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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扇

作者: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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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我沒費什麼事。放心。成。再聊。」
六角形的湖心亭五面環水,亭子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他面對著遊廊坐下來,打開手機。
「人已經走了,車禍,被一位年過九十的老太太幾乎撞成兩截。
在整整一星期的神不守舍之後,露西老太太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駕駛執照早已被吊銷,習慣成自然,抓起車鑰匙,開了車庫門。坐進車子,車子一發動,馬上又直又快地沿著車道向坡下倒退而去,她一向是下了坡才會想到繫安全帶,這一天,她的車,一輛坦克般的康迪拉克狠狠撞上了什麼東西,她自己被彈了起來,在失去知覺前的一剎那她想了起來,完了,沒繫安全帶。
「看到他太太,基本上是個病人,活著。
「那座植物園不好找,常有人開到這邊來問路。你的車在哪裡?」他身邊的一位金髮婦人熱心問他。他向遠處停著的車子遙遙一指。那婦人說:「我給你https://m•hetubook•com•com指路。」領頭朝前走了,他趕快跟上,一邊說些感謝的話。
「露西,噢,露西,去年那場車禍之後,她怎麼敢再開車呢!瞧瞧,還沒上路呢,就出事了。」
「天哪,是魏太太!」
沒有人注意到從兩個街口外的轉角上走過來一位東方男子,手裡拿著一張詳盡的街區地圖,他隨著圍觀的人群逐漸地靠近,站在警戒線的後邊,注視著警察和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把兩具屍體移出殘破的車子……
他在車子裡耐心地等著已經啟動的救護車帶著兩具屍體和一位病人離去,這才徐徐向數個街口以外的植物園駛去。他離開的時候,警官正在記錄什麼,圍觀的人群也正在漸漸散去。
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美國中部小城裡,一個八月天的星期六,毫不起眼的日子。在這種日子裡,九十歲的露西通常會和老朋友約了一和圖書起去IHOP吃個長長的早餐,直到把各家的大事小情都談透了才放大家走。當然了,大家也都會輪流來接她,絕不讓她想到開車這件事。但是,上個星期卻是一連串讓人氣悶的日子,誰能想得到呢,那個一向少言寡語的約翰,居然告訴所有的人,他一直暗戀著自己。她倒是無所謂,老伴去世已經十五年了,無論什麼混帳話都傷害不了那個好人,願他在天之靈天天心平氣和。可那個混帳東西的太太,可憐的珍妮卻是自己幾十年的好朋友,如今好好的和約翰住在同一個屋頂底下。何苦要害得珍妮不開心呢?真是的。
「不,我住得挺遠。這附近有一座很有名的植物園,我要到那兒去,可是,我迷路了。」他揚了揚手裡的地圖。
「這地方很美,有人在辦喜事,
被撞的是一輛一九七九年的豐田,車和圖書子的左前門曾經被撞過,一道凹痕恰恰接住了康迪拉克右側尾部成三十度角的銳利撞擊。轟然下滑的車尾一下子切進了豐田,兩輛車糾纏著,打著旋,猛烈地向著對街衝了過去,八隻輪胎狠狠摩擦著路面,發出刺耳的尖嘯。豐田車裡只有一個人,小城製藥廠的會計,眼看就要退休了的文森.魏,鄰居們都認識他,一位和氣得不得了的東方人,從香港搬到此地十多年了,一口英語有牛津口音,紳士得很。
沒有人注意到從兩個街口外的轉角上走過來一位東方男子,手裡拿著一張詳盡的街區地圖,他隨著圍觀的人群逐漸地靠近,站在警戒線的後邊,注視著警察和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把兩具屍體移出殘破的車子,放在擔架上。一位女警察從不遠的一棟房子裡扶出來一位穿著睡袍、頭髮蓬亂的女人,那女人遠遠看到車禍現場,雙手掩面,一聲沒出,像個布袋一樣向下溜,被www•hetubook•com•com女警察雙手抱住了。
植物園距離大道相當遠,座落在一大片高尚住宅區的中心地帶。「迷路」的男子規規矩矩在園外停車場把車停穩,在售票處買了門票,這才信步向園內走去。碧綠的山坡上,花壇錯落有致,每一種花草都有名有姓,他看得津津有味。山坡下面,一泓湖水清波蕩漾,湖邊有一條長長的遊廊直通湖心亭。遠處,綠蔭之下,一座軒敞的廳堂裡樂聲悠揚。身披婚紗的新娘和風度翩翩的新郎被盛裝華服的親友們簇擁著在湖畔花叢間照相。花美、景美、人更美。他悠悠然向湖心亭走去,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還時不時地和擦肩而過的遊人打個招呼。
鄰居們聽到街上的巨響撲出門來,兩輛車已經被一棵老橡樹擋住,不動彈了。豐田的右前門生生被橡樹卡住,文森.魏的身體被擠壓變形,鮮血順嘴角冉冉流出。人們沒有上前,孩子們都被家長攔在身後,警車和救和-圖-書護車呼嘯著駛近。
神色怡然的男子和來時一樣,輕輕鬆鬆離開了植物園,離開了小城,此生他沒有再回來過。
「您住在附近嗎?」警官又問。
關掉了手機,遊廊上仍然空空蕩蕩。他低頭看看,地板和廊柱之間的空隙毫不起眼,他把手機放在那個空隙裡,手機悄沒聲兒地滑進水裡,消失了。
「不,我不認識。」男子坦然回答。
一片嗡嗡聲中,一位警官很威嚴地揚了揚手裡的拍紙簿,「請各位靜一靜,請看到車禍發生經過的鄰居先告訴我們,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越詳細越好。」秩序一下子變得有條不紊,有問有答。
「死者面部表情很安詳,在突然發生的災禍面前相當鎮定。
拿著地圖的男子在人群裡左右看看,發現自己是現場中唯一的東方人,不動聲色地悄悄向人群外面移動。警官伸手止住他,「這位先生,您認識死者之一的魏先生嗎?」
「噢,可憐的人,她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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