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色；俗麗的那種紅。」她繪聲繪影的描述：「紅得令人惡心、紅得讓人三天食不下嚥，像鮮血一樣——」
他的笑聲傳到飯廳，讓舒家人忍不住再度吃驚。
「你以為我父親會相信正在熱戀中的情侶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喜好？」
舒奇把舒苓苓拉開，眼光停留在霏霏甜美的笑容上。「你們遲到了。」
「她是我妹妹。」
「苓苓！」出面喝阻的是舒心蘭。她推著舒大剛的輪椅從臥室裡出來，頭一眼她就看見舒毅身邊有個女孩。她頷首朝霏霏禮貌的笑了笑，眼裡閃過一抹精明。
「你怕我們不贊成，所以自行訂婚？」舒奇輕易的猜出兄弟的心意。
除了舒毅，眾人全啞然失聲的瞪著他們。
「丫頭，將來你會騎到我的頭上嗎？」舒大剛問她。
「這是威脅？」
「我的事由我自己做主。」舒毅沉聲道。
而這全要怪藍霏霏，她忿然想道，更要怪自己一時心軟，同意那個可笑的計劃。
舒毅聽著他們來往的對答，打斷他們：「瑪麗亞修女是誰？」
「不用將來，現在就有了——」程世甫沉溺於自己心事。
「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另外找人。」霏霏換上一套休閒服，雙手插腰的走出來，她的頭上還包毛巾。
「我——」霏霏著急的看著舒毅。
「現在我不是在聽嗎？」他天生大嗓門。
「如果小佳佳是個大嘴巴，你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消息。」霏霏暗示她。
「你不怕被揭穿？」
「顯然舒毅對於這個小不點女朋友相當重視。」
他態度一派悠閒。「我只是碰巧獲知你住的地方。」
舒毅鬆口氣，對於霏霏的拔刀相助，心中默默感激。
「藍霏霏。」
「看書、聽音樂，天生大家閨秀。」霏霏流利的說。
「可是——」
「不公平？」
「你就是唐佳佳？」
「很好。」舒毅不再多言。「我們可以繼續了？」
顯然那丫頭能帶給他兒子歡笑，光憑這點，他就願意承認他們之間的交往，即使她似乎挺喜歡跟他頂嘴。他自顧自的露出個微笑。
「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他好奇問道。
「我就喜歡她的倔，你如果擔心，你也可以搬回家住。」舒大剛一舉兩得，不禁大喜。對於當初舒毅堅持搬出去，他怎麼也弄不明白，但現在有機會讓他回來，他當然得全力一試。
舒毅根本明白這不是理由！真正理由是心蘭姑姑懷疑在短短幾天內他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屬假成份居多，她當然要把握機會探知其中真相，他從她半信半疑的眼光中明顯的看出來她的想法。他以為事情簡單，只要霏霏扮演他未婚妻兩個月，讓父親安心去了，一切就可恢復原狀，沒想到心蘭姑姑竟然使出這計。
「你以為你大哥結婚，你就可以免除這份責任了？」舒心蘭與舒大剛合作無間。
「據說是如此。詳情還得問偉恩，畢竟是他看見這一切的。」
「你想違抗你老子？」
「又是我的錯——」舒大剛遇見她妹妹也沒著。
「未進門的媳婦就不會聽公公的話，將來要真進門了，還得了？」舒苓苓在旁煽火。
「你說完了沒？」霏霏投給她一個足以殺人的目光讓她噤聲。
程世甫求之不得。他但願能天天不用見詹小卿，對於鍾徹晚餐的邀約，他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但他似乎又有那麼些悵然所失——
「霏霏是誰？」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藍霏霏的存在。
「我可以作證。」唐佳佳急忙補充。
「這就是你的女人？」舒大剛的大嗓門打斷她的話。
「我該叫她藍霏霏？」舒毅淡淡一笑。「將來我們扮演的關係不是如此陌生。她都跟你一五一十的說了？」
她沒想到舒大剛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了舒毅帶回來的女孩。她原以為只要她稍加撩撥舒大剛，舒毅帶回來的這個黃毛丫頭必然受到舒家否決；但現在情勢逆轉，她認得舒大剛眼中的讚賞，沒想到黃毛丫頭已經博得老頭子的贊同。
水汪汪的眼睛、櫻桃似的小嘴再加上成熟的體態讓她成為男人追求的對象，尤其在家財萬貫的情況之下，擁有一副大小姐脾氣也是不可避免的。特別是今天。
說得好聽些，舒家擁有二子一女，但女兒只是冠上了舒家姓，她舒苓苓根本不是舒大剛的親生女兒，她是因母親帶過來陪嫁的。換言之，她是個拖油瓶。
早知如此，他也該編個理由逃避這次的家庭聚會。
「你們訂婚了？」舒心蘭問道：「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
「顯然這裡發生某件嚴重而且我不知道的事情。」程世甫不願被排除在外，他必須轉移注意力，免得連在工作時也想起詹小卿。
「孤兒？」舒大剛皺起眉頭。
他完全沒注意到舒苓苓皺著細柳似的眉頭，苦思對策。
「舒奇傳消息的速度是一流的。兩天前心蘭姑姑要我在這幾天帶她回去。」
「一見鍾情由不得人。」舒毅淡然道，和鍾徹交換一個眼神。「將來你也會遇見，那時候什麼獨身論都得拋諸腦後了。」
「霏霏，你怎麼這樣出來？」唐佳佳斥責她，有些不好意思。在舒毅面前，她還是抱著敬畏七分的心態。
「不，不——」唐佳佳幾乎虛脫的跪倒在地向上帝感謝。
唐佳佳根本不理她。「舒m•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com先生，你別理霏霏那種天生損人的個性。事實上，霏霏的記憶力好得出奇，只不過是局限某部份。」
第一次見到霏霏，舒奇與舒苓苓都為舒毅所選擇的對象感到震驚不少。尤其是舒苓苓，她更是無法理解舒毅挑上眼前這個小不點的原因。論臉蛋、論身材沒一樣比得過她，甚至連舒毅過去交往的女人也比眼前這個小不點強。她真的無法相信舒毅會看上這種女孩，她的眼光移到含著濃濃笑意的舒毅臉上。
對於別人的請求，她向來是來者不拒，尤其舒毅願替她贖回房地契，更何況她也不忍見到舒毅為了遵從父命，不得不在外頭隨便找個女人娶了，他有條件選擇更好的。
她絕對不贊成藍霏霏跨進舒家一步，但舒毅也跟著搬回來，就又另當別論了。
「誰？」
舒大剛心喜的和舒心蘭交換一個眼神。舒苓苓的臉色變得蒼白。
「我不喜歡女人多嘴。」
「來個隱私大公開？」
舒心蘭注意到他的竊喜。「阿奇，你大哥都有女朋友了。你呢？」
「除非日出西山！」程世甫難得打趣。
「當然沒有。」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心蘭，你的意見呢？」
「大哥，阿毅在短短時間就找到了他的新娘，我們甚至連他們怎麼認識的都不清楚，當然要留霏霏住在這裡，讓我們兩老有個伴，也可以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您視力不錯？」
「記憶力不好並不代表你笨。」
他毫不猶豫。「我從沒這個念頭。」
「就是你。」
霏霏好笑的望著他。「您認為我有這個本事騎到您的頭上嗎？」
她聳聳肩。「我只是實話實說。舒毅是舒家長子，條件又好，當然要找一個適合他的女人。」
「爸——」
她早該想到只要跟藍霏霏沾上邊，準沒好事。
唐佳佳對於得到舒毅的注意，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心蘭姑姑，您可以直叫我霏霏就好。」她笑容可掬，打算表演出她的溫馴。
「顯然是為了看霏霏是否適合舒家。你對霏霏有信心嗎？」
霏霏瞪她一眼。「這不關你的事。」她轉向舒毅。「你來是為了什麼原因？」她口氣惡劣。
「說給三歲小孩聽吧！」
舒奇瞭解他話中的意思。「現在就警告未免太早了吧！你不信任你老弟？」
「你大哥都做得到，對你也不是難事。」
「怕就不會找上你，我對你有足夠的信心。再說，我已經承諾父親在這個星期六帶你回去。」他面不改色。
「你不知道你父母是誰？」舒大剛問道。
「好！反正我豁出去了。無論如何，我都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讓你父親滿意。」
霏霏只能瞪著舒毅！契約裡並沒包括這一項。
「霏霏很好，不過——」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舒毅與霏霏。
她趕緊抓住機會。「不是不舒服，只是覺得有點不公平。」
「唐小姐，或許我能從你嘴裡知道霏霏一切的喜好。」
「現在就是了，而且對象是我的乾妹妹。」鍾徹得意道。
「心蘭姑姑不是好惹的。」事實上，舒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好惹。
「你本來就是一文不值。」舒毅嘆息。「我希望我們能互相坦白。」
舒毅沉默半晌。「我們是互相利用。」他的聲音變得冷峻。
她沒想到霏霏敢用這種口氣對舒毅說話，但她更沒想到舒毅竟然一點怒意都沒有，他的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容。
這一局她敗了，敗得很慘。如果她再不掌握機會，舒毅將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個夢想，永遠得不到的夢想。她做不到，也不願看到這樣的情況，所以她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姑姑身上，舒心蘭向來比舒大剛精明許多，她不會輕易被黃毛丫頭收服。
「我知道，是偉恩嘴裡的小不點。」舒奇微笑道。
舒毅愣了會兒，會意的大笑。「你放心，我會陪你到最後。」
「當然。」霏霏合作度相當高。
舒心蘭適時補充：「你爸爸說得沒錯。就算你不在乎那筆天文數字，你也該盡盡孝道。連你大哥都懂得這道理，你不會連你爸爸最後的一點小心願都不願達成嗎？」
「父親——」
「霏霏，你不願意陪兩個孤單老人？」
「父親，霏霏是個好女孩。」舒毅聲音雖輕，但不容反駁。
唐佳佳想起來就覺羞愧萬分，尤其當初藍霏霏在找不到她的情況下，竟廣播她的大名半天之久，還發動大批孩子四處找人，而她只不過去接受幾個高中同學的餞行，她的名聲就已經響遍整個火車站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性格這麼兩極端的兄妹。」霏霏喃喃道，感到自己捲入一個未知的大漩渦裡。
「不用了，我不會在這裡待多久。」舒毅暫時把注意力移到她身上。「你和霏霏很熟？」
她繼續說道：「霏霏對於口述的話向來記不住，不過看過的東西鮮少忘記。所以，你想認她記住某些事情，最好寫給她看。」她熱心的提起一項例證。「當年我北上，囑咐她千萬別帶其他孤兒院的孩子一起來送行，沒想到她還是帶著幾十個孩子到火車站來送行。」
「隨你怎麼想。」
舒奇搖搖頭。「是論及婚嫁的女朋友。」
「苓苓！」
「瑪麗亞修女不會容許你用這種態度待人的。」唐佳佳提醒她。
「我個人欣賞Ｌｅｅ Ｌａｃｏｃｃａ。和_圖_書」他的口氣像談論天氣好壞。
「當然！你以為六十九歲的老人都應該躺在床上等死嗎？」
「我也從沒見過敢挺身跟父親頂嘴的女孩。」舒毅含笑道。
想到這裡，舒苓苓就忍不住一絲強烈的妒意。
丁偉恩很高興舒毅終於定下心，找到真愛，尤其這個小不點看起來相當清純，活脫脫的像個甫出校門的大學生。他敢肯定眼前俏生生的女孩絕對適合天生嚴肅的舒毅。
「他承認了。他還承諾在近期之內，會把那女孩帶回家給你們看看。」
「原來你就是霏霏在台北的親人之一。」
一時之間，一陣僵持的氣氛散發在舒家大宅裡。舒家眾人簡直不敢相信她會用這種口氣對待舒大剛。丁偉恩和舒奇交換了個眼神，舒奇滿臉佩服之意。
「那並不代表你可以隨便闖進這裡。」
「父親，霏霏脾氣倔，留在這裡怕惹您生氣。」
鍾徹拍拍他的肩。「舒老大最近一見鍾情，談及婚嫁，你信不信？」
「南部。」
「姑姑，兩個月的時間你要我到哪裡去找個老婆？」舒奇忍不住暗罵舒毅，同時為自己辯解。
「我以為你站在你父親那邊的。」
舒毅對於這個場面的發生似乎不以為意，他甚至興致頗高的看著這一幕。
「這不是藉口，是事實。」舒大剛摸著鬍子。
「你不生氣？」
舒毅乾脆放棄跟她對談，轉向唐佳佳。
舒大剛終於領悟了她的暗示。「丫頭，你會留在這裡吧？」
「父親，無論霏霏父母的職業是什麼，或是得了什麼疾病，霏霏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沒有必要為父母的罪行付出代價。」
因為她愛舒毅，早在她成為拖油瓶的那一刻起，她就暗戀舒毅，直到今天，而舒毅竟然罔顧她表白的情意，而投向另一個女人的懷抱。
「住在這裡？」霏霏怔了怔，說不出話來。
「太好了！」舒心蘭露出一副高興樣。「將來我和大哥就有人陪了。今晚就住下吧！」
對她唐突的口氣，舒毅揚起眉。「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要生氣？就因為你為自己出頭說話？」
霏霏看著他的背影。「你父親不像是個將死之人。」
「為什麼不可以？我在浴室聽見一些我不敢相信的聲音，所以出來探探，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找偵探查我？」霏霏憤怒的問他。
一直冷眼旁觀的舒心蘭始終以沉默打量霏霏。
「我是標準的乖寶寶，從不到地下舞廳，只除了十七歲那年因為好奇，還沒到門口就被徹大哥揪著耳朵帶回來。」
「不過什麼？」舒大剛向來耐不住性子。「你有話直說，這裡沒別的外人。」
「你用不著擔心，苓苓。」舒奇開玩笑道：「那時候你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大哥的妻子由大哥自己負責。」他招來她的白眼。
「你打算違約了？」霏霏注意到他的表情有變。
「是的，父親。霏霏不只是我的女朋友，還是我的未婚妻。」
「他是希望能跟他的女朋友有更多機會相處。」舒奇為他大哥說話，即使他懷疑其中有陰謀，他也暫時不說出口。
「我以為我們之間達成某種共識了。」
「苓苓有事，你做大哥的也會為她出頭，不是嗎？」鍾徹咆哮道。
他期盼兒子結婚已經許多年了，如今願望即將達成，但他要知道女孩的背景是否清白。
舒奇是有這個想法。「爸，既然大哥有女朋友，離婚期大概也不遠，我何必——」
「霏霏的確是好女孩。」舒毅柔柔的笑了。「除了脾氣潑辣些。」
「如果你不結婚，你就休想繼承舒產產業。」舒大剛下了最後通牒令，就命令舒心蘭推他回房。
程世甫不信的望向含笑的舒毅。「今天不是愚人節吧？前幾天我們還大談獨身論——」他再度想起詹小卿，嘆了口氣。
「爸——」舒奇沒想到情勢突然轉變，一時答不出話來。
藍霏霏已經得到了舒家大多數人的認同。
「偉恩？」舒苓苓不瞭解這和丁偉恩有什麼關係。
原來他根本對她沒印象。「霏霏她——」
「她生孩子不會有問題嗎？」他聲如洪鐘。
「這就是你挑選的好女人？」舒大剛轉過頭怒視舒毅。
舒奇無法置信的瞪著他的老爸竟然在吃飯時頻頻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是說，這全是我的錯？」舒大剛吼聲一次比一次大。
舒苓苓全看在眼裡，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她目前的心境——妒火中燒。
「如果她心地善良，我真看走眼了。」舒毅泛出隱約的笑意。
她點著頭。「今晚是家庭聚會。爸為了能夠讓家人相處，所以回家休養；而我為了參加家庭聚會，臨時推掉偉恩的約；而舒毅卻為了自己，拒絕回家。他這不是不把家庭聚會、不把爸放在眼裡嗎？」
「今晚我要帶她去見父親。」
「談及婚嫁？」舒心蘭忍不住插嘴。「阿毅找到喜歡的女孩了？」
特地來看熱鬧的丁偉恩走過來。「小不點是嬌小玲瓏的意思。你大概不知道在我爸生日宴那天我看見你跟舒毅親熱的走在一起吧？」他走到舒苓苓身邊。
「星期六？」她大叫。
她第一次看到舒毅如此開心的仰頭大笑，一時之間她心中充滿妒意。
「孤兒？」舒苓苓忍不住提醒：「爸，舒家媳婦家世清白是第一要件ｈttps://ｍ•hｅtｕbooｋ•ｃom.com。」
霏霏從沒見過這麼頑固的老人。「我說過我在場，您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假手他人。您沒耳背吧？」
「我——」霏霏收到舒毅哀求的眼光，嘆口氣。「好吧！」
「舒伯父——」霏霏想開口。
「你們培養默契我贊成，不過你別對她胡來。」鍾徹警告。
「我不笨。」她強調道，抄下剛才他的喜好。
「挑剔不是我的個性。」
這兩天來他愈發的瞭解藍霏霏稱不上淑女，無法達到名門閨秀的目標，但他還是毫不考慮的選擇了她——
「你的隱私換兩千萬，你認為夠嗎？」
「既然看見我了，您也聽得見我說話了。」
她聳聳肩。「誰知道她的父母是不是什麼殺人犯、精神病患什麼的。」
「是呀！反正你在這裡，我們談話興致又高，你乾脆今晚就住在這裡，我們倆可以好好聊聊。」
舒心蘭慢條斯理的點著頭。「畢竟我們相處沒幾個小時，將來你又是阿毅的妻子，大哥又只剩兩個多月的生命，你不介意花一些時間陪著大哥吧？」
「我對她有信心是一回事，不過我要你擔保別讓霏霏受傷。」鍾徹正色道：「她脾氣是倔，不過她心地善良、熱心助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千萬別傷害她。」
舒毅根本沒想到心蘭姑姑會突然出奇招。
「心蘭姑姑！」
霏霏知道他說得沒錯。「好吧！」她坐下來。「你想知道什麼？」
她回過神，老實答道：「我是不知道，也許他們是殺人犯，精神病患或是什麼吸毒者，您打算以這為藉口不接受我嗎？」
其實偶爾有個人頂頂嘴也不錯，總比他的三個子女及上百的員工，沒有一個敢跟他吭聲爭理要好得多。
「小姐？」他不但不請自來，還當自己家似的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當然不。」舒大剛在不知不覺中回答她的話，令霏霏滿意。
舒毅揚起眉。「你相當保護她。」
舒毅把她的表情淨收眼底，但他禮貌的不提起她怪異的反應。
唐佳佳血色盡褪。他果然記得她，她一直天真以為或許憑舒毅一個大老闆不會認識一個小人物，而今她是想錯了——
「總之，我不贊成舒毅和她來往。」
「霏霏一定很高興有你這個大哥護駕。不過，今晚不是培養默契的時候。」
霏霏無言以對；她唯一對舒毅具有好感的地方就是他的孝順。
舒毅微笑，這讓她看呆了，她聽見過的舒毅是沒有笑容的。
「父親，我們還沒論及婚嫁——」
「事後我也打過電話求證。」舒奇困惑自己妹妹為何強烈排斥這件事。
她冷眼看著舒奇向舒大剛及舒心蘭解釋舒毅無法來的原因。如果她想知道一切，就必須技巧的由她這個多嘴的哥哥身上知道。
現在要叫他到哪裡去找個新娘？他年紀輕輕，還沒有意願把後半輩子奉獻給同一個女人。他該怎麼辦？
「藍霏霏在嗎？」他冷淡的聲音讓她恢復自制。
「下班後，我要去接霏霏。」舒毅在開完會議後，在走回專用辦公室時，他順口向鍾徹提起。
他想，那個小不點果真充滿魔力，不但舒毅的心被俘虜了，連老爸那副臭脾氣也能被她收服，他大哥果然沒看錯人。
霏霏愣住了。「你看見我們了？」她語帶緊張。
「霏霏她正在洗澡。」她終於可以放鬆心情。「舒先生想喝點什麼？」
「汽車大王。我欽佩所有不限於環境、背景，白手起家——」他注意到她拿出紙筆。「你記憶力不好？」
「可是——」舒苓苓不敢相信。她原以為對付的只是舒毅的女朋友，沒想到是未婚妻。
「這麼快？」鍾徹怒氣消失。「霏霏來得及準備嗎？」
「你對她的信心，我會轉達她。」舒毅嘲弄道。
「我當然看得見你。」舒大剛有些惱怒。「你雖然矮得幾乎讓我看不見，不過我還是看見你了。」他沒注意舒奇發笑的神色。
「保證成年。」舒毅冷淡的看著他。「而且是不能碰的那種。」
「我盡力而為。」
「我不用一個小丫頭陪著。」舒大剛沒明白她妹妹的心意，一見霏霏想拒絕，就先開口示威風。
「你敢頂嘴？」
「只剩兩天而已。」唐佳佳憂心道。
「舒伯父——」
「如果你認為不符合你的要求，大可要求換人，我絕對毫無異議。」
「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既然您耳力好、視力也不錯，當然看得見我這個人。」
「她在。」她慌忙的回答，同時推開門讓他跟著她進客廳。
「才不過兩天的相處，信心還稱不上。」舒毅坦白道。
「你們倆在說什麼悄悄話不能聽的？」舒大剛吼過來：「還沒結婚，就這麼親熱，小心婚後沒熱情，男人跑出去花心。」
她暫時屈服。「好吧！你有問，我必答。」
「你打算讓我死不瞑目？」
「謝謝您的忠告。」霏霏翻翻白眼，說道。
「熟得不能再熟了——你叫她——霏霏？」唐佳佳這才發現他親昵的稱呼。如果她沒記錯，昨天晚上霏霏對舒毅似乎沒有多少好感，而他——
「小不點？」
「是普通的女朋友？」她指的是平常無聊約個會，並未深交的女人。
「她夠強壯吧？我希望頭胎是個男的，她行嗎？」
「住口！」舒大剛青筋暴露。「你想讓我氣死，是不是？舒家兩男，就屬你定不下https://m.hetubook.com.com心，如果你沒在我死前找個老婆，你休想得到舒家一毛錢。」
他親昵的拉起霏霏的手走進去。「霏霏，我為你介紹，這是我的弟弟舒奇，小妹苓苓。舒奇，苓苓，這是藍霏霏。」他為三個做個簡短介紹。
「那女孩的背景，你清楚嗎？」舒大剛問道。
「毫不保留。」她照實回答。
停下腳步，鍾徹惡狠狠的瞪著他。「你打算向她做什麼？」
霏霏立刻就猜到了她在舒家的身份地位。
「父親！」
「唐佳佳！」
「他是在丁叔的生日宴上看見舒毅和那個女孩拉拉扯扯，狀似親密。」
舒毅不請自來。
「舒伯父——」
「不客氣。該吃晚餐了，苓苓，推我進飯廳。」舒大剛支使著不情不願的舒苓苓，同時向舒奇和丁偉恩說道：「你們也一起過來。」他的聲音中充滿活力。
舒毅看向臉頰泛紅的霏霏。他不以為這是記憶力不好所使然，相反的他倒讓為藍霏霏是故意忘記唐佳佳的囑咐。
「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既然霏霏也沒什麼親人，不如就暫住在這裡陪陪我們兩老也好。」
唐佳佳怔了怔。「霏霏？是她跟你談起我的？」
「那並不能代表舒毅喜歡她。」舒苓苓舉出反證。
她敢肯定舒毅會為了這黃毛丫頭搬回家，這項認知令她既吃味又心喜。
舒毅環著霏霏的肩。「現在不是通知了嗎？」
「我是孤兒，您想知道我還有沒有兄弟姊妹是不太可能的。」
雖然舒奇平常大而化之、油腔滑調，但仍掩飾不了他敏銳的感覺。她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畢竟她還有個未婚夫——
舒大剛頑固的轉向舒毅。「你挑的好女孩！」他忿然道。
「話不要說太滿了。」舒苓苓一臉冷淡。「她還沒過我們家族這一關。」
「瑪麗亞修女現在是孤兒院的院長。」唐佳佳搶著回答，招來一記白眼。
但這並無損於她在舒家的地位，舒大剛待她如親生女兒，兩位兄長也視她如妹，雖不是流有舒家血液，但在家中地位與舒家人無異，算得上是天之驕女。但她還不滿足，不滿足舒毅對待她的態度猶如親妹妹般。
舒毅想起昨晚的承諾。「你是個孤兒？」他指的是霏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不點，你是成年少女吧？」舒奇終於問出他想知道的問題。
「無疑羊入虎口？」鍾徹哈哈大笑。「傻丫頭也不好惹。相處十幾年，我還沒見過鬥得過她的人。」
「我是從正門經人邀請進來」
舒毅滿意的發現她的聰穎不在他想像之下。
她不懂，真的不懂。論臉蛋、論身材、論背景，她哪點比人差？但舒毅非但看不上眼，反而另有所鍾。她想見見她的對手，弄清楚她到底敗在那裡。
「如果那是欣賞，我真不知道唾棄一個人要裝出什麼表情了。」
「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今天我來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讓彼此更深入瞭解對方。」
舒毅也注意到程世甫近來鬱鬱寡歡的模樣，但他已無暇顧及了。他必須擔心今晚的會面。鍾徹則擔憂他的傻丫頭。三個男人，各懷心事。
「我們之間又不會假戲真做，沒必要瞭解對方。」
「打鐵要趁熱。」舒毅不希望她臨時反悔。「父親期望這個日子已經很久了。」
「我討厭人死纏爛打。」
「我兩邊都不站。我希望你能獲得父親的欣賞，現在你做到了。」
「你不信？」他的聲音有著濃濃哀痛。
「你的嗜好。」他故意忽略她的裝扮。
「苓苓，不請我們進去？」舒毅朝前來開門的她說道。
「我當然不反對。」舒心蘭微笑著。「我只是希望多瞭解霏霏這個女孩。霏霏，你不介意住在這裡一些時候吧？」
唐佳佳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舒先生以為霏霏的舉動感人？她差點沒讓火車站的人笑死！她竟然在我北上的前一天帶著大批孩子到火車站送行。」
「我叫藍霏霏，而且我不是小孩子。」霏霏終於忍不住氣，搶先舒毅開口：「我已經二十三歲了，有權利能為自己做主。如果您有問題直接問我，我在場，別當我是隱形人似的。」她一口氣說完。
霏霏一點愧色也沒有。「我承認我口氣是衝了些，但如果您不先挑起事端，我也不會據理力爭。」
他揚起眉，禮貌的打斷她的答案：「我不排斥所有顏色。喜歡的食物？」
「除了應酬，大部份時間我都呆在公寓裡聽音樂，或是處理未完的公事。」
她絕沒想到舒毅會有造訪她家的一天。她是聽霏霏說過，舒毅曾在生日宴上挽救過她的名譽，也知道霏霏和他之間所達成的協議，但她真的沒想到舒毅會親自造訪。她想起舒毅時常因為與丁氏企業合作，所以一個月裡總有數次到丁氏，而她是丁爾健身邊的小秘書，總不免打過幾次照面，如果他認出她來——她幾乎可以想見被解僱的她將得過三餐不繼的日子。
舒大剛再轉到霏霏身上。「女孩，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在家庭聚會的重要日子裡，舒毅並不如往昔一般準時到達，而他唯一的藉口是去見他的女朋友，也是未來可能的新娘人選。
舒毅嘆息，開始懷疑找上眼前衝動易怒的藍霏霏是否是明智之舉了。她的確擁有甜美可人的外貌，但她的個性就令人不敢苟同m.hetubook.com.com了，他甚至懷疑她是否能在父親和心蘭姑媽的盤問下而不自露馬腳——
「你們畢竟沒有血緣關係，是真的兄妹之情？」
鍾徹看在眼裡。「世甫，即然舒毅今晚有事，不如我們哥倆兒到外頭一起找個地方吐吐苦水什麼的。」
「苓苓，你好半天不吭聲，不舒服？」舒心蘭眼尖的注意到舒苓苓臉色有變。
「我不是問你這個問題。她叫什麼名字？」他當沒她這個人存在似的。
「是的，我是唐佳佳。」她仿佛受了打擊似的。
兩個心思迥異的兄妹坐在客廳裡，不約而同的咒罵著舒毅及他未來的新娘。
霏霏鬆口氣，知道舒大剛已經沒再將她當外人看待。
「這就是阿毅堅持到最後才宣佈的霏霏小姐了。」
舒毅只是笑一笑，並沒回答。
程世甫走在他們後頭。
「你娶個小孩子進門做什麼？」舒大剛瞇起一雙老眼打量她。
「今晚？」霏霏沒想到她連喘氣的時間都不給她和舒毅。
「您瞧，現在不是很好嗎？您問，我答，沒必要藉第三者代表我。」霏霏露出一絲笑意。
唐佳佳在旁忍不住輕笑出聲，聽著他們之間吐露大半不會告訴別人的秘密，而他們只不過才剛認識幾天。她看向舒毅，仍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男人跟過去幾年她所認識的舒毅是同一個男人，他似乎不為霏霏偶爾諷刺的言詞而惱怒。相反的，他還有副好脾氣，這不但讓她吃驚，更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難得聽你說好話。你一定很少說言不由衷的話吧！」她嘲笑他。
霏霏注意到舒家唯一的女兒似乎對她頗具敵意，這令她十分困惑。她抬頭望向一臉莫測高深的舒毅，他只是揚起眉，鼓勵的朝她笑了笑，令她放心不少。
「顏色。」
舒毅揚起眉，等待下文。
霏霏無法理解舒苓苓為何對她充滿敵意。
「她敢頂撞爸，誰知道將來她會不會騎到爸的頭上？再加上她背景不清不楚，將來又會惹出什麼麻煩？」
「萬一她父母是精神病患呢？」舒苓苓強烈排斥霏霏。「有一天她病發了呢？你打算怎麼做？離婚？還是送她到精神療養院？或者留在家裡給我們照顧？」
「你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舒大剛在震驚之餘，吼道。
「沒想到我找到的是一個大嘴巴未婚妻。」他喃喃道。
「該死的舒毅——」舒奇喃喃咒罵著。
舒大剛瞪著她，勉強耐住性子解釋：「我總得知道你能不能生男孩，為舒家傳宗接代。」
「父親面惡心善！」
「苓苓！」丁偉恩不知道他的未婚妻今天到底搭錯那根筋，自己大哥不幫，偏在旁煽風點火、無理取鬧。
「舒伯父——」霏霏的脾氣幾乎按捺不住。
舒苓苓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
「算我們彼此有錯。」霏霏退一步。「只要您有話直接問我，別靠第三者傳來傳去。還有，我沒耳背，您不用費力說這麼大聲。」
「心蘭姑姑，爸都贊成了，你想反對？」舒奇想為霏霏說好話。
「住在哪裡？」他像審問犯人似的。
「交通黑暗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沒說出在路口一場小小的爭吵幾乎讓霏霏打退堂鼓，若不是以兩千萬誘之，她可能真的留下他一個人面對眾人的眼光。
她抬頭看舒毅，他掛著淡淡的笑意給她鼓勵。
「苓苓！」舒奇、舒毅及丁偉恩同時喝阻她。
這點一直令她耿耿於懷。她不要舒毅的親情，她要成為舒毅唯一鍾愛的對象。
「有沒有兄弟姊妹？你母親不會只生女娃兒吧？」
舒毅難得一笑，即使連舒大剛也鮮少聽到舒毅開懷大笑，只除了今天。
「傻孩子，叫司機去拿過來就行了嘛！」舒心蘭笑了笑，結束話題。「你們來這麼久了，也都餓壞了吧？都是大哥愛找人吵嘴。我先去把菜熱一熱。」
「別把我一個人留在獅子群中。」她指的是舒家眾人。
「這是公平的社會。我有理，就該據理力爭，縮頭烏龜向來不是我的作風。」
舒奇再度搖頭。「你們必須自己考問他了。」他很慶幸自己不是舒毅。
「與你無關。」
「你放心，我今晚也留下來。」舒毅低聲安撫霏霏。
唐佳佳忍不住爆笑出聲。「舒先生，你少聽她胡扯。霏霏五音不全，看到零嘴就忍不住吃，唯一嗜好是找人抬槓。」
「不。你用兩千萬交換你父親兩個月的快樂，沒有一個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舒毅，答應我一件事。」
「說得好聽！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
她有個模糊的感覺，舒毅對霏霏有相當不錯的好感，如果霏霏真的喜歡上舒毅，那鍾徹——她為自己的想法而露出期盼的笑容。
「他否認了？」舒大剛坐在輪椅上突然開口。
「唐佳佳，你把我說得像是一文不值。」
舒毅和舒奇的表情同時黯淡下來。他只剩下兩個多月的生命，哪裡有將來可言。
「我——」舒大剛瞪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
「姑姑，霏霏沒帶行李。」舒毅對於舒心蘭的心思巧密只有俯首稱臣，她根本不打算讓他們有所準備。
「我父母生男生女，跟您沒關係吧？」
「你放心，只要是霏霏承諾的事，她都會盡全力達成。」鍾徹對霏霏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瑪麗亞修女不在這裡。就算她在這裡，她也會贊同我的舉動。」
當唐佳佳打開門，眼熟的身影讓她幾乎一出口，就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