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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影帝:李小龍傳

作者:祝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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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漂洋過海 浪子回頭金不換

第四章 漂洋過海 浪子回頭金不換

李小龍的英語水平得以很快地提高。由此,周女士派他做餐館跑堂。餐館的生意很好,常常賓客盈門,出現排隊現象。餐館的菜,並不優於唐人街的其他中餐館,而是憑藉周女士在社交圈裡的名氣。她為人排憂解難,往往都能得到回報,受其恩的人,會帶人或介紹人來她的餐館用餐。就這點,李小龍不以為周女士是位社會活動家,而是個精明的商人。
大廚蔑視地瞪著個頭小他許多的李小龍,道:「你骨頭癢了不是?」捋出粗壯的胳膊,揮拳朝李小龍擊來。李小龍見他招式,知他曾練過功夫,急忙伸手格住。幾乎是同時,另一隻拳如重錘砸在他胸口。
舊金山最引為自豪的是宏偉壯觀的金門大橋。李小龍站在橋上,倚欄眺望碧藍的大海。大洋的彼岸,是香港,他由此想起他那「望子成龍」的父母。他決計洗心革面,發奮自強,做出成果來證實自己是一條龍!
這一天,周女士把一名上門找工的台灣留學生打發了。她望了望他的背影對堂裡的僱員說:「我現在要的是廚師,而不是侍者。現在願來做侍者的人,天上掉一塊石子下來,都會砸到一個。而廚師,尤其是像我餐館這樣好技術的廚師,跑遍美國都找不到幾個。」
李小龍看在眼裡,心中十分不快。大廚是周老闆的紅人,他技術好,賣力肯幹。大廚祖籍大陸北方,人生得牛高馬大,整天在火爐邊燒烤,火氣也特別大。餐館的僱員都怯他,他發起怒來,周老闆都要讓他三分。對於大廚的非禮,李小龍只能往心頭忍,又愈發忍無可忍。
李小龍的想法,在美國這種社會裡不太行得通;人們對他的武館反應冷淡。當然,這也與李小龍太年輕、名氣太小有關。此時,李小龍的性格比在香港時要穩重得多,他不會以講手為名四下挑釁,而把自己的名氣鬧得很大。他由此而想起葉問師父的教誨:武德與武功,是一位武師必不可少的左右兩臂。
木村年紀較大,經歷坎坷,心理上較李小龍成熟。木村曾在集中營裡關過,吃盡了苦頭。他一家早在二〇年代就移居美國,並且成為美國公民。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偷襲珍珠港,引起了美國人民的公憤,這種仇恨也就轉移到移美的日本僑民身上。在學校讀書的木村常常遭受毆打和襲擊,以致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一九四二年,美國當局把木村一家關入一座專為日本人設立的集中營,那一年,木村僅十八歲。五年後,木村從集中營裡釋放出來,又墜入失業的困境。作為戰勝國的美國人,對日本人的仇恨仍未消失。木村去求職,當對方得知他是日本人時,馬上予以拒絕甚至攆他出來。
李小龍坐的是三等艙,這裡的旅客大都是回港省親後重返美國,年紀大都是中老年。李小龍從他們購買三等舖位這一點,猜想他們並非特別富有。他們或是出身美國,或是頒布新移民法之前移居美國的。他們在美國這麼多年,卻還跟李小龍一樣在餐廳裡吃普通餐。「美國遍地是黃金」的神話,在李小龍心目中開始動搖。當初,他不肯帶更多的錢赴美的另一個原因,是認為在美「搵錢」很容易。
大廚如一頭公牛頹然倒在滿是水漬的爐台下。貝茲叫了一聲好,轉瞬一臉煞白,她看見大廚爬起來後,手裡操著一把砍肉的刀。貝茲扯著李小龍,叫:「快逃!」李小龍如鐵樁一般釘住不動。
大廚揮刀劈來,李小龍hetubook.com.com身子微側,一腳把菜刀踢飛,拳頭便砸在大廚多肉的臉上。
李小龍白天在愛迪生學校讀高中。美國的學校,跟保守的香港學校很不相同,完全是開放性的,紀律鬆懈散漫,在李小龍看來,美國的學生簡直就在玩。此時的李小龍,父母再不能督促他,老師也不會約束他,同學更不會因學業的優劣而崇拜或鄙視一個人。
在甲板上,一位在芝加哥做針灸中醫的先生告訴李小龍,那些叔伯一輩子居住在唐人街裡,很少接受美國教育,也很少像地道的美國人那樣四處遷徙和旅行,對外面的情況知悉甚少。他們大多從事餐飲成衣業,有的一輩子做跑堂和雜役,入夜就睡在小閣樓或餐廳裡。這種人,在香港普通市民眼裡,或許算一個小闊佬;在美國人看來,只是最下等的異國移民。
其時,李小龍的哥哥李忠琛,在西雅圖念大學。他寫信給父母,報告小龍的學業狀況,他父母驚喜萬分,又難以置信。
貝茲看李小龍洗盤子的動作,說他像在表演跳舞;看到他發達的肌肉,說他是功夫小生;有時端詳李小龍好一陣,說你可以去拍電影。李小龍總是無奈地一笑,沒有告訴貝茲他那段還算輝煌的歷史。
郵輪途經神戶、橫濱、夏威夷,前往舊金山。天高地遠,海水無邊。看不見陸地,也很少遇見船,只有孤寂的海鳥,在眼簾裡默默飛行。李小龍望著茫茫的大洋,心中亦一片茫然。
三個月後,他去了西雅圖。他跟那位老人合不來,同時,他對自己所處的境況表示失望。
李小龍怒火填膺,他來美已三個月,雖也知道「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這一信條,但他覺得太突然,簡直就受不了。但李小龍還是把火氣強行壓下,按照周老闆的意旨,把活計做得她滿意。李小龍的行為跟在香港時大不一樣,依過去的脾氣,他會摔掉盤子不幹,或拿盤子砸她個滿臉開花。
李小龍後來知道,像他這樣有求於他們的青年太多。
當時已有好幾個武術愛好者跟在李小龍周圍轉。李小龍對建立武館招收學員把握不大。木村鼓勵李小龍,說你有真功夫,沒設武館就有我們做你的弟子,你樹起旗幟,不愁沒人投奔你門下,怕就怕沒有功夫而牛皮吹得天樣大的人。木村還引用了一條東方諺語,大意是樹高自然會招來小鳥,水深自然會引來魚兒。
李小龍身上僅揣有一百元美金。他不想依賴家庭的資助,只想憑自己的體魄意志在美國站穩腳跟,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他在港拍電影賺了不少錢,他很少揮霍,大都由父親為他存起來。他沒有動用這筆錢,他想完全自立。
李小龍的武館設在西雅圖唐人街的一個地下室裡。武館設在唐人街的原因是,武術堪稱中國的國術,淵源極深,家喻戶曉,也必然會為移居美國的華人所喜愛。李小龍設立武館,初衷是以此為謀生手段,但絕非以盈利為目的,他的理想是將中國武術發揚光大並獨創一支門派。
來到素有金山美稱的舊金山,等待他的是生計之憂。他心比天高,卻不得不寄人籬下。贏得一位姑娘的愛,卻又忍痛捨棄。創立武館,問津者寥寥。擊敗日本武師,名聲鵲起。潛心苦讀,終於贏得學業的優秀。
周女士是李小龍父親的舊友,她在政治上很活躍,是當地華人社團的代言人,她經常接待各色人物或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她和圖書樂助好施,表現出一位女政治家的風範。
李小龍找到一些零星的活幹。他在香港,生活上完全依賴家裡,因此,他儘管有強健的體魄和旺盛的精力,仍不能使僱主滿意。
李小龍本不愚笨,再加上他天生好勝,精力充沛,他沒多久就能把派給他的活做得又快又好。洗盤子是雜役最基本、量最大的活,李小龍的動作就像在跳快節奏的恰恰舞,快速而優美,如山的髒盤子,頃刻間就洗得乾乾淨淨。可周女士總不放心,拿餐巾紙擦,放燈光下照,試圖發現污漬。周女士吹毛求疵一番,便開始褒獎,然後是一番人生哲理。李小龍對她的話十分反感,覺得就像政治家在發表演說。
貝茲年齡雖比李小龍稍小,卻是李小龍的師姐,她教李小龍如何應酬客人以及相關事宜。貝茲是個華裔姑娘,性感而迷人,因模仿美國民歌手瓊.貝茲(Joan Baez)的髮型,故而被稱之為貝茲。貝茲在李小龍面前,沒一點師姐的架子,她只知道李小龍的父親跟周女士相識,而不知李小龍曾是香港小有名氣的童星和武術高手。她為李小龍英俊的外貌和獨特的氣質所吸引,儘管此時李小龍的處境很糟糕。
李小龍住在他父親的老友家。那是位垂垂老人,且體弱多病,他自己都需別人照顧,自然無法照顧李小龍。他要李小龍自己去找工作,說,他當年就這麼過來的。李小龍覺得他有點絕情。但很快又諒解他,美國是個推崇自立的社會,誰也靠不住誰,唯有靠自己。李小龍雖諒解老人,但跟他幾乎無話可說。
木村在李小龍成大器後回憶道:「即使小龍他當時那麼年輕.卻已經是個首領人物。他有一種特殊氣質,他一進屋,每個人就會自然地注視他。」
金門大橋於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落成,已有三百多人從這裡跳海輕生,故又被人戲稱為「殺人大橋」。李小龍在一張陳舊的華人報紙上看到,一個富豪的兒子,十八歲時上著名的加州大學,前途坦蕩光明,卻因「厭倦人生」而跳海自殺。李小龍很不明白這位青年的行為。美國是個自由而富庶的社會,充滿了機遇,充滿了希望,成功者的神話層出不窮,到處流傳。李小龍渴望成功,儘管眼下,他連生計都成問題。
因此,李小龍不想把自己的武術淪為一種商品,他反對為自己的武館做廣告宣傳——他認為會給人誇大其辭、華而不實的印象。他甚至最初連招牌也不肯掛出來。他篤信古老的武俠傳說,若是一名大師,他隱居山林,也會有崇拜者千里迢迢、不辭勞苦地去尋找他,求他收己為徒。
李小龍在悉心進行他的功夫事業的同時,並沒有荒廢學業。赴美的第三年,他順利地完成了愛迪生學校的高中課程,成績均在優良以上,使他能夠如願以償步入大學。如果是在三年前,這樣的事實,他父母怎麼也不敢想像。
那時試圖在西雅圖打開局面的東方武師並非李小龍一人。有一次,李小龍在表演前作了一番講演,宣揚「截拳道」(李小龍對自己的武術取的新名詞)的優點,也分析了其他武術門派的弊病。李小龍的言論激起一名在場的日本武師山本的強烈不滿,這名武師屬日本空手道黑帶三段,在另一所大學就讀。他走到場邊,以污言穢語羞辱李小龍,將正在表演的李小龍置於除接受講手而別無選擇的境地。他戳著李小龍叫道:「你的截拳道這麼了www•hetubook•com•com得?敢不敢接我的空手道?」
李小龍去當地的華人團體,以求他們幫介紹職業。這裡,數廣東人的團體最大、成員最多。他們見到李小龍,並未表示出異國遇同胞的熱情。他們介紹了當地的情況,及如何在美國生存,他們答應幫李小龍介紹職業,但又說理想的職業只有靠自己去找。
他現在的名字叫布魯斯.李(Bruce.Lee),這是十八年前。他出生在舊金山華人醫院所取的名字。而李小龍這個名字,只是在特殊的場合才會使用。
李小龍原想將他的招數表演完畢,卻不得不中止,他忍無可忍,接受了對方的挑戰:「空手道是從中國武術演變而來的,豈有怕空手道之理?」雙方擺下架勢,李小龍像豹子似地貼近山本跟前,攻勢迅猛凌厲,在短短的十一秒內就結束了這場比武。山本被打得鮮血滿臉,臥地不起。
聽話聽音。打烊時,李小龍不等周女士炒他魷魚,便提出辭工。
李小龍離開了周露比的餐館,他還在貝茲不知的情況下搬了家——為的是斬斷與周記餐館的是是非非,一心做他目標中想做的一切事情。他不否認他喜歡貝茲,但在女人與事業的天平上,他終歸是把砝碼壓在事業一方。一年後,李小龍曾回過周記餐館,貝茲早就離開這裡,不知去了何方。李小龍對周女士已不再心存芥蒂,他理解周女士在競爭社會中所有的作為,他並且承認周露比是美國華人社會中一位優秀的女性。
李小龍急欲瞭解美國的一切情況,向這些居美多年的叔伯問這問那。他還想驗證自己的英語水平,用英語同這些叔伯對話。李小龍發現,他們對美國,並不都是很瞭解,有的連起碼的常識都不懂。李小龍學過世界地理,動身赴美時,還看過《美國便覽》之類的小冊子,對美國概況大致有個瞭解。有位鬍鬚花白的老伯,連紐約、華盛頓的位置都會搞錯。他們的英語水平參差不齊,大多數還不如李小龍,有的僅會講三兩句生硬的廣式英語。
西雅圖位於美國本土西部最北端,是華盛頓州的最大城市,市郊有聞名於世的波音飛機製造公司。當時正值隆冬,自小生活在熱帶地區的李小龍頗感不適。他找到周露比女士開的中餐館,周女士很熱情地接待了他,並收容他在餐館打工以賺取生活費和學費。
周露比後來也談到過李小龍,那是他在美國已有點小名氣的時候,周說:他應該離開這裡,去更適宜他的地方去施展他所欲做的一切。他是個不甘平庸,不願受他人支配的人,而我作為一個商人,必須對我的餐館負責。
後來李小龍到這所大學表演,聽一位華裔學生說,那名自詡為日本大武師的學生整整一週沒來上課,待他返回學校逢人則說他遇到車禍。李小龍聽了一笑置之,在演說中沒有提及跟山本比武之事。
這名日本武師的功夫上乘,名氣頗大。李小龍輕而易舉將他擊敗,名聲鵲起,不脛而走,如做了一次成功的廣告。慕名投到李小龍門下的學生越來越多,武館大見起色。
是夜,貝茲敲開李小龍租住的地下室的門,撲進李小龍的懷裡,瘋了似地把他親個夠。
面對這種境況,李小龍並未氣餒,他是個認準目標,就要奮鬥到底的人——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他跟木村商量後,就和木村帶幾個學武的學生,去西雅圖的幾所大學做示範表演。李小龍每次都要親自示範,以博得對新m•hetubook•com•com事物持有好奇之心的大學生對他的武術產生興趣。事實證明,他這種笨拙而古老的方法行之有效,他的表演越來越受大學生的歡迎,每次都有一兩個學生放棄他們原有的愛好,而改學中國功夫。
就他當時的狀況,他能做的,也是他情願做的,是開一間武館。李小龍在餐館打工時,曾多次萌發此念頭,使這念頭變成現實的,是他在練功時結交的幾位朋友,其中一位名叫木村的美籍日本小商人對他的幫助最大。
李小龍和貝茲的變化,引起大廚的極大妒嫉。他原本對貝茲就有所圖謀,常常用鉤子一樣的眼神盯住貝茲誘人的部位。他的行為很不檢點,經常趁貝茲下廚端菜之機,摸一摸貝茲細膩的手背,或捏一捏她豐|滿的臀部,然後就放肆地浪笑。
李小龍完全可以無拘無束,放浪形骸。然而,此時的李小龍完全成了另一個人。他一改在港厭學逃學的作風,一絲不苟,如饑似渴地學習。他深知學費來之不易,逆境中的他悟醒了許多人生的哲理。他知道理科一直是他的弱項,他曾對它恨之入骨、厭之如蠅。現在,他儘管仍不喜歡,卻比文科下了多倍的苦功。他對英語,更是到嗜學如命的地步,他知道;來到美國,無論進大學深造,還是進社會就業,語言是最最重要的。
木村只好做街頭小販維持生計,並且通過學柔道而恢復對生活的信心。木村認識李小龍時,已是一位根基較穩、收入較豐的小商人。他和李小龍,都有著東方民族遭受歧視的感受,就這一點,倆人的友誼又更深了一層。
李小龍進了當地的愛迪生高級工業學校(相當於中國的職業高中),這是他英文水平不夠格的緣故,不能夠直接進大學。也因為這點,李小龍在周記餐館只能從雜役做起,而不能做能賺取額外小費的跑堂。按照輩份,李小龍該是周女士的侄兒。但是,李小龍父親的面子,到李小龍正式打工的那天,給無情地撕掉——周女士儼然一副老闆面孔,她毫無表情地對李小龍指指點點,稍不滿意,便厲聲訓斥。
木村和李小龍的友誼是以功夫為紐帶的。木村是個日本柔道的愛好者,每日勤練不輟。當有一天,他從李小龍住處附近的草坪路過,看見李小龍正在練習詠春拳,招式迅猛潑辣,令他歎為觀止。木村謙虛地拜李小龍為師,並且放棄他所喜愛的柔道,跟李小龍改學中國功夫。此時,木村已三十六歲,而李小龍才十九歲。懸殊的年齡,並沒有妨礙他們成為至交。並且按照東方人的傳統:能者為師——木村甘願做李小龍的弟子和追隨者。
踏上美國國土,李小龍並沒有故地重遊之感,一切是這麼陌生。除口袋裡的出生證界定他是美國公民外,他心目中,仍把自己當做異鄉客。
這一天,大廚突然把剛入內的貝茲攔腰一抱,一隻大手搭在她胸脯上,又摸又捏。貝茲叫起來,李小龍飛速闖進去。憤怒地斥道:「放開她!」大廚放開貝茲,貝茲躲到李小龍背後。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李小龍乘坐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開始了漫長的海上旅行。
做跑堂的收入較雜役大有改觀,李小龍心中仍十分壓抑。他從小就有做首領的慾望,希望駕馭他人,而不被他人所駕馭。李小龍正處於被人人所驅使的境地,食客、老闆、廚師都可以驅使他——當然侍女貝茲除外。
除了他父親在舊金山的老友,偌大的美國,沒人知道李小龍抵美。在香www•hetubook•com.com港,他是小有名氣的童星和赫赫有名的打手,走到哪,都會有人把他認出。在美國則不能,在美國人眼裡,他只是千萬個來美淘金的華人之一,一個默默無聞的窮酸小卒。現實使李小龍明白,美國是個輕歷史、重現狀的國度。一個人,不論他過去如何輝煌,來到美國,一切還得從零開始。
李小龍離開周記餐館,發誓不去任何一家餐館打工——那樣太束縛自己的個性了。他想獨立從事一種職業,哪怕收入僅夠餬口,也比受他人約束要心情舒暢。
貝茲對李小龍的功夫讚歎不絕,問他在哪學的功夫,為什麼不早露幾手。李小龍幾句就把他的武術生涯掠過去,說:「我過去是見到看不順眼的人就拳打腳踢,以此取樂;現在,我的功夫是對付跟我過不去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動手。」
貝茲瞪著眼,聽李小龍說話,心目中,把他當英雄崇拜。
李小龍初嘗成功的喜悅,把武館的招牌掛了出來,招牌名稱是「Jeet.Kum.Do」、「Bruce.Lee」(直譯為「截拳道」、「布魯斯.李」)。他已經下決心獨創一門武術,並終於使他日後成為名震中西方的一代功夫大師。
李小龍在舊金山,幹得稍長、稍有點起色的職業是教人跳「ChaCha」(恰恰舞),他的收費低廉,學員稀少,這與他精湛瀟灑的舞技很不相稱。在香港,他是跳舞作樂;現在,他卻以舞藝權做維持生計之手段。美國人不鄙視從事任何職業的人,可李小龍總覺得有些無奈。
李小龍只是粗通英語,因此,他求職的範圍只能在華人聚集區內。他好動的性格卻驅使他四處遊逛,他跑遍了舊金山,以期不久能進入真正含義的美國社會。舊金山的繁華遠非香港所能比擬。那時香港仍處在經濟騰飛的孕育階段,雖也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但在繁華景象後面,是大片破舊擁擠的貧民區。
李小龍很快就罷手,他並不想炫耀武力,只是想教訓一下不可一世的大廚。
李小龍漸漸對外表有些俗氣,並且沒文化的貝茲產生好感。他那時非常孤獨,孤獨之人尤需要愛的滋潤。他們在餐館常常竊語細談,眉目傳情——當然是不太忙的時候。
李小龍和貝茲的艷情非常短暫。原因也是出於大廚。大廚遭李小龍羞辱後,忿恨之極又不敢公然復仇,便把怨氣無端地發洩在小廚子身上。事情已愈來愈明朗,李小龍和大廚,必須讓一人開路。李小龍或許早料到那一天,因此,不管老闆的臉色如何,一有閒空,就在餐館裡練功。
賓客中,有不少白種人,他們大都富有,出手也大方,用過餐後,總忘不了留下小費,並且說一番感激和讚美之辭。相比之下,華人食客要吝嗇許多,儘管其中也不乏富有者,他們覺得侍者就該侍候他們,他們對菜也分外挑剔,而不像吃慣西餐的白種人那麼好糊弄。
周女士的目光在僱員們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李小龍臉上停留幾秒,回到收銀台。她知道大廚顧面子,也料到大廚和李小龍之間遲早會發生衝突。周女士是個聰明人,她雖不知李小龍在香港的作為,但她料定沉默寡言的李家公子,絕不是等閒之輩。
「我的未來,也會像他們一樣?」李小龍在心中,不斷地重複這個問題。
周女士從外面辦事回來,看見大廚極狼狽地坐在過道的板凳上。周女士問大廚發生了什麼事。大廚說是兩個黑鬼來店裡鬧事。說完,慢吞吞入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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