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
「喜歡極了。」高更說。
「我想住在你們的村落中，」高更說：「有沒有空下的茅屋租給我？」
高更聳聳肩膀。
他看看娣娣，又看看那年輕女郎，和她天真的面容比較起來，娣娣只不過是一個碼頭上低賤粗俗骯髒的野雞而已。他坐上馬車，看著來往的土著，很驚異的發現，他們和巴佩市的大溪地人是多麼不同。他們是同一種類的民族，只是他們的自尊心沒有被毀傷。
「這幾個月內我做什麼？」她問。
「只要頭上有屋頂就可以了。」高更說：「你怎麼睡我就怎麼睡。」
他掏出一些訂金，但是德杜尼搖搖頭，並且送他上馬車，他和娣娣驅車回城。
「等我一會，」他對娣娣說：「竹籃裡面有吃的東西，妳吃一點，然後等著我。」
離開巴佩市區，高更就揮鞭疾馳。離開波格飛那幫人，令他愉快。晒在臉上的太陽很暖和，珊瑚礁岩以及好藍的海水在右，高聳入雲的深紫色和圖書山峰在左。山腳草綠的樹林中滿是五顏六色的花叢。
「那裡的法國人太多了。」
她衝進酒吧，靠近門口的兩個水手把手中的酒瓶一扔，跟著她衝進去。
娣娣倒抽了口冷氣。
這間茅屋面對著藍色的海灣，海外就是莫利亞島，房子後面上了山坡就是森林。土地是紫紅色的，鋪滿金黃色的藤蔓。
在陽光下，顏色鮮麗奪目。此地的景色完全合於高更的繪畫理論。他突然想起文生．梵谷，想起他如何被文明逼進墳墓。
「馬泰亞根本沒有房子，只有豬窩。」
「我租下一間房子。」高更望都不望她一眼的回答。
「我先去，」他說：「過幾個月，等安定了，我再來接你。」
高更仍然一聲不響。
起初，娣娣對高更把她一人扔在車上的事頗為憤怒，所以她一言不發，後來，好奇心終於戰勝了怒氣，她問高更：
他指著屋子旁邊幾塊燒黑的石頭對hｅｔuｂook•com•cｏｍ高更說：「這是煮飯的爐子。」
「歡迎你來住。」那老頭說：「房子是有一間，德杜尼正在蓋一間新房子，也許他可以讓你住他的舊屋。只是對一個白人來講，一間破茅屋也許太簡陋了。」
「你跑到馬泰亞來幹什麼？」
中午時分，高更到達一個堆集著棕櫚葉草寮的村落，四周開滿豔麗的芙蓉花。村莊後面是一抹青山，前面卻是無際的海洋。
娣娣一句話都不說。當他們進城時，娣娣直起腰，昂著頭，四周的土人都對她側目而視。她心中怒火沖天，但卻得意洋洋。
「Ｌａ Ｏｒａｎａ！」高更說。
「你喜歡我嗎？Ｔａｎè。」她問。
一離開床，娣娣就變得乏味透了。他對她已經感到厭煩，看來，扔掉她只是遲早的事。
老人沒有作聲，不過高更知道，在大溪地人的眼中，一個大男人沒有女人住一起，簡直是不可相信的事。
高更並沒有告訴她這次出遊https://m.hetubook.com.com的目的，所以對她的意見根本不在意。他在四周巡視了一番，覺得很滿意。然後，他走向海邊，可以看見遠遠的莫利亞島。
「只有你和你的女人住？」老人問。
高更剎住馬車。低級的音樂從酒吧門縫裡透出來，兩個醉醺醺的水手，手中握著白蘭地瓶子站在門口。
「就我一個人。」高更說：「我的女人留在巴佩市。」
「我帶你去找德杜尼，先生。」老人說。
「我租了一間豬窩。我要搬到馬泰亞來住。」
「我要找新男人。」娣娣看著高更身上穿的巴里：「找個穿褲子的男人。」
「你不喜歡住在巴佩市？」她奇怪的問。
他跳下車，跑到一座座的草寮中去，土人們很禮貌的向他打招呼。當他開口用法文對他們講話時，他們都搖搖頭。過了一會，一個老頭子走向前來用法文對他說：「早安。」
老人懷疑的看著高更；他知道白人們住的房子都是用木頭蓋的，牆上
ｍ.ｈｅｔｕｂoｏｋ•cｏm.ｃｏm還糊了花紙。「Ｆａｒè äｒｍｕ。」德杜尼指著說。
她望著海洋，在腦中盤算了一下，最後她說：「我喜歡巴佩市，好玩得多，酒也多，可是你是個好男人，你住在馬泰亞，我也住在馬泰亞！」
「我租下了。」他說：「等我回巴佩市搬東西來好付你房租。」
他帶高更到一塊空地，有一個年輕人正在辛勤的蓋一座新茅寮。他們兩人用土話指手畫腳的交談。高更一句也聽不懂。最後，那個年輕人放下工具，帶著他們去看他的舊房子。
高更看著身旁的這位文明的大溪地女郎，倒足了胃口。他才不想繼續做冤大頭呢。
「飯廳。」老人翻譯。
「馬泰亞村！」娣娣嗤之以鼻。
趕著拉培的馬車，他們沿著一條鋪著碎珊瑚石的道路前行。娣娣坐在他身旁，穿著她認為最漂亮的衣服，戴一頂甘蔗葉編成纏滿彩帶的帽子。她驕傲的昂著頭，因為她是一個法國百萬富翁的女人。
「你以為穿上巴里www.hetubook.com.com，你就是大溪地人了。」她說：「你簡直是個大混蛋。」
他們經過水手們常去的巴佩酒吧時，娣娣突然說：「我在這裡下車。」
娣娣跳下車來，一手撩著裙子，做出一種跑碼頭的兇悍勁，指著高更罵：「狗娘養的、豬玀高更！」她說：「你以為老娘沒有辦法，你走著瞧吧，雜種。」
一個年紀很輕的女郎頭上頂著一盆水果走過來，驚奇的望著那輛馬車，對高更說：「Ｌａ Ｏｒａｎａ！」
高更大笑，揮著皮鞭，趕馬回家。他對這般容易就把娣娣甩掉感到非常得意。
高更搖搖頭。
德杜尼的畫室和高更在法國時所幻想的熱帶畫室一模一樣，甚至和他在紙上所描繪的草圖都絲毫不差。牆壁是用木料和竹葉交叉編織而成的，房頂上蓋著椰子樹的葉子。在房子旁邊有一間更小的草屋。
「早安，早安！」娣娣在旁邊插嘴：「笨丫頭！」她對高更說：「不像娣娣會講英文。」
「你沒遇到我以前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