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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島之戀

作者:尼可拉斯.史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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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羅伯停了停,沉浸在回憶裡,保羅自然知道這時應該保持沉默。
※※※
保羅看著遠方,想起艾德琳跟他說的話。他想,他永遠不可能改變他們的想法,他坐直起來。
到了中午風已經變弱,他們走出室外,站上陽台透氣。天空逐漸開始放晴,但沙灘卻是滿目瘡痍:四處可見破舊的輪胎,或是靠海太近的人家被暴風大浪沖壞的台階。氣溫有回暖的跡象;站在外頭如果沒加外套還是太冷,但艾德琳仍然把手套脫掉,以感覺保羅的手在她掌心的觸感。
「你的信裡說想跟我談一些重要的事,現在我來了,多里森先生,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往回走時,已經開始漲潮了。他們肩並肩慢慢地走著,兩人同時看到了那個海螺。環形的外殼一半露出來,一半埋在沙裡,被千百片貝殼的細小碎片圍繞著。保羅把它拾起來遞給她,她將它舉到耳邊,那就是他笑她說聽到海的聲音的時候。他擁著她,告訴她,她就像這個海螺一樣完美無瑕,雖然艾德琳知道自己會好好保存它,當時卻不知道這個海螺對她的意義會有多麼大。
「可是你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對不對?」
羅伯繼續說下去時,保羅一動也沒動。
「她說,我想為了你而美麗已經想了一輩子了。那時候,我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妳本來就是這麼美。」
「我希望我知道原因,可是我不知道。」
羅伯痛苦地笑了,知道兒子說了什麼。「他說你沒有替自己辯解。」
「是,可是又不是。對他而言,我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很重要,所以我感到慶幸。但我同時又感到悲哀,他們是這麼相愛,可是現在她卻走了。」
「你還好嗎?」
「可是我還是又約她出去,第二次就好一點。其實如果她願意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話,她可以很幽默。我越了解她,就越喜歡她,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愛上她了。我並不在意她臉上的那個東西,我從來不在意,直到去年都不在意;可是她自己在乎,她一向都在乎。」
她流露出一個傷感的微笑,「的確是的。愛越深,失去時的痛苦就越深。這兩者永遠都分不開。」
「你慶幸自己來了嗎?或者他跟你說了那些話?」
「是的,」保羅說,「我沒有。」
「我不知道,」他說,「我現在沒有任何感覺。」
羅伯看著保羅,確定他在聽。
「那時候當然還沒有那麼大,比較像半個胡桃,顏色也還沒那麼深。不過還是看得出來,就像皮膚下塞了一個東西。她一直很在意,從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我比她大了幾歲,記得那時候她上學走在路上總是一直低頭看著鞋子,原因不難猜。」
羅伯把菸放進嘴裡,吸了一口。當他又吐氣時,保羅聽到了輕微的喘氣,彷彿來自一架老舊的手風琴。
「不,」保羅說,「我不知道。」
「那吉兒是怎麼死的?」
「真不公平。」
星期一的早晨,保羅趁艾德琳還沒睡醒時先下了床,雖然號稱自己對廚房的事一竅不通,卻端了早餐到床上,給了艾德琳一個驚喜,以咖啡的香味喚醒她。他坐在旁邊看她吃,嘲笑她靠著枕頭又想要抓住被單遮住胸部而手忙腳亂。法國吐司煎得很好,培根脆而不焦,炒蛋裡加的碎起司份量也剛剛好。
羅伯哼了一聲,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想。「我兒子說他跟你談過。」
「對。」
說完,他從沙發上站起,走了出去,不久後身影消失在門外。
「我真的沒辦法讓她改變心意,我告訴她我不介意,可是她就是和*圖*書不聽。有時候,我發現她一個人在浴室裡摸著自己的臉在哭,我知道她就是想要動手術。這個東西跟了她一輩子,她受夠了。受夠了陌生人避開她的臉,受夠了小孩子會一直盯著她看。我從戶頭裡提出全部的積蓄,用我的船去銀行抵押貸款,然後就去找你了。那天早上她好興奮,這輩子我從來沒見過她那麼興奮,看到她那麼高興,我以為自己做對了。我跟她說我會在那兒等她,而且等她一醒來立刻就會去看她。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麼嗎?你知道她對我說的最後的話是什麼嗎?」
大約兩點鐘,電力在一瞬間恢復,又斷掉,然後又恢復了大約二十分鐘。冰箱裡的食物還是好的,所以艾德琳煎了幾塊牛排,兩人吃了一頓長長的午餐,喝完了第三瓶酒,之後便一起泡澡。保羅坐在她身後,讓她把頭仰靠在他的胸前,他用毛巾擦拭她的腹部和胸部。艾德琳閉上眼睛,在他的臂彎裡放鬆,感受著暖熱的水沖刷著肌膚。
「什麼也沒有。」保羅說。「手術進行得跟我預期的一樣順利。」
講電話時,艾德琳聽到旅館前門吱嘎一聲地被推開,也聽到工作靴踩踏在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響。她很快跟琴結束通話,走出廚房去看看是誰,不到一分鐘後她回到廚房,望著保羅,臉上有著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神情,她吸了很長一口氣說:
※※※
羅伯把手伸進上衣口袋裡掏出香菸和火柴,點了一根菸,然後將菸灰缸移近自己,躺回搖椅裡。
星期六早晨兩人醒來時,肚子都很餓,電停了,風暴也逐漸緩和下來。保羅把保溫冰桶搬到樓上,兩人就在床上舒服地吃著,有時笑鬧著,有時談一些認真的事情,偶爾互相開開玩笑,或者就安靜地享受彼此的陪伴,享受著這段和圖書時光。
他讓她坐在膝上,兩人擁吻了很久很久。
「我也懷疑過自己會不會來。」
「你是她這輩子最後講話的對象,她這輩子最後看到的人。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而你連在你面前的這個女人是這麼好都不知道。」他停了一下,讓他體會著這段話,「可現在你知道了。」
「她跟那時候的很多人一樣,沒完成學業就外出工作補貼家裡,我就是那樣認識她的。她在我們下貨的碼頭工作,她是秤重量的。我大概想跟她講話一年了,她才終於開口跟我講了一個字,可是我還是喜歡她。她是個誠實認真的女孩,即使她用頭髮遮住臉,我有時候還是看得到她臉上的東西,可是我注意到的卻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深咖啡色,小鹿一樣的眼睛,就好像她永遠不會去傷害任何人,因為她心裡根本沒有那種念頭。我一直試著跟她講話,她也一直當作我不存在,直到有一天,我猜她終於知道我不會放棄,才跟我出去,可是那天晚上她幾乎都沒有正眼瞧過我,只是一直盯著鞋子。」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你知不道她有腫瘤?」
吃完後,保羅趁艾德琳洗澡和打扮的時候出門跑了一小段路,回來之後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也沖了澡。當他回到廚房找她時,艾德琳正在跟琴講電話,琴打來確定一切都好。艾德琳回答時,保羅從背後抱住她,以鼻子輕撫著她的後頸。
羅伯.多里森低著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保羅進來時,他抬起來的臉上沒有笑容,表情無法判讀。保羅以為自己大概無法在人群中認出羅伯.多里森,但近看,他發現自己認得他。除了在過去一年裡變白的頭髮,他看起來跟當初在醫院看到他時沒有什麼兩樣,眼神就像保羅想像的一樣嚴肅。
「誰?」和圖書
「可是這些你都完全不知道。對你來說,她只是一個來動手術的女病人,或那個死掉的女病人,或那個臉上長了東西的女病人,或她家人在告你的那個女病人。你對她的故事一無所知,這是錯的,她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她是個好女人,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羅伯又吸了很長一口,當他再度開口時,語調變得較為柔和,滿載著回憶。
「羅伯.多里森。」
「那是律師教你講的嗎?」
他停了下來。
那天晚上,他們去了鎮上一趟,風暴過後的小鎮又開始漸漸恢復了生氣。他們在一個破舊的小酒吧裡待了一會兒,聽著點唱機裡的音樂,隨著音樂起舞。酒吧裡擠滿了想要交換風災訊息的當地人,但保羅和艾德琳是唯一有勇氣下舞池的一對。他把她拉得很近,兩人慢慢地滑步畫著圈圈,她的身體貼著他,無視於其他客人的注視或談話聲。
一開始羅伯並沒有開口,只是看著保羅移動搖椅,讓兩人面對著面。
兒女們偶爾也會在母親節把早餐端到床上來給她,但這是第一次有男人為她服務,傑克就從來不會想到這些事情。
聽完保羅轉述羅伯.多里森的話,艾德琳輕觸著他的臉,為他拭去眼淚。
「他到這兒來找你了。」她說。
「的確。」
星期天,保羅撤下防風板收進儲藏室,又把搖椅重新放回陽台上。自從風暴以來,天空第一次放晴,他們去海邊散步,就像第一天晚上,然而現在一切都已經不一樣。海水沖走了部分的沙灘,粗暴地鐫刻出長長的深溝,許多樹都倒了。不到半英里處,保羅和艾德琳看到一幢因為風暴而一半殘留在岸上、一半躺在沙灘的房子,牆幾乎都倒塌,窗戶支離破碎,一半屋頂也被風吹走,洗碗機倒在一堆看起來像是玄關的和圖書木板旁邊。靠近路旁,有人聚集著,為了申請保險理賠而拍照,這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這個風暴的威力。
她只知道自己正被心愛的男人擁抱著,祈禱這一刻能靜止在永恆中。
「對所有人都是一樣。」她說。「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那一天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來。」
「對。」
保羅低下頭想吞口水,卻發現喉間像塞了什麼東西一樣。
「接下來的二十年我們生了七個孩子,每一胎她哺乳的時候,那個東西就好像變大了一些。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怎樣,但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可是我們每一個孩子,連約翰——你遇到的那個——都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她的確是的。該強悍的時候她會強,但其餘時候,她是最窩心的一位小姐。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愛她,我們很幸福。住在這裡並不那麼輕鬆,但有了她,日子變得很美好。我真為她驕傲,跟她在一起我也很驕傲,而且我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以為這樣就夠了,可是我猜還是不夠。」
羅伯.多里森把最後一截菸灰彈進菸灰缸,然後把菸捻熄。
「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那晚當他們做|愛時,艾德琳想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這是他們在羅丹島的最後一晚,也是一年內他們能共度的最後一晚。雖然她極力忍住,眼淚還是無法抑制地無聲滑落臉龐。
「不是。」保羅平靜地說。「那是事實,我以為你想聽的就是事實。如果我能給你答案,我會的。」
「你來過。」羅伯.多里森終於說話了,聲音粗糙而強硬,南方口音,似乎多年來慣於抽沒有濾嘴的駱駝牌香菸。
「那並不令人意外,畢竟你要消化的東西很多。」
「我以為你不會來。」
羅伯握起了雙手。
「對,」保羅說,「很多。」
「即使妳我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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