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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懺悔錄

作者:葉靈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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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我想做小仲馬了

六、我想做小仲馬了

心的磨折實在是洗濾人的性格,消滅人的隔膜的最好的藥劑。如果韓斐君是輕車肥馬,匆匆的在路上趾高氣揚的和我招呼,我也許仍會像三年以前那樣淡淡的敷衍過了。可是想到他是在痛苦中洗煉過,雖然怎樣的經過還不知道,而且在痛苦之中居然想到了我。這一點,卻使我一面對於過去的冷淡感到歉疚,一面更感到了一種虛榮上的滿足了。
離開沙利文的時候,他沒有以前那種公子哥兒的脾氣搶和-圖-書著要付帳,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向我點點頭,任我付了。
我說:「我們原是朋友。只要我能力所能做的事,我都是樂從的。」
握了他的瘦削可是卻熱灼的手,我說我極希望在最近能看見他。望著他的後影在向西的南京路人叢中消失了以後,我便也乘車回到北四川路的寓所。
想到這位自然主義的大師,在二十五歲的青年時候,用著他解剖刀似的銳利的筆鋒,將書中兩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主角的感情那樣深邃的表現了出來,我回想到我自己所寫下的那些小說,不禁畏縮了起來。
回來躺在椅子上,想到他所說的話,便將新買來的《茶花女》,在燈下讀了起來。
我心裡想問,你所遭遇的《茶花女》一樣的痛苦究竟是怎樣的呢?誰是那茶花女呢?陳艷珠嗎?我想這樣問,可是想到怕觸動他的感情,而且他既然說是為了要告訴我才來尋我,和*圖*書我最好還是待他自己說罷。
「葉先生,今天真是太對不起了。好在你也是解人,該能原諒在這種情況下的我的心境。但是,我敢擔保,我所要告訴你的一切,決不致浪費你的寶貴的筆墨。」
如果韓斐君的話是確實,他所要告訴我的事確是勝過《茶花女》,我能寫得出這樣的作品嗎?
最後,他又說請我原諒今天的冒昧,隔一兩天準定來看我。
茫茫的暮色中,在微微搖蕩著的車廂裡,我真迷惑於適才遭https://www.hetubook.com•com遇的這一幕。三年前那樣豪放的韓斐君,如今怎消沉到這樣,而且竟會在這樣場合之下再見面,好像是一幕電影一樣。
一個人的痛苦,在向旁人說出了之後,有時不僅可以減輕,而且還可以獲得一種安慰。也許是因了這種原故,將心中的事說出了一點的韓斐君,漸漸的消失了在書店門口的那種匆惶頹喪的態度。他將我的住址藏起了,便笑著說:
我問他住在哪裡,他便將旅館的房間號數告訴了給我。他說,也許隔幾m.hetubook.com.com天想搬到愚園路的一個親戚家去,如果一時不離開上海的話。
小仲馬的這部小說,就我個人的嗜好來說,實在是我愛讀的文藝作品之一,它與都德的《沙茀》,勃萊費斯特的《漫儂》,都是戀愛小說中不可多得的傑作。
雖然這樣,自己知道自己的才能,但是已經掀起的好奇心卻無法制止。我便吩咐照應我的廝役,無論在什麼時候,假如有一位姓韓的來訪,立刻就請他進來。即使我出去了,也應該請他在客廳裡稍坐,用電話到書局裡來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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