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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找伊文斯?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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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父親大人

二、父親大人

「可憐的老爸,」巴比想道,「他一定坐立不安,一定不知道究竟要開始晚禱與否。他會等到肚子痛了才罷休,隨後晚飯也吃不下。他不會明白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讓他失望的,總之,這又有什麼要緊呢?他永遠也不會明白這點。人過了五十歲就毫無理智,他們只會為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操心得要命。我看他們受的教育全是錯的,但現在他們已無法改變。可憐的老爸,他的理智還不如一隻小雞!」
「是這樣的,」巴比接著說,「我六點鐘有個約會——」
醫師去的時間太久了!此時他該回來了吧?
「別客氣,」這人回說,「誰都會這樣做的。總不能留下這個可憐的傢伙躺在這兒——啊,我是說,總覺得這麼做不合人情。」
隨後他發現,在他抽出手帕的同時,也拉出了死者衣袋裏的另外一樣東西。是張照片。他將照片重新放回死者衣袋時,瞄了照片上的臉孔一眼。
但對方似乎相當理解。
「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巴比能找到事做……」
「老天爺,」牧師叫了起來,「真慘呀!他當場斃命嗎?」
解釋和指責延遲到晚禱之後再說吧。巴比氣喘吁吁地和圖書坐上椅子演奏古風琴。聯想到剛才那一幕,他的手指彈奏出蕭邦的「葬禮進行曲」。
「我幫不上任何忙嗎?」他問,「去求救什麼的?」
牧師想:
「是的,我很不願意,」巴比說,「我是說,這個可憐的傢伙死了,當然,我們無能為力,不過……」
「真不知道我還能在這兒撐多久……」
巴比挪了挪腳。
時間已是六點過五分了,但鐘還在鳴著。
但來人不是醫師,而是個穿高爾夫燈籠褲的陌生男子。
這是張女人的面孔,氣質非凡,使人難以忘懷。她臉蛋標緻、眼距很寬,看起來和少女差不多,一定不到三十歲,但抓住巴比注意力的並非其美貌,而是其美貌所散發出的那股迷人特質。他想,這是那種不容易讓人忘卻的面容。
「要是你不能正正經經做一件事,我親愛的巴比,」他說,「那最好根本別做。我知道你和你所有的朋友似乎都毫無時間觀念,但有個人,我們不能讓祂等。是你自願要演奏風琴的,我並沒有強迫你。然而,你自己漫不經心,跑去玩樂……」
「我想是戰爭的關係,」巴比的想法很實際,「戰爭使他們焦躁不和*圖*書安,他們此後再也沒有復原。」
巴比點點頭。
「起了點霧,」他解釋說,「這條小路有點危險。好了,再見!非常感謝。我得趕緊走了,你真是太好了。」
他恭敬地輕輕把照片放回死者的衣袋,然後又坐下來等醫師回來。
巴比爬上陡峭的山路,到了山頂,他向那人揮了揮手,然後飛奔穿越林地。為節省時間,他翻躍教堂的院牆,並未繞道走臨街的大門。不料此一舉動被牧師從禮拜堂的窗戶看得一清二楚,牧師內心十分不滿。
時間過得很慢,至少對這位等人的小伙子來說是如此。而且,他剛想起一件事:他答應過父親六點鐘晚禱時要演奏風琴,而此刻是五點五十分。當然,他父親會諒解這種情況,但他依然認為剛才若記得請醫師去送個口信就好了。湯瑪士.瓊斯牧師是個極其神經質的人,愛大驚小怪。每當他一小題大做,消化器官就出毛病,他便痛苦萬分。雖然巴比認為父親是個令人同情的老笨蛋,但仍然非常喜愛他。反過來說,湯瑪士牧師認為自己的四男是個可憐的小笨蛋,而且他對巴比不知謀求上進深感不耐。
「哦,我親愛hetubook.com•com的巴比,」他說,「是不是沒有什麼事會震動你那鐵石般的心腸?這事使我感到無言的悲痛。你面對了死亡,一種突然而至的死亡,但你竟還能對此開玩笑!你簡直是無動於衷,無論如何莊嚴、如何神聖的事,對你們這一輩的人來說,都不過是個玩笑!」
巴比想,最好在父親說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打斷他。
巴比想:
但你還能指望什麼呢?五十歲以上的人什麼事也不了解。他們的觀念相當奇怪。
「目前沒有。」
這人身材高大,聲調高亢悅耳。巴比看不清他的模樣,因為現在已近黃昏。
他為父親感到羞恥,並替他難過。「對不起,爸爸。」他說,心裏清楚解釋是沒有用的。
晚禱後,牧師悲哀大於憤怒地(根據他特意指出)教訓起兒子來。
巴比跪在他身旁,但毫無疑問,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在最後一刻甦醒,突然發問,接著,一命嗚呼。
「看守一個摔下懸崖的傢伙。你是知道的,斷崖在第十七球區附近。當時起了點霧,他一定是走過了頭就摔下去了。」
「沒有。他失去知覺。但湯瑪士醫師一離開,他就死了。我當然覺得應該https://m•hetubook.com.com待在那兒,總不能扔下他不管。後來又來了一個人,我就把守護的工作交給他,盡快地跑回來了。」
「而你不願意離開……」
「我在這兒是個陌生人,」他解釋說,「對了,我叫巴辛頓范奇,來這兒看房子。哎呀,真是可怕!他失足摔下懸崖了?」
他指引方向,給對方鼓勵,直到兩人面對面地站在這塊狹窄的高地上。來人年約三十五歲,面部表情有點優柔寡斷,戴著質感不錯的單片眼鏡,留一小撮鬍子。
當然了,如果他父親不能明白他之所以開玩笑,就是因為感受強烈——唉,他父親是不可能明白!那不是容易解釋清楚的一件事。悲慘的死亡出現在眼前,你還得咬緊牙關撐住。
他坐在那兒,愛怒交集地想著父親。家居生活對他而言,似乎是父親奇特觀念下的一種長期犧牲。而對瓊斯牧師來說,老被年輕的一代誤解或說三道四,似乎也是一種長期犧牲。雙方在同一問題上存在相當多的分歧。
「我明白了,」他說,「好吧,我下來,也就是說,如果我可以找到路的話。我會待在這裏等那些人趕來。」
牧師歎了口氣。
「哦,你會嗎?」巴比感激地說,和圖書「是這樣,等我的是我父親。他其實並不壞,只是很容易被雜事弄得很煩。你看得見路嗎?往左走一點,現在往右,對了。其實不難走。」
牧師為兒子感到難過——他看來十分困窘——但又為兒子感到羞恥。這孩子對生命的嚴肅性毫無概念,連他的道歉也是既輕率又無悔意。
「對不起,爸爸。」他說,語氣輕鬆愉快,不論話題如何,他一貫是這種口氣。
但他們都互相深深地摯愛著對方。
巴比站起來不高興地跺跺腳。這時他聽見上面有動靜,就抬頭望去,謝天謝地有救了,再也不需要他守候了。
他停頓下來,發現他和平時一樣很難用語言表達混亂不堪的思緒。
他倆一起往牧師公館走去,互相都在努力找理由原諒對方。
巴比把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這名陌生人不時表示震驚。
「喂,」來人問,「出什麼事了?發生意外了嗎?我能幫什麼忙嗎?」
巴比滿懷歉意地把手探進死者的衣袋,抽出一條絲質手帕,恭敬地蓋住死者的臉。他能做的只有這點。
巴比說救援還在路上,並問對方是否看到有人到來的跡象。
「這次不是我的錯,我是為了看守一具屍體。」
「你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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