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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月蝕灣

作者:珍.安.克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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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我聽過那個說法,」她挖苦道。「但任何規則都有例外。你儘管放心吧,米契。這件事與賀尼克無關。」
「索利和我。我們的腦筋雖然沒有以前靈光,但還沒有變成老糊塗。」
「如果你願意。」
「你好像也沒有極力隱瞞。」米契說。
米契再度用手杖敲擊地面。「等一下。雖然我說過你有權保有隱私,但既然是你主動提到蒂雅和過去發生的事,我想我應該有權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決定走人。」
「索利打了幾通電話,做了一些調查。查出你們的關係並不困難。」
「哈!我就知道。」
「我一直很忙。」她急忙說。
「沒錯。賀家人不會廣結善緣,四處留情。賀家人結婚成家。」
米契摘下一朵金橙色的玫瑰花。「說也奇怪,年紀越大,往事越不重要。」
他眉頭一皺。「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說要賣掉藝廊?」
「說下去。」
換言之,她顧慮賀麥兩家隱私而低調行事的努力,根本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她在心裡歎口氣。她在這裡不僅多餘,而且不足以讓米契和索利掛懷到要求她解釋。
她感到一陣熟悉的鼻酸。十八個月過去,她仍然得努力忍住淚水。「她一直沒法把煙戒掉。到了最後,連醫生都說她能撐那麼久很不簡單。」
事情的發展真是越來越令人沮喪。
「她為什麼要替你難過?」
「見鬼的!我連她有家人都不知道。她從來沒提過。」
「我要在夏季結束時離開這裡。」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在夏季結束時永遠離開月蝕灣。」她柔聲道。「我打算把兩家輝景藝廊都賣掉。」
也許她不該再逃了,奧薇心想,至少這個夏天別再逃了。
「她認為我形單影隻,就像她一樣。我自小父母離異,他們又各自再婚另組家庭。我的青少年時代大多往返在他們之間,但我在那兩個家庭都不曾自在過。蒂雅姨婆大概是察覺到了那一點。」
令她驚訝的是,他只是聳聳肩。「你以為我們沒有在好一陣子前就看出來了嗎?」
她想,她了解他的隱衷。
「我決定了,米契。」
「狗屁!你和*圖*書在躲賀尼克,對不對?」
「你什麼?」
「她是家族裡的異類,有辱門楣的害群之馬。但我向來很喜歡她,她也喜歡我。也許是因為我長得很像她,也許她只是替我難過。」
「我很好。」
「她應該知道她無法使時光倒流或改變往事。」米契說。
「是的。但我到達後不久,瑞夫和安娜不但相繼回到鎮上,還墜入情網,共擬改造『築夢園』的計劃。接著莉莉和蓋比也開始認真起來。我一個不注意,你和索利就在麵包店一起吃早餐。」她微微一笑。「賀麥兩家的世仇顯然已經成為過去,你們不需要我幫忙化解昔日的嫌隙。」
她暗自微笑。魯斯是那種剛毅木訥型的人。他替米契工作了許多年。沒有人清楚他的來歷,他也不曾有主動告知的衝動。
「我不喜歡。」米契直截了當地說。
「不完全是。」
「噢。」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在玫瑰花壇的另一邊停下。
「是不是生病了?」
「是的。她變得越來越在意這裡發生過的事。她說她這輩子沒有多少遺憾,賀麥企業的倒閉卻是其中之一。她說她很希望能做些補償。」
「好,沒問題。謝了,米契。」
「顯而易見。」
「對,但考慮到那段往事和其他的因素,我自然不想在月蝕灣這裡掀起軒然大|波。」
「那樣對你們麥家人或賀家人都不公平。和蒂雅姨婆之間的糾葛這些年來已經害你們吃足了苦頭。」
「尚未了結的零星事務。」
「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他用手杖敲一下砂礫小徑。「你是畢奧薇。」
她的行為像膽小鬼。麥家人不會逃避任何事。賀家人也不會。蒂雅姨婆一輩子都不曾逃避危險。
「你在藝廊替莉莉舉辦畫展開幕酒會那晚,索利看出相似之處。他一點破,我就恍然大悟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似曾相識。」他淡淡一笑。「你長的很像年輕時的蒂雅。一模一樣的紅頭髮,五官輪廓和神情態度也頗為相似。」
她沉吟半晌,在心裡適應著形勢的變化。「如果索利打過電話,那麼你可能已經知道蒂雅姨婆的事和*圖*書了。」她深吸口氣。「我指的是她已經去世了。」
「你的意思是,你以後待在波特蘭的時間會比較多。」他自以為是地點點頭,然後繼續除草。「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需要把較多的心力放在那裡的藝廊。那裡的業務量比較大。」
他瞇眼打量她。「你今天聽來不大對勁,奧薇。你還好嗎?」
她漫步在花園小徑上,欣賞著米契打造的小小天堂。她在月蝕灣待的時間不算短,因此知道鎮上每個人都能立刻指出他著名的性格缺點,和一連串婚姻失敗的紀錄,但沒有人會否定他的園藝天分。園藝是他的最愛,任何事也阻隔不了麥家人與他的最愛。
「但你們怎麼會——」
「她始終沒有忘記你,米契。她病重時,我搬去跟她住,陪她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她撐了一年多才撒手人寰,我們有很多時間聊天。」
「他有沒有從兩個星期前抵達鎮上後,就一直打電話約你出去?」
「沒那麼簡單。我說過,藝廊必須出售。還有兒童畫展也不能不辦。」
他渾身一僵,迎著夕陽瞇起眼睛。「把藝廊賣掉?可惡!你為什麼想要那樣做?」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米契。我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蜚短流長。這個鎮上有關賀家和麥家的八卦已經夠多了。但我們是朋友。我希望我的朋友知道我是什麼人。」
「他在糾纏你,對不對?我就知道。我看到他在莉莉的畫展上對你展開攻勢。兩個星期前,他一搬進賀家別墅避暑,我就打電話給索利。」
「你不喜歡什麼?」
「就這樣?你打算一聲不響地溜走?」
「對。」米契抬起頭,沉著的眼神裡透著些許憂傷。「聽說她在一年半前去世。索利說是心臟方面的毛病。」
「聽著,米契,我得走了。我很樂意留下來聊天,但我今晚有些事情要處理。公事。」她撒謊道。她最近變得很擅長編造藉口。蒂雅姨婆一定會大加讚許。
「原來如此。」她思索片刻。「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提過這件事?」
米契哼了一聲說:「索利和我早就習慣了這裡的人談和圖書論我們。蒂雅或許是我們結仇的起因,但索利和我讓它持續了這麼多年卻怨不得她。見鬼的!麥家人和賀家人幾十年來在月蝕灣都是話題人物。兩家人真的很有那方面的天分。有時我覺得上帝創造我們,就只是為了給這個小鎮帶來娛樂。」
她在睜眼說瞎話。離開月蝕灣與賀尼克有密切的關係。她只是不確定該如何解釋其中的關聯,連對自己都不能,更不用說是對米契了。
「我知道。但這件事對她越來越重要。也許是因為她到晚年成為新時代玄學的忠實信徒,她常常談到因果報應這類的東西。總而言之,她要我在她往生後到這裡來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來彌補她所造成的損害。」
「決定了什麼?」米契問。
他尖銳的語氣嚇了她一跳。米契從來沒有對她厲聲說過話。
「我不認為那構成死纏爛打。何況,我拒絕了他的邀約。」
「藝廊在這裡的分館不賺錢,是不是?」他聳聳肩。「意料中事。月蝕灣畢竟不是什麼藝術之都。」
「但剛開始時,我們並非一點也不好奇。」他挖苦地補充。
「對,但不只是那樣。」她凝視著他,把心一橫,準備爆出驚人內幕。「貝蒂雅是我的姨婆。」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把花鏟插|進皮套,扶著矮凳的把手緩緩站起來。他握住手杖,轉身面對她,眉頭深鎖著。「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說要走?」
「是時候了。」她以笑容掩飾內心的不捨。「其實我早該那樣做了。也許當初我根本不該到這裡來。」
「就是。」米契一臉得意。「因為你摸清了他的底細,對不對?你知道他在女人方面的名聲。你是聰明人,不會中他的計。」
「那就這樣了。」她挺起肩膀準備離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米契。」她退後一步。「我該告辭了。」她再退後一步。「對了,你的玫瑰花很漂亮。」
「聽著,米契,我們有點離題了。我是來告訴你,我和貝蒂雅的關係。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也許我應該告訴你,我當初來到月蝕灣的理由。」
「沒有。」
他銳利的眼眸精光一閃hetubook•com•com。「是賀尼克,對不對?」
「我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杖敲打樹幹,滿腹狐疑地注視她。「你確定賀尼克沒有對你死纏爛打?」
「蒂雅對我來說很特別。我知道她有她的缺點,她的商業道德也令人不敢苟同。但我敬愛她,她也以她的方式疼愛我。她擔心我太穩紮穩打。她說我花太多時間排難解紛、息事寧人。她總是勸我冒些險。」
「真正的賀家人?」她小心翼翼地重複。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覺得該離開了。」
她無言以對。「你們知道了?」
「索利和我認為你可能只是好奇而已。」米契在片刻後說。
「沒有。」她再度退後一步。情況越來越棘手。「真的。」
「她無疑是冒險高手。」米契懷舊地低聲輕笑。「這或許就是我當年對她著迷的原因之一。」
她清清喉嚨。「所以說,我覺得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分館的生意其實還不錯。去年冬天我們吸引了許多張伯倫大學和研究中心的客戶,入夏後又做了不少觀光客生意。輝景藝廊在海岸地區的藝術界逐漸打響了名號。」
「我警告他最好管緊他的孫子。我告訴他,我不會坐視尼克對你玩『愛了就走』的遊戲。我不在乎尼克是不是還在為失去妻子傷心,但那不能作為玩弄你的理由。他該忘卻悲傷,力圖振作了。他該開始再度表現得像個真正的賀家人了。」
「等一下。我絕不會讓賀尼克把你逼走。」米契用手杖指著她。「你儘管放心經營你的藝廊。如果他再找你麻煩,告訴我,我來對付他。」
「是的。」
她張口結舌。「我,呃——」
「月蝕灣是你們的話題之一,是嗎?」
「狗屁!」米契咆哮。「原諒我說粗話。但你不能否認時機相當可疑。」
她遲疑不決,思索著該從何說起。「蒂雅姨婆去世前兩年我經常陪伴她。她需要人照顧,但身邊沒有其他人。她在家族裡的人緣不是很好。」
那天下午五點半,她在藝廊打烊後開車到麥米契家。她下車走向花園,經過敞開的廚房門時朝魯斯揮手。正在爐邊煮東西的和-圖-書魯斯一本正經地點頭回禮。
「可惡!」米契輕吹一聲口哨。「這就是你去年夏天來到鎮上的原因?」
「呃,有。」
「沒有。我覺得那不關其他人的事。」
「嗯。」米契若有所思地說。
「那是你的私事。索利和我討論過。我們決定等你準備好時主動告訴我們。」
接下來是短暫的寂靜。她可以聽到遠方傳來廚房的鍋碗瓢盆聲,海灣的微風吹拂著花園角落的樹枝;鳥兒在頭頂啁啾宛轉。
「這很難解釋。」
真要命,米契說的對,她在回家的途中心想,在某種意義上,她是讓賀尼克把她逼走。承認令人難堪,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記得蒂雅總是煙不離手。她有個精緻小巧的金色打火機。我好像還可以看見她把它從皮包裡拿出來點煙。」
米契咕噥著說:「如果你和賀尼克約會,不到一小時,全鎮都會知道。問題是,你為什麼拒絕他?」
「原來如此。」她感到錯愕,甚至有點洩氣。她的驚人內幕不過爾爾。
「是嗎?」
「顯而易見?」
「米契,讓我搞清楚。你是說你和索利不在乎我是貝蒂雅的親戚?」
「相信我,我了解。」她皺皺鼻子。「如果讓人知道貝蒂雅的甥孫女不但來到月蝕灣,還與麥賀兩家人結為朋友,一定會引起無數的謠言和猜測。這就是我保持低調的原因。」
她開始感到有點走投無路。在賀麥兩家間挑起更多的事端是她最不願做的事。
「不只是好奇而已。」她悄聲道。「也許我該從頭說起。」
她轉身奔向車子。
「我想像得出來。但你為什麼隻字不提,不問問題,也不要求解釋?我在鎮上時幾乎每天都過來打招呼。自從莉莉的畫展後,我們想必談過幾十次話。但你什麼都沒說。我和索利也見了好幾次面,他從來也沒有暗示過知道我是誰。」
她渾身一僵。「我們?」
跪在軟墊矮凳上工作的米契抬頭望向她。他看起來像飽經風霜卻老當益壯的西部槍手,她喜愛地心想。
「我們當然在乎,但那對我們並不構成你所謂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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