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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過他，她默默坐起身來，他從衣櫃裡拿出一件他的套頭毛衣給她：「穿上。」

邢磊揚揚嘴角，問：「羅蘭和他怎麼會湊在一起？」

她噤聲，不敢再反對，順從地讓他幫她進醫院掛號，並在心裡禱告不要有人認出他。

「哼。」她用鼻孔哼了一聲，然後更加用力地連咳一陣。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萬分無力。

「邢磊，你真是越來越討厭了。」她扁嘴皺眉。

「喔。」她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雖然天氣有些陰沉，她的心情卻莫名愉悅起來。

她知道那位陳導演一直想追她，如果是半年前，她可能還會試著和他約會，但自從上次她終於察覺自己對阿磊真正的感覺之後，她就放棄再去做徒勞無功的嘗試了。

「喜帖？誰的？」他翻身躺下，兩手枕著頭，好奇地問。

葳葳拍了他一腦袋，瞪了他一眼：「喂，你怎麼這樣，人家阿蘭長得很漂亮耶。」

她搖搖頭：「我吃不下，你吃就好。你下午還有事吧？」

從床上爬起來，看見熟悉的那一片胸膛，葳葳忍不住又咳起來。

「你的聲音像鴨子一樣。」他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嗓音因為剛醒來而低啞。

為什麼每到年關將近，到處都是一對對的呢？

她往下滑躺到床上，兩眼晶亮地看著他說：「就那個老是板著臉，脾氣很大的編劇趙子龍。」

「誰呀？你們在說誰？」去廁所的張哥終於回來了，不過身邊卻跟了一位討厭的女人，她來到桌邊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哀聲歎氣地黏在邢磊身邊，還伸手去勾他的手臂：「阿磊，好久不見，真是巧耶，我才剛進門就遇到張哥，楊老闆說餐廳沒位子了，你們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笑什麼？」他回到房裡，挑眉問。

吃完了熱好的稀飯，吞了藥，葳葳躺上床卻反而睡不著了。

不過那當然只是奢望，才進醫院大廳，她就看見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的，幸好還沒有人有膽走上前確認他的身份。

「我在想你這副德行的照片一張可以賣多少錢。」

羅蘭配趙子龍？實在有點難想像，感覺就像火山遇到冰山一樣。

阿成聞言爆笑出聲，連張哥和邢磊都忍俊不住，嘴角微微揚了揚。

「本來照習俗來說，訂婚是請女方，結婚才是請男方，不過因為男方家裡沒什麼親人，所以他們打算直接辦結婚的，兩邊親朋好友一起請。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在下個月一號吧——」她又打了個呵欠，有些困地在床上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

葳葳笑了笑，搖搖頭：「你們去就好，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去休息。」

「謝謝。」他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把她的話當成恭維。

默默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她突然覺得形單影隻的自己有點慘。

即使當時周遭的朋友都認定他們倆是男女朋友。

她記得她那時還爆笑出聲的否認，直說不可能，因為他們兩個實在是太了解對方了，從她對食物的好惡到他對東西的觀感，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對他也是，甚至連他穿什麼牌子的內衣她都知道，事實上他的內衣還是她洗的——呃，她又愣了一下，這時又後知後覺地再發現，普通朋友根本是不可能幫異性朋友洗內衣的。

她呆了一呆，這時才驚覺一起搬家其實好像一點也不順便，但她當時為什麼沒這麼想過呢？

邢磊將她安置在車前座，才繞到駕駛座開車。

她套上他的毛衣站起身，誰知道才下了床還沒站直一陣暈眩就猛地襲來，她無力地往前倒去，幸好他及時趕過來接住她。

小汪看了笑得可開心了，一直到出了門，他都還止不住笑。

邢磊聞聲，眼還是閉著，大手卻習慣性地拍拍她的背，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用力地抱緊他，直到他好奇地睜開眼瞄她。

「不用了，她走了。」望著她走回車旁，邢磊又瞥了眼對面百貨公司的櫥窗，有些納悶。

一想到這裡，葳葳莫名覺得頸背寒毛直豎。

他一把將她抱起，往外走去：「忍著點，給醫生看過就會好些了。」

「好了啦，小汪，琳達只是有點太過積極，你也留點口德。」

「誰？」

有時候她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蠢，竟然花了十年的時間才發現她真正愛的那個一直是她身旁的這一個，現在讓她煩惱的是——阿磊到底是怎麼想她的？

「你想吃嗎？」

琳達聞言面露喜色，還沒來得及開口，誰知邢磊突然抽回了手，三個男人同時站了起來，小汪拿起桌上的帳單，笑容可掬地道：「因為我們吃飽了。」

提到羅家那群三姑六婆，他就覺得頭大，有一次他送葳葳去羅家找羅蘭，結果那些女人一看到他就直圍著他問東問西，還抱出一大本相親資料說要幫他介紹，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才脫了身，之後他就視羅家為畏途，除非必要他是絕不會再去自投羅網的。

她看著他，照實說。

他不安地皺了皺眉頭，問道：「呃，那喜酒我也得去喝嗎？」

「我感冒了，你會被傳染的。」她悶悶地責怪他不該和她躺同一張床，又咳了兩聲，不過環抱著他腰上的手卻沒半點鬆開的意思。

他順著她看的方向，只看到對面百貨公司的聖誕櫥窗。

「不了，我聲音都還啞啞的，就算去也不能唱啊。」葳葳笑著拒絕。

「你沒聽過現在醜男當道嗎？」他作勢要咬她的手指。

默默地哀歎一聲，最近這半年，她越ｈｅtubｏｏk•coｍ•cｏm來越覺得自己實在不是普通的反應遲鈍，更讓她鬱悶的，是他的反應比她還要遲鈍——或者他不是遲鈍，只是覺得很方便而已？

張哥見狀，便邊開車邊和三人談這件廣告的CASE，車子行經那家百貨公司時，邢磊忍不住又轉頭去看那櫥窗。

她縮回手指，皺著鼻頭道：「是喔，難怪最近我收到好多喜帖都是美女與野獸。」

草草吃完了晚餐，她走回停車的地方，經過那家擺著聖誕樹的百貨公司的對面時，她不禁佇足。

「沒有，小汪、阿成和張哥他們都是晚上才回來，我今天休息。」

靠在枕頭上，她看著邢磊赤著腳在房裡進進出出的，一下子拿水、一下子收藥，及肩的長髮有些散亂，隨便套上的襯衫上只扣了兩三顆扣子，露出大半胸膛，他從頭到腳只有那條洗得快發白的牛仔褲是穿好好的。

反正一定會失敗的，就算她試了也沒用。

重新倒了一杯海尼根，他輕啜了一口。

她還覺得自己剛過完二十歲生日，沒想到一下子就要邁入三字頭了。

「隨便。」阿成笑笑，不反對。

啊，原來不是夢。

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頭很大。

張哥從照後鏡看向後座的邢磊：「阿磊，你呢？」

「有免費啤酒可以喝嗎？」小汪雙眼一亮，好奇地問。

「想把我賣了？」他爬上床，擺出兇惡的模樣。

剛入行的前幾年，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化妝師助理，幾年後，她漸漸從電視台的小化妝師助理變成評價不錯的化妝師，後來因緣際會之下，她被介紹給一位知名女星，幾部電視、電影合作下來，雙方都十分愉快，那女星十分賞識她，把她介紹給不少同行好友，之後她的知名度越來越高，便辭了電視台的固定工作，成立了專門替人造形化妝的工作室，除了幾位固定的老客戶之外，其他像廣告、節目、MTV電影都採用約聘接案子的方式。

唉——再度輕歎口氣，葳葳將最後一盒粉餅收好，剛好最後一個鏡頭也OK了，她扣上盒蓋，背著化妝箱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通告昨晚就結束了，我懶得應酬。」他揉揉她早已東翹西翹的短髮。

「琳達，我們當然不介意，你想坐多久都行——」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問過。

唉，而且普通朋友也不可能會做|愛做的事吧？

反正——順便——嘛——咦？

「真巧，阿磊，要不要我下去把她叫上來？」阿成聞言也湊到窗戶旁，笑笑提議。

「去看藥局還是醫院？」他冷著臉將被子掀開，道，「那些成藥都被我丟了，看你是要自己走去，還是要我扛你都行。」

她到底是在看什麼呢？

小汪嘻皮笑臉地說。

「對了，聖誕夜我們不是要去唱現場嗎？張哥說唱完之後公司要開PARTY，你叫她一起來啊。」小汪咧嘴一笑，「人m.hetubook.com.com多熱鬧嘛。」

不一會兒，醫院到了，他將車子停在停車場，她下車時，見他也要下來，忙道：「你要不要在這兒等就好？」

她的感冒，來得快也去得快。

「不要故意。」邢磊皺眉拿指節輕敲了她一腦袋，然後坐起了身，「好了，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三個男人同時責怪地看著把麻煩帶回來的張哥，只見他一臉苦瓜相，擺明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車子駛到大街上，葳葳看著路旁早餐店的招牌，忍不住開口問道：「阿磊，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車子離開醫院時，葳葳忍不住回頭看那仍在大廳門口張望的小妹妹，一直到車子越開越遠，那十七八歲的女孩仍然站在那裡，一臉惋惜。

「我想吐。」她把頭靠在他肩頭上，虛弱地說。

她呼出團團的白氣，隔街觀看那棵枝葉上掛滿了吊飾、地上擺著滿滿禮物的聖誕樹——不知道何時，才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算了吧，不可能的，誰要她什麼時候不好出生，剛好比偉大的耶穌早生了幾個小時，她看她這輩子也只有認了，不然還能如何？

因為從一開始，兩個人就說好對方只是朋友，她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雖然她很習慣地幫他煮飯洗衣打掃家裡，但她那時只覺得反正兩個人住隔壁，既然要掃地就順便幫他掃一掃，既然要洗衣就順便幫他也洗一洗，既然要煮飯就順便煮他的份，她很習慣地幫他做這些事，他也很理所當然地會幫她當苦力，有時還會陪她逛街買東西，甚至之後他成了名，從小公寓搬到華廈，他也直接買下同一層對門的房子，要她一起搬過去，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便一起搬過來了。

呆看著手裡的粉餅，她有些失神，不懂自己當時為何會覺得那麼麻煩的事是順便，難道她從那時起就喜歡上他了，所以才會下意識地順從同意他搬家的意見嗎？

她聞言僵在當場，氣得臉色發青。

小姐送來餐點，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街上情侶雙雙對對地牽手逛街，咖啡店裡男男女女相擁而坐，甜甜蜜蜜的模樣，教人看了實在很想去搞破壞。

每年的聖誕節和新年，她幾乎都是一個人過的，因為阿磊通常都會去參加特別節目，以前她不覺得怎麼樣，但自從開了竅之後，每每遇到節日，她就會莫名覺得自己很可憐，可若是有人來找她出去，她偏偏又提不起勁，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早早上床睡覺。

街頭霓虹閃爍，大街上車流洶湧，他向後靠著椅背，不覺開始神遊太虛起來。

何況那時，她是真的覺得他們兩個這樣沒有什麼奇怪的。

「拜託，那女人根本是積極過了頭。」小汪不屑地道：「我看過很多想成名的，就沒看過像她這樣不知羞恥的，每次一見到稍有知名度的就生冷不忌地貼上去，她最近纏阿磊纏得緊，上回還黏到m.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ｍ演唱會去，哇咧，全場沒人注意到她，第二天報紙馬上爆出什麼她是阿磊的新歡，我看八成是她威脅利誘那個記者寫的。」

邢磊走到窗邊，往下看，瞧見她站在街邊，看著對街。

今年的冬夜有些冷。

時間過得真快。

「寫八點檔的那個？」他轉頭看她，有些驚訝。

「喔，好吧。唉，我看有人又要失望了。」小君邊說邊故意看向那頻頻往這兒偷瞄的廣告導演。

「羅蘭的啊，我堂哥的啊，小瓊的啊。」她數給他聽。

張哥開口幫她講話，要他節制點。

坐在靠窗的小汪百般無聊地朝外看，沒想到卻意外看見樓下斜前方的林可葳，他愣了一下，忙拉拉身旁的邢磊。

「可她脾氣不是很火爆？」他扯扯嘴，「真有人敢娶她？」

「是喔，真可惜，你真的不去嗎？陳桑說要請客耶。」小君眨巴著大眼情，一副十分想要她一起去的模樣。

他看過趙子龍，真的是長得挺像黑字頭的。

「她沒參加過，每年聖誕夜，她都早早就睡了。」

隨便找了一家咖啡店點了簡餐，窗外行道樹上掛著串串燈泡，葳葳好奇地看著那些如繁星般綿延整條街的燈海，直到視線落在斜對面百貨公司櫥窗裡的聖誕樹，她才乍然想起聖誕節快到了。

她應該拿照相機把他這副居家模樣拍下來拿去賣才對。

沒兩天，葳葳又恢復之前生龍活虎的模樣，重新回到工作戰場上繼續奮鬥。

她在看什麼？

看她快睡著了，邢磊沒再開口說話，只仰躺在床上，默默地聽著她輕緩規律的呼吸。

老天，她有這麼重的奴性嗎？不會吧？

臨出門前，小汪還回頭向她揮揮手，用全餐廳都足以聽清楚的音量說：「琳達，你慢吃啊，別噎著了，Bye！」

難道真的是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嗎？

她點點頭，輕笑說：「對啊，上回他的連續劇就是用你的新歌當片頭曲。我在棚裡見過他幾次，他的脾氣和阿蘭有得拼呢，不過阿蘭發飆都是驚天動地的，好像火山爆發一樣，他剛好相反，一開口就寒氣颼颼，凍得人直打寒顫。而且他長得像黑社會殺手，上次有個童星看到他還嚇哭了呢。」

臨出醫院領藥時，還是有位歌迷鼓起了勇氣攔路詢問，他只冷冷地看那位妹妹一眼，道：「你認錯人了。」跟著就攬著她的腰頭也不回地往停車場去。

自嘲地輕笑一聲，她轉身繼續在燈海下走回車旁。

「說到這個才好笑，你知道她老公是誰嗎？」

來到樓下，外頭天氣陰陰的，一副快要下雨的模樣。

「聽說是阿蘭開車撞到他，把他的手給撞傷了，所以就到他家幫忙打字，後來就在一起了。」她伸手玩著他的發尾，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這樣也好，阿蘭年紀也不小了，她家又是做紅娘的，羅媽她們一直擔心她嫁不出去會砸了她們的招牌，這下她們可開心了——」

剛開始她還hｅtｕbｏoｋ.cｏm.cｏm有點怕這樣收入會不穩定，沒想到她成立工作室後第一次接的電影在國際影展上得了獎，加上客戶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甚至有製作人來找她主持流行彩妝的節目，雖然她將那節目推了，不過登門找她的工作還是讓她忙得暈頭轉向、應接不暇，若非這次她得了重感冒，恐怕她早忘了在床上躺一整天是什麼滋味了。「葳姐，等會拍完這支廣告我們想去唱KTV，你要不要一起來？」令年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君是攝影助理，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個性活潑開朗，老愛呼朋引伴的出去玩。

抬起開始有點睡意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她微微一笑：「不用啦，我知道你怕她們又纏著你說媒，反正你那麼忙，阿姨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到，不過她們有交代，人不到可以，禮一定要到。」

「羅蘭要結婚了？」他愣了一下，「我還以為她會嫁不出去咧。」

在內科門診等看病時，邢磊拿了份報紙遮住他大半身形，等她看完病時，她只覺得那份報紙快被他翻爛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你幹嘛？」他問她抱那麼緊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阿成好奇地問。

「我看過了。」她鬆開手，鑽回被子裡，心虛地咕噥著。

葳葳抱歉地對小君笑了笑，沒轉頭去看陳導演，只將桌上的化妝品收進箱子裡，心裡默默打算一等收工就趕快蹺頭。

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算是答應了。

「什——」她頓時臉色一變，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下發作，只能僵笑地看著他們三個和鬆了口氣的張哥一起轉身離開。

這念頭讓她彎起嘴角。

沒多久，他也跟著合眼睡去。

「你幹嘛？」她則是問他為什麼會在不該在的時間出現。

這一點，讓她更加覺得悲慘。

他瞪她一眼，一臉不容質疑的表情，然後酷酷地戴上墨鏡。

「嘿，那不是葳葳嗎？」

她很清楚自己是獨立的個體，即使她愛上了他也一樣。

更讓她無力的是，其實她的生日剛好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可通常每個人到了那天都只記得聖誕夜、聖誕樹、聖誕老公公、聖誕禮物，就是沒人記得她的生日，甚至連她爸媽都常常忘記，當然更別提每到年底年初就忙得要死的邢磊了。

她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回身坐下：「她不喜歡聖誕PARTY。」

「當然，沒問題。」他鬆了口氣，隨即想起，「喜酒是什麼時候？」

夜晚的街頭比白天還要繽紛許多。

「是啊。」她露齒一笑，戳戳他兇惡的臉皮，「不過大概賣不了幾毛錢吧，醜男人。」

不不不，絕不是這樣的，雖然她常跑他家睡，她還是住在她自己的房子、過她自己的生活呀，只是天天都會過去幫他洗衣打掃，順便叫他過來吃飯而已。

四個人笑著上了車，張哥收起笑臉，道：「好了，言歸正傳。最近有家啤酒廠商想找你們拍廣告，怎麼樣，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