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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縫好鞋釦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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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縫好鞋釦

一,二,縫好鞋釦

「胡扯,你剛才還跟我說,昨天夜裏疼得幾乎沒閤眼。」
「不過,他的手會顫抖,」莫利小姐說道,「依我看來,他還酗酒呢!」
「我不知道你是比利時人,真有意思,我聽人說利奧波德國王是一個好人。我堅決信奉皇室傳統,要知道,皇室的人訓練有素。你看他們記住姓名和面孔的能力,多麼不同凡響,這全是訓練的結果。不過,當然囉,有些人對這類事情有天生的才能,像我就是,我記不住名字,但是我見過的面孔就怎麼也忘不了。譬如,前幾天來了個病人,我過去從未見過他,他的名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可是我立即對自己說:『我在哪兒見過你呢?』我還沒理出頭緒,不過,我確信我會想起來的。請再漱一次口。」
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弟弟,問他是不是洗澡水又太冷了。
「有哪裏特別不舒服嗎?」莫利先生問。
「那顆牙的填補物有些磨損,不過沒什麼大不了,我很高興牙床完好無損。」
他非常仔細地翻閱了一遍,但沒有找到有趣的笑話。
白羅用低沉憂鬱的嗓音回答說,這樣很舒服。
「賴利確實十分能幹,他的學歷是一流,又懂得最新技術。」
莫利先生搖搖頭。
森伯莉.西爾小姐說:
他走進候診室去拿他放在那裏的帽子和手杖,那個焦躁不安的年輕人還在,這使白羅感到有些吃驚。另外還多了一位病人,一名男子,在看《野外雜誌》。
接著他又往下說:
一位軍人模樣的紳士坐在一張椅子上,黃色皮膚,蓄著令人討厭的鬍鬚。他注視白羅的表情,就好像在觀察某種有害的昆蟲一樣,看得出他寧願身上帶的不是一把槍,而是一罐弗利特牌殺蟲劑。白羅厭惡地注視著他,暗中思忖:「怎麼有些英國人天生就一副臭臉和怪里怪氣,活著要是這麼痛苦,何不出娘胎時就把他們掐死算了。」
他試圖重新抓回原先的好心情,可是徒勞無功,眼前的一切已經收縮成幾個不加修飾的大字:
「哦,不會的,親愛的,我認為格拉蒂斯不會做這種事。你不是覺得她一向勤勤懇懇盡職盡力?」
白羅笑著回答:
接待生走進來叫著:
他跟著接待生出了候診室。
不過,她真正說出口的卻是:
白羅在門廳的鏡子前停下來,整理一下在莫利先生補牙時被搞亂的小鬍子。
「喂,你現在空閒著嗎?」
聽到莫利隨口把他們兩個連在一起,白羅心中感到一陣不快。莫利確是個不錯的牙科醫生,但是倫敦城裏也還有其他不錯的牙醫,而赫丘勒.白羅卻只有一個哩!
亨利.莫利沮喪地說:
「那就更該去看牙醫,」博萊索夫人口氣十分肯定。「我們都愛拖延這種事,就因為膽小。不如一勞永逸地把它治好吧。」
在南肯辛頓的格倫戈里飯店,早餐時間已經結束,森伯莉.西爾小姐正在大廳裏跟博萊索夫人說話。她們在一個星期前,也就是森伯莉.西爾小姐下榻飯店當天,因為坐在相鄰的餐桌用餐,而變成了朋友。
莫利先生俯著身子把填充物塞進白羅的牙齒裏,仍然用充滿崇敬的語調說著:
莫利小姐聲音低沉地說,不管哪個政府掌權,她都認為是非凡的成就。因此她逼她弟弟解釋為什麼政府的政策不能令人信服,是愚蠢、軟弱,甚至是毀滅性的。
那位女士下和_圖_書了計程車,可是在下車時,她的另一隻腳絆在車門上,上面的裝飾鞋釦被卡掉,叮噹一聲落到人行道上。白羅充滿騎士風度地一步向前把它撿起,然後深深一鞠躬,把鞋釦歸還原主。
「不,不必,我待會兒走下去吧。」
「皮勒先生有請。」
「莫利先生在嗎?」
白羅違心地表示還記得。
「唔,我認為,看來一切正常。咬合一下,輕輕地……舒服嗎?根本感覺不到填充物吧?再張開。嗯,看來一切正常。」
「要知道,這就是對那些追隨希特勒、墨索里尼和其他什麼主義者的回應。」莫利先生在處理第二顆牙時繼續說:「我們英國就不用把國家弄成那樣,瞧,我們的國王和女王多麼民主。當然,像你這樣習慣於共和思想的法國人是……」
她走上了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的階梯,而那位計程車司機因為小費太少,而露出厭惡的樣子呆在那裏,白羅打斷了他的沉思。
「我想你說得很對。而且莫利先生是個輕手輕腳的人,從來不會弄疼病人的。」
接待生打開房門,叫了一聲:
「不過說真的,它一點也不疼了。」
博萊索夫人個子很高、說話聲音低沉,相當引人注目。森伯莉.西爾小姐則是四十出頭,頭髮花白而凌亂鬈曲。她的衣服沒有造型,有藝術家的味道,而她的夾鼻眼鏡老是往下掉,說起話來滔滔不絕。
然而,還是有些不尋常,有一兩次董事長用手摸著自己的臉,用手撐著下巴,這不是他平常的坐姿,而且有一兩次他顯得心神恍惚。
他的聲音中有一兩處特別短促,帶有苦澀的味道,與會議的進行頗不相稱。
白羅根本不必表示,不必舉手、皺眉、眨眼,或者大聲叫喊。莫利先生十分適時地停止鑽機,短促地吩咐了一下「漱口」敷了些藥,選了個新鑽頭,又繼續。這種鑽動帶來的折磨,與其說是疼痛,不如說是恐怖。
有句話停留在森伯莉.西爾小姐的唇上欲言又止。是句表示反抗的喃喃自語:「沒錯,反正不是你的牙齒!」
白羅嘴裏塞著幾團棉球,舌頭下面還有一根發出聲響的玻璃管,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一些意義不清的噪音。
「她的一個親戚生病,因此她被叫回鄉下。這種事老是會發生在正忙的時候。我今天上午已經耽誤了時間,你前面那個病人又遲到。真叫人惱火,整個上午都攪亂了。另外,我還得多看一個病人,因為她牙疼得厲害。我在上午總會留一點時間應付這種情況,但是,還是手忙腳亂。」
桌旁那位男子放下《野外雜誌》,站起身來。他是一個中等個子的中年人,胖瘦適中,穿戴講究,態度謙和。
他抱怨燻豬肉味道不佳,咖啡看起來像泥漿,還說早餐的麥片一次比一次糟糕。
「我,呢,不是……法國……人;我……呃,是比利時人。」
他打開開關,響起一陣嗡嗡聲。莫利先生取下牙鑽,細心謹慎地裝上鑽頭。
於是那位軍人模樣的人被領走了。
赫丘勒.白羅有感於這個事實,渾身毛骨悚然。
「這些女孩子,」他說,「都是一個樣!不負責任、自私自利,完全不可靠。」

接待生走進候診室,這次是用明確而肯定的口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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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英國最富有和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然而,他像其他人一樣,仍得來看牙醫,而且毫無疑問,也和其他人有相同的感覺!
白羅拿起一本《謗趣》週刊。

「我相信這一定很傷腦筋,亨利。順便問一句,那個新來的小伙子表現得如何?」
「我從未見過這麼糟的人!一個名字也對不起來,工作態度再草率不過了。要是他再不改進,我就要炒他就魷魚,再找一個人。不知道我們的教育發生了什麼問題,儘在培養笨蛋。你說什麼他們都不明白,更別說要他們牢記在心了。」
莫利先生慢慢地從這顆牙檢查到那顆牙,又是輕輕地敲打,又是用器械探索,還喃喃自語地發表意見:
現在她愁眉苦臉地說:
雖然已胃口盡喪,但白羅還是彬彬有禮地替她撿起夾鼻眼鏡和手提包。
最後,莫利先生直起身子,露出滿意的神情。
他走下兩段樓梯,當他來到最後一個轉彎處時,他看到那位駐印度的英軍上校也出來了。他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兇狠,白羅愉快地想,他說不定是個神槍手,射殺過許多狠角色,是大英帝國前哨部隊的中堅份子呢。
他又繼續往下查。
他瞥了一眼報紙,批評政府已從無能的狀態蛻變為十足的愚蠢!
他妄想著莫利先生被人請走了,或者生病了,今天不看病了……一切幻想純屬徒勞。接待生後退一步,讓赫丘勒.白羅跨進屋裏,門無情地在他身後關上,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不會有絲毫改變。
「不舒服要讓我知道。」他簡短地說了一聲,便開始了令人生畏的動作。
莫利小姐問:
「沒錯,沒錯,喬治娜,不過那都是這混小子出現前的事。最近,她變很多,完全不一樣了。魂不附體、心煩意亂、緊張不安。」
他毫不留情地把熱空氣往蛀洞口噴。
「我會跟平常一樣,一點半來拿三明治。」
阿利斯泰.布倫特笑著搖搖頭。
「請漱口。」莫利先生說。
「我剛收到她寫的便條,她說她的姑媽中風了,因此她得去薩默塞特郡。」
莫利先生洋洋得意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在那光亮的仿古式薛萊頓長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報紙和雜誌。仿古的赫伯懷特式餐具櫃內,放著一對薛菲爾德產的鑲銀燭台,和一個裝水果糕點的分層飾盤。壁爐台上安放著一個青銅鐘和兩只銅花瓶,窗戶上懸掛著藍色的天鵝絨帷簾。黑橡木色的椅子,畫著紅色的花鳥圖案。
「再見,白羅先生。你沒在我的屋子裏偵查到罪犯吧?」
白羅是個自視甚高的人,他是赫丘勒.白羅,在很多方面都優於別人。然而在這個時刻,他的優越感盡失,他的精神狀態盪到了最低點,他只是個平凡的膽小鬼,一個怕坐牙醫診所手術椅的人。
當然,肝若是……羅瑟斯坦先生的肝不時出毛病,不過他從未聽到阿利斯泰抱怨他的肝不好。阿利斯泰的身體狀況完美無缺,就像他聰慧過人的大腦和如魚得水的理財能力;但他絕不招搖好事,十足的溫文爾雅。
他看了一眼手錶。
「阿羅.邦畢上校有請。」
董事會會議已經順利結束,報告很成功,沒有出現任何異議。但是敏感的塞繆.羅瑟斯坦卻察覺和-圖-書,董事長的舉動有些微異常。
勻稱的腳踝,質感上乘的長統襪。這條腿還不錯,不過他不喜歡這隻鞋,一隻全新的漆皮鞋,上面有一個很大而閃閃發光的裝飾鞋釦。他搖了搖頭。
「這真叫人惱火,不過,親愛的,也不能說是格拉蒂斯的錯。」
「他赴約從來不遲到,常常把他的車打發走,然後步行回辦公室。他隨和、謙遜、毫無架子,他打高爾夫球,喜愛園藝。你做夢也想不到,這種人能買下半個歐洲!他看上去普通得就像你我之輩。」
「嘿,親愛的,牙齒真的已經不疼了!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啦!我想,也許我要打個電話——」
白羅出了房間。當他關上身後的房門時,他聽到水龍頭又打開了。
這些念頭在赫丘勒.白羅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隨後,他拿起帽子和手杖,便向門口走去。他習慣性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時他驚訝地想,那個年輕人的牙一定疼得不輕。
「嘖,嘖,」莫利先生憂傷地說,「我們必須使蛀牙完全乾燥才行。」
他的運氣像往常一樣好,想不到他只對那個傻女人說了幾句客氣話,居然就得到如此優厚的回報。嗯,行善本該不圖回報嘛!他一直都是個善良的人,而且慷慨大方!今後,他會更加慷慨大方。他的眼前飄過種種行善的場面,小德米崔……還有那個好心腸的康斯坦特鮑勃勒斯,含辛茹苦地經營著他的小餐廳。對他來說這些都是令人高興的意外。
老天爺!不是四十歲左右,而是將近五十歲了。她戴著夾鼻眼鏡,凌亂而灰黃相雜的頭髮,衣服不好看,是那些暗沉的人工綠。
白羅正想著這是個奇怪名字,這時門又突然打開,走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不,朋友,我沒喝醉。因為我剛去了牙醫那兒,因此六個月之內不用再來,想到這個就叫人高興。」
他上下調節著手術椅擱頭的部位,動作十分靈活。
白羅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在叫喚自己,便站起身來。接待生把他帶往大廳後面,轉彎來到一個小電梯前,然後坐電梯把他領到二樓。在二樓上,接待生領著他穿過走廊,打開一扇房門,進入一間小小的候診室,又在第二道門上敲了一下,沒等屋內回應就打開門,往後一站,讓白羅進去。
「我該走了。今天早上我的時間排得滿滿的。那個叫森伯莉.西爾的女人要補牙,她痛得受不了了。我建議她去找賴利,可是她根本不聽。」
「別傻了,親愛的,你得去看牙醫把它治好。」
她向他表示謝意,結果夾鼻眼鏡掉在地上,接著手提包也掉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我的車在等著呢。」他看了一眼手錶,「我不回城裏去。」他停了一下又說:「事實上,我要去牙科醫生那兒。」
他慢慢地領著白羅走向指定的地點——那張手術椅!
計程車司機陰鬱地回答說:
莫利先生結束了他職業性的洗手,用鼓勵的職業性口吻說著:
莫利先生個子很小,但是他的臉部輪廓果斷自信,下巴的線條看來頗好爭鬥。他姐姐身材高大得像個女擲彈手,他的家務都由她料理。
謎底揭曉了。
眼下,莫利先生正在準備填補物,談話又重新開始。
接待生開口:
女擲彈手深深地歎了口氣。她說:
她弟弟笑了,又恢復了往常的好脾氣。他說:
當莫和_圖_書利先生充分解釋了他的看法後,他又喝了一杯他看不上眼的咖啡,才發洩出真正使他氣惱的事。
「不管怎麼說,亨利,年輕女孩很容易墜入情網,這是沒辦法的事。」
早餐的時候,莫利先生沒什麼好脾氣。
莫利先生把他的小桌子轉近些,拿起一面小鏡子,抓起一件器械,準備開始工作。赫丘勒.白羅雙手緊抓椅子把手,閉起眼睛,張開嘴巴。
赫丘勒.白羅從計程車下來,付了車資,便按了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的門鈴。
羅瑟斯坦問:
莫利先生很不情願地回答說,不是這麼回事。
「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十二點鐘。」
「她不該讓愛情影響她的工作,尤其是今天,我又特別忙!有好幾位十分重要的病人。真叫人火冒三丈!」
博萊索夫人打斷了她:
「她當然不聽嘛。」喬治娜流露出對弟弟的忠心。
「我開車送你吧?」
莫利先生一邊碾填充物一邊仔細地看著。隨後他又往下說:
土裏土氣的鞋子!
赫丘勒.白羅問:
「這顆牙有點小麻煩。你不感覺疼嗎?唔,我感到吃驚。」
在薩伏飯店的安布若提斯正用牙籤剔著牙齒,獨自咧嘴笑著。
「今天上午我得自己做這件事,」他解釋,「芮薇爾小姐被叫走了。你還記得芮薇爾小姐嗎?」
赫丘勒.白羅因為張著嘴,講話困難,聲音聽起來有些含混,因此他的回答被理解成沒有哪裏特別不舒服。
白羅進屋後聽見了嘩嘩的自來水聲,便繞到門後,發現莫利先生正在牆邊的洗手池,帶著職業癖的洗著雙手。
白羅把名字告訴他,大廳右邊的一道門被推開,他踏進了候診室。
白羅帶著煥新的善意端詳著這個年輕人,他看上去還是一臉兇相,彷彿想進行一場謀殺,只不過他不是兇手。白羅體貼地思忖著,毫無疑問,過一會兒,這個年輕人就會腳步輕盈地走下樓梯,由於疼痛已經結束,他將興高采烈、滿面笑容,對誰都不會有惡意。
阿利斯泰.布倫特!一個響噹噹的名字。他不是公爵,不是侯爵,不是首相,他就是阿利斯泰.布倫特先生。大眾幾乎不認識他的臉孔,他只偶爾出現在報紙短訊中,並非一個招搖的人。
漱口完畢,莫利先生用斟酌的目光朝病人的嘴裏細細瞧著。
他看到司機滿腹疑慮的樣子。
「啊,是的,之前和之後有巨大的差別!這時,我們牙醫也不再是魔鬼了!要我按鈴幫你叫電梯嗎?」
「我怎麼知道她姑媽是不是真的中風?我怎麼知道不是她跟那個小伙子策劃好的?那個不正經的年輕人。倘若說我見過什麼信不過的人,那傢伙就是這種人!也許他們事先策劃好去郊遊。」
他剛滿意地整理好鬍子,電梯又降了下來,接待生從門廳的後面走來,一面吹著刺耳的口哨,他一看到白羅便猛地住口,走上前來為他打開前門。
「哦,我是閒著。」
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十二點鐘。
莫利先生厲聲說:
「我也是,」赫丘勒.白羅說,「高枕無憂啦。」
他們步出董事會辦公室,走下了樓梯。
他是一個不願拋頭露面、人們也無法描述的英國佬,然而他卻是英國最大的銀行的老闆,一個擁有億萬財富的人,一和_圖_書個對政府發號施令的人。他過著平靜而低調的生活,從不在公眾場合亮相,也從不發表演說。然而他手中掌握著國家最高權力。
「布倫特先生有請。」
一輛計程車剛好在門前停下,一條腿從車裏跨了出來。白羅帶著男性的興味打量著這條腿。
即使是大人物,一生中一定有丟臉受辱的時刻。人們說,沒有一個男人在貼身隨從面前是英雄,我們還可以加上一句,去看牙時,沒有男人敢說自己是英雄。
「你說她是個聰穎、熱愛工作的女孩。」
「這個時候,天氣不該那麼暖,是吧?」
也許是某種難言之隱?然而,不管怎麼說,羅瑟斯坦無法把難言之隱與阿利斯泰.布倫特聯想在一起。他是個不會感情用事、非常典型的英國人。
牙籤在嘴裏隨意地剔來剔去,安布若提斯臉部的肌肉,因為牙痛而抽搐了一下。剛才幻想著的景象突然變得暗淡無光,現在得考慮當務之急了。他用舌頭摸索口腔,並掏出筆記本。筆記本上寫著:
「那就隨你方便,電梯在樓梯旁邊。」
「沒錯,沒錯。」
他對某顆牙產生懷疑,停頓了一下,轉動器械探查,再檢查一次,還好是一場虛驚。他又檢查下面的牙齒,一、二,接著到第三顆——不!赫丘勒.白羅模糊地想起一個成語:「獵犬發現了野兔!」
「這樣,」莫利先生興致勃勃地問,「舒不舒服?舒服嗎?」
「你是指格拉蒂斯?」
當那年輕人站在桌子旁邊,不停地翻著雜誌時,白羅在一旁打量著他。一個不討人喜歡而且看起來危險的年輕人,他思忖道,說不定是個殺人兇手。至少,他比赫丘勒.白羅所逮捕過的任何兇手都更像兇手。
「沒有,我才沒有——不,確實有過,是的,但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莫利小姐說:
「我跟你說,我一直在觀察一件事,白羅先生,那些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總是準時到從來不讓你等,譬如說,王室成員,他們最小心謹慎。那些城裏的大老們也一樣。今天早上有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要來——阿利斯泰.布倫特!」
「請問貴姓大名?」
赫丘勒.白羅深深吸了口氣,跨上椅子,躺了下來,把頭部放鬆地靠在枕子上,任憑莫利先生熟練地擺弄。
事實上,這是一年兩次的例行檢查,他做事一向有板有眼,因此才會來到這裏。當然,或許用不著任何治療……莫利先生或許會忽略不時疼痛的倒數第二顆牙……但是這不太可能,因為莫利先生是個技術高超的牙醫。
「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只是兩顆牙的填補物有點脫落,還有上面那顆臼齒有蛀痕。我想,今天早上都可以解決。」
候診室裏裝飾得很有品味,然而在赫丘勒.白羅的眼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鬱。
赫丘勒.白羅下了椅子,這下他成了自由人。
軍人模樣的紳士對白羅怒目凝視了好一會兒,隨後一把抓住《泰晤士報》,為了不再看到白羅,就把椅子轉個方向,認真讀起報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伙子把門打開,他身穿接待生的制服,滿臉雀斑,一頭紅髮,舉止十分嚴肅。
「在我來這裏之前,每個人在我眼裏都像罪犯!現在嘛,也許情況已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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