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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隨便你

作者:黑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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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為什麼他還該死地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幸福感?
暗夜裡,邢磊腦海中的思緒轉得飛快,輕擁著葳葳,他很快地決定了一些該做的事。他知道其他人會幫他的,特別是在他們期望了幾年後的現在。
可是唱完了歌,她卻沒吹蠟燭,只是愣愣地看著它。
他愛她。
「不會。」瞧著她一臉無辜的模樣,他微笑要她安心,胸中卻湧起一股莫名心疼的情緒。
她空出一隻手當他是臭蟲一樣地拍掉,邊嗚咽地說:「走——走開,別碰我!」「葳葳——」他不理她的抗議,硬將她扳轉過來。
「哪。」他將可樂遞給她。
「還要不要?」瞧她心情愉悅,他決定所有的教訓都可以等到明天。
所以,他其實並未掙扎很久就上了床,陪她在床上躺下。
「隨便唱。」他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順口答道。
「阿磊?」她摸摸他的臉,咯咯笑道,「喔,天啊,我摸得到你耶。」
「怎麼了?」邢磊見她沒動作,奇怪地轉頭看她,卻發現她小臉又滑下兩行淚。
更何況,他這兩天,每次一想到她,他越來越有一種怕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不安。
她又就著瓶口喝了一口,腦海裡依然迴盪著哀怨無力的聲音。
「喔喔喔,不想這樣愛上你,讓我從此忘了你——」
他的皮衣其實早已濕了大半,但她卻覺得莫名溫暖,當機車穿過黑夜中流金般的街頭,她將臉貼在他濕透的背,只覺得飛逝而過的燈火如夢迷濛。
他不能一天沒有她。
「不過如果你是真的阿磊的話,我就不可能在令天看到你了。」
除了音樂,還是音樂!
「都要睡了還喝什麼可——」他本想教訓她睡前喝可樂不好,但一看到她又再度扁嘴,一副立刻要哭給他看的模樣,他馬上改口道:「好好好,可樂就可樂。」
邢磊起身要去開燈,她卻拉住了他,按開床頭燈:「等一下,開這邊這個就好,你切蛋糕,我要大塊一點喔。」
「不要!你只是個幻影,幹嘛對我那麼兇?」她怒目瞪視他,責備道,「當幻影的就要有幻影的職業道德,你知不知道啊?」
開玩笑,她明年要是還碰得到酒,他就跟她姓!
「搞成什麼樣?我很好啊,你看——哇喔——」
他們淋著雨騎過半個城市,回到了自己的窩。
街頭到處都是人流車流,塞人,也塞車;她好不容易將車開回淡水,已比平常耗去了多一倍的時間。
他默默想著,不過卻沒說出口,只是看著她,半晌才道:「你五音不全。」
邢磊聞言見她也沒睡意,二話不說就回到客廳,將剛剛帶回來的巧克力草莓蛋糕提進來。
用腳指頭玩著泡沫,她整個人在熱水裡放鬆下來,思緒又管不住地漫遊起來。
「嗯?」
「葳葳,躺下來睡。」他走上前,拿走她手上的可樂,輕聲說。
邢磊還在忙著躲她的枕頭攻擊,卻發現枕頭和她的聲音同時戛然而止,跟著而來的是她悶在被子裡的啜泣聲。
對自己這無恥的想法感到惱怒,他差點就推開她跳下床,但幾分鐘過去,他還是躺在床上抱著她,因為心裡又默默地為「她愛他」這個不太可能的想法暗爽。
他皺眉,打斷她:「我不喜歡這首。」
邢磊臉色難看地吃著蛋糕,省得他忍不住開口罵人。
「喔,好吧,那換一首——」葳葳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笑咪|咪地看著他唱道,「算了吧、算了吧,親愛的人兒呀,我想要放棄你浪跡天捱——」
從一開始,他就在她身上看到堅強,她總是勇敢地迎向前方,坦然地直視著自己的未來,即使她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麼,她依然堅定地走下去,然後承受結果,無論成功與失敗。
聞言,他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在門邊站定,認命地歎了口氣,走回床邊看著抱著枕頭哭泣的葳葳問道:「不然你想怎樣?」
有啊,變得更老、更愚蠢了,呵呵呵呵——她想想,笑了起來,幹掉另一杯紅酒m•hetubook.com.com,然後又倒了一杯。
因為本來就是真的。
等他再回到臥房裡,只見她靠著床頭打起瞌睡來。
「什麼玻璃?」她一臉不解,想起身,卻被他按回床上。
一想到她每年可能都差點醉倒在浴室裡,出現像剛才那樣的意外,他就覺得心臟無力、冷汗直冒。
突然頓悟的情感教他震驚不已,一切在此刻都變得清楚明白,包括那些渾沌不明的鬱悶,和那些他之前死不肯承認的嫉妒,還有他為什麼總是無法將她從腦袋裡趕出去。
邢磊忍住這句話,怕酒醉的她會和他辯上半天。
他點頭,在床邊坐下,她看了立刻快快樂樂地拍手唱起生日快樂歌。
他將吃完的餐盤丟到垃圾桶裡,趁她在喝可樂時,把賸餘的蛋糕收到廚房冰箱裡。
「真是的,為什麼會愛上這麼麻煩的人呢?」她再灌一口酒,自怨自艾地咕噥著,「又不帥、又龜毛,脾氣又不怎麼好,寫歌閉關的時候三天兩頭的把自己關在工作室中,不寫歌的時候又常為了宣傳趕通告忙到不見人影——」
還分他一半咧?
「沒有,我沒醉!」她正色堅決反對,一臉冷靜。
她反覆無常的行為,簡直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明知道她喝醉了,他可以不用理她,反正等她累了就會睡著,到時自然酒就會醒了。
她脫去套裝,放了缸熱水,從廚房拎了瓶紅酒和水晶杯到浴室裡,邊泡澡邊喝。
當年在買房子時,他想也沒想直接就訂了相鄰的兩間。每到各地巡迴,他總要打電話回來,直到聽見她的聲音,他才有辦法安心入睡。知道她有收集音樂盒的嗜好,看見造形奇特的音樂盒,他總會直覺多看幾眼,確定她沒有,便會直接買下帶回。只要遇到和她同行業的人,他就會莫名感到親切。若是幾日沒見到她人,他總是覺得特別的煩躁鬱悶。
她眨了眨眼,像是沒想到他真的會變出蛋糕。
「你眼睛都睜不開了。」
邢磊緊抿著唇瞪她一眼,轉頭將藥箱收回櫃子裡,決定等她清醒之後再教訓她,而且還要確定她以後再也拿不到任何含酒精的飲料。
「隨便。」他又哄又騙地將她拐回床頭,想讓她躺下。
「吃完了,yeah!」她高興地叫了一聲,將盤子和叉子放到桌上。
「阿磊,你真的長得好像阿磊喔。」她邊吃蛋糕,邊盯著他瞧。
她沉沉睡著,小臉因酒意微紅,呼吸規律,熟睡的容顏猶如天使一般。
「啊——三十歲了呀——呵——」她再倒了杯紅酒,邊喝邊唉歎自己年華老去。
「阿磊,你在生氣嗎?」她繼續發出那種無辜小貓的聲音,突然在床上站了起來,伸手繞過他脖子趴到他背上,一顆腦袋掛在他肩膀上道,「不要生氣嘛,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他每年的今天晚上都要趕場,趕完場之後勢必會被小汪他們拉去狂歡,通常等他回來都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何時愛上她的?
她見狀高高興興地坐下,問:「那你要聽什麼歌?」
明明他腦子裡想的是一回事,不想她離開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而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心裡的慌亂更是比這些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拿酒醉的她沒辦法,他只能點頭答應。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當她是朋友,結果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愛她。
廢話,他不像誰像?
眼看時光飛逝,二十歲的她和三十歲的她有什麼不同呢?
「我的天,你搞什麼?」他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蹲下,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離浴室地板。
但是,一看到她微微顫動的肩膀,他就是無法撒手不管轉身離開。
思及此,一股不安突在心中泛湧。
聽錯了吧?
她淚眼盈盈地瞪他,「叫我幹什麼?我不是五音不全嗎?又沒有人規定五音不全的人就不能唱歌,你以為你是大歌星就了不起啊!」
輕擁著懷裡熟睡的好友,邢磊臉色有些蒼白。
「咽,對了和_圖_書,是這樣唱的:——你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我這樣問會不會有些天真——喔喔喔,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我的耳朵,只想聽你說話,我的眼睛,容不下一粒沙,我的妒忌,悶得沒有道理,跟隨著你的天氣,調整我的悲或喜——咯——」
葳葳吸吸鼻子接過手,仰起因為哭泣而泛紅的小臉,任性的嗄聲道:「我還要吃蛋糕。」
成功了她會高興,失敗了她一樣會抱怨、會哭泣,但睡一覺過後,她會站起來重新面對自己的生活。
邢磊到廚房從冰箱拿了罐可樂回來,只見葳葳已經抽了好幾張面紙,邊擦淚邊擤鼻涕。
「誰說的?」他一臉古怪。
對,應該是他聽錯了,她剛才講得那麼小聲,聽錯是很有可能的。
「嗯。」她咬著叉子點點頭,「我每年生日都是自己一個人,所以你明年要記得早點來喔,早點來我可以把酒分你一半。」
他需要她。
也許他該向她求婚,這樣子她就一輩子是他的——他思緒一頓,雙眼一亮。
怎麼可能聽錯?她雖然講得很小聲,但的的確確說的是——邢磊瞪著她身後的牆,腦子裡一團混亂,明知道聽錯的可能性很高,但在聽到的那一剎那,他卻像是被雷轟到一般,因為他竟然覺得很——驚慌?高興?鬆了口氣?
「對。」他無奈地笑了笑,點頭應和,然後轉身去關燈。
「另一邊。」他沒好氣地提醒她。
「阿磊,你幹嘛不理我?」
打從十年前在天台上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經悄悄地在他心裡腦裡霸佔住一個位置、落地生根了。
「真的嗎?那就好。」她看他再度點頭,整個人放鬆下來,看他替蠟燭點火,她繼續顛三倒四地碎碎念道,「不過說真的,聖誕老公公也不可能長得像阿磊,如果聖誕老公公長得像阿磊,那聖誕老公公就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了,這樣的話,看起來不是很怪嗎?你說對不對?」
「啊,是喔。」她呆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又道,「那我知道要唱什麼了。」
她沒了他一樣能生活得很好,但他卻完全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將心神拉回正常思緒,他告訴自己要是她愛他的話,又怎麼可能和別人約會?
他甚至衝動地想將她搖醒,問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麼——就算她說了她愛他那又如何?難道他真想利用這點將她留在他身邊嗎?
「啊,什麼?」她醒了過來,不過睡意依然濃重。
她在昏黃燭光下的姣好面容看來無比溫柔甜美,那股無以名狀的情感再度襲上胸口,緊緊揪著在其中跳動的心臟,教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生日啊——她扯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將好友寄來的生日賀卡收好。
屋外再度下起了雨,她兩腳|交疊在浴缸邊,無端想起剛認識的前幾年,當時兩人都是窮光蛋沒錢買轎車,他那時因為被電視台封殺,所以仍在PUB駐唱,趕場時則靠一輛破舊的機車代步,她則是標準的公車族。
他撫著她的臉,知道自己會用盡所有辦法,將她留下。
「不要,我還不想睡——」她倔強地想睜開眼睛,沉重的眼皮卻一再合上。
想起小汪、阿成和張哥,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為什麼?」
搖晃著杯中的酒紅色液體,她突然將杯子舉高:「林可葳,生日快樂!」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將他濕透的發往後撥:「你沒雨衣嗎?」
她倏地閉上了嘴,不滿地瞪著他:「這首是你寫的歌耶,你到底哪裡不滿意?」
她搖搖頭,打開可樂喝了兩口,背靠在床上,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回到家、開了燈,屋子雖然和昨天一樣,但她還是覺得比平常多了一份冷清。
身後傳來她可憐兮兮的聲音,他深吸兩口氣,壓制那股搖晃她小腦袋的衝動。
幸好他本來就有買回來。
她走上前,問:「怎麼在這裡?」
她這次倒很順他的意,不過那是因為她正努力在想「隨便」這和*圖*書首歌怎麼唱。當邢磊將枕頭塞到她腦袋後方時,她終於皺起眉頭道:「阿磊,我沒聽過《隨便》呀,《隨便》要怎麼唱?」
「坐好。」
「哈——」她哈了一口大氣,然後將小臉擱在浴缸邊。
看她神情,他有絲狐疑:「如果沒有,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既然如此,似乎沒有任何理由他和她不能在一起,不是嗎?
她將瓶口對著嘴灌了幾口,換首歌繼續唱,直到她手中的紅酒被她喝得一乾二淨再倒不出一滴,她才從水裡出來,不過剛站起,一陣暈眩讓她剛跨出浴缸就跪倒在地,她拿在手裡的空酒瓶匡啷一聲掉落,碎了一地。
她不好意思地抹去臉上淚痕,笑道:「沒有,只是我很久沒過生日了。」
shit!誰說他就不能和她談愛情,他當然愛——混亂的思緒陡地中斷,邢磊僵住,震懾地往後移了兩寸,讓自己能看見她的臉。
「呼,好險。」她鬆了口氣,不過還是有點擔心的看著他,囁嚅道,「不過如果你是的話,我先申明一下,呃——我小學二年級時說你得了老年癡呆症真的不是有心的,因為我每年都沒收到你的禮物,你看我沒收到生日禮物已經很可憐了,竟然連聖誕禮物都沒收到,所以才會一時口沒遮攔,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喔——」
她拿枕頭打他,毫無預警的。
「我可以學會對你很冷漠,為何學不會將愛沒收,面對你是對我最大的折磨,這些年始終沒有對你說——」
所有的一切豁然開朗起來,雖然他還無法碓定她的心意,但至少她不討厭他,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十分喜歡他的,那麼他只要從現在開始,確保她不會喜歡或愛上別人,再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拐進禮堂,她就會永遠都是他的了!
這幾天來在胸中堆積、無處宣洩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他收緊環繞著地的雙臂,感覺到心在震顫著。
「躺下來。」他幫她躺好,她卻抓著他的手不放。
看來找個時間他得去和小汪道歉了。
「這還用人說嗎?他每年聖誕前夕都好忙,忙著打歌呀、宣傳呀、趕場呀——」她悶悶地道,「而且唱完了還要去公司辦PARTY,每次他回來時都已經兩三點了,去年還玩到凌晨四點才回來。」
不,我一點也不好。
「不希罕啦!」她重重哼了一聲,仍眼眶含淚地轉過身去。
說實在的,他和葳葳兩個人互相照顧得好好的,就像阿成說的,一般老夫老妻都還不一定有他們這樣的默契,其他人算哪根蔥哪顆蒜?
她每次喝醉都會變得像個過動兒一樣,又唱又跳的。
可惡,她就像他的骨血、他的空氣一樣,這十年來她一點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現在不知從哪冒出一個五四三就要硬生生地將她剝離他的生活,哪有這種道理?
就算買個東西也有先來後到,怎麼算也是他比那個鬼導演認識葳葳認識得早;更何況他們之間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全做了,沒道理今天要退讓的是他啊!
不,應該是說他們倆本來就該結婚!
「我愛你——」
「沒有。」他說話簡單扼要,邊脫下自己身上的皮外套,罩在她頭上,「穿上。」
不行,該死。
他對她的碎碎念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沉默地幫她上藥貼好OK繃。
「好了。」她睜開眼,一口氣吹熄蠟燭,看著他笑。
「我睡不著。」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為什麼你去年沒出現呢?你要是去年出現就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我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我坐下你會聽我唱歌嗎?」她兩隻手仍攪著他的頸項,嘟著嘴問。
去年?他愣了一下:「我以為你睡了。」
她依言穿上,他發動機車,她不用他提醒,便坐到後座,從後環抱著他的腰。
「你去年也一個人在家喝悶酒?」他皺起眉頭。
「啊,你這顆討厭的石頭——」見他不理和-圖-書她,葳葳朝後平躺在床上,開始碎碎念起來,「連幻影都那麼討厭,又醜又臭又龜毛,臭石頭、笨石頭,而且還不是一顆石頭的龜毛,還要三顆加起來,頑固又遲鈍,世紀無敵加三級的愚蠢,世紀無敵加三級的龜毛——」
葳葳囈語了幾句又安靜下來。
「因為你的頭是歪的。」他終於回了她一句話,不過臉色還是很難看。
她說著說著突然就站了起來,不過才站到一半,腿都還沒伸直就往旁跌去。
「什麼摸不摸得到?」,他將她抱到床上,皺眉要念她,卻聞到一絲酒氣,「老天,你喝醉了?」
「嗯——」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呢喃道,「阿磊——」
在理智上,他知道她已經和陳導演在交往,他若留下來,就真的是在占她便宜;但在感情上,她難得對他撒嬌,雖然知道不應該,他還是莫名覺得很高興。
她倒在他懷裡,伸手捧著他的臉,嘴對嘴親了他一下,突然又咯咯笑了起來:「阿磊,你好厲害啊!YOU ARE MY HERO!呵呵呵呵——」
「你這顆糞坑裡的臭石頭!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思及此,她打了個酒嗝,然後開始唱起荒腔走板的歌來。
「可以唱生日歌了嗎?」葳葳興奮的看著眼前的蛋糕,高興地問。
他腦袋裡屬於理智的那一半是這樣想,但另一半卻不以為然地叫囂著。
語畢,她一口灌掉杯中紅酒,然後吐了口長氣。
啊,可惡的音樂呀——她在腦海裡吶喊著,無力地又喝了一口酒。音樂呀音樂呀,讓人又愛又恨的音樂——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唱歌嘛,唱歌她也會啊!
這問題在空氣中迴盪著,邢磊聞著她的髮香,回溯著過往的記憶,於是那些曾經他認為理所當然或莫名所以的行為,至此全尋到了原因。
他眉頭皺得更深,再度打斷她:「可不可以再換一首?」
他聽錯了嗎?
他伸手輕觸她光滑的肩膀。
「嗚——」她聞言動也不動的,仍然背對著他嗚咽。
葳葳習慣性地縮進他懷裡,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打了個呵欠道:「阿磊,你真好——」
強迫她坐回床上,邢磊無視她的抗議,轉身找出醫藥箱:「不要亂動,我幫你把玻璃拔|出|來。」
「葳葳——」他急忙伸手去接,再度嚇出一身冷汗。
剛進門,邢磊就聽見東西打破的聲音從浴室傳來,他匆匆走到浴室,只見門半開著,而葳葳正坐在地上對著自己腿上的傷口傻笑,赤|裸著的身子圍了一條快要掉下來的浴巾。
當然他知道她不是東西,他也曉得這種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無法遏止那樣子的念頭在他腦海裡吶喊。
暗暗在心裡輕歎一聲,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輕聲道:「睡吧。」
相識十年間的回憶一幕幕蕩過心頭,她曾指著他鼻頭破口大罵,也曾一臉震驚地在台下看著他唱歌,他記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淚,是因為看了報導戰爭孩童的電視新聞,他更記得在他曾經想放棄時她的怒斥與鼓勵。
他正在收藥箱的時候,她像是不滿意他的沒反應,突然又坐了起來,微側著頭道:「阿磊,為什麼你是歪的?」
葳葳早早下了班,她婉拒了所有的邀約,並未在外多作逗留。
「不要走啦,留下來陪我——」葳葳輕蹙秀眉,努力抗拒睡魔入侵,「我不想一個人——」
像是一下子從天堂掉入地獄,他暗罵自己的妄想和愚蠢,但環抱著她的雙臂卻下意識地收得更緊。
他看著她倔強的背影苦笑,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想必還在唱歌吧。
無力輕歎一聲,她整個人沉到水裡去,直到憋不住氣了才冒出來,這次她沒再費事倒酒,只拎起酒瓶直接用灌的。
後來過了很久之後,她才醒覺,自己其實早在那時就已愛上了他,愛上那個會特意在雨中等她幾個小時,卻嘴硬地說他只是「路過」的男人m•hetubook•com•com
那一天,一樣是在下雨,她因為工作加班到深夜,要回家時,公車早已收班了,她本已認命打算淋雨走回家,可才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他坐在那輛破機車上直勾勾地看著她——雨一直在下著。
「老天——」他深吸了一口氣,倏地重新將她擁入懷裡,抵著她的額角低喃著,「該死,我怎麼會沒想到——」
聽著她的醉言醉語,他無奈苦笑著。
平安夜。
「哇——」她驚呼一聲,瞪著那香甜可口、讓人垂涎三尺的蛋糕足足有三秒之久,跟著她突地抬一眼看他,狐疑地問:「你該不會是聖誕老公公吧?」
再度打了個酒嗝,她突地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哎呀,好悲哀啊——林可葳,你真是個悲哀的女人——我敬你!」
他那種人根本滿腦子想的都是音樂、音樂、音樂!
她停止啜泣,轉過來一點點,眼眶含淚地看著他,帶著哭音悶悶地道:「我要喝可樂。」
他應該是聽錯了,葳葳只把他當好朋友而已,她怎麼可能會對他說那三個字呢?就算她真的說了也不一定是那個意思。
而每回他看見她和別的男人約會談笑,他當天心情就會特別不好,只是當時他一直不肯承認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或者該說遲鈍得沒發現?
該死的,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甚至該死地在確定自己應該是聽錯之後,莫名的感到失望?而且腦海裡還自動冒出來一堆鬼理由想說服自己沒聽錯?
為什麼他該死地會覺得鬆了口氣?
他瞪她一眼,決定不理會她的瘋言醉語,專心將她腿上的玻璃碎片清乾淨,幸好乍看上去很嚴重,但他仔細一瞧發現多是皮外傷,只有一兩道傷口較大。
他瞪著她,確定她一定醉了,要不然她不會變得這麼愛笑。
「喔,真的嗎?」她試著將腦袋調正,不過卻倒往錯誤的方向,「咦,還是歪的啊?」
「啊,真好吃,雖然是假的,可是感覺好像真的。」她呵呵笑道。
「什麼?」
「不要站起來,快坐下。」他嚇了一跳,怕她跌倒,忙回過身來扶住她。
他打開蛋糕盒蓋時,她一見到那幾乎舖滿了蛋糕的草莓,小臉頓時一亮。
他心頭一緊,莫名有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可一想到她正在和陳導演交往,他就縮回了手,聲音沙啞地道:「許個願吧。」
他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起來,誰知腦袋瓜裡卻在這時天外飛來一句——可人家是和葳葳談愛情,你和她談什麼?友情嗎?
他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低頭想問她,她卻已經睡著了。
看她喜孜孜地等著,他笑著切了塊蛋糕給她,再切一塊給自己,陪她坐在床上吃。
他站起身要離開,才走沒幾步就聽到她的啜泣莫名變得很大聲,而且還邊哭邊埋怨——「嗚——人家今天生日耶——竟然連幻影都要欺負我——嗚嗚——反正我就是沒人要——嗚嗚嗚——」
「好。」她微微一笑,兩隻手在胸前交握,低首虔誠地許著願望。
歌詞內容。
事實上,是他需要葳葳,甚於葳葳需要他,他才是那個依賴著對方的人。
「哇!」雖然有幾片碎玻璃劃破了她的大腿,她看見傷口滲出鮮血,卻不覺得痛,莫名覺得十分神奇,不由得吃吃笑了起來。
「是是是,沒有人規定不行。」他頭大地拭去她滑下臉頰的淚,「是我不對,你想唱什麼都行,OK?」
「路過。」他說,頭上的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直至方正的下巴,聚集,然後滴落。
「再換一首。」他三度打斷她。
他輕笑出聲,替她的蛋糕插上蠟燭:「不是。」
這問題有如大錘重重敲碎他臉上才開始浮現的傻笑。
阿磊現在在做什麼呢?
「啊?」聽從他的指示,她終於將腦袋瓜移回正位,卻忍不住道,「你的臉好白喔。」
她吃了口蛋糕,看著他道:「因為阿磊又不知道我的生日,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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