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腳下未停，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前走。
說完，雖然明知她看不清，他還是不自在的撇開臉。
「那就好啦。你還擔心什麼？」
「為什麼？」她傻住了，直覺反問。
葳葳神情尷尬，臉色有些蒼白，邢磊則僵在當場，大伙看他們倆之間氣氛有些怪異，十分識相地各自閉嘴低頭繼續吃飯。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緊蹙著眉，焦躁不安地問。
葳葳沒好氣地道：「不是，我爸不看，不過我媽會看，那表示我爸就算不是立刻看到，也會想辦法看到。何況現在有線電視的新聞因為二十四小時在播，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都會報導，更別提搖滾樂團MARS的主唱有個同居多年的地下夫人這種事了，這條八卦新聞要是一個小時沒重播一次才有鬼，搞不好播別的新聞時，一旁還會打上重點字幕——」她越講臉越白，簡直是沮喪到無以復加。
「你可以先打電話回去解釋。」他口是心非地建議，心裡還真怕她拿起電話。
下一秒，她突然起身離開。
他在她身邊蹲下，笨拙地拿著面紙替她拭淚。
聞言，邢磊默默地在心裡巴望岳父大人能速速北，上，就算電視台忘記打上重點字幕，他也會讓張哥去確定這條新聞播送的次數能多得讓葳葳的家人看到。
從她一回到家中，她家那支電話就響個不停，除了記者之外，還有神通廣大不知從哪弄來她電話號碼的偏激歌迷們，放話詛咒她不得好死、罵她是賤女人，讓她意外的是，竟然還有完全不認識的人鼓勵她要堅強，還有一些是那種只見過一兩次面已八百年沒聯絡的傢伙，因為想知道內情，幸災樂禍打來探口風的。
「別哭了。」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句。
「我說不用了！」
葳葳嚇得差點心臟無力，一抬首才發現是邢磊。
不用等明天，他們倆昨晚在餐廳外的擁吻照片上了今天娛樂新聞大頭條。
電視上一如她所想像的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重報，一次這條八卦新聞，到了晚上十點的整點新聞，她的一生縮影幾乎能在那短短幾分鐘的報導內看到，從她的父母、讀的學校、這幾年工作歷程，她甚至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孔在電視上接受訪問，說是她鄉下老家從小看她長大的鄰居，然後他覺得她個性如何如何、做人怎樣怎樣——天曉得，她壓根沒見過那個人！
「因為我——」他終於將那些字眼擠出聲音，不過聽來卻如咕噥一般。
她難得的火氣讓他瑟縮了一下，不自在地道：「我不是對你發脾氣。」
月兒從雲中露出了臉。
「沒用的。」葳https://m.hetubook.com.com葳頭痛地揉著太陽穴，「和我媽在電話裡絕對講不清楚，我爸就更不用說了，打回去只是討罵而已。」
邢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面不改色地道：「我不知道。」
記者們繼續丟下一連串問題，閃光燈也依然閃個不停。
「無可奉告！」他丟下同一句話，發揮這幾年練就的，擠功，硬是推開記者群朝門口走去。
「邢磊，請你回答問題，你們倆是不是已經結婚了，還是這只是場誤會？你給我們獨家，我們節目一定會幫你向觀眾澄清。」
當他終於放過她的唇舌，她只能雙眼迷濛地輕喘著。
「該死，我剛不是——」
「用不著。」他表情古怪。
「你爸看娛樂新聞？」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葳葳瞪著那些如蝗蟲般湧上來的記者——只想尖叫！
她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說，她以前也面對過記者，但從來沒發現這些人看起來竟如此而目猙獰嚇人。
知道他口是心非想回家去睡大覺，葳葳補充道：「如果你是怕我沒人載，和阿芳在一起的那位林先生說，等一下可以順道載我回去。」
邢磊窘迫地紅了臉，慶幸天色黑得讓她瞧不清他的臉，他重新鼓起了勇氣，沙啞地道：「因為我愛你。」
面對那些問題，邢磊只用同一句「無可奉告」來回應，到最後他連這句都懶得說，硬是護著葳葳擠到了飯店停車場，上了車快速離去。
他只覺得尷尬萬分，沒想到卻聽見她開口冒了一句——「這種時候還開這種玩笑，你不覺得太過分了一點？」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她煩躁地看了他一眼，「等到時再說吧，說不定當面解釋，我媽會比較聽得進去。」
「十二點的時候，張哥打電話說已經讓人去你老家協助處理媒體記者了。你在睡，所以我沒叫醒你。」他簡單帶過，沒說他因為看她睡得很不安穩，擔心她晚上醒來情緒失控，才沒回去。
邢磊表情怪異，仍未鬆開手，不過卻默默心虛起來。
她在落地窗邊蹲下，扶著額頭歇斯底裡地笑了起來。
「我說——」發覺自己聲音腔調有些怪異，邢磊清了清喉嚨道，「我們用不著離婚。」
當然，那不表示那些記者每個都沒找對人，事實上，他們只差沒把她的祖宗八代全從墳裡挖起來訪問了。
「你有沒有問他，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吸吸鼻子，聲音沙啞。
「你在生什麼氣？」瞧他一臉陰沉，葳葳終於忍不住小聲開口。
「邢磊，我們是《娛樂周報》，謠傳你和林
heｔubook.ｃｏm.cｏm小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同居，這消息是真的假的？」「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了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幾歲，上學了嗎？」
周圍的人安靜了下來，在他前面的記者嚇得讓開了一條路，他擁著她朝前走。可記者們怎麼可能如此容易就放棄這條大新聞，他們才走沒幾步，那些記者又有如打不死的蟑螂急急迫了上來。
「沒有。」邢磊自唇縫間進出兩個字，一臉冰冷地吃著碗中的飯菜。
「邢磊，你隱瞞婚姻此舉，是否是應公司要求？」
在他掌心下的脈搏急急狂跳著，她既慌亂又困惑，懷疑自己聽錯，但他眼中閃過的除了情慾之外，還有著一些強烈又直接得幾近嚇人的「什麼」——是什麼？她記得曾在哪裡見過——照相機的閃光燈突地亮起，剎那間打破了兩人之間靜止的迷咒。
「讓開！」他冷聲開口。
他不當她是朋友嗎？怎麼會？怎麼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因為什麼？你說大聲點啊！」她還是沒聽清楚，不過心跳卻莫名加快。
葳葳瞪大了眼、羞紅了臉，想斥責他卻沒辦法，跟著沒多久，她就忘了要斥責他的念頭，事實上，要不是她背靠在牆上，而且他還扶著她，她可能早癱軟坐倒在地了。
「那就別擺著個苦瓜臉。」她頓了一下，猜想他也許是不想再應付那些不時會湊過來要簽名的歌迷和羅家的紅娘長輩，便道，「如果你累了就先回去，我會和阿蘭說一聲，我想她不會介意的。」
著惱地將視線瞥向車窗外，她不禁氣起自己在這種狀況下，腦袋竟然還不清不楚的亂髮夢。
可事實卻是，她愛他，他不愛她，她以為他當她是朋友，給果他說不是，那他當她是什麼？
「那又怎樣？」他一臉平靜。
她臉上的表情教他心痛不已，差一點他就想取消這整個計劃，開口提議明天開記者會澄清一切，不過一想到她可能嫁給別人，他動搖的決心又重新穩固。
在安排這些事情時，他早料到會引起騷動，但是剛剛在飯店裡，葳葳雖強自鎮定著，但緊抓著他的手卻透露出她緊張的信息，將她護在懷裡帶她出來時，他發現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輕顫著，那一瞬，他幾乎恨起自己來。緊握著方向盤，他抿著唇，從眼角瞄到她白得發青的臉，他只覺得腸胃突發一陣熟悉的痙攣。
「我不知道。」她歎口氣，消極地道：「你不是說張哥會處理嗎？也許這新聞過兩和-圖-書天就能解決了。」
他喉嚨緊縮，心跳飛快，好半晌才照著之前準備好的說辭道：「說是昨天晚上我們在停車場被狗仔隊拍了照，今天上了頭條，我們去吃喜酒時，被去採訪趙子龍結婚消息的記者認出來，其他的，都是那些八卦記者加油添醋胡亂猜測瞎扯的。」
該死，她失落個屁啊！
「別咬了。」看不下去她虐待自己的手指，他趁紅燈停下車時，將她的小手拉離她的嘴。葳葳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放棄啃咬指甲，可等他重新上路，卻又看見她那一排貝齒開始折磨她的粉唇。
「什麼——不是——我——你們——」聽到這些問題，葳葳早傻住了，慌亂之下又看見遠處竟然連電視台的記者也扛著攝影機趕來做SNG連線，而且還不只一家，她臉色立即刷白，被這些蜂擁而至的記者嚇得往後踉蹌了一步，卻退進了邢磊懷裡。他扶住她，記者們立刻把握住機會，閃光燈立時又滿天亮起。
「也沒有多瞎扯。」她諷笑兩聲，自嘲道，「至少他們說的有一半是事實，除了我們沒有結婚，也沒小孩之外，其他都說得八九不離十了。」
好不容易上了車，葳葳本以為終於擺脫那些記者，沒想到一會兒後竟然從後照鏡中看見電視台那醒目的SNG車跟了上來，再仔細一瞧，在那輛車前前後後的車輛裡，幾乎是人手一台相機，甚至有記者不顧一切地探出窗口，猛拍照。
葳葳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是因為她夢到有人不知怎麼跑到陽台上拿著麥克風要她回答問題。
她話才出口，想到那SNG現場連線的轉播車，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嚴重的事，不覺頭痛起來呻|吟出聲：「喔，天啊，完了，我爸看到會氣死！」
葳葳見他不肯鬆手，悶在肚子裡的火不由得全冒了出來，怕引人注意，她只能低聲斥道：「我之前也說過了沒有人勉強你一定要來，今天早上我還問過你一遍，OK，是你自己說要來的，結果來了又擺臉色給人看。好，既然你待得不舒服，那我讓你先回去，你對我發什麼脾氣？」
如果他愛她也就算了，至少那些人指控的會比較接近事實。
天啊，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
見他沉默，她心中有種莫名失落。
當然沒人，這裡是十二樓耶，我的老天，她在想什麼啊？
這男人從方才婚禮前一直到現在吃喜酒，非但一雙眉頭死擰著，一張臉還臭黑得活像別人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要是你媽忍不住一時衝動跑上來呢？」他聞言，開口假設和-圖-書提醒。
真白癡。
「我沒要走啊。」葳葳訝然失笑，不懂他話是怎麼聽的。
她被這夢嚇出一身冷汗，還忍不住拉開窗簾檢查陽台有沒有人。
「林小姐，聽說你們倆實際上已經結婚，當初你會同意當地下夫人，是否怕影響邢磊的歌唱事業？」
當車子回到他們位在淡水大樓門外的那條街，卻見到另一群媒體早已在那裡守候多時。
直到此刻，他才曉得自己有多在乎她，以前她出了事，他也會這樣胃痛，不過他當時以為那只是純粹的胃痛，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們可以結婚。」他突然開口。
「我的天——」坐在前座的葳葳呻|吟一聲，臉色蒼白，頭痛得直往下縮。
暗暗咒罵一聲，他又瞥了她一眼，只見她低首焦慮地啃咬著指甲，那是她的壞習慣，一焦躁起來就會猛啃指甲，最近這幾個月尤其嚴重，她的食指指甲被她自己啃得光禿禿的了。
當接到第二十通電話之後，她終於受不了地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電源。
她被他拉停了下來，卻一臉冷冷的神情：「放手。」
「什——」她嘴裡才蹦出一個字，就發現他竟然強吻她，在飯店走廊上。
沒人。
「朋友不是這樣當的！」聽到她說的話，他突然神情怪異地開口。
突然，一名女記者急躁地將麥克風湊到她面前硬要逼她回答，卻因為別人推擠而致使那支麥克風朝她的臉打來，她來不及閃，正準備咬牙忍痛，一隻大手及時伸出擋住，才沒讓麥克風上的節目牌子打到她。邢磊推開那支麥克風，將她轉過身護進懷裡，火大地怒瞪周圍那些記者。
「林小姐，請問你們倆真的如報上所說早已交往數年了嗎？」
為什麼？這個——「因為——」他知道他應該趁這時候告訴她，可是他嘴張了張，那三個字卻只在喉嚨裡打轉。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忍受這些，她無法否認兩個人幾乎和同居沒兩樣的事實，更別提她和他昨天才上過床。
隨著電視台攝影機而來的是更刺眼的聚光燈。
難道她還奢望他會開開心心地說出甜言蜜語，然後對她求婚嗎？
他的聲音突兀地大聲起來，同桌的人紛紛轉頭看向他們。
葳葳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卻聽他很快地又說了句：「我們不是朋友。」
「你要不要打電話問一下張哥，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些記者會認為我們兩個結了婚，還生了小孩——」
「無可奉告。」他冷著臉帶著她穿越人牆。「邢磊，你別聽他瞎扯，這種事要召開
ｍ•hｅtuboｏｋ•cｏｍ.cｏm記者會議、各家新聞報導效果才好，我們電視台挺你到底，請問你們倆究竟是何種關係？」「不是對我，難道是對同桌的其他八個人嗎？」她生氣地硬抽回手，「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沒必要受你這種莫名其妙的氣——」
他也在喘氣，一隻手貼撫在她的頰上，黑瞳暗沉、嗓音低啞地重複道：「我們——不是朋友，絕對不是！」
可惡——閃光燈突地又亮起，她緊急擋住臉，飛快地將車窗關起。
她被那耀眼的光線照得又縮了一下，雖然她從來不是膽小的女人，可面對這些如狼般咬著獵物不放、一個接著一個節節進逼的問題，她連聽都聽不完全，更不知該從何答起。
她笑著笑著，突然哭了起來。
努力掩飾臉上的笑意，他假好心地開口問：「那你想怎麼辦？」
葳葳在瞬間回到現實，反射性地瞇眼抬手遮光。
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呢？
他歎了口氣：「別擔心，不管是什麼事，張哥會處理的。」
「因為什麼？我沒聽清楚。」她皺眉。
「我是怕我爸也跑上來。」真是越想頭越痛。
邢磊聞言皺起眉頭，悶聲道：「那就不用了。」
「什麼用不著？」她又呆了一下，抬頭看他，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
該死，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膽小！
邢磊見狀暗罵一聲，踩油門加速擺脫那些跟上來的記者車。
「無可奉告！」
突然之間，他開始感謝未來的岳父大人如此難纏。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疲倦得沒有精神遮掩自己的狼狽，哽咽地問。
今天稍早他們光是從車裡進到大樓，就花了二十幾分鐘，她實在無法想像明天早上要如何穿越樓下那些記者群，他們甚至徹夜守在車裡，教她想要逃跑都不可能。
「葳葳——」他伸手拉住她。
刑磊見狀暗咒一聲，連忙跟了上去，她走得很快，他直到出了喜酒廳外的飯店走廊上才追上她：「葳葳。」
震懾地看著他，葳葳有一瞬反應不過來，腦袋裡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葳葳愣了一下，心痛地苦笑道：「結婚？為了這個八卦嗎？然後呢？等事情平息了再離婚嗎？何必？」
照相機卡嚓卡嚓的接連響起，伴隨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記者和問題。
她冷著臉，低聲開口打斷他：「放手，酒席上有記者，我不想明天登上娛樂新聞頭條。」
屋裡一片沉寂。
天啊，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怎麼樣。」她惱怒地從牙縫中進出一句：「只不過會逼你和我一起走上紅毯而已。」
「你這麼早走行嗎？」他轉頭看了身旁的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