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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外傳

作者:楊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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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二十六


佛印這時已會意東坡是在暗中罵他,即時很巧妙的向東坡說:
若對青山談世事,當須舉白便浮君。
晁端彥和東坡是老朋友,所以寫這首詩給他,詩中流露出東坡對杭州的深切懷念,和密州比起來實有天壤之別。
劉延式困惑的又問:
安石接著說:
三百六十寺,幽年遂窮年,
東坡與佛印雖然是一僧一俗,卻相處融洽,不拘形跡,每次相聚,必是聯袂遊山玩水,飲酒賦詩,甚至相互戲謔,不以為忤。
劉延式無限感慨的答道:
蘇東坡本以為自己長於聯句,不致作難,卻不料此聯太過蹊蹺,一時竟對不上來,不覺滿面羞赧。
「卑職豈敢!」
「這幾聯雖然不敢說是絕對,確是不容易對上來,子瞻不必在意,老夫絕非有意為難於你。」說著指指書房四周說:「這書房內共有十二個書櫥,經史子集皆有,但憑子瞻任意抽取一冊,不拘前後,唸上文一句,老夫試答下句如何?」
又在「祈雪霧豬泉出城馬上作贈舒堯文」的詩裏寫道:
「快調轉船頭,我要返回中峽取水。」
佛法大都空裏事,山門留鎮亦徒勞。
「正是中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畢順手將經史子集四類各抽出一本,從中間翻開各唸一句,安石無不一一隨口接答出下句來,使東坡不得不嘆服王安石在學問上所下的功夫。
「王氏變法的動機原本不惡,新政也並非一無是處,『免役法』你不是也贊成嗎?只可惜求治太急,所用非人,又剛愎自是,才弄得天下大亂!」

東坡也步其原韻和詩一首道:
「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
東坡微笑著說:
作堤捍水非吾事,閒送苕溪入太湖。
人未放歸江北路,天教看盡浙西山。
「子瞻何妨一試?」
「果真是中峽?」
「收此玉帶,永鎮山門。」
其他在座的人,也都賦詩聯句,開懷暢飲,一直熱鬧到五鼓時分,才盡興而罷。
「皆曾遊過。」東坡田答。
東坡見安石似是看出了破綻,但既已說了中峽,只好硬著頭皮說:
欲教乞食歌姬院,故與雲山舊衲衣。和_圖_書
「卑職敬遵雅命。」
「山僧四大本無,五蘊皆空,學士要在何處坐?」
嗟予與子久離群,耳冷心灰百不聞;
東坡聽畢起身拱手說道:
王安石笑笑說:
「既無坐處,何不暫借和尚的四大身體,用作禪床?」
王安石捋了一下頷下稀疏的鬍鬚,老氣橫秋的說:
王安石說:
東坡覺得此老如此賣弄自己飽學,豈非有些過火?難道他真能把這許多書背誦如流?
「再往下行二里,可以停船,也就有人家了。」
東坡一時語塞,竟然想不出該如何回答,不覺臉色一紅。

應逢古漁父,葦間自夤緣,
「蘇學士何來?此間卻無你的坐處。」
東坡同意的點點頭,長嘆了一口氣,沉默下來。
採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甜?
「卑職愚昧,伏乞恕罪,相國可否明示何以辨出這是下峽之水?」
「舉例說吧,『時聞啄木鳥,疑是叩門僧』,豈不是以『僧』和『鳥』相對?還有『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我很佩服古人以『僧』對『鳥』的聰明巧思。」
「中峽。」
當下兩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這點冷僻常識,算不得什麼,老夫今日偶然無事,子瞻光臨,甚為難得,老夫所作『字說』前承你指正,自察確有牽強疏漏之處,可否多留片刻,也好多討教討教。」
一日東坡與佛印同遊山中,忽見一隻黃鸝鳥載飛載鳴,穿林而過。東坡乃聯想起,「鳥」字在鄉間俚語中,常被引用為男性陽物的代名詞,於是想藉此開一開佛印的玩笑,他說:
船夫打量了一下兩岸的地形說:
劉延式忽然想起了什麼,問東坡:
「好,就此說定。」東玻解下腰間玉帶放在案上說:「大師請問罷。」
不一會兒僕人進來知會說,相國出來了。
東坡大驚失色,乃將取水真相,一一陳述,又鼓起勇氣問:
天目山前綠浸裾,碧瀾堂上看銜艫;
東坡有詩記述此事說:
再看下面兩句七言詩是:
東坡遠遠望見佛印禪師,正高坐在講壇上,接見問道m.hetubook.com.com的善男信女,看到東坡駕臨,乃高聲問:
那時已是深秋,東坡拜別了南北山中道友,起程沿水路北上,與楊元素同舟。
胡不屏騎從,暫借僧榻眠,

佛印急呼侍者:
安石見東坡遲疑不語,遂又催促說:
「『一歲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中秋。』請對上聯。」
「這瞿塘的水性解說,出自『水經補註』,上峽水性太急,下峽水性太緩,惟有中峽的水,緩急相半,心性中和,所以太醫囑用中峽之水蒸茶,醫治老夫中睆變症;此水烹陽羨茶,上峽味濃,下峽味淡,中峽濃淡之間,方才見茶色遲遲出現,故知必為下峽之水。」
三年走吳越,踏遍千重山;

東坡聽後也覺有理,再行二里停了船,為了證實船夫的話,找到岸上一位老人詢問結果,也和船夫的回答一樣。
東坡只好笑笑讓侍者將玉帶取去。
他還寫了一篇「𣏌菊賦」,在序言中說:
「你可知道三峽之水,那一峽最好?」
朝隨白雲去,暮與棲鴉還。
安石乃問東坡:
「倘與西湖有緣,願再來。」
東坡沒有料到自己反而被佛印罵了,心中不得不暗服佛印的過人機智。
東坡在船過中峽時,將取水的事給忘記了,等他想起來,船已到了下峽。
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
船夫搖搖頭說:
王安石走了進來,兩人相見寒暄,東坡覺得王氏除了稍帶倦容之外,並無顯著的病態,遂即說明送水的來意。
東坡沉吟多時,兩聯都未能對出,深感尷尬。
…………
東坡只好答說:
遠公沽酒飲陶潛,佛印燒豬待子瞻;
「古代詩人,常將『僧』字與『鳥』字在詩中相對。」
「山僧有一句轉語,請問蘇學士,若能立即答出便罷,若有遲疑或答不上來,須解下腰中玉帶留鎮山門。」
「蘇州金閶門外,到虎丘的路叫做山塘,約有七里,半路叫半塘;潤州古名鐵甕城,臨長江,有金山銀山玉山,叫做三山,都m.hetubook.com•com有佛殿僧房,因此老夫各作成了一聯:
到了密州,聽說晁端彥將出使杭州,遂寫了一首五言長詩給他,詩中說:
東坡更覺好笑,黃花乃是菊花,開於深秋,傲霜耐寒,其花最後焦乾枝爛,並不落瓣,說是「吹落黃花滿地金」,豈非大錯特錯?王氏新政利弊姑且不論,而他的詩文卻能自成一家,下筆萬言,倚馬可待,如今只不過事隔兩年,何以詩不終韻,而又如此欠通,甯非怪事?

東坡說:
「這就是我以『僧』的身分常和你相對而坐的理由啊!」
東坡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山遊山,遇水玩水,過潤州時,在金山寺和佛印歡聚,一耽擱就是三個月,直到過了年才又束裝北上。


東坡回答:
密州屬山東省,在青島附近,地脊民貧,只出棗、蔴、桑樹,東坡去時正遇上荒年,不止是百姓啼飢號寒,餓殍載道,官員的薪俸也極微薄;所以東坡的生活十分清苦,經常和通守劉延式至郊外尋𣏌菊果腹。
東坡不得不答說:
「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
東坡含著眼淚向劉延式說:
王安石說:
「不妨事,不妨事,子聃通判杭州,想必到過蘇州、潤州?」
「此水何處取來?」
東坡愛食燒豬,佛印常燒豬以待東坡來食,有一天佛印和東坡約好了來訪,照例又在東坡到達以前做好了燒豬相候,不料等東坡到後,卻發現燒豬被人偷吃掉了,可見金山寺內另有酒肉和尚,弄得兩人啼笑皆非。
友好一路相送,張先(子野)、陳令舉、李公擇、劉孝叔等人同到松江,夜半月出,置酒於垂虹亭上,與東坡餞行。
「子瞻文名蓋世,又長於詩聯,老夫集了幾句聯語,卻不能成對,你可願一試?」
至今清夜夢,耳目餘芳鮮。
余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之俸,殆不如昔,及移守膠西,意且一飽,而齋廚蕭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延式,循古城廢圃,求𣏌菊食之,捫腹而笑。

新任太守到職之後,東坡更加清閒,熙寧五年末,曾經奉命前往湖州,相度堤堰利害,道經潮州,到金山寺去拜訪佛印。
佛印和尚笑嘻嘻的說:
當下佛印取出一套衲衣來贈與東坡,並賦詩二首。



「寫蘇州的是:『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www.hetubook.com•com里半。』寫潤州的是:『鐵甕城西,金銀玉山三寶地。』請子瞻試對下聯。」
東坡急忙招呼船夫:
後人有以詩評論此事者說:
東坡進了相府,被引至東書房稍候,在王安石尚未出見之前,東坡不免瀏覽房中陳設,偶見案頭書鎮下壓有一方素箋,上面有未完成的詩稿,五言、七言各兩句。

船夫笑道:
西湖天下泉,遊者無愚賢,
「那怎麼辦?」東坡遲疑了一下又問:「此處可有停船碼頭?附近有沒有人家?」
王安石說:
推擠不去已三年,魚鳥依然笑我頑;
也是東坡當時年事尚輕,不免莽撞,竟情不自禁的提起筆來,將前兩句五言詩中的「叫」改為「照」字,「心」字改成「蔭」字;又在七言詩後面續上兩句:
張先已八十五歲,白髮盈顛,一派老天真模樣,步履穩健,談笑風生,而且詩作不衰,歌樓舞榭,處處可聽到演唱他作的歌詞。這時他在席間寫了一首「定風波令」,咏述當時的情景。
「這明明是下峽的水,子瞻何必欺騙老夫?」
於是東坡作小詩一首:
那一天正趕上有盛大的香火會,成千上萬朝山進香的人,擁擠在寺內,東坡想擠進去見佛印一面,卻很困難;踟躕了一會兒,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換穿上官服,由侍衛護送前進,群眾見他這般裝束,必定是個大官,遂自動閃開一條路,讓他進入寺內。
蘇東坡在杭州任通判,前後四個年頭,公務之暇,一直不倦於四處遊歷,在與毛令方尉遊西菩寺詩裏面說:
王安石急忙說:
「何以見得?」佛印尚未聽出東坡話中的含意。
安石表示謝意之後,即命僕人打開甕,取出一壺水來煮沸,另取白定碗一隻,投陽羨茶一撮於內沖泡,茶色半晌方見。
問道若有得,買魚勿論錢。
東坡暗想,王安石膠柱鼓瑟,三峽之水既然相同,又何必定要中峽之水?因此在下峽取了一甕,帶回京師,送入相府。
「三峽相連,並無阻隔,上峽流過中峽,中峽流到下峽,晝夜不停,同樣的江水,那有好歹之分?」
「不錯。」蘇東坡說:「他患有痰火之症,醫生告訴他,用陽羨茶可治癒,但是必須用長江中峽瞿塘的水煎服,方能有效,當時我在家鄉守父喪已滿,正將返京復職,他就寫信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我出川時順道帶一甕中峽的江水進京。」
「那你為何卻帶了下峽的水?而他又如何能辨識出不是中峽的水呢?」
「新政為害如此之烈,也必是王安石始料所不及的啊!」
東坡一聽,心裏說:「方才你已扳回面子,幹麼還要纏住我不放?」但是表面上卻又不得不說:
王安石搖搖頭詭譎的笑了起來:

五言寫的是:「明月松間叫,黃狗臥花心。」

杭州任滿之後,於神宗熙寧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調往密州,他對杭州依依不捨,臨行時向朋友說:
「老爺,三峽相連,水似瀑布,你看這船行如箭,要回船逆水上行太難了!一個不留神就有送命的危險啊!」
佛印禪師說:
東坡在金山盤桓多日之後,辭別佛印前往湖州,太守孫覺原是東坡老友,兩人相見,把酒言歡,相互約定不談時事,只准飲酒賦詩,誰違犯了就罰酒三大杯。

東坡暗想,要考別的,難說有把握,作對聯應無多大問題,遂答道:
東坡貴為太守,生活之清苦尚且如此,一般平民百姓的貧苦狀況,實不堪想像,無力償還青苗貸款的貧民,有的入獄,有的鋌而走險,盜賊鋒起,災民逃生,流離失所。
既然四大皆空去,玉帶將懸何處腰?
「卑職識淺,承相國教誨了。」說完即欲告辭。
安石再問:
深淺遂所得,誰能識其全?
東坡看後心想:「明月如何能叫?黃狗如何能臥花心?簡直不通之至。」
…………
「傳說早年王氏曾託你乘返鄉之便,帶一甕長江瞿塘中峽的水,而你卻帶的是下峽之水,結果被王氏識破,可有此事?」
東坡聽了,知是禪機,隨口戲答:
寫完之後,方才想到如果王安石出來當場看到,太過使他難堪,遂將詩箋折疊起來,仍然壓在書鎮下面,等自己走後再讓他發現也就無妨了。
…………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於是講述了取水的經過。
所至得其妙,心知口難傳;

「今年閏八月,正月立春,十二月又立春,所以在一年內兩頭春,且有兩個中秋,因此我作成了一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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