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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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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館怎麼樣了?」奧利薇夫人問。
「一切看來很正常嘛,」白羅說。
「當然,從外表看,似乎是那個原子科學家殺了她,不過想當然耳,事情不會那麼單純。」
「有誰向你提出修改意見?」
「不,是個建築物,有點像小廟之類的建築,白色的,有柱子。你或許在丘園見過這樣的建築。還有布魯威小姐,她算是管家兼秘書,又管雜務又負責書信,為人一絲不苟,精明能幹。附近還有一些來幫忙的人。有一對年輕夫婦,亞歷妨克.萊格和他的妻子莎莉,在河邊租了個小屋;還有沃伯頓上尉,他是馬斯頓夫婦的不動產管理人。當然馬斯頓夫婦也得算在內,還有福立亞老太太,她住在從前大門門房住的小屋裏。納塞莊園本來是她夫家的產業,但福立亞家的人不是已經辭世就是死於戰爭,而後因為遺產稅負太重,所以上一個繼承人就把這塊地給賣掉了。」
「當然不會那麼單純。既然你說到這個……」
「我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奧利薇夫人懊喪地說道。「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冷靜一點,」白羅柔聲說道。「我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我們該從何著手呢?」
「真遺憾,」赫丘勒.白羅說。
「奧利薇夫人是我的老朋友,我很高興能應她之邀前來。這地方確實很美,而這座宅子更是富麗堂皇。」
「在場的有哪些人?」白羅問。「相關人士勢必不多吧?」
「原來如此,」白羅說。「沒錯,這是一種伎倆。先提出一些拙劣而荒謬的建議,但其實都不是真正的重要關鍵,其他一些不重要的更動,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關於我到這裏來的事,你是怎麼跟這些人說的?你如何對他們解釋把我找來的原因?」
「我們會理出頭緒來的,」白羅鼓勵她。「你說你覺得——你是怎麼說的?好像被人矇騙?你能不能把意思再說明白一點?」
「福殿那個蠢玩意?那是什麼?是化裝舞會的名稱嗎?」
奧利薇夫人搖搖頭。
「大家都接受這個提議嗎?沒有任何異議?」
「這個謀殺遊戲的點子是誰提出的?」
「是個非常聰明而又非常謹慎的人,」她說https://m•hetubook•com•com。「任何人都有可能。」
奧利薇夫人的話頗為一針見血。她朝大宅走去,白羅和那個垂頭喪氣的建築師跟在她身後。
「構思一向不難,」奧利薇夫人說。「麻煩的是想太多了,事情於是變得太複雜,所以你就得放棄其中一部份,而這才是痛苦的地方。現在,我們從這裏往上走。」
「喬治.史達柏,」建築師帶著輕蔑的語氣說。「他以為他是誰?戰爭期間,他躲在威爾斯那個最安全的地方,在海軍部撈上一個輕鬆的工作——他留著一把落腮鬍,以表示他曾經在護航隊服役過——至少他們是這麼說的。其實他滿身銅臭,臭得要命!」
白羅點點頭。
「這容易,」奧利薇夫人說。「你是來為破案遊戲頒獎的。每個人都感到十分興奮。我說我認識你,也許能把你請來,而且我敢肯定,你的大名一定會吸引眾多人潮,這是一定的。」奧利薇夫人圓滑地添了一句。
「被害人是誰?」
「沒錯。它是我丈夫的曾祖父在一七九〇年重建的。更早以前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伊麗莎白式房宅,後來在一七〇〇年被大火燒毀。我們家族從一五九八年開始就住在這兒了。」
「每個人對事物都有不同的稱呼,」白羅說。「我相信,你看到或聽到了一些事,它們顯然引起了你的焦慮。但事實上你可能對自己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清楚,你只是意識到它的結果。或許可以這麼說,你還不知道自己了解了什麼事情。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稱它為直覺。」
「走這條路我們可以經過船屋,」奧利薇夫人解釋。
「你的意思是,它本來可能是一條線索?」
那年輕人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算是聽到了介紹。
她說話的語氣平靜而就事論事。白羅更加仔細地端詳她。他看到一個嬌小而結實的女人,穿著一身破舊的粗花呢衣服。她最引人注目的特點是那對澄澈的藍眼眸,一頭白髮緊緊裹在髮網罩裏。她顯然並不講究外表,可是她有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態,是個難以形容的人物。
白羅看著奧利薇夫人,奧利薇夫人也看著他。
老太太綻開笑容:
「我從來就不認為你是傻瓜,」白羅說。
「這位是赫丘勒.白羅先生,這是福立亞老太太,」奧利薇夫人說。
奧利薇和圖書夫人搖搖頭。
「我就是這個意思,」奧利薇夫人說。「當然,這可能只是我的想像,不過我並不認為我是胡思亂想。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似乎都是無關緊要,但我就是擔心——也就是說,我感受到了某種——呃,氣氛。」
他們一同朝宅邸走去。白羅問,口氣有些遲疑:
「我也說不上來……我就是請你來查清楚的。不過,我覺得——這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覺得我好像被……噢!被利用,被人矇騙。你叫我傻瓜也無所謂,可是我只能說,如果明天弄假成真,發生了真正的謀殺,我不會感到意外!」
「你這話真是寓意深遠,」白羅說。「是的,寓意非常深遠。」
年輕人臉上的陰霾更重了。
白羅眨眨眼。
「可是我知道你對直覺一向嗤之以鼻——至少你的眼神是如此。」
「這個年輕人,」白羅心中暗忖。「一定不喜歡喬治.史達柏爵士。」
麥克.韋曼哼了一聲:
「一切『看來』很正常,」奧利薇夫人固執地說。「其實並不。我告訴你,白羅先生,這裏頭不對勁。」
「好些年都沒人管了,」她說。「這年頭要找個懂得整理草木的人可真難。每逢三、四月,這片山坡都是萬紫千紅,可是今年真叫人失望。這些死枝爛木去年秋天就該剪掉了——」
「噢,這實在是挺難的……你知道,這場謀殺遊戲可說是『我』一手安排的。是我設計、規劃,讓它的情節首尾一致,前後吻合。噢,如果你對作家有一些了解的話,你該知道他們是聽不進別人的建議的。別人說:『太好了,不過要是如何如何,這樣那樣的話不是更好?』或是:『如果被害人是A而不是B,或最後證明兇手不是E而是D,那不是更好?』這時,一個作家就會這麼回答:『那好,如果你要這麼安排,那你自己來寫!』」
「他還想蓋一座撞球室呢,」韋曼先生刻薄地說。
「可是你要如何安排一個像樣的『屍體』呢?」
白羅目不轉睛地瞪著她,她也毫不畏縮地回敬他。
「我想想,」奧利薇夫人開始細數。「有喬治.史達柏爵士,他是這片產業的主人,一個有錢的大俗人,依我看,他除了生意經之外,其他事情一竅不通,而他的生意頭腦倒是靈光得很。還有史達柏夫人,她叫海蒂,比他小二十多歲,很漂亮,可是笨得像條魚和_圖_書,事實上,我認為她顯然缺乏大腦。她嫁給他當然是貪圖他的錢,而且她的腦子裏除了衣服首飾之外什麼也沒有。還有一個叫做麥克.韋曼的,是個建築師,年輕又帥氣,有股不修邊幅的藝術家味道。他正在替喬治爵士設計網球館和整修『福殿』那個蠢玩意。」
「大宅旁邊那塊青草遍地的堤岸,就是一個渾然天成的絕佳地點,可是他們卻不用。這些有錢人全都一個模樣——毫無藝術觀念。他有天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建個愚蠢的福殿——他自己這麼稱它的——於是馬上就找人來蓋。他四處尋找建造地點,剛好,據我所知,一棵大橡樹被一陣狂風颳斷了,這地方狼藉一片。那傻瓜就說:『噢,那就在這兒建福殿吧,正好把這地方弄整齊點。』弄整齊點?這幫城市來的闊佬,腦子裏只想得到這個!我真納悶,他怎麼不在他房子周圍全都種上紅色天竺葵和荷包草呢?像他這種人,簡直不配擁有這樣一塊地方!」
「不好受的事情多著呢,白羅先生,」她說。
「這些有錢人,」建築師憤憤說道。「連最基本的原理都不懂。」他衝著那座有些傾斜的福殿發了最後一個牢騷:「如果地基毀了,一切也都完了。」
奧利薇夫人瞄瞄手錶。
「我想是馬斯頓夫人。她是地方議員的妻子,活動能力很強。就是她說服了喬治爵士在這裏舉辦園遊會的。你知道,這地方已經閒置多年,她認為大家會願意花錢到道裏來玩玩。」
「我想,你大概以為這都是我憑空想像出來的吧?」奧利薇夫人沮喪地說。「我必須承認,在和你談話以前,我一直沒有意識到我的依據如此薄弱。」
「確實,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美景,」白羅喃喃說道。
他驀然轉過身子,面對著他們。
他們順著小徑走出樹林,美麗的白屋襯著背後那片幽深的樹林,赫然出現眼前。
「不可思議,」他的口氣充滿憤慨。「這些人是怎麼選地方的!拿這個小廟來說吧,蓋了才不過一年,在同類建築中算是出色的,和這所宅子的時代風格也很搭配。可是,為什麼要蓋在這裏?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要蓋給人看的——不是有個名詞這麼形容:『居高臨下』,它周圍應該有一片美麗的草地和水仙花之類的。而這可憐的小廟卻被胡亂塞在樹林裏,不論從哪個方向都看不到它;就算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河上去,也得先砍倒二十幾棵樹才能瞥見它的影子。」
她走的不是白羅剛來的那條小徑,而是另一條似乎方向相反的路。
「這種情況發生過嗎?」
「唉,不過你們這些建築師還是需要那些有錢可以花的人,不然你們永遠都沒工作做。」
「也許是因為找不出其他的地方吧,」奧利薇夫人說。
「這座小廟的地基是一大塊混凝土,」韋曼說。「下頭則是鬆軟的土壤,所以它很容易下陷。你看上頭這裏全裂了,不久就會變得很危險。最好把它整個推倒,然後在房子近旁的堤岸重建一座。這就是我的建議,可是那個頑固的老傻瓜聽不進去。」
「屍體安排在那裏,」奧利薇夫人說。「我的意思是,破案遊戲中的屍體。」
他彬彬有禮地答道:
「一個意圖犯罪的人,照理說不會歡迎我的到來。」
「每個人?沒有任何人反對嗎?」
「我真同情你,」白羅語氣沉重地說道。
奧利薇夫人覺得沒有必要提及年輕一輩有一兩個人問:「誰是赫丘勒.白羅?」
「我跟你說,當時每個人都興奮極了。」
白羅沒有理會奧利薇夫人巧妙安排的情節,反而提出了一個務實的問題。
「噢,是一個來自助旅行的女子,她是南斯拉夫人,是一個年輕原子科學家的第一任妻子。」奧利薇夫人說得熟練已極。
「現在正好是喝茶時間。我們回宅邸去吧,讓你見見所有的人。」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羅先生!你真好心,願意明天來幫我們。這位聰明的女士想出了一個非常複雜的謎題;大家一定會感到非常新鮮。」
「倒也不是……不過有人曾經提過這類愚蠢的建議,後來我發了火,他們就退讓了。可是我對一些微枝末節上的建議就疏忽掉了——因為我在某些問題上佔了上風,所以沒多想就接受了其他一些瑣碎的建議。」
「許多外人住在這裏,你一定覺得不好受吧?」
「而這人是誰,你一點頭緒也沒有嗎?」
「事實上,」她說。「她是被一個『鄉紳』殺害的一動機非常巧妙。我不相信有多少人能找出動機來,儘管第五個線索有非常清楚的提示。」
奧利薇夫人揮揮手,算是領受了白羅的稱許。
「他想建一個中國寶塔式的建築,」他說,還哀嚎一聲。「『儘管把龍放上去』,因為史達柏夫人喜歡中國式的苦力https://m•hetubook.com.com帽。這樣誰要當建築師?那些想蓋些像樣建築的人沒錢,而有錢人又儘蓋些噁心透頂的東西!」
聽起來他真是火冒三丈。
「真有意思,」白羅說。
「女童子軍,」奧利薇夫人說。「本來我打算找莎莉.萊格扮演這個角色,可是現在他們想讓她戴上頭巾當個算命仙,所以就由一個叫做瑪琳.塔克的女童子軍來扮演。她是個又蠢又愛管閒事的女孩,」她又添加了許多解釋:「這個角色很容易演,一塊村姑的頭巾和一個帆布旅行背包就足夠了。只要一聽到有人過來,她就得趕緊趴在地上,一把繩子繞到脖子上。可憐的孩子,這個角色太無趣了,只能枯坐在船屋裏等著別人發現。不過我替她準備了一大堆的漫畫書。事實上,有關兇手的某個線索就寫在其中一本書裏,這樣一切就串連起來了。」
「你的創意巧思真令我佩服!居然構思出這樣的情節!」
下方不遠的河岸邊,一個身材嬌小的老婦手裏拿著剪枝刀,在灌木叢裏忙來忙去。她走上來迎接他們,有點喘不過氣。
白羅仔細思索著這一長串的人物,但此時此刻,這些人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串名字。他又回到主題來。
奧利薇夫人先採取守勢。
她話語未歇,船屋已經出現眼前。它突出於河面上,是一座別致的茅草建築。
「我想,你一定認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吧?」
他們步入一條陡峭的曲折小徑,這條小徑又把他們帶回河邊,只是地勢比先前為高。他們在樹林中轉過一個彎道,來到一小塊空地。空地上立著一個有擎柱的小廟。一個年輕人背對著他們佇立在那裏,正皺著眉頭打量著它。他穿著一條破舊的法蘭絨長褲及刺眼的鮮綠襯衫。
「這位是麥克.韋曼先生,這位是赫丘勒.白羅先生,」奧利薇夫人介紹說。
「有事不對勁?怎麼說?」
白羅緊盯著她,一時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接著他厲聲問道:
這位矮小老婦的優雅風度令白羅感到一絲迷惑。他想,接待他的女主人,本來可能是她。
「好多人,」奧利薇夫人說。「如果只有一個人提出來,那麼我對這個想法就更有把握了。可是並不是一個人,儘管我認為其實只有一個人在主使,我的意思是,有個人利用了那些不知情的老實人。」
沉默片刻後,福立亞老太太才回答。她的聲音清晰、簡潔,但帶著令人費解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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