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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先生。」那職員恭敬地轉向布克先生。「可是情況就是這樣。」

「這班火車真是擠得出奇！」那年輕人說。

「您太客氣了。」

「好的，先生。您的目的地是——」

「晚安，先生，您的包廂是一號。」

「真是奇怪，先生。」他對白羅說，「這趟火車上的頭等臥鋪一個空位也沒有了。」

「沒有關係。」

「哦，那你是要回國囉——什麼時候走？」

「真是難以置信，先生。似乎全世界的人都選擇今天晚上來旅行！」

「噢，您在貝爾格萊德下車？」

「對不起，」他說，「我想您是走錯房間了吧？」接著又費勁地用法語說了一遍。

「這人是誰？」

「不不。」白羅推辭道，「我不能佔用您的——」

說罷，他就匆匆往走道另一頭走去。白羅再度走進房間。

「都安排好了，先生。」他說，「您是上鋪，七號床位。還有一分鐘就要開車了。」

「布克先生。」

雙方彬彬有禮地謙讓著。

「臥鋪車廂還有票嗎？」

白羅沿著走道走過去，他走得很慢，因為大多數乘客都站在房門外。他有禮貌地一一說「借過」，像鐘擺聲那樣的規律。終於他走到了那個房間。房間裏有一個人高舉雙手在放行李箱，那正是他在托卡良旅館裏見過那個高大的年輕美國人。

「今晚。」

「好，先生。我將替您購買一張往倫敦的車票，並且替您預訂一間『伊斯坦堡—加來』車廂的臥鋪包廂。」

「算是小有成就吧。」白羅想顯得謙虛一些，但顯然做不到。

白羅又看了一下時鐘。七點五十分。

「這毫無疑問。我的意思是，你認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赫丘勒．白羅到托卡良旅館之後，先訂了一間附浴室的房間，然後走到服務台那裏看看有沒有他的信。

火車一和_圖_書陣晃動，兩人不約而同轉身向外，看著燈光下狹長的月台緩慢地從他們面前掠過。

接著管理員就告訴搬運工該把白羅的行李搬到哪兒。

「啊喲，那就不方便了。」布克先生說。

說話的是個身材矮胖、頭髮蓬鬆的中年人。他滿面笑容。白羅站了起來。

那個老頭兒嗯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我到敘利亞辦點事。」

「是啊，」管理員回答，「不過有一位乘客到現在還……沒來。」他吞吞吐吐的說。

「白羅先生。」

這兩位客人坐得離赫丘勒．白羅不遠。其中較年輕的一位大約三十歲，模樣挺討人喜歡，一望即知是個美國人。不過讓這位矮個子偵探感興趣的卻是另外一位。

到了火車站，布克先生受到身穿棕色制服的管理員必恭必敬的接待。

「二等鋪位倒是有一個，先生。」

「Precisémént！他的身體好比一架鐵籠子，處處顯得威嚴體面，可是在那鐵欄杆裏的，卻是一頭兇猛可怕的野獸。」

「我得今天晚上動身，」他問櫃台人員，「辛普倫東方快車幾點鐘開？」

「別操心了，老兄。」白羅說，「我可以坐普通車廂。」

「是的。我已請他們替我訂一個包廂。我原先想在這裏待幾天的，可是剛接到電報叫我回英國，有重要事情。」

「不，不。」布克先生問管理員，「客人都上車了嗎？」

「我們出發了！」麥奎恩說。

布克先生和管理員互看了一眼，管理員面帶微笑。他是個身材瘦長的中年人。

汽笛響起，引擎發出一陣低沉的吼叫。白羅和年輕人都走出房間站在走道上。火車外面有人叫道：

有三封信等著他折閱，還有一封電報。看到電報，他驚訝地挑www.hetubook.com.com了一下眉毛。

「剛才在餐廳裏，他走過我身旁，我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像是有一頭野獸——兇猛的野獸，與我擦身而過。」

「喂，先生，」那年輕人忽然說，「如果您喜歡睡下鋪——那樣方便些——就睡下鋪吧，我無所謂的。」

白羅沉默片刻，然後說：

「Comment？」布克先生叫道，「在這樣的季節裏？哦，一定是被一批新聞記者或一群政界人物佔據了。」

「然而從外表看來，他卻儼然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物。」

他如往常一般慢條斯理啟閱了那封電報。列印的電文清晰地寫著：

這時候門開了，服務台的一個職員朝他們走來，臉上帶著憂慮和歉意。

「一個英國人，」管理員翻了一下手中的單子，「名叫哈里斯。」

「真是罕見啊，」他興致高昂地說，「鐵路臥車管理員竟親自幫乘客放行李，真是前所未見啊！」

這位矮小的比利時人點點頭，他退掉了剛才訂的房間，穿過大廳走入餐廳。

布克呵呵一笑。

白羅用英語回答：

「正是那位可敬的美國紳士。」

「九點整，先生。」

「一定趕得上，先生。」

「到了貝爾格萊德，」他說，「列車會掛上一節從雅典來的活動車廂，還有一節從布加勒斯特到巴黎的車廂。可是我們要到明天晚上才抵達貝爾格萊德，今天晚上就成了問題。二等鋪位也沒有空位嗎？」

布克先生不滿地哼了一聲。

他的同房室友笑了笑，惱怒的心情顯然已消失無蹤，可能也是意識到對這種事情只能採取豁達的態度。

「喂！」白羅說，「你覺得這兩個人怎麼樣？」

「無論如何，你必須替這位先生找一個地方，他是我的朋友。他可以借用十六號單間包廂。」https://m.hetubook.com.com

「倫敦。」

「另一個呢？」

但他們尚未真正出發，汽笛又響了。

「都是美國人。」布克先生說。

「Tout áfait au bout, Monsieur。」他叫道，「倒數第二間。」

「反正只睡一個晚上。到了貝爾格萊德——」

「好啦好啦。」布克先生對白羅說，「別擔心，朋友，我有辦法。車上有一個單間包廂，十六號，總是留著不賣，由管理員負責照管。」他微笑抬頭瞧了一下時鐘，說道：「走吧，我們該動身了。」

「啊！」布克先生歎了一口氣，「Les affaires-les affaires！不過，老兄你的事業現在是如日中天啦！」

然後他起身說道：「赫克特，把帳付了吧。」

「那就這樣辦吧。」管理員說。

「這可能只是我的想像，可是我怎麼也擺脫不掉這種印象——一尊煞神從我身旁擦身而過。」

「那間包廂也已經有人了，先生。」

「是的，先生。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列車確實客滿了，找不到一個空鋪位。」

「說實話，老兄，我並不喜歡他。他讓我覺得不舒服。你說呢？」

「可是那是個女士的鋪位。那間房裏住了一位德國女士，她是一位夫人的女僕。」

「什麼？十六號包廂也有人了嗎？」

布克先生也是比利時人，他是國際鐵路臥車公司的一位董事，同這位比利時刑警隊的卸任明星警探是老相識。

「車上沒有別的鋪位了，先生，這位先生只能到這裏來。」

布httｐs://m.ｈｅtｕbooｋ.ｃoｍ•cｏm克先生說：「親愛的朋友，你怎麼會大老遠跑來這裏啊？」

用餐時，赫丘勒．白羅一直致力於不讓他那兩撇鬍子沾著湯汁。完成這個困難的任務之後，他趁下一道菜還沒上來，環顧了一下周圍，餐廳裏有五、六位客人，其中只有兩位能引起他的興趣。

「不是的。您知道——」

「你是指那位可敬的美國紳士嗎？」

「把這位先生的行李搬到七號鋪位去吧。」布克先生說，「如果這位哈里斯先生來了，我們就對他說他來得太晚了，臥鋪不能保留到這麼晚。反正我們會處理的，我管他什麼哈里斯先生！」

「這名字倒是個吉兆，」白羅說，「我讀過狄更斯的書。哈里斯先生，他不會來了。」

正當他向侍者點菜的時候，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都辦妥了，雷契特先生。」

那年輕人見到白羅進房便皺起眉頭。

然後他站到一旁，讓白羅上車。

「頭等。」

東方快車開始了橫越歐洲的三天旅程。

「老兄，你真會想像。」布克先生說。

「啊！mon vieux，真是意外相逢啊！」有人在他背後說。

這年輕人真討人喜歡。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啦？」布克先生氣沖沖地說，「是哪個地方在舉辦會議嗎？還是有什麼集會呢？」

「七號鋪位，是個二等鋪位。那位先生到現在……八點五十六分了，還沒有來。」

「不，我叫麥奎恩。我——」

那人的年紀有六、七十歲。遠遠看去，和藹的容貌像是位慈善家。他頭頂略禿，腦門很寬，微笑時露出一排潔白的假齒，看上去是個秉性仁慈的人，只是一雙眼睛細小深陷又詭詐，感覺格格不入。不僅如此，他在同他的年輕伙伴講話時，眼睛不時向四周掃視，且看了白羅一眼，閃現https://m.hetubook.com.com出一種殘忍和不自然的緊張情緒。

「繼續說呀！」

他一邊說一邊把靠走道的玻璃窗往上抬開，並且把白羅的行李提進來。

「我還趕得上用餐時間嗎？」

「一定有，先生，這個季節買票並不難，幾乎沒有人坐火車。您要坐頭等廂還是二等包廂？」

「您是哈里斯先生嗎？」

「voild ce qui est embêtant。」白羅喃喃自語，一時打不定主意。他抬頭望了望時鐘。

「待會見吧。」他說。

他叫來了幾名搬運工，他們用推車把行李搬到列車中段。那兒掛著一塊鐵皮牌子，標明這趟列車的行駛路線：

這時候白羅身後傳來了管理員的聲音。那是一種帶著歉意，甚至氣急敗壞的聲音。

「開車啦！」

「噢，那麼——」

當白羅再度在大廳遇到布克先生時，這兩位客人正要離開旅館。他們的行李被搬下樓來，看來這些事都由那位年輕人料理。一會兒那位年輕人推開了玻璃門，說：

「那個年輕的看起來還挺隨和。」

白羅說道：

白羅對他話中的歉意頗感興趣。毫無疑問，這位年輕人曾答應給管理員一筆優渥的小費，條件是讓他獨佔這個房間。然而，當公司的一位董事也在車上並且下達了命令，即便是最慷慨的小費也會失效的。

「不，先生，純屬巧合，剛好有許多人選在今天晚上旅行。」

把行李箱都放上架子之後，管理員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好極了，我也是。我要到瑞士洛桑去，有些事要辦。我想你是搭辛普倫東方快車吧？」

他的嗓音略帶沙啞，讓人感到古怪、難以捉摸又可怕。

「我聽說今晚的臥鋪車廂已經客滿了？」

「唉，」布克先生笑瞇瞇地說，「也有可能，世界上本來就有不少煞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