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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半島

作者:劉以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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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落幾場大雨!」老葉說。
「既然這樣,路面怎會下陷?」
聽了這廣播,沙凡說:「颶風已由東南偏南移到西南偏南;而且向西移動,看樣子不會吹來香港了!」
「嘉曼帶來的雨,可真不少!」
打了幾個電話後,終於證實了沙凡的看法。除了住在九龍鑽石山的杜太外,所有的親友都不接受沙太的「贈送物」。那位住在鑽石山的杜太說:
「有什麼用?上次『比絲』吹來時也掛過三號風球,結果怎樣?」
沒有一個颱風像「嘉曼」那樣受歡迎的。它帶來了香港人最需要的雨;卻不吹狂風。雖然天文台已改懸九號風球,卻連風哨子也聽不到。
「依照天文台的報告,颱風有正面吹襲本港的可能。」
「報上有一則新聞,說是水務局恢復制水的可能性相當高。」
「去年冬季沒有制水,難道十月份的各水塘都是滿溢的?」
她搖搖頭。
「伊蘭」消散後,報紙刊出消息,說是南中國海又有風暴結集。這個風暴的名字叫做「菲爾」。
整整一天,天文台懸掛三號風球。
「誰知道嘉曼會帶來這麼多的雨水,我不是神仙,怎能知道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沙太說。
沙太「噯」了一聲,說:「還是在家裡看電視吧。今天的電視節目相當好。」
現在,由於颱風「嘉曼」襲港,竟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老C怎能沒有擔憂?
驀地,沙太苦有所獲地「噢」了一聲,說:「有了!低價賣給缸瓦店,明天我去問。」
「我怎會忘記?」沙凡用揶揄的口氣說,「那時候,你借了錢來囤積廁紙!」
「天文台不是已經懸掛一號風球了?」沙凡反問她。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設法改善?」沙太問。
「只要水務局實施制水,這些水桶還是有用的,」沙太說。
「沒有風,也沒有雨,到外邊去走走,有什麼問題?」亞勇說。
聽了這廣播,大家都很高興。如果風姐當真向香港吹來的話,最低限度,水務局就不會實施更嚴厲的制水。
「性急?」沙太用食指點點自己的鼻尖,彷彿吵架似的嚷了起來,「現在,嘉曼帶來這麼多的雨水,你就說我性急了。如果嘉曼像比絲那樣,半吋雨水也不落,水桶一旦斷市,你就要責備我不買水桶了。」
天文台雖然懸掛三號風球,總不見大雨落下來。到了星期一上午九點零五分,天文台終於將三號風球卸下了。
亞勇伸手朝窗子一指:「大風大雨,當然不能出街;沒有風,沒有雨,為什麼不能出街?」
颱風名叫「嘉曼」。
「不知道。」
「這個問題,相信別的家庭也有,」沙太說。「今年夏天,雨量稀少,使各水塘的存水量比去年同時期少得多,水務局不得不宣佈制水;我們也不能不買水桶!」
颶風「比絲」沒有帶來半時雨水,使香港人大失所望。
香港各水塘的存水量一天比一天少。
從電視台播出的新聞報告中,他們看到了低窪地區出現水浸的景象。
「不知道老C怎樣了?」沙太問。
「不知道老C有沒有搬回去?」沙太問。
沙太從廚房走出,望望雨窗,搭訕著問沙凡:
到了中午,電台播出風暴消息時說:「颶風比絲在本港西南偏南一百八十海里處,向西移動。」
「但是,」沙太說,「雖然落了一下午的雨,所得的雨量並不多。」
這場雨,落得很長,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仍在落。沙凡第一個起身,走去大門邊,拾起報販從門縫中塞進來的報紙,閱讀有關颱風嘉曼的消息,根據報上的記載:颱風嘉曼已帶來超過五吋的雨量。
「我們這層樓,除了客廳還有空間外,再沒有地方放這些東西了。」
沙太偏過臉去望望窗,窗外仍在落雨。她說: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而且正在落雨,老C要是在這個時候搬出來的話,情形一定非常狼狽。」
落雨。
十月二十八日下午,放工後,沙凡走去搭乘巴士。在巴士站排長龍時,聽別人說:
沙凡搖搖頭,不同意妻子的看法。他固執地認定:這水桶沒有必要保留。
「昨天晚上,也沒有落過大雨,」沙娟說,「老天爺好像存心跟香港人開玩笑似的,知道香港正在制水,知道香港人都在伸長脖子盼望大雨,卻老是落些雨粉下來。落了一夜的雨粉,也不夠香港人半日的耗水量!」
「什麼時候可以搬回去住?」沙凡問。
「這是很難講的,」沙凡說,「現在,颶風在港外停留不動,即使天文台的工作人員也無法預測它的動向。」
「這些日子,大家都伸長脖子盼望老天爺落雨,好不容易等到嘉曼帶來這麼多的雨水,還要受制水之苦!」
沙太三步兩腳走入臥房,從手袋中取出那本小小的人名簿,然後打電話給幾個親友。
「我實在不明白。」
亞勇與亞娟高興得手舞足蹈,三步兩腳走到窗邊觀看窗外的景色。窗外,雨像千萬支玻璃管子從和_圖_書天上掉下來。
作為一個受薪階級,有能力買入這樣一層樓宇,即使不敢驕傲,最低限度也該為自己慶幸。他的負擔相當重,除了三個女兒外,還有年事已高的父母。香港是個蕞爾小島,人口稠密,即使新區越來越多,屋荒仍未解除。老C是個受薪階級,收入有限,沒有一層屬於自己的樓宇,必須將收入的百分之七十作為租金繳給業主。這,當然是一件傷腦筋的事。自從買了那個單位之後,將租金當作樓價,負擔雖重,心情卻很輕鬆。
「這是及時雨!正在制水的時候,嘉曼帶來這一場雨,太好了!」
「天文台又掛一號風球了!」
天文台既已懸掛八號風球,照規矩,商行就停止辦公了。
缸瓦店就在街市旁邊,規模很小,門口堆滿藍色或橙黃色的膠桶。沙太見此情形,勇氣盡失,呆呆地站在那裡,將視線落在那些膠桶上。她想:
回到家,大廈管理員對他說:
「過去,聽到打風,心裡就害怕;現在——」沙太說,「我希望這個颶風會帶來大量雨水。」
老闆聽了沙太的話,嗤鼻冷笑。
回到家,雨勢轉大。沙太見到他,笑嘻嘻的說:
「問題是,這個風暴會不會吹襲本港,」沙凡說,「要是中途轉換方向的話,雨水就不會多了。」
沙凡用埋怨的口氣說:「叫你到了第三級制水的時候買水桶,你不但不肯聽我的話,反而買了這麼多的水桶回來!」
在此之前,香港人聽到颱風逼近的消息,就會感到頭痛;但是現在,水塘的存水量越來越少,大家都在盼望颱風帶來的大量雨水。
「是的,明天打電話給他。」
可是,到了十一點鐘,天文台改懸九號東北烈風訊號後,雨停了。
「天台上的風,相當大;海上也有白浪。」沙勇說,「根據這兩點來看,颶風仍有可能吹襲本港。」
雨水不斷落下來。
「雨勢並不太大,」沙太說。「過去,要是天文台懸掛八號風球的話,總是大風大雨的;可是這個嘉曼,不但風勢不夠強勁,連雨勢也相當微弱。」
沙太正在埋怨沒有足夠的水洗衣,沙凡用興奮的口氣將天文台改懸三號風球的事告訴她。她聽了,嘆口氣:
這個朋友姓C。
「這是很難講的,」沙太說,「今年年初,大家搶購廁紙,有一兩隻牌子的廁紙也斷了市,難道你已忘記?」
「這個颱風要是吹正香港的話,淡水湖的存水量一定可以激增。問題是:它的風力這樣強勁,萬一正面吹襲,又要帶來許多災禍了!」
回到家,沙太一見他就像被人刺了一針似的叫起來:
「廁箱又沒有水了!」
沙凡對老葉說:「現在,外邊已開始落雨了。根據天文台的報告:雨帶已接近本港。看樣子,水荒的嚴重性可望減輕。」
「颶風向西吹去,哪裡會吹來香港?」沙勇說。
「未雨綢繆?」沙凡說,「那幾隻水桶是在未定公價前搶購來的,付了雙倍的價錢!」
「這是用不到擔憂的。根據報上的記載:雖然背後的山泥傾瀉了,只是淹蓋了一部分停在停車場的汽車,樓宇本身並沒有受到損傷。」
第二天是星期日。沙凡毋須返工,兩個孩子毋須返學。大家一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收聽電台的廣播。
「賣給我們?」老闆的笑容頓時消失,用冷若冰塊的口氣說出兩個字,「不要!」
沙勇要出街。
老C與沙凡一樣,也是一個受薪階級,因為省吃儉用,幾年前以分期付款的買了「麗星樓」的一個單位。
「為了安全起見,我勸你還是搬出來住幾天吧。」沙凡說。
「誰知道水桶也有公價?」
「但是,」沙太說,「就算不是在正面吹襲本港,總不會不落雨的。」
之後,颱風「伊蘭」逐步向香港移近。到了星期三上午十時十分,天文台改懸八號東北風球。沙凡打電話給老C,老C已離開寫字樓。沙凡打電話給老C家裡,也沒有人接聽。照這種情形看來,老C一家人終於搬出來了。
「萬一天文台改懸八號風球時,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做的話,千萬別猶豫。」
沙娟問:「颶風既然距離本港只有一百八十海里,本港為什麼還不落雨?」
「現在,水荒已解除,我們不需要這麼多的水桶了。這些水桶,佔據的空間太多,不如送給別人吧。」
「天文台依舊懸掛三號風球!」
「嘉曼」為香港人帶來了十八吋雨水,使水務局宣佈全日放水。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沙凡說:
「車上有搭客嗎?」
「越多越好,會放長喉!」沙凡說,「各水塘都滿溢的時候,水務局一定會放長喉!」
「不知道會不會撤消制水?」
「嘉曼能夠在這個時候帶雨來,已經算是不錯了。比絲在港外轉向,半吋雨也沒有帶來!」
「嘉曼」是一個來自遠方的朋友,送給香港人一份豐厚的禮物。
「延期?」
窗外,風在雨中www.hetubook.com.com跳舞,雨在風中竄奔。大家坐在家裡看電視。新聞報告員說:拳王爭霸戰已開始。這天中午,他們吃罐頭食品。吃過罐頭食品,又看電視。沙勇覺得氣悶,提議去看電影。沙凡反對。沙太也不贊成。
由於沙凡的固執,沙太只好將水桶放在太平梯邊的垃圾籃中。不過,她總覺得將水桶當作垃圾,是一種浪費。不止一次,她在沙凡面前嘀咕:「萬一恢算制水時,你會後悔的。」
「嘉曼有可能帶來很多雨量?」亞勇問。
「我就因為水桶佔據的空間太多,才設法將它們送掉的,最好請你在一兩天之內抽空來拿。」
「希望嘉曼能夠多帶些雨水來。」
「今天日報上有一則新聞,說是鰂魚涌有幾幢大廈的住戶都是用食水沖廁的。」
搭車的人很多。巴士站與電車站擠滿了人。
「水務局是很審慎的。」
沙凡總覺得妻子無端端發脾氣是不必要的,「噯」了一聲後,說:
傍晚時分,沙凡公畢回家,問她:「缸瓦店要不要?」
「兩個孩子也用不到返學。」沙凡說。
「我反對將水桶放在客廳裡。」
「制水是一樁苦事!」
「由於港外有颶風的關係,使水位高漲了,」沙凡說,「水位高漲,低窪地區就會出現水浸。」
讀過報紙,扭開收音機,收聽最新的風暴消息。從廣播中,才知道天文台在上午四點三十分的時候改懸九號暴風增強訊號。
沙凡覺得為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而焦急,是不必要的。
沙凡有個朋友住在「麗星樓」。
這樣想時,缸瓦店的老闆笑嘻嘻走出來,走到她面前,問:
亞勇很固執,大踏步走入臥房更換衣服。換好衣服,不顧父母的反對,拉開大門,出街。
沙太嘴裡嘀咕幾句,走去廚房淘米。因為打風的關係,沒有到街市去買菜。不過,罐頭食品是早已準備好了的。
碰了一個釘子,廢然走去街市買菜。在街市買菜時,老是想著同一個問題:「怎樣處理這些水桶?」
沙凡聳聳肩,走去搭乘電梯。
「菲爾」向西移動時,太平洋上出規另一個熱帶風暴,這個熱帶風暴名叫「姬羅莉亞」。
「現在,」沙太將嗓子壓低了,「問題既已產生,就該設法解決才對。」
「比絲剛離去不久,怎會掛風球的?」沙凡說,「如果是六七月,這種情形不稀奇;現在是十月中旬,打風的可能性不大,怎會接連有兩個颱風吹來?」
老C說:「住在外邊,太不方便。除非天文台改掛八號風球,我們不會再一次搬出。」
「這是沒有辦法的,」沙凡說,「水塘的存水量一天比一天少;不制水,到了旱季,大家就沒有水喝了!」
「嘉曼」似乎知道香港人需要食水似的,在最接近本港的時候,再一次停留不動。
十一點敲過,電視機的螢光幕上忽然映出「天文台懸掛三號風球」的字樣。
老闆正正臉色:「不瞞你說,嘉曼帶來這麼多的雨水,本港的水荒已解除,別說你的水桶,就是我們向廠家定的水桶,現在也想退貨了!」
第二天,沙太一早去缸瓦店。
這天晚上,沙氏一家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從電視新聞的報導中,他們知道這個名叫「伊蘭」的颱風吹襲菲律賓時,二萬五千人無家可歸。
老C的固執,使沙凡只好這樣說:
這天下午,根據天文台報告,颶風仍在沿西北偏西推進,雨帶逐漸接近本港。
「麗星樓的住客又要受驚了。」
「現在,嘉曼給香港人帶來這麼多的雨水,水荒雖不一定會因此而解除:最低限度,它的嚴重性已減輕。」
使一般人感到意外的是:颱風「嘉曼」移動得很快。當天晚上,天文台改懸三號風球。
小巴在風雨中疾馳,使沙凡看到了車窗外的零亂的市面。每一個人,都好像有點慌張。
「客廳裡放了這麼多的水桶,成什麼樣子?」
一個少女被大水沖走了。新界農地被大水淹沒,災情嚴重。水勢高漲,許多低窪地區的居民被逼棄家走避。元朗紅毛鎮有十二名小童因水勢高漲而陷於困境。避風塘大型漁船沉沒。大坑道「麗星樓」因山泥傾瀉被當局封閉。
「離此不遠的地方,路面忽然下陷了!」
老C向他道謝後收線。
「雨勢還不夠大。」沙凡說。
「就算恢復制水,辦法一定不會像過去那樣嚴厲的,你是常常留意報紙的新聞的,不會不知,嘉曼帶來的大量雨水使本港大部分水塘滿溢了。水塘滿溢後實施制水,情形一定較為緩和。」
沒有辦法,只好改搭小型巴士。搭乘小型巴士的人也很多;司機乘機抬高車費。起先,沙凡還有點躊躇不決,總覺得小巴可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漲價的。後來,因為落雨了,心中一樂,即使多花些車費,也不在乎。
沙太聽了這句話,又驚又喜:「這樣說來,你用不到返工了!」
「明天打個電話給他。」
沙凡低https://m•hetubook•com.com聲下氣:「發這麼大的脾氣做什麼?如果可以放長喉的話,水務局決不會不放長喉。」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沙凡說,「除非我們不希望颱風帶來更多的雨水;否則,遭受財物的損失,在所難冤。」
「既然這樣,你就將它們丟掉吧。」杜太說。
「有什麼辦法?」
沙太臉上的表情還是很難看:「制水的痛苦,你不是沒有嘗過的!」
沙太板著面孔,一本正經地:「這個颱風的風力比嘉曼強勁得多,要是正面吹襲的話,雖然可以幫助我們解除水荒,也有可能帶來更多的災禍。上次,嘉曼襲港時,沒有正面吹來,新界的農作物已受到相當大的損害;萬一伊蘭正面吹來,就不堪設想。」
「水桶不會斷市的,」沙凡說,「少做生意的人,有錢可賺;豈肯不賺?」
大家都希望颶風「比絲」帶來大量雨水,以免今冬受到制水之苦。
沙凡想起老C。
遲到的颱風。
「一家人暫時住在學校裡。」老C答。
氣候開始轉冷了,一連出現幾個颱風,當然是反常的。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只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一,將這些水桶當作垃圾丟掉;二,將它放在客廳裡。」
「別說半價,就是五元一隻,我也不要。你看——」他伸手朝那些堆在門前的膠桶一指。「這些水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賣出!」
「天文台懸掛三號風球,依照警方的規定,是不需要搬出來的。」沙凡說。
「雖然警方規定懸掛八號風球時需要搬出來;但是,剛搬回去就懸掛三號風球,即使獲准繼續住下去,心理上也不會沒有驚惶。」
在制水期間,雨是最受歡迎的東西。
沙太乜斜著眼珠子,對那些水桶一瞅,負氣地:
「最近,我忙得連氣也透不轉,一兩天之內絕對抽不出空。」
「這樣就好了。」沙太說。
「沒有人受傷?」
沙太不但不同意他的看法,而且多少有點惱怒了。當她再一次開口時,她竟放開嗓子嚷了起來:
「怎麼樣?」
「不知道這個颱風會不會吹襲本港?」沙太問。
這是難以置信的:當香港正在鬧水荒的時候,竟一連來了四個颱風。這第四個颱風,名叫「伊蘭」,據說是一個強力颱風,風力甚勁,曾在菲律賓造成相當大的災禍。
「我願意將水桶半價賣給你。」
「我們沒有搬出來。」老C說。
「究意要多少水才能放長喉?」
「那些麗星樓的住客剛搬回去,天文台又懸掛一號風球!」沙太說。
「我反對。」
下午三點,天文台改掛三號風球。颱風「嘉曼」對本港的威脅已解除;不過,依舊有雨。
「什麼希望?」沙勇問。
「嘉曼帶不帶雨水來,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你不那麼性急的話,這個問題根本不會產生。」
星期四上午十點五十五分,天文台又懸掛一號風球了。沙凡在寫字樓做事的時候,那個剛從銀行走回來的雜工用興奮的口氣對他說:
「如某颱風正面吹襲的話,香港又要遭受不可預計的損失了!」
「水荒已解除,水桶滯銷,教我怎樣開口?」
沙凡說:「打風不成三日雨,即使颶風朝海南島吹去,本港也會落幾場雨。」
「既然沒有地方放,就將它們當作垃圾丟掉吧!」
「這是常常發生的事情。」他說。
「這一次意外事件可能與風雨無關。」
「買水桶?」
「我在銀行存款時,別人都是這樣講的。」
那雜工聳聳肩,走去收發處做他未做完的工作。沙凡對老葉說:
「現在不同!」沙太用雞啼般的語調嚷,「現在香港各水塘的存水越來越少,當局不但實施第二級制水,而且一再呼籲全港市民節省用水。在這個時候用食水沖廁,太浪費了!」
「想得到大量雨水,只有希望颱風正面吹襲本港。」
「只落了一些雨粉,」
「你們呢?」
「打個電話給他。」
「沒有人受傷;不過,有一輛小型巴士跌入坑裡!」
「掛三號風球了!」沙太說。
「打風的時候,最好坐在家裡。」
「現在,水務局雖然放長喉,卻是暫時的。據說,淡水湖的存水量不夠多,過些時日可能會恢復制水。到那時,水桶又可以派用場了!」
「二十吋,」沙太說,「在短短兩三天之內要颱風帶來二十吋的雨量,顯然是過奢的希望。」
「有人受傷嗎?」
晚上,風勢轉強。扭開收音機,新聞廣播正在報告風暴消息,說是天文台已於十點二十分懸掛一號風球,表示一股熱帶風暴已進入本港四百海里的範圍以內,對本港有威脅。
「聽說本港需要二十吋的雨水才能解除目前的水荒。」
這一天,沙凡的工作特別忙,尤其是下午,忙得幾乎連氣也透不轉。好不容易挨到放工,才釋然舒了一口氣。有一位同事約他去喝下午茶,他婉拒了。
「按照水務局的計劃,從星期三起要實施第三級制水。」
「雖然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受到損傷,心理上的威脅卻無法消除。」老C說。「現在,警方已封閉現場?」
「停留不動!」沙勇有點失望。
「天文台改掛九號風球了!」
沙太用詢問的語調說:「半價賣給你們。」
「現在該怎麼辦?這些水桶,送不出,賣不掉,總不能老是放在那裡,佔據這麼多的空間。」
這時,雨勢忽然轉大,沙太走去關窗。「看樣子,」她說,「這個風姐有意送些雨水給我們了!」
第二天上午,沙凡在寫字樓做事時,打了一個電話給老C。
「話雖如此,心情難免不緊張。老C曾經對我說過,旭和道慘劇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即使搬回去居住,除非山坡上的補救工作能夠做妥,否則總有點提心吊膽。」
沙太說:
「好的,送給我吧。不過,這幾天實在抽不出時間。那些水桶暫時留在你處,等我有空時,過海來拿。」
放工後,沙凡走去搭車,雨已停。縱然如此,他卻並不感到失望。依照他的想法:只要颶風接近本港,一定會落幾場大雨。
「不放在客廳裡,就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放了。」
「送給別人。」
「不,不是買水桶。我……我有幾隻水桶,想賣給你們。」
沙凡聳聳肩,說了幾句安慰老C的話,收線。
「怎麼樣,老C,你們有沒有搬出來?」沙凡問。
當他買了那個單位時,樓價還沒有大幅度上漲;後來,股市瘋狂上升,恆生指數猶如火箭般衝上千七點,樓價也隨之上漲。那時候,老C買的那個單位已漲到二十幾萬。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老C一家人可能已上床,將他們從睡夢中吵醒,不大好。」
「我認為,隨便什麼事必須未雨綢繆。」
「嘉曼會不會帶來二十吋的水?」
「這一次,嘉曼帶來這麼多的雨水,哪裡會恢復制水?」
沙太與兩個孩子也起身了,沙凡用興奮的口氣對他們說:
大家伸長脖子等老天爺落大雨;但是,落下來的只是雨粉。
「昨天晚上天文台改懸三號風球後,麗星樓有一部份住戶又搬了出來。」
沙太放下電話聽筒後,低垂眼波,尋思久久,彷彿有了不能化解的心事似的。沙凡見他如此擔憂,暗覺好笑,進入臥房拿了內衣褲,走去沖涼房。當他沖過涼出來時,沙太還是那個表情:愁眉不展地坐在那裡。
「有什麼辦法?」沙凡說,「廁箱沒有水,只好用食水沖廁。」
「坐在家裡,太悶。」亞勇說。
八號風球既已掛出,沙凡與所有的白領一樣,必須趕著回家。
「看樣子,暫時還不會放寬。」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沙凡閱讀晚報時,沙太對他說:
「今年沒有打過風,」沙太說,「天文台雖然掛過風球;卻沒有掛過三號以上風球。」
「天文台懸掛一號風球了!」
「老C一家七口,住在臨時安置所,樣樣都不方便,既然封閉令已解除,沒有理由不搬回去。」沙凡說。
「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掛八號風球。」沙凡說。
「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不過——」
「據說:麗星樓後面山坡上的清理工作仍在繼續進行中。不打風,還不成問題;萬一伊蘭正面吹來,那些住客又要搬出來了。」
「好了!」亞勇說,「雨勢這樣大,水荒可以解除了!」
快活谷有賽馬。廣播員說跑馬地正在落雨。
沙太轉過臉去望望窗,窗外無雨。
說到這裡,頓一頓,然後提高嗓子加上一句:
「除了鰂魚涌,其他各區也有不少大廈的住戶用食水沖廁。」
天文台依舊懸掛三號風球,只是不落大雨。沙勇與沙娟等得不耐煩,索性走上天台去觀看天色了。當他們從天台上走下來時,沙凡問:
今年夏季特別乾旱。
「但是——」
電台廣播員說:颶風「比絲」在本港東南偏南一百八十海里之處停留不動。
根據天文台的報告:「嘉曼」闖入本港警戒範圍後,在本港東南三百三十海里之處向西北吹去。如果颱風繼續依舊這個方向移動的話,大有可能正面吹襲香港。問題是:天文台雖已懸掛一號風球,距離本港尚遠,中途轉向,是大有可能的事。如果「嘉曼」當真轉向的話,香港人盼望的雨水又要落空了。
「雖然如此,颶風吹襲本港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沙凡說。
「希望這個颶風會帶些雨水來;要不然,水務局一定會實施更嚴厲的制水措施。聽說本港的存水已大減;需要有二十吋的雨量,才能恢復正常的食水供應。」
「希望還是有的。」沙凡說。
「看樣子,這個名叫伊蘭的風姐知道我們淡水湖的存水量還不夠理想,有意再送些雨來,以免水務局實施制水。」沙凡說。
這是星期日,原該出去走走的,因為天文台懸掛三號風球,大家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廣播員還說:「該風暴要是依照目前的途徑移動,有可能侵襲本港。」
「天文台懸掛九號風球,你走出去做什麼?」沙凡問。
風是有的www.hetubook•com•com
「晚報有一個消息,說是麗星樓的住客可以搬回去了,」他說,「從今天下午四時起,他們就可以搬回去了。」
「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事,」沙凡說,「天文台的發言人表示:嘉曼停留愈久,本港獲的雨量愈多。現在,我們唯有希望嘉曼停留得久些。」
在此之前,雖然一直在落雨,雨勢並不大。但是,天文台改懸八號風球後,果然風勁雨疾了。沙凡冒雨走去搭乘小型巴士,小巴司機照例抬高車費。沙凡急於回家,只好硬著頭皮上車。在回家的途中,一直在想著老C那一家人。
「反對什麼?」
「不敢奢望這個颶風會帶來二十吋的雨量,」沙凡說,「只希望能夠落幾場大雨。」
「落大雨的希望。」沙凡答。
「落雨了,當真落雨了!」
「現在,掛的是一號風球,毋需搬出來。」
「什麼事?」
「現在是陽曆十月中旬了,會打風嗎?」
「大概要等所有的水塘全部滿溢了,才放長喉。」沙凡作了這樣的猜測。
「又掛風球了!不知道這個風球會不會帶雨來?」
第二天,沙凡起身後第一件事便是收聽電台的廣播。據說,天文台已於零時後改掛三號風球。
沙凡三步兩腳走到窗邊觀看。「雨是有的一,」他說,「不大。」
「希望這個風姐會帶來較多的雨水。」
「不明白什麼?」
但是,也有痛苦的一面。
沙太意猶未盡,繼續講下去:「水塘存水量越來越少,再不落雨,今冬一定會實施更嚴厲的制水措施。現在已是秋季,落大雨的可能性很微,要是在制水期間不斷用食水沖廁的話,到了旱季,市民必會受到更大的痛苦。」
「一個也沒有。」
落了一下午的雨。

「放在客廳裡?」
「每一次打風,總會有些意外事件發生。」
「你要是不能在一兩天之內來拿的話,我只好將它們當作垃圾丟掉了。」
「打風不成三日雨,」沙太說,「即使打不成,只要落三日雨,水荒的情形就不至於太嚴重。」
「停留不動並不是說:這個颶風不會吹來了。」沙凡說,「現在,颶風比絲位於本港東南偏南,仍有可能朝本港吹來;如果颶風移到本港西南的話,則吹襲本港的可能性就會減少。」
「總之,你不應該那麼性急的。只要你肯接受我的勸告,這個問題根本不會產生!」
「難道當局完全不知道這種情形的存在。」
「送給別人?」沙凡說,「我們不要水桶;別人當然也不會要的。香港地小人多,住屋多數像豆腐乾一樣,水荒既已解除,誰也不肯讓水桶佔據太多的空間。」
雨。
颱風帶來五吋雨水,使香港的水荒解除了。水務局撤銷制水的計劃。
「落了這麼多的雨,還要制水?」
「只要颶風朝本港移近,一定會落大雨。」沙凡說。
這天晚上,他們坐在電視機前看了幾個鐘頭電視節目,窗外一直只有雨粉。這種雨粉,當然不能解除水荒。
吃過早飯,仍在落雨。沙太望著雨窗,說:
沙凡與別的同事一樣,匆匆趕去搭車,趕回家去。
「怎麼樣?」
那是星期五上午十時十分,由於「嘉曼」繼續向西北移動,而且風力已增強,天文台改懸東北烈風信號八號風球。
「水務局發言人說:要撤消制水,需要五百公厘的雨量。」
沙凡與老C是好朋友,從報紙上看到「麗星樓」背後出現山泥傾瀉的現象,打電話給在寫字樓辦公的老C,安慰他說:
對於香港人,「嘉曼」與「伊蘭」是兩個可愛的颱風。從來颱風都是可惡的。這兩個是例外。
「雨量雖不多,總可以減少一些水荒的嚴重性。再說,天文台已懸掛八號風球,除非嘉曼迅速吹向別處;否則,一定會繼續落雨。」
整整一天,沒有落大雨。
沙凡聳聳肩:「這個颶風要是不改變方向的話,有可能會帶來十吋八吋雨量。」
「不要出街,」沙太說,「這時候出街,非常危險。」
「不可能不知。」
「聽說有十個。」
「老天爺好像故意跟香港人開玩笑似的,」沙太說,「香港人希望落幾場大雨,可是大雨不落,不少街道卻因水位高漲而水浸了!」
沙凡說:「只要颶風繼續移近本港,一定會落大雨。」
「奇怪,」沙勇問,「一場大雨也沒有落,怎會出現水浸的景象?」
「只要颱風接近本港,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雨水落下來……」沙太說,「事情也真有點奇怪,天文台改掛八號風球後,居然落雨了!」
「颶風會不會接近本港?」沙娟問。
沙凡說:
「我知道。」
沙凡聳聳肩。
「聽說,菲律賓以東的太平洋上有一個熱帶風暴,正在向西吹來。」
「剛才,電台播出水務局高級職員的談話,說是第三期制水可能會延期。」
老C嘆口氣:「總之,這是一件傷腦筋的事。就算將來搬回去了,心理上的威脅仍難消除。旭和道的慘事給我們的印象實在太深。」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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