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白占元：「逼急了我就跑！遠走高飛！永遠不回這個破家！」怒沖沖轉身而去。

胡玉銘：「大爺把秘方交給田木青一，是我……親眼所見！」

如意館窗戶的燈突然熄掉了。

白玉婷悲痛地仰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淚水流出。

白美：「胡總管、秉寬爺爺、老屁叔！作兒我還聽爸媽說呢！」

下面『轟』地一聲亂了，議論紛紛。

白景琦與白穎宇合上一起唸：「待俺趕上前去……」

楊九紅：「祺祺！醒醒呀！祺祺……」驚慌地回頭看陳玉芝：「老爺呢？快去叫呀！」

白景琦：「他給咱全族增了光，給咱們全北平的藥行增了光！誰心裏都明白，下一個該輪到我了，日本鬼子不會放過我，也就這三五天的事，不就是個死嘛！死我不怕，可死了以後的事我不放心，我得立個遺囑！敬業……」

白景琦：「你們都去吧！」

白敬業：「不能不防！傳下話去，辦喜事以前不許占元出大門一步！信也不能寄、電話也不能打！」

楊九紅焦急地搖晃著她，楊亦增和陳玉芝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白景琦：「這還不清楚？假的就是假的！」

白景琦：「胡總管，快去發電報到濟南，叫佳莉快來！」

白占元：「你們敢背著我搞陰謀？」

白景琦：「我說他不要命了，他說誰給他錢，他就給誰辦事！」

田木青一點著頭：「明白了！坦率地說，我對這場戰爭有自己的看法，從你們白家人身上我都能看出，武力征服不了中國……這件親事，軍政雙方都不會反對，中日和親嘛！就這麼定了，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占元！」

胡玉銘忙奪過門閂靠在一邊。

田木青一奇怪：「為什麼？」

白玉婷：「聽說你們玉蘭要給我們白家做媳婦兒了！」

街道上兩旁的行人都佇足觀望。

楊九紅：「那不能為了秘方不要命！交出去怎麼了？」

白景琦聲音低沉地開口了：「我，白景琦，光緒六年生，五十七歲，身板兒硬朗，什麼毛病都沒有！一頓能吃一隻烤鴨，喝一罈紹興黃，離死還早著呢！可今兒……我要立遺囑！」

一摞秘方狠狠甩到桌上。

李香秀灰心喪氣：「沒個孩子什麼行？」

田木青一又來氣了：「當然有關係！他就是抗日份子，這是他自尋死路，不要怪我無情無義！」

白景琦回頭：「黃爺！你去拉閘吧，在院子裏等我，別叫人上來！」

白占元正在做功課。

楊亦增忙遞過電棒。

田木青一：「你不用往香秀身上推。」

公事房裏。

白穎宇坐在台上的一把太師椅上，旁邊放個小茶几。

王喜光氣急敗壞地回身招手，幾個持槍的漢奸跑來。

白穎宇：「乾脆王副會長自己當會長得了！」

萬太太：「這是誰呀？」

白占元叫著：「我不做你們討價還價的犧牲品！」

白敬業氣得說不出話了：「你、你……你、你他媽混蛋！你想氣死我呀？你個畜生！」

新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玉婷：「跟我學吧！你也過繼一個。」

關佑年也驚訝地站起：「等等，你看見了……」

白穎宇沒容王喜光說完，突然大聲地：「可就是有一樣不能幹！不能當漢奸！」

王明：「王明！」

王喜光：「老太爺！您不是拿我開涮吧？」

田木青一：「你不要再說了！還有病人在等我！」

關佑年死盯著白景琦，沉吟不語。

白景琦低頭抽煙沉思著。

一張張報紙疊印，大黑字的標題十分醒目：『王喜光正法！』、『昨處決通共首犯王喜光！』、『白景琦榮任藥行商會會長。』、『萬筱菊疑案始末……殺人滅口！』。

白景琦：「沒敢告訴你！到了永定門就給抓了，是王喜光作的孽！」

二人抱頭痛哭。

白敬業：「昨兒不剛支了一筆錢嗎？」

田木青一拿起了一張化驗單看著：「看來你是服用了過量的不懷孕的藥物。」

白敬業戰戰兢兢地走到了屋子中間。

白占元起身向門外跑去。

田木青一正給李香秀檢查身體。

白占元大驚，知道這是真的了，憤怒地望著白美。

新宅三廳院北屋。

齊福田上前，到墳前忙將白玉婷扶起。

關佑年：「行！你說話要算數兒！別的事兒你甭管了！」

白穎宇：「煙都不抽？省錢幹什麼？再娶兩房姨太太？」

白景琦大驚。

白玉婷：「你別從族中過繼，白家的人就是一群狼，長大了還姓白，決不會和你一條心……從外邊買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愈小愈好，從小別叫他知道，還不是和親生的一樣？」

白景琦一把抱住白穎宇：「三叔！」

田木青一：「你吃的藥很不科學，破壞性很大，看來你今後也沒有懷孕的可能了！」

李香秀發愁：「怎麼說也不是自己生的啊！」

王喜光接著：「他還在大學裏參加了抗日的地下組織……這可都是殺頭的罪！」

白敬業：「你跑！我先打折你的腿！你個小兔崽子！」

楊九紅：「這事兒你們別再管了，我去打點，不管我怎麼做，你們別再瞎摻和！」

宅門內，黑暗中有點點燈光。

白占元頭都沒抬：「做功課呢！」

白穎宇：「昨兒去雲香閣逛窯子，一桌花酒沒給人家錢，你得替我還，這妓債不能欠！」

白景琦：「王喜光要不走，打死我也不幹！你的面子我也不給！他是兩面三刀的小人！我給你交個底，你可千萬別告訴皇軍，那他就沒命了！」

黃立拉白景琦的手，把手往上一搭：「試試！」

王喜光一身簇新的長袍馬褂，慢悠悠的走來，進了大門。

王喜光站在一旁彎著腰和白穎宇說著話，白穎宇不住地點頭。

新宅四廳院。

全族的人都屏息靜氣地聽著。ｗwｗ•hｅtｕｂoｏk.cｏm.ｃｏm

王喜光應和道：「對！白會長說得對……」

白占元：「這是兩回事兒！」

堂屋裏黑壓壓地坐滿了白家全族的人，誰也鬧不清這位七老爺又想幹什麼，靜靜地坐著沒有一點聲音。

白占元站在屋中。

白景琦：「我是中國人，我決不賣祖求榮！連個戲子都知道不給你們日本鬼子唱戲，叫你們殺了！我三叔八十歲的人了都知道自尊自愛殉了國！難道我還不如他們？」

王喜光：「定了，等皇軍一點頭兒，我把藥行的人召集齊了，給您辦個登基大典！」

白敬業：「我就漢奸了你怎麼著吧？說出大天來你也得給我結婚！」

白美：「哈哈，哥要娶媳婦兒了還不好？」

白景琦：「所以，只要王喜光不在藥行當差，我情願當會長。」

田木青一從外屋走進，手裏拿著包好的藥。

楊九紅忙回頭哭喊著：「快來人哪……」

外面傳來警車的叫聲，王喜光和漢奸們向門外跑去。

齊福田：「別哭了，萬太太她們來了。」

圍住的人也都大吃一驚：「三老太爺！」、「您這是幹什麼呀？」……

王喜光：「別誤會，可不是我告的密！還有，憲兵隊抓了幾個學生，有一學生供出來，他和白占元一塊兒打過日本兵！」

萬太太和兩個兒子及齊福田、陳月升向萬筱菊墓地走來，見狀大驚。

白景琦：「拉閘了！各屋點燈……拉閘了……」

田木青一：「請七老爺把這事說清楚！」

田木青一：「真秘方呢？」

白景琦：「你也算對得起他，王喜光死了，仇也報了，萬筱菊死也瞑目了……」

下面的人一下全擁了上來把白穎宇圍住了。

唐幼瓊忙拿塊布把料子蓋上了。

白景琦：「西醫叫『白喉』，這是絕症啊！」

白景琦站在桌旁，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嚴肅。

白景琦慌忙向前擠過去。

一直站在白景琦身後已經是太太打扮的李香秀忙走上前：「敬業說的是實話，是我叫他編個瞎話要回來的！」

白景琦和李香秀都不說話了。

關佑年驚訝：「真的？」

何祺牙關緊閉，毫無反應。

關佑年兩眼死盯著白景琦，白景琦十分平靜地直視著他。

李香秀站到白景琦跟前：「假方子是我一手做的，與七老爺無關，有事兒我頂著！」

白穎宇指著茶几上的那包『驢肉』：「告訴他們，我吃的是什麼？」

白玉婷：「萬一老頭子不在了，你可是受不完的欺負！」

白穎宇喝了一口酒：「王副會長叫我說幾句，我就來段兒二黃慢板；大夥兒瞧我往這兒一坐，心裏準說，嘿！瞧這大漢奸嘿！那麼大歲數了也不知個羞臊！是不是？王副會長？」

皮雲良：「七老爺，您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呀？您大概還沒吃過混合麵兒吧？」

白景琦將紙包兒拿起一看，大驚：「三叔！你怎麼吃了煙膏子？」

白七爺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

白景琦：「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萬太太拉起白玉婷的手：「妺妹！」

人們悲傷地看著，不少人落下了眼淚。

田木青一狠狠地：「那好，你死定了！」轉身出門。

王喜光：「您給我個臉兒，我給您兜著，咱們公平交易，兩不該該！」

白玉婷趴在齊福田肩上痛哭起來。

白穎宇：「啊！委屈你們啦？論輩數，我是他三叔！論年齡，我是藥行的老大！論資歷……我在北平幹藥行五十多年，我往那兒一站，比老七有影響力吧！」

白景琦：「田木，你不是說中、西醫結合嗎？咱們就用中、西醫結合的法子來試試看！」

萬太太走到白玉婷面前，白玉婷淚眼模糊地望著萬太太。

王喜光看著白穎宇：「請白穎宇老先生給咱們訓話！」說完帶頭鼓掌。

田木青一診所門診室。

白美：「哼！大概就你一個人兒不知道，上上下下都在張羅呢！」

白占元不耐煩：「去去！別搗亂了行不行？」往回奪本子。

白景琦看著前面假裝沒聽見。

全屋的人都嚇得站了起來。

白景琦把臉一沉：「你才沒道德！說好了只交你私人保管，為什麼交給官方？」

白景琦：「三叔！您別為了我去背這個黑鍋！」

關佑年：「早知道七老爺是條漢子！我服！」

白景琦的聲音蓋住了大家：「三老太爺走了，他走得驚天動地！他沒向日本鬼子彎腰，他沒有賣祖求榮！他為了我，為了咱白家大宅門的全族，頂天立地地走了……」

白景琦厲聲地：「你今兒要敢說一句瞎話，我就用你的腦袋祭奠三老太爺在天之靈！」

胡玉銘：「哎呀！他往那兒跑呀？」

供桌上擺著三老太爺的照片，桌前擺著三老太爺未喝完的半瓶洋酒和未吃完的大煙膏，桌邊放著一把鬼頭刀。

田木青一回頭瞪著楊九紅。

田木青一診所門診室。

白景琦羞愧地低下了頭。

白占元等望著，傳來白景琦下樓梯的聲音。

陳月升低聲向萬太太說著，萬太太大驚，抬頭望著白玉婷。

白穎宇：「好小子！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

陳玉芝忙去擰涼毛巾。

新宅，夜。

白景琦用刀尖指著白敬業：「說！做了什麼對不起祖宗的事？」

楊九紅：「只有一個辦法，咱們兩家結親，玉蘭成了白家的人，不是什麼都好說了嗎？」

趙大水：「快過年了，櫃上的夥計一個接著一個的病，前邊兒快支撐不住了！」

白景琦一驚：「萬筱菊死了？」

院子裏站滿了人，不少人在悄悄地議論著。

白玉婷家西客廳。

白占元：「三爺爺都八十了，還知道不當亡國奴呢！你是漢奸！」

坐在人堆兒裏的白敬業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怯怯地www.hetubook.com.com：「我在這兒哪！」

白穎宇又吃了一塊肉，索性對著酒瓶子口喝了起來。

楊九紅：「別叫他了！這事已經跟田木說好了，決不能反悔！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

十四歲的何祺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

白美憤憤而去。

黃立不大放心地看了一眼白占元，轉身走去。

黃立：「我一直動這個腦筋呢！」

白景琦緊張地試探著：「那……我當會長就沒事兒了嗎？」

白景琦坐在椅子上開心地笑著：「還行！難為你們還能查出是假的來！」

兩人走到門前，推開一扇小門，悄悄走進。

童越：「棒！真叫棒！」

楊九紅：「你還不懂我們中國人的規矩，七老爺不交秘方跟抗日、親日的沒關係！」

大頭兒：「那東西吃著牙磣，吃下去脹肚，還拉不出屎來，人能不病嗎？」

白占元：「誰結婚哪？快給我！」

黃立微笑著。

白占元：「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

關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天晚上他就把萬筱菊打死了。」

黃立：「我！」

白景琦：「黃爺！功夫都沒扔下了吧？」

白景琦：「當然是！我六十歲的人了，一輩子沒這麼窩囊過，我所以不願意當會長，就是因為王喜光！他原來是我的管家，我把他趕出去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唐幼瓊：「嗨！胡說！」

白敬業大叫：「真沒有！」

李香秀呆呆地聽著。

王喜光喊著：「快來人！」

兩人互相對視，互相觀察著。

李香秀怔怔地：「這沒法兒治嗎？」

胡玉銘：「哪兒成啊？您也看不住啊！」

黃立：「看見了，如意館裏有人。」

白景琦：「水！水！」

白敬業：「西式婚禮就西式吧！聽日本人的！」

關佑年大怒：「王八蛋！」忽然看著白景琦，眼中逐漸充滿懷疑：「七老爺，您可別官報私仇，挾嫌報復！」

白景琦奇怪地：「這是怎麼了？」

白美：「我以為你知道呢，衝我發什麼火兒？」

白穎宇微笑著：「大煙膏子就酒，小命兒立時沒有！我這麼大歲數了，福也享了、孽也造了，死而無怨！」說著倒了下去。

田木青一憤怒地望著白景琦：「衛生部門檢查過了，這些秘方全是假的！」

白玉婷：「那以前呢？你早就跟老七好了！」

楊九紅跌坐在椅子上痛哭失聲。

楊九紅：「這事兒誰也不能怪！」

楊九紅忙把水遞給白景琦，陳玉芝拿個濕手巾蓋在何祺的頭上。

白景琦：「好功夫！」

楊九紅坐在桌旁等候，田木送走了一個病人關門回身，收拾東西洗手。

白景琦：「過幾天是清明，去給他上個墳吧！」

王喜光十分不安地望著。

白敬業：「對！跟田木先把辦喜事的日子定了，該辦的先辦起來，甭叫占元知道，到了日子就由不得他了！」

楊九紅：「她張不開嘴呀！」

白景琦：「你呢？」

白玉婷：「不能商量！族中的規矩不許從外姓過繼，辦成了再告訴他，這種大宅門兒裏，沒個兒子可不行……」

白敬業：「有什麼事？」

白敬業：「去去！出去玩兒去！這兒說正經事呢！」

白景琦回頭一愣：「黃爺！看見了嗎？」

下面的人開始議論：「老牌兒的漢奸了！」、「瞧那副德行，就透著他能！」、「他兒子還是國民黨哪！」、「漢奸爸爸生了個抗日的兒子！」、「這回白家可現了眼啦！」

楊九紅轉回身氣急敗壞地：「你不要命了？香秀！你這不是把景琦往火坑裏推嗎？」

人們好奇地聽著。

白穎宇吃了塊肉，喝了口酒：「我這個會長上台，得立幾條兒規矩，誰要壞了我的規矩，誰他媽不是人養的！」

白敬業心虛膽怯地：「爸！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白穎宇無力地：「老七！我不行了，有件事兒你得替我辦了！」

白景琦：「祺祺！喝水！祺祺！」

新宅三廳院西屋。

白景琦坐到桌前看傳單。

幾個漢奸用力往白穎宇跟前擠，人們死死地擋著。

白占元大叫：「我就不辦！絕不聽你們的擺佈！」

關佑年笑了：「七老爺，這是您心裏話嗎？」

田木青一：「起來吧！」

白景琦從供桌上拿起刀，『噌』地將刀拔出了鞘。

白景琦慢慢地將遺書展開，一張黃桂紙上整整齊齊地寫著楷書。

白景琦：「喊什麼喊？叫他滾！」

白景琦：「本來想請你喝酒，沒找著你。」

白景琦站住了：「胡說！他就乖乖兒地還給你了？」

白景琦把眼一瞪：「說風涼話誰都會！知道我們的難處嗎？」

楊九紅：「你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啊？快想想辦法呀！」

白景琦回身將刀放到了條案上：「言歸正傳。」

白敬業：「天天派倆人兒看著他！胡總管！我可跟你說明白了，出了錯兒我可打折你的腿！」

楊九紅：「這事兒怪不得七老爺！」

白敬業走到白占元前也大叫：「不辦也得辦！我是你老子，看誰拗得過誰！」

白景琦邊走邊四下張望。

白景琦：「這事兒你知我知就行了，我還沒到置他死地的份兒，就是不願跟他共事！我要想害他，他早沒命了！」

白景琦：「看，進去看看！」

關府客廳。

白穎宇笑著招了招手，下面有幾個人稀稀拉拉地鼓了鼓掌。

王喜光坐到了白穎宇旁邊。

田木青一診所門診室。

楊九紅：「你聽我說……」

新宅二廳院北屋。

白占元：「除漢奸、打鬼子！還得靠年青人！」

白占元：「呸！我才不要她呢！」

楊九紅：「至親尚且如此，何況你們外國人？秘方是子孫萬代的飯碗！」

白景琦凶狠地盯著白敬業。

白景琦低頭不語。

白景琦：「不信你去搜，搜不出來，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蹲大獄！哼！他還說我們家占元是共產黨，他才是呢！」

王喜光伸手抓白穎宇，白景琦一下子擠上前來把王喜光一把推開，挺身將白穎宇護住。

關佑年：「他是副會長，還不是聽你的？你睜一眼閉一眼吧！」

楊九紅驚慌地：「能治嗎？」

李香秀傻了：「這可要了我的命了！」

白敬業大叫：「我沒有！天地良心哪！」

白景琦：「拿個電棒來！」

白美：「放暑假了還做功課？」奪去白占元的筆記本。

唐幼瓊：「我看玉蘭姑娘不錯，你不是也挺喜歡她嗎？」

童越：「童越！」

關佑年點頭：「這是他說的話！他家有傳單？」

白穎宇的聲音越來越小：「殺他個乾乾……淨……淨……」

胡玉銘忙走了。

白占元：「爺爺！你怎麼不說話呀？」

白穎宇也驚呆了。

白敬業：「你聽他說的是他媽人話嗎？他還要跑！他還……」忽然感到不對：「哎，我說胡總管！還真得防他這一手兒，他真跑了，咱們可就抓瞎了！」

胡玉銘：「錢可不夠了，如今櫃上生意不景氣，貨源又斷了，捐稅又多……」

三個人鬆了口氣，互相看著笑了。

楊九紅又站了起來：「怕你承擔不起！你以為日本人會找你算賬嗎？」指著白景琦：「頭一個就是他！他要是出了事兒，這一大家子怎麼辦？」

白玉婷：「我說的呢？兩年多了，你早該有喜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

田木青一：「為什麼騙我？懂不懂做人的道德？」

大頭兒驚喜地：「哎喲！這回大夥兒非樂壞了不可，有數年沒見白麵了！這個年算是抄上了。」

大家的視線一下子轉到了白景琦的身上。

白敬業衝上前氣急敗壞地抄起了門閂，唐幼瓊、胡玉銘忙上前攔住。

田木青一把藥遞給李香秀：「這個藥一天吃兩次，都分好包兒了。」轉頭對白玉婷說：「你沒什麼病，多活動活動，不要一天到晚老呆在家裏！」

白景琦驚訝地看著。

白穎宇：「什麼叫背黑鍋呀？我做夢都想當會長，也風光風光！」

白景琦：「對不起，真的不能給你！你想把百草廳搬到台灣、日本？做夢吧你！」

下面一下子安靜了。

李香秀：「我沒有，結了婚這兩年我這一點兒沒吃過。」

白敬業也瞪著白占元。

他看了一眼李香秀，李香秀忙從條案上拿起寫好的遺書遞給白景琦。

田木青一：「試試看吧！先把體溫降下來；西醫目前也沒有什麼辦法，恐怕維持不了幾天！」

田木青一放下聽診器抬起頭：「白喉！」

白占元興奮地轉回頭：「我爺爺怎麼樣？」

白穎宇、白景琦、趙大水、大頭兒，皮雲良正在開會。

白景琦為何祺號脈：「吃藥了沒有？」

唐幼瓊：「他還不就那麼說說。」

田木青一驚訝地望著。

白敬業：「不不不！說不準，這幫野小子做得出來！跟咱們年輕那會兒可不一樣了。」

王喜光驚訝地：「您？當……會長？」

田木青一：「怪不得七老爺總是推三推四的！」

白景琦：「寫得好！」

黃立跳下來走回白景琦身邊。

田木青一大怒：「你簡直是個……是個……無賴！」

白玉婷：「姐姐！」

白占元瘋了一樣：「要結你去結！你娶田玉蘭當小老婆吧！」

白穎宇大吼：「站住！用不著你們抓我；老七，你看看……」

白景琦：「你才是騙子、無賴！」

黃立也緊張地看著白景琦。

唐幼瓊死命拉住：「使不得！打壞了還怎麼辦喜事兒啊？」

刀出鞘，寒光閃閃。

李香秀低下了頭：「以前吃過！」

楊九紅立即不說話了，頹然坐到了椅子上。

黃立一個箭步衝到了牆下，腳踏假山石『噌』地上了牆頭兒。

白穎宇：「我快八十了，涮你幹什麼？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升官兒發財嗎？」

陳玉芝：「叫了、叫了！我再去！」回頭一看：「哎！來了、來了！」

白穎宇：「抽大煙、逛窯子、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幹什麼都行！」

李香秀和楊九紅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白景琦去到桌前看傳單，白占元等人惶恐地望著。

站在門外的胡玉銘忙走進門，驚慌地望著。

白占元一推門走了進來，憤怒地望著。

憲兵隊大門口。

全族的人都是一驚，『轟』地一聲議論起來。

白景琦：「放心，三叔！我一定還！」

白景琦：「不除掉王喜光，天理難容！也後患無窮！」

白景琦十分頹喪地站了起來，低著頭慢慢往門口走：「占元哪……你自己的處境，你心裏明白！我老了，無所謂了！你才多大？事情明擺著，我不願意看見你死在日本鬼子手裏！可這婚姻大事畢竟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走了出屋。

關佑年：「知道！這種人我也看不起。」

楊九紅和李香秀忙上前死死地拉住白景琦。

李香秀坐起。

王喜光驚慌地向兩個漢奸耳語，倆漢奸點著頭，隨即跑了出去。

日本憲兵衝進大門，分開慢慢站住了。

李香秀：「不管出了什麼事兒，我一個人承擔！」

關佑年：「這話我說過！」

楊九紅：「聽我說完好不好？中國歷來有個規矩，祖傳絕技寧傳兒媳，不傳女兒！」

百草廳。

白景琦疑惑不解地望著白穎宇。

白景琦：「他說早晚叫你死在皇軍手上！」

白景琦莊嚴地：「立遺囑人，白景琦！」

白景琦：「三叔，回家了啊！三叔，回家……」

王喜光直起身走到中央：「都別說話了！」

只有楊九紅坐在角落裏沒動，閉著眼默默地數著念珠。

唐幼瓊、胡玉銘正在看一大摞衣料，白敬業看著一張單子。

白景琦抱著白穎宇慢慢下了台階，人們跟在後和_圖_書面走著。

王喜光怒沖沖走到白穎宇面前：「白穎宇！你這是抗日宣傳，惑亂人心！」

胡玉銘：「儲幣不值錢，動不動就得銀元！」

王喜光乾笑著：「沒人敢這麼說，您這是替大夥兒辦事兒！」

白敬業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瞧我這張臭嘴！不信您問我媽！」

一輛輛摩托車、卡車開出日本憲兵隊的大門，憲兵隊出動了。

田木青一：「快了！九月初一，到時候你得來啊！」

白玉婷和披麻帶孝的萬占明在萬筱菊的墓碑前焚香叩拜。

白景琦：「你怎麼說話不算數？所有的舖面都在營業，秘方兒也交出來了，還要怎麼樣？」

白景琦：「這麼說，我要是不當會長，你就……」

白美：「九月初一辦喜事兒，你還不知道？」

楊九紅大驚地：「你……別嚇唬我！」

白占元忙追了出去邊跑邊喊：「爺爺！爺爺！」

報社。

白景琦：「這樣兒吧，到我新宅去看看，過年一人發二十斤白麵，過了年再說。」

白景琦垂下了刀：「你還算有一怕！」

白景琦抬起頭看白占元的同學：「你叫什麼？」

白景琦又往前衝，李香秀死死地抱住他。

白景琦、黃立在黑暗中輕輕上了樓梯，走到藏書室門前，推門而入。

白敬業：「田木是什麼時候來的中國！他又不是日本鬼子！」

白美要哭了：「媽……你瞧哥，他說什麼呢？」

白景琦匆匆走進了門，急忙走到床前看，胡玉銘在後面緊跟著。

東院牆有兩人高，牆根花池子上立著一塊假山石。

白景琦、黃立走出二廳院垂花門，倆僕人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

齊福田：「起來、起來！」

白景琦：「不一定！」一拍桌子站起來：「你們忙！」向外走去。

王喜光：「謝謝！不會！」

白景琦：「這可是看你的面子，與皇軍無關，我三叔的事一鬧出來，給藥行添了不少麻煩，我得對得起他們。」

白景琦也大怒：「我一腳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站起上前。

下面立刻安靜了，注意地看著前面。

白景琦摸了一下何祺的額頭：「好傢伙！燙手！快擰個涼手巾來。」

兩邊廊上站著不少持槍的漢奸。

白景琦：「我早看出來你不是個講信義的人，我就非騙你不可！」

白景琦用手捏住何祺的兩腮一用力，何祺張開了嘴。

兩三個僕人從院中跑來……

白景琦站起身：「你要這麼說，咱們沒商量了！告訴你，我在他家裏看見過抗日傳單！算了！不說了！告辭！」向外走。

白景琦：「你也不用去搜，放他一馬，犯不上給日本人幹事，找個茬兒把他的副會長抹了，我當會長！」

「秘方！」白景琦狠狠地：「你把祖傳的秘方給了日本人田木青一！」

關佑年：「死了！他這是殺人滅口呀！」

靠窗站著白占元和兩個同學，正緊張地望著白景琦。

白景琦大喝一聲：「胡總管！」

白景琦又掃視屋內，只見書桌上放著一摞摞油印的傳單。

王喜光道：「好幾年了，群龍無首，今兒白老太爺榮任咱們藥行商會的會長，這是皇軍點了頭兒的……」

白景琦：「西醫也許有辦法！先送田木哪兒看看；來人！來人！」

那人扭頭面對白景琦：「喲，七老爺，這回白家可風光了！」

白敬業站起大叫：「占元！」

白景琦湊到黃立身邊：「黃爺，占元那兒不是有好些傳單嗎？咱們……」

白景琦、楊九紅、白敬業、唐幼瓊、白美圍著白占元。

唐幼瓊：「好好說，別急赤白臉的！」

白敬業斬釘截鐵地：「沒有！」

白景琦驚訝地扭頭看黃立。

楊九紅：「女兒嫁出去，生兒育女就姓了人家的姓，絕技不能傳給外姓！」

王喜光一推門走了進來：「喲，談公事哪？」

白景琦舉起了鬼頭刀：「照著我這口刀說話！」

白穎宇慷慨地：「給皇軍辦事兒，我義不容辭！就這麼定了！」

田木青一：「我是日本人，我必須為帝國效力！」

白景琦驚愕地抬起頭：「壞了！『乳蛾』！」

白景琦唸著，越來越激動：「如今，日本鬼子打到了咱們家門口，逼死了三老太爺！我立誓，寧死不當亡國奴！我死以後，本族老少如有與日本鬼子通同一氣者，人人可罵之！我死以後，如有與日本鬼子通同一氣者，人人可誅之！我死以後，……如有與日本鬼子通同一氣者……」

陶然亭義地。

白景琦把眼一瞪：「嗯！香秀是誰？這也是你能叫的嗎？」

唐幼瓊和胡玉銘都嚇了一跳。

白景琦將刀狠狠地劈了下去，條案上的花盆被劈得粉碎。

白景琦站在後面，垂頭喪氣的樣子。

白敬業：「這得找我爸爸，他不能不管！」

屋裏又鴉雀無聲了，目不轉睛地望著白七爺。

白穎宇：「北京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罪？連口乾淨的棒子麵兒都吃不上！」

白穎宇舉了舉酒瓶子：「我就以老賣老了！」說著自己倒了酒。

李香秀躺在床上，白玉婷坐在一邊。

白景琦悲傷地：「您說，三叔！」

白穎宇：「老七，我今兒就是來跟你商量過年的事兒，族中輩數最大的主兒就是我一個兒了，今年過年我牽個頭兒……」

全屋的人都緊張地望著。

白穎宇：「王喜光！庚子年我當過漢奸，到現在想起來我還臉紅，你小子就不知道臉紅？」

白景琦：「萬一有個好歹，怎麼向佳莉交代？」

白穎宇：「頭一條，不管誰家的秘方都收好了，決不能交給日本人！第二條，各號凡是代賣日本藥的，都給我扔出去！別拿人家的拐子打自己的腿！」

關佑年感興趣：「什麼事兒？和-圖-書」

出了大門，白景琦抱著白穎宇緩緩前行，後面跟著長長的人群。

何祺仍昏迷不醒。

白穎宇大叫：「別等到我這歲數再臉紅！我兒子在重慶叫日本鬼子的炸彈炸死了！我要當了漢奸，對不住我兒子！」

響起了白景琦低沉的聲音：「我，白景琦，生於光緒六年，自幼頑劣，不服管教！鬧私塾、打兄弟、毀老師，無惡不作！長大成人更肆無忌憚，與私生女私訂終身、殺德國兵、交日本朋友，終被慈母大人趕出家門！從此闖蕩江湖，獨創家業！一泡屎騙了兩千銀子，收了濟南沿河二十八坊，獨創瀧膠、保生、九寶、七秀共三十二張秘方，濟世救民，興家旺族！為楊九紅，我坐過督軍的大牢；為槐花，坐過民國的監獄；為李香秀，得罪過全家老少；越不叫我幹什麼，我偏要幹什麼！除了我媽，我沒向誰低過頭，沒向誰彎過腰！」

幾個人都回頭冷冷地看著王喜光。

白敬業嚇得『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下，驚恐而又茫然。

王喜光：「甭拿這話填合我，您壓根兒就沒找我！您既然不躲著了，我還是那件事兒，請您當會長！」

李香秀：「怎麼叫不推？把秘方都交給日本人就不推了是不是？」

白景琦輕輕抱起白穎宇向外走，人們讓開了一條路。

白景琦：「他說萬筱菊通共，可給了他兩百大洋他把萬筱菊放了，沒想到沒出永定門又抓回來了。」

田木青一怒沖沖：「是你先騙了我！」

白穎宇：「老七、老七！幹嗎不當啊？王副會長，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也別難為老七了，你看我成不成？」

楊九紅驚恐：「乳蛾是什麼？」

白美跑進屋：「哥，咱們去吃奶酪吧！」

白穎宇死在了白景琦的懷中。

白景琦抱著白穎宇，從日本憲兵的刺刀面前走過，後面跟著長長的人群。

胡玉銘：「這是怎麼說話呢你？」

王喜光興奮地站了起來：「老太爺，有您這句話，我跟皇軍一說準成！您可真給臉兒！」

李香秀：「那我得和七老爺商量一下！」

室內一片漆黑，白景琦伸手拉了門邊的電燈開關繩兒。

田木驚訝地坐到楊九紅對面：「是這樣？」

一個聽差用托盤送來一瓶洋酒，兩碟小菜兒，放到了茶几上。

白景琦：「他還說你同情共產黨，查我們家的時候，明著給日本人辦事，暗裏保護中國人！」

管事的和夥計都走了，只有白穎宇坐著沒動。

白景琦：「我是一家之主，責無旁貸，死而無怨！」

白穎宇：「訓話不敢，對不住大夥兒，老了，只好坐著說，還離不開兩口酒！」

新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穎宇掏出煙捲兒：「王副會長來一根兒？」

台上。

白敬業急忙說道：「我說那方子是假的，試試他給多高的價兒，既然價錢合適，我明兒再給他送真方子過去，他上過我當，所以就還給我了，不信您問香秀！」

白美不給本子：「快結婚了，還有心思做功課？」

白景琦：「聽說過。」

楊九紅、陳玉芝的頭都往上湊。

白景琦舉起刀殺氣騰騰地緩緩走向白敬業。

白景琦不動聲色地：「站到前邊兒來。」

王喜光：「我還真沒那福氣，七老爺！不是我逼你，我不能不給你透個信兒，萬筱菊在獄裏供出了白玉婷！」

白景琦笑了，環視了一下院內，指著東院牆：「上那牆我看看！」

王喜光乾笑著：「老太爺又拿我開心！」忙轉向白景琦：「我得先給七老爺道喜。」

下面的聽眾也感到了異樣，屏息靜氣地聽著。

藥行會館院內。

楊九紅：「到你這兒，咱們和田木家是三代人的交情，結這個親和日本鬼子打中國有什麼關係？」

田木青一：「目前沒有！我可以給你開點兒藥試一試。」走出了屋。

白穎宇激動地：「第三條，寧可挨千刀萬剮，不當亡國奴！」

白景琦：「噢！就光你們青年快起來？你三爺爺快八十了，不也起來啦！」

白穎宇打開包兒吃了一口，放到了茶几上：「人生一世圖個什麼？吃喝玩兒樂！諸位好些都是財主，有的是錢！人嘛，有了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王喜光愣住了。

白玉婷任由淚水流著。

白景琦厲聲：「交出去就是賣祖宗！賣國！我沒那麼下三濫！」

白敬業驚恐地趴到地上向後退：「爸！……爸……別！……您聽我說，我是拿了幾張方子給田木，可後來我一想，萬一叫您知道了，我就沒命了！我……我又要回來了……」

白占元：「說實在的，要沒打仗這回事兒，這門親事我願意……可現在不行！我不能叫人家戳脊樑骨！」

白美：「你跟玉蘭姐。」

白占元大怒：「全國都在抗日，我倒娶個日本姑娘，這叫什麼啊？」

白占元點亮了煤油燈，白景琦看得很認真。

傳單上寫著：

白占元：「看書！」

楊九紅忙追到了門口，大叫：「田木！田木！」

白景琦用電棒光往何祺的嘴裏照。

白景琦一聲斷喝：「跪下！」

白穎宇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兒，舉了舉：「我這兒還有包兒醬驢肉。」

忽然有人發現了白景琦，忙捅了一下旁邊說話的人。

白景琦和黃立站在院中。

白玉婷手拿報紙大聲地責問白景琦：「你不是說萬筱菊救出去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白占元：「去去去！有你什麼事兒？明兒把你嫁個日本鬼子好不好？」

白占元：「誰跟誰辦喜事兒？」

白占元：「瞞著我幹這種事兒？你怎麼不早說？」

白景琦抱著白穎宇向大門口走，輕輕說著：「三叔，咱們回家去，三叔！」

白敬業：「什麼陰謀啊？今兒還明告訴你，光明正大！你老老實實給我辦喜事！」

白景琦：「誰給你們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