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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終有時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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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夏季第二個月第十七天

二十三、夏季第二個月第十七天

「我知道,蓮梨桑。但是我不得不如此。只要我緊盯著葉瑪西,你就應該會安全。可是我們無法永遠這樣過下去。我知道如果他有機會在同一地點把你拋下山去,他會不惜一試。別人會再把你的死用迷信的觀點來解釋。」
「我記得。事實上我今天晚上才正在想。」
「我並沒有要人帶話給你。」
她心想:「我們在一起會快樂無比……是的,我們會有快樂生活。我們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下強壯、漂亮的孩子。會有忙不完的日子……還有泛舟尼羅河的樂趣……生活會如同我和喀尹在一起時一樣重新開始……我還能再奢求什麼?還有什麼比這更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我知道。」蓮梨桑雙手掩面。「你不用告訴我。我自己已經一點一點看出來了……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為什麼會有這種你所謂『來自內部的腐敗』?」侯里聳聳肩。
然後她開口了,語氣仿如很久以前她宣稱自己要在日落時分單獨一人走在下山的小徑上那般。
腳步聲?
「伊莎因為喜妮說了的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而了解了事實。喜妮抱怨說,我沒有正眼看過她,好像我是在看著她身後某種不存在的東西。她繼續說到沙蒂琵。伊莎霎時明白了這整件事情比我們所想的單純多了。沙蒂琵並不是看到葉瑪西身後的某樣東西——她看見的是葉瑪西本人。為了試驗她這個想法,伊莎以散漫的話語導出了這個主題,除了葉瑪西之外,對其他人來說,她那些話不可能具有任何意義——而且如果她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它只會對他一個人有意義,她的那些話令他感到驚訝,他只稍稍露出短暫的反應,但卻足夠令她知道她所懷疑的是正確的。然而葉瑪西知道她的確起了疑心。一旦起了疑心,一切線索便全部吻合了,甚至是那個小男孩所說的故事——一個對葉瑪西忠心耿耿、願意服從他任何命令的小男孩……雖然那天晚上他聽話地吞下了讓他永遠不會再醒過來的藥物……」
她不能再等候侯里了。太陽已經要下山了。她不知道為什麼他還不來?
他彷彿了解她的心意,回答說:
「我相當快就猜測出來了。是沙蒂琵的行為表現告訴了我。她顯然很怕某人或某樣東西——我當時就深信她怕的人是葉瑪西。她不再欺凌他,反而在各方面都急於服從他。你知道,那件事對她是一大震撼,葉瑪西,她一向看不起的溫順男人,實際上竟然是殺死南翡兒的人。這使得沙蒂琵的世界整個顛倒過來。就像大部份做威做福的女人一樣,她其實是個膽小鬼。這位新的葉瑪西令她感到恐懼。在恐懼之中,她睡覺時開始說夢話。葉瑪西不久便了解到,她這種情況會對他構成危險……
接下來,她知道,就是死亡。她沒有葉瑪西的力氣。就在這裏,在南翡兒掉下山去的地點,在小徑的狹窄處,她也將要落崖而死……
「我知道。」
侯里搖搖頭。
「可是,這是為什麼,侯里?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
蓮梨桑坐在石室的入口,凝視著尼羅河,陷入怪異的夢想中。
但是現在蓮梨桑又回來了,如果她嫁給卡梅尼,那得是因為她想要嫁給他,而不是因為她的家人安排。卡梅和*圖*書尼,有一張英俊笑臉的卡梅尼!她愛他,不是嗎?這就是她要嫁給他的原因。
他快速向她走過來。她正要開口,說出那番愚蠢的恐懼感云云,但話語卻在她唇間突然凍住了。
她雙手衝動地伸向他。
「葉瑪西……葉瑪西……」
「我真懷疑喜妮是不是真的認為她所知道的事會給她帶來權力。但是我不相信葉瑪西會讓她再活多久。或許現在甚至她也——」
他對她溫柔一笑,或許是最後一次對孩童時期的蓮梨桑微笑。然而他並沒有握住她的手。
蓮梨桑聽到腳步聲跟隨著她。
然後她聽見一個聲響,一個微弱、弦聲般的聲響……
然後他衝向前來,那雙帶著利爪的手殘忍地彎曲著,彷彿迫切要掐上她的喉嚨……
死……她又從生的思緒中繞一圈回到了死亡。喀尹已經死了。卡梅尼,或許也會死,而他的臉,就像喀尹的一樣,也會慢慢從她的記憶中消褪……
她定下神來,提起勇氣,一面繼續走著,一面回過頭。然後她感到鬆了一大口氣。跟隨著她的是葉瑪西。不是什麼鬼魂,而是她的親哥哥。他一定是一直在墳墓的供室裏忙著,剛好在她路過時出來了。
「難道就沒有任何人是像他們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嗎?」
傍晚的這個時刻非常寂靜。平靜而美好,她想。侯里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如果他來了,他們至少可以一起分享這美好的時刻……
她站起來,往四周看了看,開始朝下山的小徑走去。
他意味深長地說出最後一句話,蓮梨桑突然了解到她正處在一個抉擇的時刻。
她中斷下來,無法找到適合的字眼來形容她掙扎中的思緒。跟侯里在一起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不去管他的溫柔,不去管他對她的愛,他在某些方面還是令她無法預料、無法理解。他們會一起分享美妙精采的時刻——但是他們的日常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她一直以為她哥哥愛她,但是在這張幸災樂禍、非人的臉上並沒有愛。
有什麼東西像樂聲一般地劃空而去。葉瑪西停了下來,身子搖晃,然後大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她腳上。她呆呆地低頭凝視著一支羽箭。
「那也是假裝的。難道你不記得莫朱說過,一旦藥性消失了,他很快就會恢復力氣。事實上他就是如此。」
「這樣,蓮梨桑,你就能了解你那天親眼所見到的景象了吧。令沙蒂琵看到後跌落下山的不是鬼魂,她所看到的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情況。她在跟隨著她的男人臉上——她丈夫的臉上——看到了他日前把另一個女人丟下山去的企圖。在恐懼之下,她企圖退開,因而掉下去。而在她臨死前,她用即將僵死的雙唇擠出了南翡兒的名字,她是想告訴你,葉瑪西殺死了南翡兒。」
而且也差不多正好在這個地點上。沙蒂琵聽到了什麼令她突然回頭看?
「是的,是葉瑪西,一直都是葉瑪西。」
「還是有的。卡梅尼和我就是,蓮梨桑。我想,我們兩個都是如同你所看到的那般。卡梅尼和我……」
「不,蓮梨桑,現在你面對的並不是死亡,而是生命。你將和誰分享幸福人生?和卡梅尼或是和我?」
「可是他不可能殺害艾匹。他那麼虛弱,站和_圖_書都站不起來!」
「噢,侯里,我好難相信葉瑪西竟做出這種事來。南翡兒,是的,那我能了解。可是,他為什麼要殺掉其他的人?」
「誰能說得上來?可能是人總是必須成長,如果一個人不是變得更仁慈、更明智、更偉大,那麼一定是朝向另一面發展,培養出一些邪惡的因子。或者是他們的生活都太封閉、太內斂了,缺乏寬度或遠見。也可能是——就像農作物一樣——病害是會傳染的,先是一株染上了病,然後另一株也害上了。」
「你,蓮梨桑,不是他的對象。他還是愛你。但是想到你丈夫要跟他分享這一切財產,令他無法忍受。我想伊莎同意你嫁給卡梅尼是有兩個想法。一是,如果葉瑪西再度出擊,比較可能的對象是卡梅尼而不是你,而且,她相信我會保護你的安全。第二個想法是想要將計就計——伊莎是個大膽的女人。她認為葉瑪西在我的監視之下——他並不知道我懷疑他——可能在行動時被逮著。」
侯里繼續說下去:
隨著南翡兒而來的是死亡……
「我知道,侯里,我知道。我的感受跟你一樣,但並不是一直都一樣。有時候我無法跟上你,我聽不懂你的話,我感到孤獨……」
蓮梨桑兩眼凝視著前方,望著底下的山谷,直望到銀白的尼羅河。
這種時刻所剩不多。不久,她便會成為卡梅尼的妻子——
「我無法了解喜妮在此中扮演的角色。」
「我已經做了選擇,侯里,我要跟你共享人生中的所有一切,不管是好是壞,直到至死方休……」
「噢,葉瑪西,真高興看到的是你。」
「然而,」蓮梨桑緩緩說道,「你還是讓他們安排了我的婚事,而且什麼話都沒說——一句都沒說。」
「如果侯里死了,」她心想,「我不會忘記他!侯里是我心中一首永不休止的歌。這也就是說,永不再有死亡……」
「不,不,蓮梨桑,這一點你們全都錯了。沙蒂琵是在底下看見事發的經過。現在你明白了嗎?」
「葉瑪西瘋了,」蓮梨桑說。「他是鬼迷心竅了,可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
南翡兒的來到令她張開了眼睛……
在她眼前,非常清晰地浮現那天在船上卡梅尼面向她坐著的笑臉。
腳步聲……
然後她看著靜靜站在她身旁的侯里。奇怪,她心想,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侯里是什麼樣的人,因為她從來用不著去了解……
她了解到她得不到任何幫助,得不到像卡梅尼那樣加速的懇求效果。要是侯里稍微碰碰她——但是他並沒有。
「可是葉瑪西當時跟你一起在田裏啊。」
「可是,是沙蒂琵——」
而邪惡仍然在他們之中。
好了,現在她正是這樣。現在差不多是她和沙蒂琵看到南翡兒屍體的時刻,而且也差不多是沙蒂琵自己走在這條小徑上突然回頭看——看到死神把她帶走的時刻。
「我想喜妮知道真相,」侯里若有所思地說。「今天早上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了葉瑪西。真是件危險的事。他利用她,引誘你上來這裏。這是她樂於一做的事,因為她恨你,蓮梨桑——」
侯里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
「我不能告訴你該怎麼和_圖_書辦,蓮梨桑。因為這是你的生命,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決定。」
她高興地低喊一聲,停了下來。
突然之間,這項抉擇以最簡單的選項呈現在她眼前——容易的生活或是困難的生活。她強烈地想要立即轉身走下那條蜿蜒的小徑,回到下面她所熟悉的正常、快樂生活中——她以前跟喀尹經歷過的生活。那裏有的是安全感,有的是日常的憂傷和樂趣,除了老死之外,沒有什麼好恐懼的……
蓮梨桑最後一次再把一切原因歸咎於南翡兒的鬼魂做祟……
侯里對她微微一笑。
這不是她所了解的葉瑪西,那位和藹、仁慈的哥哥。他的兩眼非常明亮,舌頭快速舔著雙唇。他的雙手略微往前伸出,有點扭曲,手指看起來就像猛獸的利爪一樣。
「那麼喜妮帶給我的話並不是你要她告訴我的?」
在山上這傍晚的時刻裏,有的是清朗與真實。沒有困惑。她是蓮梨桑,高高的走在這上面,平靜、無懼,終於又是她自己了。
「是的,而這正是引起我懷疑的一個原因,蓮梨桑。因為,對其他人來說,由於自身的性格,他們能得到疏解。但是葉瑪西一向膽怯,容易受控制,從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他愛英賀鐵,辛苦工作以取悅他,而英賀鐵雖覺得他心地好,處事總是出於一番好意,但是行動卻愚蠢、遲緩,他輕視他。沙蒂琵也是,對葉瑪西極盡蔑視、欺凌之能事。慢慢的,他的怨恨心理越來越重,他把它深藏起來,但卻深深烙在心田。他外表看起來越溫順,心中的憤怒就越深。
她的心突然一陣驚懼。那麼是真的了!南翡兒在她身後,跟隨著她……
蓮梨桑顫抖起來,心神不寧,慢慢地站起身子。
「可是葉瑪西……葉瑪西好像一直都是老樣子。」
英俊、強壯、歡樂……她再度感到她血脈的跳動和歡暢。她在那一刻是愛著卡梅尼的;她現在也愛他,卡梅尼可以取代喀尹在她生命中的地位。
蓮梨桑嚇得全身麻痺,一再重覆著這個名字,彷彿無法相信……
「而你是做到了,」蓮梨桑說。「噢,侯里,當我回過頭看到他那種樣子時,我真的非常害怕。」
「蓮梨桑,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來自內部的腐敗』?」
她真的要嫁給卡梅尼嗎?蓮梨桑震驚地猛烈搖搖頭,從長久以來的昏亂默從中醒了過來。她感到有如大夢初醒一般。有一陣子,她完全陷入一種恐懼不安的恍惚情緒中,不管人家提出什麼她都同意。
「不,他不會冒險讓自己死掉。他對自己喝多少酒非常小心。他只喝到夠讓自己病倒的程度,同時誇大他的病情和痛苦。他知道,那是解除嫌疑的一個方法。」
「可是,怎麼會?為什麼?怎麼可能是他?為什麼,他自己也中毒,還差一點死掉。」
蓮梨桑退後靠在斷崖的石壁上,她的雙手徒然地伸出,企圖擋開他。這就是恐懼,就是死亡。
「葉瑪西!」
「死亡……一直都是死亡。」
是的,南翡兒的來到。一切的關鍵都在這上頭。
「那是為了保護你。伊莎也有同樣的想法。我必須保持超然、中立,才能一直監視葉瑪西,不會引起他的憎恨。」侯里深情地加上一句說:「你必須了解,蓮梨桑,葉瑪西是我多年m.hetubook.com.com的朋友,我愛葉瑪西。我試圖勸導你父親交付給他他所想要的地位和權力。但我失敗了,一切都已太遲了。儘管我在心裏深信南翡兒是被葉瑪西殺害的,但是我試著不去相信它。我甚至為他的行為找出種種理由原諒他。葉瑪西,我那不快樂、飽受折磨的朋友,是我非常摯愛的人。後來索巴卡死了,再來是艾匹,最後是伊莎……我開始了解到,葉瑪西心中的邪惡已經完全蒙蔽了他的善良本性,所以葉瑪西最後死在我的手上——一種快速,幾乎全無痛苦的死亡。」
在他的擁抱中,看到他面對著她所突然展現的甜蜜神情,她感到生命充滿了的豐饒。
「當你還是個小孩子時,我就愛上了你。我愛你那張端莊的臉,還有你信心十足地跑來要我幫你修理壞掉的玩具。後來,在八年不見之後,你又回來了,坐在這裏,告訴我你心中的想法。而你的胸懷,蓮梨桑,不像你家人的心思,不是只顧到自己,只想把自己緊守在窄牆裏。你就跟我一樣,向外思及尼羅河,思及一個充滿了新觀念而且變動的世界,想像著一個對具有勇氣和遠見的人來說一切都有可能的世界……」
「噢,侯里,你替我決定,告訴我怎麼辦!」
「你曾經說過,南翡兒帶來了邪惡。不是的,邪惡早已經存在,深藏在你家人的心中。南翡兒的來到只不過是把深藏的邪惡引發出來而已。她的出現使一切暴露出來。凱伊達溫柔的母性變成只為她自己和她的子女著想,變成殘忍無情的自我中心主義。索巴卡不再是開朗迷人的年輕人,而轉變成說大話、沉迷酒色的懦夫。艾匹也一樣,由一個受寵、惹人喜愛的男孩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陰謀算計的男孩。透過喜妮的假意奉獻,怨恨開始明顯暴露出來。沙蒂琵表現得像個欺凌弱小的人,事實上卻是個紙老虎。英賀鐵自己則退化成一個大驚小怪、裝腔做勢的暴君。」
「然後,就在葉瑪西希望他的勤勉得到報償、在他父親認清他的辛勞要把他立為合夥人之時,南翡兒來了。引起關鍵性火花的是南翡兒,也或許是南翡兒的美貌。她挑戰三個兄弟的男子氣概。她將索巴卡視為蠢物,觸及了他的痛處,她把艾匹當幼稚、粗野的小孩子看待以激怒他,同時她向葉瑪西表示,在她眼裏他算不上是個男人。在南翡兒來了之後,沙蒂琵的舌頭終於把葉瑪西逼得忍無可忍。她的嘲笑,她的辱罵,說她比他還像是個男人,終於使他失去了自我抑制的能力。他在這條小徑上遇見了南翡兒,在忍無可忍之下,他把她丟下山去。」
然後她緩慢地,非常緩慢地把臉轉向侯里。如同她在默默問他一個問題。
她想起侯里告訴過她,說她不再是跟喀尹離去時的那個蓮梨桑,而她那麼自信地回說她不久就會是。
(全書完)
他緊盯著她,而他那種眼神是錯不了的。是殺過了人而且正要再試一次的雄性眼神。他的臉上有種殘酷、惡狠的滿足神態。葉瑪西——那隱藏的敵人是葉瑪西!在那和藹、仁慈的假面具之後是——他!
不管南翡兒是否邪惡,她確實帶來了邪惡……
「可是為什麼喜妮——」https://m•hetubook•com.com蓮梨桑停下來,同時搖搖頭。
蓮梨桑顫抖起來。
「侯里,這一切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感覺上,她回到娘家後第一次坐在這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天,她是那麼高興地說,一切都沒有改變,說家裏的一切完全跟她八年前離開時一樣。
或是喜妮,心懷不軌,還活著……喜妮,被人瞧不起、阿諛諂媚的喜妮……
然後侯里說到來自內部的改變,外表毫無跡象的腐化。她現在多少知道他在說這些話時心裏想的是什麼。他企圖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她當時是那麼確信,那麼盲目……那麼輕易地接受她家人的外在價值。
恐懼之情油然而生,不過她的腳步並沒有怠慢,也沒有向前加速奔跑。她必須克服恐懼,因為她沒有做出任何惡行需要悔恨的……
「是的,在那之前一小時。但是難道你不知道,蓮梨桑,南翡兒的屍體是冰冷的?你自己就摸過她的臉頰。你以為她是幾分鐘之前掉下去的,但是這不可能。她至少已經死了兩個鐘頭;要不然,在太陽光照射下,她的臉摸起來不可能是冰冷的。沙蒂琵目睹了事情的經過。沙蒂琵在附近徘徊,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她看見你,企圖把你引開。」
「我們兩個都愛你,蓮梨桑,這你一定知道。」
侯里柔聲說:
這是最後的懇求。她叫出這個名字的聲音中含帶著她對這位大哥的敬愛。這個懇求無效,葉瑪西笑出聲來,陰柔、快活、非人性的低笑。
蓮梨桑尖叫起來,但只是一聲軟弱、無望的尖叫。
南翡兒,心懷不軌,死了……
「是的。然而,你記得嗎,蓮梨桑,我告訴過你索巴卡和葉瑪西小時候的事。索巴卡猛壓著葉瑪西的頭撞地,而你母親過去,一臉蒼白,全身發抖說:『這是危險的。』我想,蓮梨桑,她的意思是,對葉瑪西這樣做是危險的。記得嗎,第二天索巴卡就病倒食物中毒,他們認為。我想你母親多少知道,她那溫順的大兒子心中暗藏著怪異的怨恨,而且有一天可能會爆發出來。」
她不是曾經跟侯里說過,她必須在南翡兒死去的同一時刻獨自走在這條小徑上嗎?不管她是否害怕,她都必須單獨走過一次?
「這很難以對你解釋,蓮梨桑,不過一旦心生邪念,邪惡就會像農作物中夾生的罌粟花一樣盛放。或許葉瑪西一生都有某種訴諸暴力的渴望,卻一直沒能完成這種欲望。他輕視自己溫和、順從的角色。我想,殺掉南翡兒給了他一大快|感。他首先從沙蒂琵的身上體驗到,一向威嚇、欺凌他的沙蒂琵,變得溫順、害怕起來。長久以來深藏在他心中的苦惱一下子全昂起頭來,就像那天在這裏昂首吐信的那條蛇一樣。索巴卡和艾匹,一個長得比他英俊,另一個比他聰明,因此他們都必須除掉。他,葉瑪西,將是這屋子的統治者,成為他父親的唯一慰藉,生存下來!沙蒂琵的死增加了殺戮的樂趣。這件事讓他感到更有力量。在這件事情之後,他的神智開始消失,此後邪惡完全佔據著他。
她正在小石室外面,侯里的手仍然擁著她。她幾乎想不起他是怎麼帶她上來的。她只能以昏眩恐懼的聲音,不敢置信地一再重覆她哥哥的名字。
蓮梨桑聽得毛骨悚然。
侯里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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