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念秋興高采烈的拉著月牙兒往前走，沒多久就見一條長廊出現在眼前。木搭的長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金黃色的陽光穿透一串串小巧可愛青綠的果實，像寶石翠玉般晶瑩剔透的吊掛在長廊上。
赫連鷹悶悶的跟在她身後。他又沒說錯，把花摘下來，花很快就會凋謝，一點也不實用，只會製造垃圾而已。
杜念秋緊急收住步子，害月牙兒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你到底喝了多少？」她跳下床，走到他身邊，幫他將椅子扶好。
「鷹，你爹爹當初為何要避居黑鷹山？」她坐在草地上，聽著有一聲沒一聲的蟲鳴鳥叫，丟了一顆葡萄到嘴裡和他閒聊。難得這傢伙有空陪她，享受一下優閒的夫妻生活也是不錯的。
「夫人，奴婢名喚月牙兒，今年十三。」
這是什麼口氣和表情，難道她不高興見到他？赫連鷹不悅地寒著臉，「妳在這裡做什麼？」
「你怎麼說這種話，真殺風景。」哼，不拿就不拿嘛！真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麼。杜念秋嘟著小嘴，捧著葡萄繼續往溪邊去。
「你在想什麼？」
想到這裡，她拿手對著臉頰扇風，再瞪他一眼。
啊？是嗎？杜念秋一聽，連耳根子都紅了。奇怪，她本來就並不打算做他娘子的，怎麼這下竟會脫口而出不准他納妾呢？他若納妾不是更好，這樣就不會太注意地逃跑的事啦！
瞧，每個人都知道他在找她，就她不知道。
杜念秋乍聽有些訝異，「這地方的人全都受過赫連家的恩惠嗎？」
「嗯。」月牙兒怯怯的回她一笑。雖然有人說這夫人是蕭大爺從奴隸販子那兒買回來的，但是她想她喜歡這個開朗的夫人。
「但爺那兒——」
「沒有，沒有，只是聽過。」杜念秋連忙否認。她還沒決定要不要留在這裡，若讓他知道她是誰，到時不就沒地方跑了。「對了，爹去世很久了嗎？」
赫連鷹可聽不下去了，他冷著臉走到小妻子身後。
「忘了就算了。」他可一點也不想再見到她拿著別的男人送她的東西。
「等會兒會讓妳吃的。」他說完又將臉轉回正前方。
「大廳。」月牙兒捂著撞到的鼻子回答。
「是葡萄。」月牙兒糾正她。
「月牙兒，黑鷹山外頭真的有流沙和沙暴嗎？」杜念秋睜大了眼詢問。
「月牙兒，這些葡萄熟了嗎？可不可以吃啊？」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念秋看了，忍不住問：「你們這兒很多這種機關嗎？」
「葡萄要再過去才看得到。」
可是，可是，可是——她的貞操都被他騙去了，這下怎麼再嫁個偉大的人興風作浪，做個名留千古又長命的紅顏禍害嘛！這都是他害的，所以他必須要負責，當然不准再娶其他女人！杜念秋自圓其說的想著。
她這一親，可嚇傻了兩個人。只見月牙兒半晌才回過神來，忙低下頭，心中暗暗佩服她的大膽，而赫連鷹卻只能呆呆的望著她。
折騰了一天，她終究是和他拜堂成親了。
杜念秋兩眼大睜地直看著他，老天，他怎麼可以碰她的嘴？！
月牙兒一見到他，立刻收起笑容。「爺。」
他昨晚太用力了。赫連鷹恍然醒悟過來，扶住她的腰將地整個人攬到身前，輕輕的觸碰那塊淤青，「會痛嗎？」
外頭那群人絕不會想到洞房花燭夜新娘子會跑掉，那表示她有充足的時間回市集去。至於他所說的流沙和沙暴，她才不信呢！若真有，那她來的時候怎麼一處也沒瞧見？
「這是什麼地方？」
原來如此！難怪這兒的人雖然各族皆有，但是眾人的生活習慣都和漢人差不多。
「你幹嘛？」杜念秋嚇得忙往另一頭游去。吃下藥丸後身子便直發熱，下到泉水裡就不覺得水冰了，反倒覺得通體舒暢。可他幹嘛也脫了衣服？
一陣熱風吹過，杜念秋伸手拭汗。這地方真是熱，連鷹在樹蔭下都逃不過陣陣的熱浪，若不是因為他待她還不錯，她早就跑了。
「那我們快點過去瞧瞧吧！」
「好冰啊！」她抬頭對他說。
赫連鷹但笑不語。他的小妻子難道不曉得，他光看著她就熱血沸騰了，哪裡還需要什麼活血藥丸。
雖然他的確是很想，但現在不是時候，他會下水是真的擔心她。正常人吃下火龍丸，立時會感覺到過熱，就算在冷泉中也會和-圖-書感到不適，但她並無不適，應是會武。他伸手撫過她雪白頸項上的青紫，很高興那痕跡淡了些。
「他不會管這種小事的啦！」杜念秋揮手叫她住嘴，又問：「對了，我怎沒聽人提過這黑鷹山？外頭的人不知道這個地方嗎？」
爺的確是個好人，但他那張臉從沒有溫和的表情——他是個好主子沒錯，但若要當自家相公和他過一輩子，那還是算了吧！
牙兒聽了差點沒笑死，明明是念秋姊太會跑了，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爺一天的時間裡，總有半天在找她。偏偏每次念秋姊前腳才走，爺後腳才到，老是慢了一步。而念秋姊竟然還認為沒見著爺是因為他太忙了！
「五年了。」他望向遠方翱翔青空的黑鷹。
四周高聳的山壁，擋去了風沙的吹拂。這裡的先人開鑿了深不見底的井，又不知從何處引來山泉，形成溪流灌溉樹林農田。濃密的樹林遮去烈日，避免了溪水的蒸散，加上山壁也熟擋了清晨黃昏的日照，循環之下，這裡就成了沙漠中的世外桃源。
赫連鷹對她奇特的想法頗覺訝異，他沒從這種角度去想過關於死亡這件事。當年爹去世時，他只記得爹從小到大對他的教誨：男兒有淚不輕彈！於是他隱起傷痛，一肩扛下黑鷹山所有的事務。他對這裡的人有責任，而那是他唯一還能感覺到爹在他身旁的方法。
「爺人很好的，他都會親自幫忙蓋屋、挖渠、種葡萄、哈密瓜什麼的，只是爺不太說話，也不怎麼愛笑。但爹爹說，爺只是天生個性如此。上次隔壁的李大哥不小心陷入流沙裡，還是爺不顧性命危險救他出來的呢！」月牙兒忙著替主子說好話。
杜念秋一聽，興奮的道：「原來明晚就是火祭！」
「你怎麼不用吃藥丸？」這泉水很冰呢！
她小時候常拿這點向大師兄告狀來陷害二師兄，這會兒不知怎地，竟見不得他為此困擾。或許是因為他不如外表看來如此冷漠吧！
「我忘了蕭大哥送我的花了。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去拿。」她才要跑回月牙兒家，卻被赫連鷹硬拉住。
聽了她的行程，赫連鷹不禁慶幸方才那位好心的人是在她到了月兒家才見著她的，否則他豈不是又要多跑幾個地方才找得到她。可是才慶幸沒多久，就見她另一手高興的捧著蕭靖送的花，胸口頓時一緊。不過是束花而已，她高興個什麼勁！
「喂！」她急得拍掉他的手。這男人怎麼這樣？大白天就對她毛手毛腳的！她兩眼緊張地瞥向月牙兒的方向，卻不見人影。
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不過似乎有些不穩。
咦，好熟悉的味道啊！她將頭往後移一點，瞧見那黑色的服裝，再將視線往上調高一些，果然瞧見那張冰塊臉，笑容不由得一歛。
原來他們的水都是從這裡引出去的啊！她原本還在想這黑鷹山外都是沙漠，那條小溪是從哪兒引來的水源呢！
對喔，她差點忘了。這可不能怪她，她還沒成了親的感覺，所以才將這禮數給忘了。
杜念秋瞧著一大片的哈密瓜田，興奮的拉著月牙兒從這頭晃到那頭，還問了正在田裡忙的壯丁一大堆問題，完全沒有一點夫人的樣子，讓眾人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忸怩的想到要回答她的問題。
變態。杜念秋瞧他一眼，隨即又著向四周。已經走很遠了，他到底要帶她去哪兒啊？
「廢話！」他幹嘛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別說他是心疼她，她才不信。杜念秋狐疑的看著他，對他的手還停留在她脖子上感到很不自在。
忽然之間，他又將她抱起，向長廊的另一頭走去。
「不會，我習慣了。」
「喂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裡？我要吃葡萄！」她不高興的環著他的脖子，伸手將他的臉轉向自己。
從成親的第一天起，就沒見到她安靜停下來過。她不是在葡萄園就是在田裡，要不就是在溪邊，再不就是在樹林裡；他成天就光忙著找她，納悶她怎麼那麼會跑，整天下來，這裡的每個人都見過她了，就他沒見到。
「那種東西很快就枯了。」他滿心不是滋味，不懂女人為何總喜歡那些花花草草。
一陣腳步聲傳來，杜念秋聽見不少人開玩笑的聲音，她來不及戴回頭飾，只好急忙蓋上紅頭巾端坐床上。
看他眉心糾結的直盯著她手上的淤青，杜念秋突然和圖書開口道：「其實已經不會痛了，我的體質天生就比較容易淤青的。」
怎麼情勢急轉直下？赫連鷹好笑的看著她，她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獨斷的認為他欺負了那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還說他會納那喪天良的女盜為妾。天知道他只是制服她時，一時不慎才會中了她的招，怎會納那女人為妾！
赫連鷹將她放到泉水分平滑的大石上，杜念秋愛玩的伸手浸到水裡，卻發現水冷得緊。
身體舒坦了些，她就注意到桌上的佳餚美食。老神在在地坐到桌旁，她邊屹邊想，這地方還真是怪。在沙漠中竟有農田？出去誰信，但這裡的確是有啊。
「念秋姊，妳好聰明啊。」
洞房花燭夜嘛！還有什麼可不可以的。赫連鷹再度堵住小妻子的嘴，這種時間還是少說點廢話吧！
「是啊。這幾天爺都幫著大伙兒收成，明兒個上午應該就能弄完。」
啊啊——她的衣服——
「是啊！」月牙兒點點頭。
杜念秋點點頭，又餵了他一顆葡萄，「聽月牙兒說，爹是武功高強的大俠啊！為何我沒聽過有姓赫連的俠士呢？」
這下她要逃跑的事得從長計議了。杜念秋咬著下唇思索，過了一會兒又想起剛剛聽不懂的兩個名詞：「對了，妳方才說的——伯萄和哈什麼瓜的，那是什麼東西？」
「老奶奶——呃，我是說婆婆人在哪裡？」
「好甜喔！你要不要吃？」她遞給他一個。
「好吧，那咱們先去問安，再去看伯萄！」
好可愛啊！她從沒想到水果能長得這麼可愛。杜念秋快樂的衝到葡萄架下，東瞧瞧、西看看，空氣中充滿了葡萄的香味，她深吸一口氣，這水果真是太美妙了。
杜念秋回過頭來，一臉訝異。「是你啊！你不是很忙嗎？」
可是——這是不是代表她真要留下來做他娘子？
「葡萄、哈密瓜？」杜念秋好奇的回頭問。
「啊？那你怎麼還沒倒啊？」杜念秋瞪大了眼瞧他。快昏、快昏啊！昏了她就可以乘機跑了。想她杜念秋年方十六，大好青春才要開始，她還想當名垂千古的紅顏禍害呢！怎麼可以把她轟轟烈烈的一生贈給這個冰塊男。
「他們是不知道。黑鷹山是赫連爺爺當年在戰亂時所建，咱們這兒的人皆是赫連爺爺及老奶奶救回來的。這地方只有和平沒有戰爭，於是月牙兒的爹娘便也在這地方定居下來，決定終身服侍赫連家。」
「既然如此，我說了就算。」杜念秋一臉沒得商量的模樣，繼續對著銅鏡，和她那一頭糾結的亂髮作戰。
「這沒什麼。人家雨傘用來擋雨，我不過把這改成遮陽傘罷了。」杜念秋對月牙兒笑笑，還不忘咬了口人們剛才送她的哈密瓜。
「你先轉過去。」要脫衣服呢！他這樣盯著她，教她怎麼脫？
「爹不愛稱名道姓，不過有人替他取了個別號，喚他塞外飛鷹。」
沒多久，她忽然發現地勢開始高了起來；他抱著她倒是一點也不費力，既然如此，她也樂得賴在他懷裡。可惜就是熱了點。
他坐到椅子上，伸手比了個五。
言下之意，是擔心她會淹死嗎？才怪！她覺得他是故意的。
可惜他什麼都教了，就是忘了教她洞房花燭夜是幹啥的，難怪她笨笨的就被人給吃了。
他淡淡地回答：「妳問題太多了。」
還好？這是有很多，還是沒有很多的意思啊？杜念秋還要再問，卻發現這山洞有些怪怪的。她看了半天才看出個名堂，原來這裡竟然不怎麼陰暗，整個山洞裡透著淡淡的藍色光澤。
杜念秋阻止了想幫她梳頭的婢女，因為她的髮細老打結，這種事她從小就自個兒來，免得被扯得齜牙咧嘴的。
杜念秋被他扯進水底，想往上游小嘴又被他堵住，害她都無法換氣，差點成為第一具在水中窒息、肺裡卻沒有水的屍體。
「被女人砍的。」
齊白鳳是個很好的師父，真的。
進來的入口是，這地方也是，搞不好她睡覺的床下還有地道呢！等下回去翻翻看。
「念秋姊，我幫妳拿著吧。」瞧她一手傘一手瓜的，月牙兒便要幫忙。
那些先人還真是聰明啊，不過剛開始時一定很辛苦。樹林是需要長久的栽培才能達到遮陽的效果，就算此地原就有著山泉，但若沒個幾年工夫，也無法達到保存水源的目和*圖*書的。這地方短短幾個時辰的日照都能將人曬成人乾，何況是幼小的樹苗；他們在成功之前，一定失敗過不少次吧！
什麼？！杜念秋立時橫眉豎眼的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這傢伙該不會像二師兄一樣花心吧！一想到這裡，她忙又鴨霸的說：「不管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都給她砍一刀了，不准納她為妾！」
「火祭就是田裡收成完的那一天，為感謝眾神賜給咱們豐收，而舉辦的祭典。明晚就是了，到時會有許多的食物、水果和葡萄釀的酒，所有的女孩們都會打扮得漂漂亮亮，在火祭上跳舞祈福。」月牙兒解釋著。
難怪她瞧著家家戶都忙著，除了她之外不見一個閒人。她就是聽見人們在談論火祭名詞，才會問月牙兒的。
赫連鷹看她遞到自個兒嘴邊的葡萄，乖乖的張口吃掉。
「你幹嘛啦！」杜念秋紅著臉動作快速的往後退，這個超級大色鬼！
「哇，好好玩啊！」
她跑到哪去了？
該不會它就是——那天嚇她的那隻老鷹吧？
「冷泉？」可她沒見著泉水啊！
他似乎不怎麼相信，仍執意要她吃下藥丸。她聽話的吞下，他便示意要她下水。
看她香汗淋漓的，小手不停的搧風，就不曉得為何還要穿那麼多。赫連鷹伸手便將她衣領拉下來，「穿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是你啊！」
他伸手順了順她柔細的長髮，「赫連鷹家原是世代在中原經商，但時局不穩，曾祖行走絲路時意外發現此處，便舉家退居至關外，並不是爹避居此處；只是從爹開始，才從外頭救助無辜的戰患進來。」
一陣木椅倒地聲之後，杜念秋自個兒又掀了蓋頭，只見赫連鷹身形搖晃、笨手笨腳的扶起木椅，讓她忍不住要懷疑是木椅在扶他。
「泉水很深的。」他倒著頭，眼裡帶著笑意。
他忍不住揚眉，「她至少大了我二十歲。」
「妳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她端坐銅鏡前梳髮，詢問著一旁不安的婢女。
「哇，真好！」杜念秋高興得手舞足蹈，一回身卻猛地撞到某人身上。
「那花好漂亮呢！」她想帶回去插在房裡。
啊——他的手在摸哪裡？
「月牙兒的娘身子不舒服，娘叫我帶些補品過來。」
見她頭枕在他的肩上沉睡，赫連鷹將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替她遮去穿過枝葉的陽光，直到太陽落下，星光乍現，才抱著她回紫宛去。
「才到啊。我中途遇見張媽在晒衣，瞧她身子不太方便，就幫幫她。幫她晒好了衣，又遇見李嫂在找小豆子，便又幫著找他回去吃飯，剛剛才過來的。對了，方才在前頭遇見蕭大哥，他送我花呢？你看，很漂亮吧！」她獻寶似的將花舉到他眼前。
就不知他們為何要避居到此地來。有仇家嗎？看來也不像啊！
「鷹，你沒事吧？」她拍拍他的臉頰。
赫連鷹不悅的朝月牙兒家的方向去，這種捉迷藏的遊戲必須停止，她以後到哪裡都得讓他知道才行。他沒想過為何自己會如此在意她的行蹤，但他就是不喜歡她好像把他排擠在外的舉動。
「你這條疤是怎麼回事？」她指指他黝黑胸前一道白色的疤痕。
杜念秋垮著小臉坐在床上，左等右等，只聽外頭人聲鼎沸，就不見她相公進門。一時三刻過去，她終於受不住頭上不知有幾斤重的頭飾，乾脆自行掀了蓋頭，卸下頭飾，捏了捏脖子，這才感覺好多了。
「還好。」他抱著她走進山洞裡，裡頭清涼的空氣頓時讓兩人身上的暑意消散許多。
他人早不知上哪去了，外頭的婢女聽到她起床的聲音，送進水盆來幫梳妝。
「還要很久才會到嗎？」
赫連鷹才出了紫宛，第一個遇上的人就笑著對他打招呼，「爺，找夫人嗎？咱剛剛才在月牙兒家見到她。」
「沒——沒事。」赫連鷹終於回過神來，心裡頭竟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尤其是見她興高采烈的將那束花丟給月牙兒，改捧著他的葡萄，看了就讓他先前的怨氣一掃而空。
「採葡萄啊。」杜念秋白他一眼，都是這傢伙！害她到現在腰還痠痛得緊，脖子上、手臂上到處被他弄得紅紅紫紫的，讓她大熱天還得拿布料遮著這些地方，熱死了！
五年過去了，失去至親的傷痛仍未恢復，此刻經她一提heｔuｂｏｏｋ•coｍ•com，他卻霍然領悟，他必須讓它過去，不是忘記，而是讓它成為記憶。
杜念秋手老舉著木片，酸得要命，又不好拒絕他們的好意，靈機一動便將木片穿了個洞，再用棍子穿過拿繩子綁緊，這樣一來舉著木棍就輕鬆多了。一旁的人瞧見，不由得佩服起她來。
赫連鷹對他一點頭，實在笑不出來。所有人都知道她人在哪裡，偏是他這做丈夫的不知道，這像什麼話？若不是他們好心提點，他還得繞上一大段冤枉路。
「葡、萄，對了吧？」她笑著重複。
「是啊。聽說是西邊的人傳過來的，吃起來很甜呢！」
「是——是啊！」
「喂，你不熱嗎？」她扯扯他的衣襟。
「怎麼了？」
她師父的好友劉叔老愛說些大俠的故事，卻不曾聽他提過。
「沒事就好。」見他恢復正常，杜念秋便牽著他的手往溪邊去。「那陪我去把葡萄洗一洗。」她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對仍低著頭的月牙兒交代，「好好照顧妳娘，快把補品拿去給她吃，別浪費了我婆婆的好意。」
赫連鷹是轉過去了，但等她一下了水，他又轉過身來，也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睡到日正當中才起床，杜念秋全身痠痛得要命；她下床時每痛一下，就罵一次師父和那不要臉的大色魔。
赫連鷹見她補品還拿在手中，不禁皺眉問：「妳來多久了？」
沒注意到他不悅的神色，杜念秋就見著他手裡拎著的那串葡萄，連忙將補品和花束交到月牙兒手上，快樂的接過那串葡萄，「哇！這是要給我的嗎？好棒！」說完還親了他臉頰一下，「謝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赫連鷹在岩壁上看起來毫無痕跡的地方推了一下，石門就開了。
是嗎？真看不出來他人這麼好——等等！這外頭真的有流沙啊？
她自個兒掀了紅巾，珠花頭飾也卸了下來，連桌上的食物也讓她吃了個半空，她倒是挺自動的。赫連鷹見她嘴角還沾有粉紅色的桃花糕屑，便伸手招她過來。
她皺著眉瞧他，乾脆先試用看看好了，若他人真的不錯，就寫信通知師父和師兄，說她把自個兒給嫁了；若他對她不好，她就把他給休了，再回去找師父他們。
「有什麼好可是的。妳是跟著我吧？」她轉頭瞅著月牙兒。
對，就是這樣。杜念秋點點頭，打算暫時先不溜了，等試用過再說。
杜念秋同情心一來，便伸手環著他道：「你別太難過了。古人說得好！早死早超生。說不定爹現在已是五歲的帥小子了呢！」
「我讓她回去了。」他移開右手，左手又伸過去；才一拉開衣領，就瞧見她脖子上的淤青，讓他瞬時愣了一下。
看她一臉訝異，赫連鷹問道：「妳見過他？」
「原來相公在忙這事兒，難怪我最近老沒看見他。」
「那個冰塊——我是說，那我相公呢？他人怎麼樣？」一加一可不一定等於二。有個英雄父親，不代表兒子也是英雄一個。
他掏出一粒紅色的藥丸，「把這吃下去。」
天啊，她當真嫁他了嗎？完了，她一定會拉師父罵死的。
啊啊啊——
「就到了。」他話才說完，就見一大片山壁擋在跟前。
是飛鷹伯伯啊！杜念秋這下可認得了。飛鷹伯伯和師父是好朋友，她小時候還讓他抱過呢！當時她太皮了，飛鷹伯伯放在口袋裡的幼鳥還曾被她一劍砍掉尾巴的羽毛。
「是啊。」月牙兒乖巧的點點頭，眼裡有著崇拜。「我聽爹娘說，赫連爺爺是個真正仁義的大俠，要不是他，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會死在戰場上。」
門開了又關上，人聲退去。
「幹嘛？」杜念秋聽話的移向前，以為他要說什麼。
「才五瓶你就不行啦！」她二師兄冷如風平常喝酒可凶悍了，每次都得灌個兩、三罈才肯罷休，害她以為人人都像二師兄一般呢。
聽到他說的話，杜念秋仔細回想，才發現她的問題的確是滿多的。見他手又伸到自己脖子上，她不安的重申，「真的不會痛了啦！」
杜念秋開心的看著他吃掉她餵他的葡萄，便牽著他來到樹蔭下坐好。
「也好。」杜念秋將克難傘交給她。「對了，月牙兒，這裡是哈密瓜田，那葡萄呢？」
赫連鷹想問又問不出口，手裡拎著那串葡萄又往外走，繼續尋找他那喜歡到處跑的小妻子。
他在紫宛繞了一圈，沒見著他的小妻子，只見娘親一臉好https://m.hetubook.com.com笑的瞧著他。
「活血用的。妳到水裡泡泡，淤血很快就會退了。」見她手肘露出的地方也有些青紫，他突覺一陣不豫。
「哼！」什麼等會兒，不想讓她吃就說一聲嘛！小氣鬼！
也就是說，他從十四歲就自個兒撐起黑鷹山了。難怪他才十九看起來卻像個二十九的老頭子，這傢伙好可憐！
穿過葡萄長廊，不一會兒就進了樹林。杜念秋像好奇寶寶似的，攀著赫連鷹的脖子在他懷中東張西望。
「知道了。」月牙兒忍著笑稱是。
直到那兩人走遠了才跑進屋去告訴娘親剛才的情景。沒想到爺那麼冷靜嚴肅的人也會有發愣的時候，她還以為發呆是她這種小丫頭才會做的事呢！
「小時候住在水邊，泡久了就會了。」師父一共收了四個徒弟，除她之外，其他三個全是男的。她十歲前其實皮得像個小男孩，因此爬樹、游水、玩彈弓，捉蚱蜢之類的，她無一不會。等大了點，師父發現這女孩竟比男孩子還野，這才嚴加管教起來。
「五罈。」他酒氣未消的盯著她瞧。外面那群人全像是怕他跑了，個個猛灌地烈酒。不過是娶個妻嘛！他是赫連家的獨子，傳宗接代就靠他了，早晚也是要娶的。他本來沒想到要如此早就成親，但昨晚氣頭一過，他想既然有現成的女人，他又不怎麼討厭她，乾脆讓娘高興高興，省得成天叨念他不孝。
杜念秋蹙起眉，不開心的梳開打結的秀髮，「甭叫我夫人，我才十六，大妳三歲而已，妳以後叫我念秋姊就好了。」
下一秒，她人就坐在他腿上了。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見他的臉驀地在眼前擴大，然後是一陣酒氣直鑽入口鼻之中，他舔去糕屑，溫熱的唇舌隨即抵住她的紅唇。
瞧他那一臉曖昧的表情，就知道他腦袋裡全是些色情思想。杜念秋一下子便紅了臉，他是不是又想對她做昨晚那些事？
「冷泉。」
「什麼是火祭？」
牙兒聽到她的發音，好笑的道：「夫人——不，念秋姊，是葡萄和哈密爪。那是兩種水果，很好吃的。」
好不容易，他終於帶她浮出水面，她忙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氣憤的朝他大喊：「你想害死我嗎？笨蛋！」
看在他還懂得送她葡萄的份上，她決定不要太計較他的不解風情。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再吃一顆吧？」她再遞顆葡萄到他嘴邊。
瞧她巴不得自己醉昏的模樣，赫連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五罈烈酒已是他的極限，卻未醉昏到不能洞房的地步，看樣子要讓這丫頭失望了。
「它們長什麼樣子？這裡有種嗎？乾脆妳帶我去看看好了。」杜念秋很快的將梳好的頭髮盤起，牽著月牙兒的手就往外跑，急著看那未曾見過的稀奇水果。
咦，這傢伙怎麼了？杜念秋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她有做錯什麼事嗎？好像沒有嘛！她常看和二師兄在一起的那些姑娘若收到二師兄送的禮物，也是這樣謝他的啊！再說平常這男人在房裡老愛親她，她不過回親他一下，怎麼他就傻了？
才這麼想著，就聽見孱孱流水聲，山洞的空間變寬，一潭湛藍的泉水出現在眼前。
赫連鷹噗通一聲跳下水，有如水中蛟龍般，三兩下便逮住了她。
「可是夫人——」月牙兒一臉不安。
「念秋姊，跑慢點，妳得先去和老奶奶請安哪。」月牙兒忙提醒她。
「可以呀！」月牙兒早準備了籃子，就等著摘些葡萄回去呢！
「怎麼懂得水性？」
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了溪邊，杜念秋將葡萄浸入水裡清洗，然後將洗乾淨的葡萄一顆顆放在撩起的衣襬下，順便還吃了一顆。
杜念秋才走到一半，突然又大叫：「哎呀！」
可是熱歸熱，她還是賴在他懷中，任汗水直流，就沒想到要離開他透透風。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因為打一早她就東跑西逛的，這時一坐下來就不免就想睡覺。
不過時間一久，大家也都習慣了。還有人拿了木片給她，讓她遮陽，怕這新夫人被日頭晒傷了。
赫連鷹吃掉它，雙手定定的環住她的纖腰。
「不——不可以。」好不容易小嘴自由了，她卻只能說這三個字。
「這什麼？」他接過來看著，湊到鼻前聞了聞。
遠遠地，他就聽見她嬌媚的問句。她真的很喜歡問問題。
是啊，他是很忙，忙著找她！赫連鷹為她的遲鈍感到有些無力，只是問道：「怎麼沒待在紫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