的僭主未經過說服給人民制定的條例就是律法那句話收回。」
克里提阿斯怎樣對待蘇格拉底,他們彼此間的態度如何,都已經講過了。但我現在要指出的是:任何一個人,如果他不喜歡他的教師的話,就不可能從他那兒受到真正的教育。克里提阿斯和阿爾克比阿底斯跟蘇格拉底交遊,在他們的交遊期間,他們並不喜歡他們的教師,而是從一開始起,他們就渴想在城邦裡居領導地位;因為,當他們還伴隨著蘇格拉底的時候,他們就非常歡喜和那些管理政治事務的人們交談,據說,阿爾克比阿底斯在二十歲以前,就曾和他的監護人兼國家元首白里克里斯就律法問題作如下的談話。
「但是,少數人未經取得多數人的同意,而憑藉他們的優越權力所制定的條例,這是暴力呢,還是不是暴力?」
「如果一個掌握國家政權的僭主,規定了人民所應該做的事,這樣的規定是不是律法呢?」
指控者說,蘇格拉底經常把這節詩解釋成好像詩人的意思是贊成責打普通人民和勞動者。但蘇格拉底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如果那樣,那他就是表示他自己應該挨打了。但他所說的乃是那些既不能以言語又不能以行動對人有所裨益的人、不能夠在必要時為軍隊、國家或人民服務的人,如果在無能之外,他們還傲慢不恭,就應當受到阻止,儘管他們非常富有。但是,和控告者的指控相反,蘇格拉底顯然是普通人民的朋友,而且是熱愛人類的人;儘管他接待了許多希望聽他講學的人,其中有本國公民也有外國人,但他從來沒有因為講學而向任何人索取過報酬,而是以其豐富的學識毫不吝惜地向所有的人施教。有些人不費分文,從他學得了一點皮毛,竟以高價轉而販售給別人,並且不像他那樣做普通人民的朋友,而是對凡沒有錢給他們的人,他們就拒絕與他們交談。但蘇格拉底在其和別人的交往中對他本國所作出的貢獻比因其對拉開代莫尼人的貢獻而享盛名的李哈斯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多得多。的確,李哈斯在兒童歡舞節款待了那些到拉開代莫尼來的外鄉客旅,但蘇格拉底則是耗盡了他畢生的精力最大限度地嘉惠了那些願意領受他的教益的人們,他使那些從他遊學的人在和他分手的時候都成了更好的人。
指控者還說,荷馬的一節詩也常被蘇格拉底引用,這節詩講到俄底修斯怎樣在——「遇到一個王爺或知名人物的時候,他就彬彬有禮地走到他跟前,站在旁邊,勸阻他道:『先生,對您像對懦夫那樣用威嚇的口氣是不妥當的。請您自己先坐下來,然後再讓別的老百姓也坐下來吧。』……但在另一方面,當他見到一個普通人在吵嚷的時候,他就用杖打他並大聲申斥他說,『你這個傢伙,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聽聽別人的勸告吧,他們比你強多了,不像你這個懦夫和弱者,無論是在戰場作戰,或是出謀獻策,都不中用。』」
蘇格拉底說,「這樣,我就不可以從這些人身上吸取教訓了,這就是說,不可從他們身上吸取關於正義、敬虔等教訓了。」
也許在這裡有人會說,蘇格拉底在教授他的門人政治以前,應當先教他們自制。對於這一說法我目前暫不作答覆,但據我看,所有的教師都是以他們自己實踐他們的訓言的程度來做他們的學生的榜樣,並通過告誡來激勵他們的。我知道蘇格拉底是以自己的光榮的人格和高尚的品質做那些與他交遊之人的榜樣的,他還就德行和與人類有關的其他題目進行了可欽可佩的演講。我也知道,這些人在和蘇格拉底交遊期間都是實行自制的,並不是因為他們害怕受他的處罰或責打,而是由於他們當時深信,這種行為是最好的行為。
「你要知道律法是什麼,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白里克里斯回答說,「凡是人民集會通過而制定的章程都是律法,它們指導我們什麼是應該做的和什麼是不應該做的。」
所以,當阿爾克比阿底斯和克里提阿斯認為他們自己比那些在國家裡執政掌權的人還強的時候,他們立即不再到蘇格拉底那裡去(因為在其他方面他也不如他們的意,如果他們到他那裡去,他們常因為他們的過失受到蘇格拉底的責備而感到惱火),卻去從事政治生活,因為原先他們和蘇格拉底交遊正是為了這個目的。但克里同也是個聽蘇格拉底講學的人,其他還有哈賴豐、哈賴克拉泰斯、海爾莫蓋尼斯、西米阿斯、開貝斯和費東達斯等人,他們聽蘇格拉底講學並不是為了做雄辯家或律師,而是為了做光榮可尊敬的好人,能夠對他們的家庭、親屬、僕從、朋友以及他們的國家與同胞行事端正、無可指責。這些人中沒有一個、無論是在青年時期或較老時期,做過壞事或受過人們的指責。指控者說,「但是蘇格拉底至少教導兒童輕視他們的父親,使他的從者們相信,他們比自己的父母更聰明,他說,按照律法,只要兒子能證明父親患有瘋癲病,就可以把父親拘禁起來,他利用這種情況來論證一個比較無知的人受一個比較聰明的人拘禁是合法的。」但蘇格拉底所說的是,在他看來,為了無知而把別人拘禁起來的人,也可以很正當地被那些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人拘禁起來,關於這一類事情,他常考慮無知與瘋癲有什麼不同;在他看來,把患瘋癲的人拘禁起來,對他們自己和他們的朋友都有好處,但那些不知道應當知道的事情的人就應當好好地跟那些知道的人學習。
另一位詩人還說:
阿爾克比阿底斯問道,「那麼,白里克里斯,什麼是暴力和不法呢?當強者不是用說服的方法而是用強迫的方法威脅弱者去做他所喜歡的事的時候,這豈不就是暴力和不法嗎?」白里克里斯回答道,「我看是這樣。」
他從來不忽視身體健康,也沒有稱道過那些忽視身體健康的人。他不贊成人吃得過飽之後,又去從事無節制的勞動,但他建議人們借適度的勞動,把歡暢地吃下去的飲食盡量消化掉;他說,這樣的習慣是有利於健康的,而同時,對於照顧心靈,也沒有妨礙。他在衣服、鞋物或其他生活習慣方面,既不考究華麗,也不以外表為誇耀。然而,www.hetubook.com.com他並沒有使那些和他在一起的人變成貪愛錢財的人,因為不管是在這方面,或在其他欲望方面,他都要他們有節制;對於那些渴望聽他講學的人,他自己也沒有索取過金錢的報酬。他認為,不取報酬的人是考慮到自己的自由,而稱那些為講學而索取報酬的人是迫使自己做奴隸,因為他們不得不和那些給予他報酬的人進行討論。他還感到驚異的是:任何自稱為教導德行的人竟會索取金錢為報酬,而不認為獲得一個朋友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利益,反倒深怕那些由於他們的幫助而成為光榮可敬的人們,不會對於他們的最大的恩人懷抱由衷的感激。的確,蘇格拉底並沒有對任何人這樣明白表示過,但他深信,凡和他交遊而又接受了他的意見的人們,必然會成為他自己和別人的好朋友。具有這樣高尚品格的人怎麼會敗壞青年;難道培養德行本身就是敗壞不成?
白里克里斯說,「照我看來,一個人未經另一個人的同意而強制他去做的任何事情,不管他是否用明文制定出來,都是暴力而不是律法。」
我也同意他們的看法;因為照我看來,正如人們不反覆背誦就會把韻文忘掉一樣,玩忽訓言的人也會把他們所受的教訓忘卻。當一個人忘掉道德的訓誡的時候,他也就會忘掉心靈在追求德行時候的感受;而當他忘掉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忽略自制也就不足為奇了。我還看到,那些耽於飲酒和陷溺於愛情中的人們,對於照料自己所應當做的事和約束自己不做那些不當做的事就都不如從前了;有許多人在他們陷身愛情中以前在開支方面很節儉,在他們陷溺愛情中以後就不能繼續這樣了;當他們耗盡了他們的資財的時候,對於那些他們從前由於認為不光彩因而不屑做的謀求財利的方法就再也不能約束自己不去做了。因此,一個人一度能夠自制,以後可以喪失這種自制力,一度能夠行正義,以後可以變得不能行正義,怎麼會是不可能的呢?依我看來,每一件光榮和善良的事情都是靠操練而維持的,自制也並不例外;因為和人的靈魂一起栽植在身體裡的欲念,經常在刺|激它,要它放棄自制,以便盡早地在身體裡滿足欲念的要求。
既然如此,他怎麼會犯所指控的罪呢?他不僅沒有像起訴書所指控的不尊敬諸神,而且明顯地比別人更崇敬諸神:不僅沒有像控告他的人所指責的那樣敗壞青年,還明明地誘導了他的門人中那些有犯罪傾向的人停止了罪行,勸勉他們追求那最光榮最美好的德行,正是藉著這種德行,人們才能治國齊家。遵循這樣一種立身處世之道的人,難道不應受到城邦的最大的尊敬嗎?
他說,「請問,白里克里斯,你能指教我什麼叫做律法嗎?」「當然,」白里克里斯回答。
蘇格拉底說,「如果我想買一件東西,一個不到三十歲的人在賣這件東西,難道我不可以問他賣什麼價錢嗎?」
跟好人在一起你會學會好的事情;但如與壞人廝混,你就要喪失你的辨識力。
因此,在我看來,像蘇格拉底這樣品格的人似乎應該受到國家的尊崇而不應被處死;任何一個按律法考慮他的案情的人一定會看出這種情況來:按照律法,很明顯,被證明犯偷竊、強盜、扒手、夜盜、綁架或竊盜神物的人才應受死刑處分,對於這一切的罪,沒有比蘇格拉底更清白的人了。他從來沒有作過引起戰爭的禍首,使國家因他蒙受損失,也沒有犯過作亂、謀反的罪,在他和人的私人往來中也從來沒有做過損人利己或陷人於不義的事,在這一切罪中他連一點嫌疑也沒有沾著過。
指控他的人說:「但是,我敢指丟斯起誓,他的的確確使得那些和他交往的人們輕視現行的律法,因為他說,『用豆子拈鬮的辦法來選舉國家的主管是非常愚蠢的,沒有人願意用豆子拈鬮的辦法來雇用一個舵手、或建築師、或奏笛子的人、或任何其他行業的人,而在這些事上如果做錯了的話,其危害是要比在管理和圖書國務方面發生錯誤輕得多的。』」;他們說,「這一類言論激起了青年人對於現有的政府形式的不滿,並使他們趨向於採取暴力行為。」但我以為凡運用理智,並希望能夠為了同胞們的利益而對他們進行指導的青年,是絕不會憑藉暴力行事的,因為他們知道,仇恨和危險常伴隨暴力,而利用善意說服的辦法,就可以不冒危險取得同樣的效果。凡被我們強迫的人,會像我們強奪了他們東西似的那樣仇恨我們,而凡被我們說服的人,會像從我們受了什麼恩惠似地那樣愛戴我們。因此,凡有運用理智的修養的人是不會使用暴力的,因為只有那些具有蠻力而缺乏理智修養的人才會採取這樣的行徑。此外,凡敢於使用暴力的人,一定需要不少的黨羽,但那些能夠以說服取勝的人就不需要這些,因為即使單剩下他一個人,他仍然會有說服的能力;這樣的人是絕不會流血的,因為既然能夠利用說服的辦法使人活活地順從,誰還會要把人置於死地呢?
指控者還說,蘇格拉底挑選了著名詩人的最壞的詩句,用它們作為證據,來教導他的門人做無賴漢和暴君,例如,赫西阿德斯的詩句:
「的確是這樣,阿爾克比阿底斯,」白里克里斯說,「當我像你這樣大年紀的時候,對於這一類的討論也很擅長,因為我們像你現在一樣,也研究並討論這一類問題。」阿爾克比阿底斯說道,「白里克里斯,要是我能夠在你擅長這些問題的時候和你討論該是多麼好啊!」
「那麼,當全體人民比富有階級強大的時候,他們未經富有階級的同意而制定的條例,也都是暴力而不是律法?」
「那麼,一個僭主未經取得人民的同意就制定條例強迫人民去做,這是不是就是不法的行為呢?」
指控者說:「但是,克里提阿斯和阿爾克比阿底斯在和蘇格拉底交遊之後,使國家蒙受了大量的禍害;克里提阿斯是組成寡頭政治的成員中最貪婪和最強|暴的人,而阿爾克比阿底斯則是民主政治中最放縱、最傲慢、最強橫的人。」關於這兩人對於國家所造成的禍害我並不要為他們辯解;我只要述說一下他們和蘇格拉底親近的經過。這兩個人生來就是所有雅典人中最野心勃勃的人,總是希望一切事按照他們的辦法進行,使他們自己成為一切人當中最有名望的人。但是他們知道,蘇格拉底是一個能以微薄的收入而生活得最滿意的人,他對各種享樂都能下最克制的工夫,他能隨心所欲地用他的論證對待一切和他交談的人。情況既然如此,而他們又是我在上面所述的那樣的人,誰又能夠肯定,他們和蘇格拉底交遊的動機,是為了想要過蘇格拉底那樣的生活並實踐像他那樣的節制,而不是出於這樣的願望,即如果他們和他交遊,他們將會成為精於言談和行動的人物呢?其實,我自己的意見是,如果神明讓他們在一輩子過蘇格拉底那樣的生活或死亡之間作一抉擇的話,他們是會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過蘇格拉底那樣生活的。因為當他們一認為自己高過他們的同伴的時候,他們就立刻離開蘇格拉底,從事政治生活,實現他們和蘇格拉底結交的目的。
哈利克里斯回答道:「只要他們還不能充當議員,只要他們還未到解事年齡,只要他們還不到三十歲,你就不可和他們談論。」
「我對丟斯起誓,當然是好事,我的孩子,」他說,「絕不是壞事。」
蘇格拉底說道:「既然這樣,為了對我是否遵守律法不致有任何疑問起見,就請你們給我規定一下,一個人到多大年紀就可以算一個青年人吧!」
哈利克里斯向他大發雷霆說道:「蘇格拉底,你既然是無知,我們就把一條容易懂的命令明白地告訴你,完全不許你和青年人談論。」
「是的,我指丟斯起誓,」哈利克里斯反駁道,「你也不可以從牧者身上吸取教訓;否則的話,你得小心你自己也會使牲畜變得少起來。」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他們對蘇格拉底生氣是因為他所講關於牲畜的那些話已經傳到他們耳中。
「無論一個掌權的僭主所規定的是什麼,」白里克里斯回答道,「他所規定的也叫做律法。」
「做工不是恥辱,閒懶才是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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