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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半島

作者:劉以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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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風要是打不成的話,今冬的日子就難過了!」
「怎麼樣?颶風距離本港有多遠?」
「不落大雨,有什麼辦法?」沙太說。
「能省則省。」
「香港人應該節省用水!」
「過了節?」
「停留不動等於動向不明。」
「這樣說來,落豪雨的可能性很大?」
「節禮和月餅。」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大家都肯節省用水的話,相信這難關還是可以度過的;反之,要是大家只顧自己的方便,任意浪費食水,不但當局多了一個不易應付的難題;大家也會在嚴厲的制水中受到更大的痛苦。」
「昨晚她是直向香港方向吹過來的。但是現在,連天文台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吹來香港。」
談話到此為止。沙凡點上一支煙,將視線落在電視機的螢光幕上。電視台正在播映粵語長片,一部具有神話意味的愛情戲。
「沒有。」
「天文台說是颶風在距離本港四百海里的地方,幾乎停留不動。」
「直指香港。」
「制水了!」
「想起一九六七年所受的制水之苦,我……我希望颶風芸蒂快些吹來!」沙太說。
「沒有。」
「這是意料中的事情,何必大驚小怪?」
「孩子喜歡吃月餅,」沙太說,「過節的時候,買幾盒給他們吃,https://m.hetubook.com•com也是應該的。再說,月餅並不貴,不吃,也省不下多少錢。」
沙凡嘆口氣:「今年市面這樣壞,物價又是這樣高,有些不必要的開支,還是省掉吧。」
「這是剛才聽到的報告。」
「一點也不錯。」
「方向呢?」
看到這標題,彷彿被人刺了一針似的叫起來:
「是的。」
「最好是打風不成落三日大雨,」沙凡說,「這樣一來,既可避免發生災禍;水塘的存水量也會增加。」
「全港實施第一級制水。」
「每一次打風,總會帶來一些災禍;但是現在,我倒希望颶風會帶來大量雨水。」
「現在,已是陽曆九月尾,打風的可能性已不大。過了九月,天氣乾亢,雨水更少,縱有落雨的時候,也不會有豪雨。」
聽了這話,沙凡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颶風要來時,誰也擋不住;颶風吹去別處時,誰也拉不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昨天晚上,天文台報告,說是颶風距離本港三百九十海里;過了一夜,怎會距離本港四百海里的?難道颶風轉了方向?」
收聽電台的廣播,沙凡夫婦知道有一個名叫「芸蒂」的風姐結集在香港東南不足四百里之處。
「到了陽hetubook.com.com曆十月,天氣轉為乾亢,不會像七八月那樣容易打風。即使南中國海有颶風或低氣壓,也多數向西吹去,不會吹襲香港。」
「記得。」
沙太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嚴肅。她說:
風姐不來,使人們的心情越來越煩躁。但是,使香港人心情煩躁的,除了炎熱的天氣,還有其他的因素。第一,油價不減,工商業仍無好轉的現象;第二,節前有許多現實問題必須解決;第三,股市繼續下瀉。
「今天落過一些雨的。」
股市一蹶不振,像極了一個患了重病的人。有人說:股市已見「底」;然而事實證明這種看法並不正確。各種股價雖已低到無可再低,卻繼續在下跌。
「三百九十海里。」
不打風,不會有豪雨。沒有豪雨,水荒就不會解除。
「依照昨晚的途徑,颶風芸蒂很有可能吹來香港?」
「過去,聽到打風就害怕;尤其是正面吹襲的颶風,雨水會從我們的窗隙中滲透入屋;但是現在,我寧願水浸的。」
「現在只實施第一級制水,從上午六時到下午十時都有食水供應,不買膠桶也不成問題。」
「有沒有買膠桶?」
沙太從廚房走出,見到沙凡,便問:
第二天早晨,沙凡一起身就hetubook.com.com扭開收音機,收聽天氣報告,藉此知道颶風「芸蒂」的動向。
今年夏天的雨量特別少,沒有打過一場風,即使掛三號風球時,也沒有落過大雨。水塘的存水量越來越少,使水務局不能不實施制水。香港已有七年沒有制水了。在這七年中,剛到香港來定居的人也許不知道制水之苦;老香港想起四日放四小時食水的情景,沒有一個不怕。今年雨量特別少,整個夏季沒有打過一場風。打風會帶來別的災禍,大家只希望「打風不成帶來三日雨」。
「快要過中秋節了,」沙太對沙凡說,「需要用的錢很多。」
他的視線落在茶几上的日報上,見到一則新聞的標題:
「打風是可怕的。」
天氣很熱。大家都希望風姐「芸蒂」會帶來二三十吋雨。第一級制水雖然不至於給香港人增添太多的痛苦;實行第二級與第三級制水時,一定會感到不方便。
「哪兩樣東西?」
沙太望望窗,說了這麼一句:
沙凡不再說什麼,伸出手去,打開茶几的煙盒,取出一支,點上火。他的心,很亂,不願繼續與妻子談論這個問題。
「至少有兩樣東西可以省?」
「聽說下個月就要實施第二級與第三級制水,到那時,沒有膠桶是不行的。」
「現在,芸蒂距離本和圖書港有多遠?」
就在水務局實施第一級制水的那一天的晚上,天文台懸掛一號風球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膠桶有公價,節前或節後去購買都是一樣的,不會吃虧。」
「這可能是本年最後一個颶風了?」沙太用詢問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會不會打風?」沙太問。
「還有一次——」沙太說,「到了供水的日子,扭開水喉,卻不見有水流出。由於供水時間只有四小時,除了貯水外,一家四口必須在這四小時之內沖好涼,水喉沒有水流出,怎能不心焦?於是,走去跟管理員爭吵,才知道天台水箱的馬達壞了。管理員說:早已通知修理工友走來修理,他們不來,有什麼辦法?……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只要芸蒂繼續朝香港吹來,就有可能落幾場豪雨。」
「聽說這幾天膠桶的價格正在上漲。」
「停留不動?」
「我打算過了節去買膠桶。」
「制水的時候怎麼可以沒有膠桶?」
「雖然落過一些雨,水塘卻沒有什麼進益,」沙凡說,「除非落幾場豪雨,否則,水荒不會解除。」
「四百海里。」
「如果大風能夠帶來足以解除水荒的雨量的話,我願意多一次可怕的經驗。」沙太說,「現在,實施第一級制水,供水十六小時,和*圖*書還不至於感到不便;實施第二級與第三級制水時,就苦了!」
「希望芸蒂帶來豪雨!」沙太說。
沙凡長嘆一聲,「想不到又要制水了!」
「既然沒有轉變方向,過了一夜之後,應該更加按近才對,怎會比昨晚更遠?」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以為是供水的日子,扭開水喉,總不見有食水流出,走去與管理員爭吵,才知道記錯了供水的日期;但是,水桶裡的水卻已全部用完。」
「一九六七年,隔四天供水四小時,屋子裡放滿水桶,太不方便。」
大家日盼夜禱,希望「芸蒂」盡快吹來。但是,風姐「芸蒂」轉了向,朝東北偏北吹去,本港天文台卸下一號風球。
「依照目前移動的方向,芸蒂有可能吹來香港。」沙凡說。
「我們要是不買月餅的話,兩個孩子一定要吵的。」
「記得,我當然記得。」沙凡說,「那一天,我們不但沒有洗澡;連煮飯的水也沒有。我記得我們是走到外邊去吃飯的。」
「如果芸蒂轉向的話,香港就不會獲得預期的雨量。香港在這幾天內不能獲得預期的雨量,今年冬季,水荒一定會轉趨嚴重。那時候,大家又要吃苦了。」
「省掉?怎樣省法?」沙太問,「送禮、節賞、月餅、屋租、管理費、水電費……哪一樣可以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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