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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有天

作者:吳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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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布局的青春 三三、星、天元之局

第二章 新布局的青春

三三、星、天元之局

後來,瀨越先生否認了報上的那種說法。當時的報導如下:「這是一件秘密事。那時,被吳清源打過一手之後,苦思冥想的的秀哉,回府後立即召集弟子們,為考慮下一手棋研究了各種打法。結果採用了還擊的那一手,是前田這個弟子想出來的。」這一報導見報後,惹得本因坊一門的棋士門怒不可遏:「捕風捉影的事,怎能在報上發表!」於是,他們對瀨越先生進行了嚴厲的追究。瀨越先生無奈,毅然承擔了引起事件發生的全部責任,決定辭去日本棋院理事長之職。
總之,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我也鬧不清楚。反正將暫停後的棋,召集起本因坊門的弟子們共同商討和推敲,這已是古今沿用的一貫作法了。這盤棋也毫不例外,一有暫停,便將一門的棋士喚來,專問研究對策。因此我想,即便說穿了這一手棋是由前田發現、由名人打出的,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吧。
兩年之後,木谷實與秀哉名人下了「名人引退棋」。那時木谷吸取教訓,極力主張對局應採用封棋制和「同息一館、閒人免進」的形式。果然,他的主張得以實現。
因我當時正處在用新布局下棋的顛狂時期,所以一開局,我就將和圖書一、三、五著按照三三、星、天元的順序打了出來。看到白棋在兩個角上均投子於小目,因此,作為黑棋為了使實地與外勢保持平衡,故而採取了將第五手打在天元上的布局。這並非是為了嘩眾取寵而標新立異。
局後,木谷實帶我去飲食店慰勞。談話中,木谷極力為我抱不平,說:「這盤棋完全只給白棋以有利條件,是極為不公平的對局!」
戰後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在我和岩本熏本因坊舉行的「擂爭十番棋」的預想座談會上,瀨越先生在聲明了「此話非正式,不得發表」之後,談到「第一百六十手的妙著,是前田陳爾四段(當時)想出來的一手。」可是,讀賣新聞社覺得這是件趣事,便不顧「非正式、不得發表」的在先之言,將此話登報洩露出去了。
此局基本上旗鼓相當,進展到中盤時,黑棋略微優勢。可惜,由於後來有迫使瀨越先生辭去理事長的白棋第一百六十手的妙手出現,最後我以二目敗而終局。現在我常想,在當時那種險惡的氣氛中,若是我勝了這盤棋,弄不好會吃大苦頭呢!那時我本人由於周圍人們的特殊照顧,對社會上發生的騷亂一概不知,如今仔細一想,輸了棋,處境反倒好多了。
對局中由於考慮名人的健康問題,決定每周只在星期一對弈一次。從昭和八年十月十六日開始hetubook.com.com,一直拖延到第二年的一月二十九日才宣告終局。由於此局並未採用封棋制,名人可以視情況暫停,這一點對白棋絕對有利。到終局時,屈指一算,實際上對局天數只用了十四天。其中這樣的情況很多:如第八天,白棋一開始就將早已預先考慮成熟了的一手打了出來:我只考慮了兩分鐘便應下一手。隨後,名人來了個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思考,到最後也未見他落下一子,就乾脆暫停收兵回營了。這樣,連新聞社也因報導內容不足而十分困惑,只好以「名人身體狀況不佳,一手未打」這樣的消息而搪塞過去。
我那時生活得逍遙自在,毫無牽掛。對這件事竟然長期蒙在鼓中,直至幾年前從別人那裡聽說後,才剛剛了解到事件的經過。160手的確是個妙著。稍微冷靜地分析一下,就可看出這只有像秀哉那樣棋藝高深的人才能謀算出來。即使如此,繼續下去,結果如何尚且難言。的確,當時我置身激烈的對局中,對這一妙手並未察覺到。
然而,此舉畢竟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因我這三手棋,都是與本因坊家的布局教條格格不入。尤其是三三,在本因坊門中規定為「禁手」。所以,不僅本因坊門中棋士們個個怒氣沖天,就連一般的棋迷們也都大吃一驚。
實際上,三三也好,星也好,我自己在升段大賽中曾打過hetubook.com.com多次。只是由於當時還處於《新布局法》一書出版的前夕,因而還未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亮相。即便是天元,第一手就投打的棋也不乏其例。到了第五手時才去投,這在我自己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當時,瀨越先生曾十分擔心:打出這樣罕見的布局,恐怕不到百手就會潰不成軍呀!總之,我第一手棋打在三三這個「禁手」上,這不僅引起社會上棋迷們的陣陣喝采,同時,也是對名人、對日本人棋壇舊傳統的挑戰。於是,「豈有此理!」這種口氣的信件剎時間雪片般地飛到新聞社。
由於我處於向名人挑戰的地位,因而毫無顧慮、輕裝上陣。說真的,此局給我的感覺還不如參加升段大賽時緊張。因大賽的每一局都關係到升段的大事。在眾人眼裡,與名人對局,非同小可。而我只覺得是「升段大賽中的抽空下一盤罷了」。但是,對以秀哉名人為統帥的本因坊一門來講,毫無疑問,此局若敗,將有損於本因坊家門的權威。因此,對衛道士們來說,這是一場包袱沉重的重大對局。
更有一件麻煩事:恰恰就在那時候,日本策劃和挑起了「滿洲事件」,日中關係越發走向險惡的道路上去了。當時各報刊均將我們二人的決鬥誇大其詞,大肆宣揚;隨著社會上人們對此之關心越來越強烈,這盤棋終於被籠罩上一層「日中對抗」的辛辣氣味。www•hetubook•com•com這對新聞社來講,讀者大增,自然是美事;然而對名人、對我來講則是大傷腦筋的事情。
我們邊吃邊談,話題盡是些有關圍棋界的事情,而有關和名人對局的事連半句都未提及。可是,那天格外熱情的大倉先生,在為我們送行至大問的途中突然說了句:「白棋的下一手要是打在這兒怎麼辦?」隨即將翌日打出來的第一百六十手的地方指點出來。由於是在漫步之中被人奉告,因而大倉先生所指點的那個地方,我當時並沒有馬上明白。當時我只是淡淡地一想,覺得作為圍棋業餘愛好者的大倉先生不可能一語道破天機。於是,隨便敷衍著應了兩句就告辭了。總之,「山雨欲來風滿樓」,我卻對此毫不留意。況且,我在升段大賽和其他的新聞棋戰中忙得焦頭爛額,就連和名人的對局,回到家後也幾乎從未復盤仔細揣摩過。
關於一百六十手,還有這樣一段閒話,即日本棋院大倉副總裁,事前便知道了這一妙手的存在。大倉先生對這盤棋的局勢發展非常關心。當時,不知是哪陣風,就在第一百六十手打出來的前一天,先生在家中設宴招待了我和木谷實,讓我們飽餐了一頓美味的中國菜。說來有趣,儘管我有時特意去大倉先生家問候拜訪,卻從未沾過他家餐桌的邊兒。如今先生喚我去府上赴宴,這種美事還真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
上面提到的那白棋一百六m.hetubook.com.com十的妙手,是在第十三天的第一手棋時打出來的。沒想到,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然而,即使是是辭職之後,對他的攻擊還是不見收兵。就連瀨越先生的家裡,仍然有坊門的棋士將充滿恐嚇詞語的書信不斷投來。據說後來由間組的神部社長親自從中勸解,並在一家飯店舉行了「調停會」之後,這場攻擊才終於偃旗息鼓。
大倉先生怎麼能知道第一百六十手呢?我想,也許他聽說黑棋略占優勢後,便向本因坊門下打聽白棋的命運。大概那時,他被告知「有這一手殺手澗,沒關係。」因而得知了第一百六十手的秘密。
這次對局到了最後的那天,是在數寄屋橋的旅館對弈。那時我的敗北幾乎已是決定性的了。但盤面上還殘留著若干複雜的官子。我拼命地收官。抽空去廁所時,無意中看見對局場的休息室裡,秀哉名人的弟子黑壓壓地聚集了一群,他們手中拿著許多張棋譜,都是早已將收官直至終局的多種打法徹底研究透了的棋譜。見到如此異常緊張的氣氛,嚇得我提心弔膽,於是趕緊向瀨越先生求救。瀨越先生立即拜請了京都圍棋界的巨頭、吉田私塾的主辦者——吉田操子先生來擔當公證人,後來,就連擔當應急公證人的吉田先生,見到那戒備森嚴的陣勢,也大吃一驚,覺得事態非同小可。最後,白棋終勝了二目。我記得終局的時刻,名人臉上硬梆梆的肌肉頓時鬆弛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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