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綠色之候鳥
九
一個月後妻也忽然死了。那是怎樣也預料不到的事。然而伊卻死了。入殮的時候，我望著伊的白油油的，彷彿面具的臉，感到生平不曾像這個片刻那樣愛著伊。我沒法像季公那樣地號泣，致使娘家有些忿忿的意思了。然而我卻深信妻必能了解的。我忽然想起趙公話：https://m.hetubook.com.com
季老削瘦憔悴，神色滯緩，前後判若兩人。
「謝謝您。」我說：「您自己也多保重。」
「綠鳥不見了。我算一下，也正在八天前。籠門關得好好的。竹子開花本就不好，而況開得那麼茂盛。」
「一個禮拜和圖書——不，八天了？」季公說著，鈍鈍地搬著指頭算起來。
沉默了一會，季公說：
「這孩子真標致。」我說：「像你，也像母親。」
喪事完畢，已過去一個禮拜了。第八天，季老和他的稚子忽然來訪。
「……能那樣的號泣的人，真是了不起呵！」
孩子在院子裡一
和*圖*書個人玩起來了。陽光在他的臉、髮、手、足之間極燦爛地閃耀著。季老移目望著孩子。他說：
「為什麼沒讓我知道呢？」季公說。
「什麼時候？」
「彼此都難過，還是不勞傷神的好。」我說。
——季家的竹花，也真開得太茂盛了：褐褐的一大片www•hetｕboｏk•cｏm.cｏm……
「一個禮拜——不，八天了。」我說。
送他們出了門，季公在門外說：
「節哀順變罷！」
他們於是走了。我關上門，風鈴很清脆地響著，初秋的天空又藍又高。我想：
「不要像我，也不要像他母親罷。一切的咒詛都由我們來受。加倍的咒詛，加倍的死都無不可。然而
和_圖_書他卻要不同。他要有新新的，活躍的生命！」
——一九六四年十月《現代文學》二十二期
於是我們無語地枯坐了約莫半個小時。我感到自己真像趙公所說的那一塘死水中的魚。只是我連鼓腮都不欲了。季老終於站了起來，要走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