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五
「你怕黑嗎？」她問，「那麼大的人還怕黑暗。」
「喝一口吧，小東西，」他說：「喝完妳就舒服了。」
「哈囉，先生，和我回家睡覺好嗎？」
「我的天老爺！」她說，把支票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只紅皮箱裡面。
高更停下來，再一跛一跛的跳向她，在潮濕的夜晚下，她看起來模糊一片。他伸手把她擁住，在她身上有紅酒和廉價香水的氣味。
「先生。」有人叫他。
「快點，」高更糊裡糊塗的說：「讓我們上床吧！你，我和酒瓶三人。」
「我們到了，寶貝。」她說，爬上搖晃的樓梯。
「我想你忘了一件事。」她說，伸出手。
她拿著酒瓶，喝了一口，高更看著她喉嚨肌肉在顫動。她實在相當醜陋。
高更在口袋裡掏來掏去，只有幾法郎零錢，他笑著給
和_圖_書她一張支票，面額比她所希望的要高好幾十倍，她疑惑的在燈光下翻來覆去的觀看，喜形於色。
有一天深夜，酒店關門後，他一人踽踽的走在黑暗的街上。突然，一陣細雨灑下來，他走到廊下躲雨，因為走得較急，膝蓋又開始疼痛起來。他艱難的撐著手杖。
他望著那個女人，在昏沉的煤氣燈下，第一次好好的打量著她。她很年輕，大約只有二十五歲，但是卻相當和_圖_書憔悴。他喝了一大口酒，心中感到強烈的痛苦，他把酒瓶遞給那個女人。
在巴黎的最後幾星期中，高更誰都不願見，他一個人在大街小巷中蹓躂，從一家小咖啡館到另外一家，全心全意品嚐著巴黎的味道。
房間很小，冷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外面雨下得很大，高更可以聽到淅瀝淅瀝的聲音。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四周打量一下，房中只有一張陳舊的床，一個盥洗架、臉盆、https://www.hetubook.com.com牆上掛著一個十字架，壁紙浸著水漬。
他一口一口的喝著，當酒精的勁道發揮出來的時候，他感到她只是一個女人，不論好壞，不論美醜，不管老少，更談不到是健康的還是病弱的，她只是能呼吸，活著的一個女人而已。
她連忙把衣服脫了，一|絲|不|掛的站在高更面前，我的天，她簡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像一隻無家可歸的野貓一樣，渾身上下，除了幾條深紅色的和_圖_書疤痕之外，一片灰白。
「當然可以，」高更粗魯的說，突然感到需要另外一個人類作伴：「我當然要和妳回去睡覺，不過，我們非先買點潤喉嚨的玩藝兒不可。」
他找到一間剛要打烊的酒店，買了一瓶苦艾酒，然後就跟那女人回去。她的家住在一條骯髒的死巷子盡頭，臭味四溢。
她伸手去把煤氣燈關了，但是被高更叫住。
高更轉過身來，在一條黑黑的巷口，劃過一道紅光，一個瘦弱的女人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