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不敢置信地不斷自言自語，我們的麻煩真的已經結束。哈瑞和我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離。然而我又感覺到我們之間存有某種隔閡——他的抑鬱寡歡，原因是什麼我不得而知。
「斯馬茨明天要來約翰尼斯堡。我想這場暴動再持續三天就收場了。在此期間，戰鬥仍會繼續。」
當然，我掩飾了我的感受。雷斯上校自然會有截然不同的感覺。他想讓尤斯塔爵士繩之以法。細想起來，他的逃脫並不使人驚訝。在約翰尼斯堡附近，他一定有無數的手下和爪牙。不管雷斯怎麼想，我非常懷疑他們是否真能捉到他。他可能有一套縝密的逃脫計劃，事實上他也曾對我們透露了一些。
「哦，」我紅著臉說，「是你。」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我身邊。這是自從馬托波斯那天之後我倆首度又單獨在一起。像往常一樣，我感覺到一種魅力與害怕相交和_圖_書織的奇特情感，他總能令我有這種感覺。
「安妮，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就是戰爭不公平的地方。但我還有其他消息要告訴你。」
「安妮，他不是哈瑞．盧卡斯。哈瑞．盧卡斯戰死了。他是約翰．哈羅德．厄士利。」
「當然記得。」
我沉默了。一個人不能同時愛著兩個男人——但你可以想像這種感覺。這個人的吸引力很大。我突然抬頭看他。
他以緩慢而顫抖的聲音說，沒正眼看我。
但哈瑞仍盯著雷斯上校。
「我想我也許可以安心地說，我已經做了。你所愛的人已清白無罪。」
「我寧願擁有——另一樣東西。」
我看看這個人，再看看那個人，我被搞糊塗了。
農夫的妻子出來招呼我進去吃早飯。她是個慈母般的婦人，我已經喜歡上她了。哈瑞天剛破曉時就出去了，至今未歸，所以她來叫我。一種hetubook.com.com不安的感覺傳遍我全身。我倆之間所存在的陰影究竟是什麼？
「你是這麼認為？」
「我希望，」我說，「他們確實殺對了人。我是說那些想打仗的人——而不僅是那些碰巧住在戰場附近的人。」
「我從不會忘記任何一張臉孔的。你還是個孩子時，我見過你一次。」
「是的，我可以坐下嗎？」
「而且他可以立即恢復自己的本名。」
不知什麼原因，哈瑞居然滿臉通紅。
「所有成大事的人都這樣。」
「你知道，安妮，除了形式上的手續外，他已完全洗清罪名了。當然，還有些專業的細節問題要處理，但尤斯塔爵士的罪狀已經十分確定沒什麼能阻礙你們了。」
「雖然我會很孤單。」
「我很肯定。」
他沒回話，他的沉默使我覺得很怪。
「我知道。」我感激地說。
「我承認那是我的疏忽hｔtps://m.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m.ｃom。佩德勒逃掉了。」
「什麼？」
「對了，」我高興地說，「你必須恢復本名了。」
我低垂著頭，想起曾對他毫無根據的產生懷疑而深感羞愧。他若有所思地繼續說：
「什麼消息？」
「你知道他的本名嗎？」
第二天早晨，我一大早就起床來到門廊，從草原上向約翰尼斯堡方向望去。我能看到大堆軍火在清晨微弱的陽光下閃爍，聽到低沉的噠噠槍聲。革命尚未結束。
「那麼你是知道了，先生。」他終於說。
「這是怎麼回事？」
「是的，沒人知道他怎麼逃掉的。昨天晚上，他還被綑綁得很緊——鎖在軍隊看管的一個農莊頂樓，但今天早晨那裏卻空無一人。煮熟的鴨子飛了。」
「當然知道，哈瑞．盧卡斯。」
尤斯塔爵士被一名強壯的衛兵押往相反方向去了。他故做姿態，臨走時和我們揮手告別ｗww•ｈｅｔuｂoｏk.coｍ.ｃｏm。
我們藏身的所在，是離約翰尼斯堡約二十英里外的草原上的一個農莊。我疲憊地打瞌睡。兩天來的興奮和激動，使我癱軟如泥。
「當我還年輕時，我愛上一個女孩，但她把我遺棄了。從此以後我一心工作，事業對我來說就是一切。然後我遇上了你，安妮——剎那之間，一切又變得毫無價值。但年輕人與年輕人相互愛戀……而我仍有工作要做。」
他們兩人似乎在進行意志的較量。雷斯勝了，哈瑞略微眼神避開。
我們那晚不能回約翰尼斯堡，砲聲不斷響起。我想我們或多或少被隔離了，因為暴徒已佔據了部份郊區。
「你當時是這意思嗎？」
「有什麼消息？」我問道。
這問題令我吃驚。
「那當然。」
「我想你會很成功的，」我做夢似地說，「我覺得你前途無量。你會成為世界級的偉人。」
「當然。」
我適度地反應了幾句，雖然有和圖書一搭沒一搭的，結果談話也逐漸冷淡下去。然後雷斯上校忽然問起哈瑞。我告訴他哈瑞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天早晨我一直沒見到他。
這時哈瑞大踏步轉過房子的角落。雷斯上校起身。
我覺得自己好像在說一個預言。
「安妮，你記得從馬托波斯開車回來的那天，我告訴你我知道該怎麼做嗎？」
他點了點頭。
我心中暗自高興。直至現在，我個人仍不禁對尤斯塔爵士存有一種好感。我知道這很不應該，但事實就是如此。我欽慕他，我也知道他是個十足的壞蛋，但他令人感到愉快。我從未遇過有他一半好玩的人。
他握著我的手，低聲說：
吃完早飯，我坐在門廊裏，手裏拿著一本書，但是沒有翻讀。我正在沉思，沒看到雷斯上校騎著馬過來，直到他說「早安，安妮」，我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早安，盧卡斯。」他說。
「我想你是對的，先生。告訴她我的本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