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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中的一條船

作者:鄭豐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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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中的一條船 五哥失蹤了

汪洋中的一條船

五哥失蹤了

天越來越黑,連最勤勞的鷺鷥也拖著兩腳蹣跚地飛回去了,五哥為什麼還不回家呢?關上雞舍的門,爬進房內,從葫蘆筒裏,摸出一副打火石,喀喀地擦著,蚊子不斷地偷襲著我,使我邊打蚊子邊起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令一點小火花,落在紙捻上。吹燃以後,爬上牀,點亮那吊在壁上的煤油燈。就藉著那微弱的燈光,將飯擺在一塊兩頭墊著磚頭的木板上,孤單地,傷心地自己吃著晚餐。那一頓飯,除了田螺外,什麼菜也沒有,但又不忍吃它,因為想到五哥離開了一整天,中午又沒吃飯一定很餓。所以這些田螺我不能吃它,必須留給五哥,因此只有草草地「白吞」(沒有菜,獨吞飯)了一碗地瓜,就爬到寮後的溝畔。仰望蒼天,沒有月光,只有稀疏的幾顆星及數片雲。掃視大地,農作物罩上一層黑墨。昆蟲、青蛙引吭競鳴,偶爾也從稻田裏傳來鳥的呼應,老和*圖*書鼠的追叫。五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呢?難道是回家了嗎?但他為什麼沒有先說一聲呢?那麼到底是為什麼不回來呢?會不會是偷東西被捉呢?還是摔到河裏被淹死了呢?或是和人吵架,被打傷了呢?串串不幸的幻想,都湧到我的心上來。我著急、寂寞,傷心得流下眼淚。就在此時,約二十公尺處有一團黑影蠕動著,他不正是五哥嗎?我幾乎大叫起來,趕快拭去淚水,睜大眼睛注視著。許久,那影子一直停留在那裏,有時又好像蹲下去做些什麼似的。我想或許他今天遇到橫財,東西太多了,走不了幾步便掉下來,所以才如此晚歸吧?那我應該去幫忙他才對呀!於是我爬著向那影子趕去。等到靠近它時,我失望了,那裏是一個人呢?只不過是一叢芥菜而已。抱著惆悵的心情,轉過身子爬回來。當爬了幾步時,後面突然有「沙沙」的聲響,轉過頭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片漆黑,什麼也沒看到,但我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走似的。五哥雖說過「心中無邪不怕鬼。」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心裏仍然忐忑不安。有一次,當我望進寮內時,嚇了一大跳,那不正是屋子著火了嗎?趕快加緊四肢的移動,此時心跳得很厲害,頭上的冷汗泉湧著,一口氣爬到水缸邊,汲了一桶水,拖到屋裏拿起來正要向火源潑去時,才發現除了煤油燈亮著外,房子依然如故。這時才鬆了一口氣。
農夫又開始下田工作了。我的肚子實在餓得不得了,但五哥卻一直不見踩影。最後等不及了,只好自己先吃。然而,每當吃一口飯就往四周張望一下,期盼五哥早點歸來。時光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都快隱進故鄉的林內去了,五哥還是毫無蹤影。現在,牧童已經輕鬆的跨在牛背上,村姑也已除去身上的包紮,站在溝旁濯足,準備歸去。www.hetubook.com.com老農放下鋤頭,吸口煙伸伸懶腰。當我煮過了晚飯,蚊子佔據了整個空間,牠們成群結隊的「嗡嗡」作響,好像讚美黑夜之來臨,又好像歌頌自己佔領空間的本領。記得五哥曾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吠。」我卻說:「會咬人的蚊子為什麼會叫呢?」五哥說:「彼與此是風馬牛不相及。」
有一天,吃過早飯,五哥把破臉盆準備好,揹起竹籃說:「待會兒,先把飼料攪好後,再煮田螺吧!」我點點頭。他又說:「雞子要照顧好,不要被老鷹捉去喔!」他穿著一套補釘如星的破衫褲,戴著一頂破斗笠。斗笠上的片片葉子隨風飄動。走遠了,在那綠色的玉蜀黍田消失了。我攪著香噴噴的飼料,大雞小雞圍著我,簡直連我的頭上也要跳上去,小雞跳進臉盆裏。當我撥開去,又紛紛集攏來。索性推開盆子,讓牠們吃個痛快。不一會兒全部搶光了。我開始取火煮田螺。此m•hetubook•com•com時,除了爐中「轟轟」的聲音外,天上還有雲雀的呼喚,農夫的斥呵。有牛羊的哞叫,牧童的簫聲及悠美的山歌,屋後也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真是一首百聽不厭的交響曲。遠望去,水圳上有一群小白鵝,正在綠草中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有在岸上追逐的、有在河裏嬉戲的;有埋首啃草的、有悠閒啄毛的;有展開翅膀想飛的、有潛入水底銜泥的。割草的孩子,用鐮刀敲著竹槓,邊走邊唱:「天是天呀地是地,養老鼠呀咬布袋。真像我村那一位,養個女兒十七八,未學走呀先學飛,無媒人呀自己嫁。」爐上突然傳來「戚戚」的聲音。田螺快熟了,我打開鍋蓋,看著碩大的田螺,口水幾乎流了下來,爬進寮裏,拿出一個大碗公,盛好後。田野裏正升著無數的水蒸氣,這就是五哥所說的:「土地公伯在煮飯。」我想,我也該煮飼料了,於是把地瓜簽、蕃薯,溝水統統放進鍋底,在爐中加上幾把燃m•hetubook.com•com料,開始炊了。煮好飼料,農人收工回去了,但五哥卻一直沒有回家。我肚子有點餓,所以爬進寮中選了一個田螺來吃。香噴噴的,味道很美。嗯!好吃極了,真想再吃一個。但一想起五哥還沒回家,馬上又爬出去瞭望著四周,連個人影也沒有。抬頭瞄一下上空,太陽正射出強烈的光芒。小雞正躲在陰涼的樹下休息了。水蒸氣也上升得更加厲害,午雞啼遍整個田間。我開始煮午飯,抓四把地瓜簽,削兩塊地瓜,然後舀幾瓢水,一起放進鍋中。當時的那座爐子,只是在露天下,用泥巴黏成的,沒有煙囪,爐裏的煙都從爐口冒出來,所以燻得我眼淚和汗水直流。真想跑到樹蔭下歇歇。可是想到五哥的吩咐:「做任何一件事,都要專心一志,不可離開崗位。」所以只好忍著炎熱陽光的曝晒,守在爐旁。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覺。悄悄地把房門開了一個小縫,不時從縫口瞧出去,期望五哥能夠回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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