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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史郎日記

作者:東史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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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節

第三卷

第二節

我們停住車,在車上架起輕機槍對著村莊狂掃一陣。村莊裡只傳來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並沒傳來敵軍回擊的槍聲。由此可判斷村子裡沒有敵軍,我們再次啟動了卡車。大約又過了十分鐘,我們到達了目的地潞王墳站,準備開始進攻。
三月二十三日。
從彰德傳來了消息:「我軍以三十八聯隊的一個大隊為主力,對一萬五千名兵力的敵軍展開進攻。敵軍可能會從鐵路方面逃跑,因此要加強警戒。」
「我才不是為了那些呢!我就是拜拜神靈而已。」
其實三天前,就傳來了大概有數千名殘敵會來襲擊的消息。這兒的村民對日軍抱有好感,而對殘敵的暴戾心有餘悸,他們常常會在殘敵襲擊前,就向在附近幹活的工兵們通報消息,工兵們每次接到這種報告後,在日常作業中都注意加強警戒,情報三天前就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第一、第二天都平安無事,所以他們就放鬆了警惕。
我們手持刺刀,一間一澡挨個兒走過去,讓那些賣淫|女脫褲子取樂。她們褪下長褲時,只見裡面內褲都沒穿,直接露出下身。我們一路看過來,被這兒特有的惡臭熏得頭都痛了。
這些毫不體諒他人的工作人員一直扯著嗓子諠譁,妨礙了我們的睡眠,我心裡越想越氣憤,就說道:「我們是保護你們的,必須在允許的時間內保證睡眠。你們也該安靜一點了!」
即便是一兩個支那人從我們身邊走過,我們都會繃緊神經。
回到休息室後,我翻出幾天前收到的表弟英六君寄給我的屠格涅夫的散文詩,誰知一行也看不進。放下書去睡吧,卻怎麼也睡不著。
沒有什麼任務,我們天天酒足飯飽,在初春暖洋洋的陽光下,過著愉快的日子。
我們全力以赴趕建工程,布上鐵絲網,挖戰壕,掀翻那些沒用的房子。從四處找來的苦力一共有十六個,他們白天幹活,修防衛工程,晚上雙手便被綁在背後,關在車站的地下室裡。天一亮,綁在他們手上的繩子就被解開,而代之以十字鎬和鐵鍬。
明明有小隊長,中隊長幹嗎跑來檢查警備狀況,下達指令呢?小隊長小聲嘟囔道:「看來還是信不過我呀!」似乎頗有感慨。
正義而又勇敢的人——就像日本人。
過了正午的時候,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支那人用棍子挑著行李,從汲縣的方向走來。野口一等兵馬上前去攔住他檢查行李,並讓支那人朝山的那邊走去。支那人什麼也不知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根本沒想到死亡正向自己逼近。
「小隊長!小隊長!!」七名工兵大聲疾呼,死抓著門不放,但鐵門緊閉,列車全速疾馳起來。在列車的背後,戰友們浴血奮戰,嘶喊聲與呻|吟聲不絕於耳。七名工兵大罵小隊長「狗娘養的」,鬆開了緊抓著車門的手。
支那的井都是些直徑二尺左右的圓井,非常簡陋,僅僅是在地面打個洞,四周沒有什麼東西圍著;井裡面也不用磚砌,泥土很容易掉進井裡。我常常奇怪他們怎麼這麼笨呢。另外,他們根本沒有「排水」的概念。廚房裡沒有排水溝,而是把污水盛在桶裡,滿了就挑出去倒掉。
夜色更深,不知何時起,覺得肚子餓了。野狗在黑暗的遠處吠叫。我們豎耳傾聽著風聲、狗叫聲,等候著敵人。但直到東方泛白,他們也沒出現。這一夜可真長呀!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深深地歎了口氣,呼出的氣似乎都要凍成冰了。
七名工兵大叫:「從那兒突圍!」就揮動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上去,三個敵兵扔了一個石塊一樣的東西轉身就逃。工兵裡的一人撿起敵兵扔的東西一看,是個鐵製的圓筒,他大叫:「混蛋!」就把圓筒投了出去,只聽「轟」的一聲炸起一層泥土。
就在我們出發的時候,有一位熊野郡出生的後備一等兵,名叫熊野純一,今年三十五歲。在卡車上,他不小心把槍插|進電瓶與汽油箱之間,槍當即被折成兩段,因此被罰關禁閉兩天。這主要是中尉在外催得我們慌忙失措所致,幾乎可以說是由於不可抗力引起的。我們都很同情熊野,便紛紛向中尉求情。或許是念及我們都為他求情,中尉才只罰了他兩天禁閉。
他們只答了一聲:「對不起!」又唾沫四散,高談闊論起來,毫無住嘴之意。
「預備——」
難道我們不應該稱這種人為殘忍的人嗎?
「那是什麼動機呢?」
三月十日。
原來第二小隊擔任潞王墳站的警備力量後,首先就設立了治安維持會。潞王墳站本來有一個郵局局長的,小隊一到車站,他就嚇得逃命去了,過了幾天後才找到局長,並把他召了回來,同時召集各村莊的村長,成立了治安維持會,由局長擔任會長。
做完操後陸續回營的士兵都破口大罵中隊長。要是一個混蛋下士做出這種事倒也罷了,作為中隊長怎麼能採取如此卑劣的手段呢?作為中隊長在檢查前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宣佈:「今天要檢查兵器。」大夥兒本來就反感森山中隊長,通過這件事看出了他氣量狹小行為卑劣,就更加蔑視他了。可以說他暴露出人格的卑污,失去了士兵的信賴。
沒多久,傳來了令人悲憤的消息,並隨之傳來了上級的命令:「森山隊第二小隊遭到敵人包圍,正在浴血奮戰,森山隊馬上趕去救援。」
重機槍瞄準那些四處逃散的農民,「噠噠噠」地掃射著,很多農民被射倒了。我們殺的都是些年邁體弱而無法逃跑的農民。
敵人在調查過襲擊目標與兵力狀況之後,伺機待發。在局長突然失蹤後的第二天晚上十點左右,從山的那邊傳來了類似嗩吶的喇叭聲。
要是有人問我子彈和鬼魂哪個更可怕的話,我覺得與鬼魂相比,子彈算不上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因此大家腦子裡馬上就浮現出她的身影,當即就把她檢舉了出來。
他們肯定和以往一樣抱著女人做美夢呢!有很多人赤著腳,這群連鞋子都忘了穿的笨蛋。
三月六日。
今晚又有人付出了寶貴的生命。月亮的清輝冷冷地灑向大地,廣漠的大地凍結在冰冷的月光下了。
鐵道隊的四十五名工兵正在修復平漢線彰德以南部分被破壞的鐵路,得把這一段鐵軌給接好,於是他們徵用了約五十個農民和苦力幹體力活。天空藍藍的,風暖洋洋的,地面升起的霧氣使得一切看上去都像在夢幻中,沒有炮彈聲,也沒有刺耳的槍擊聲,在這兒也聽不到都市的噪音,有的只是溫暖的陽光和十字鎬挖土的聲音。工兵們脫去上衣,半裸著身子埋頭幹活。
回到宿舍,有人在大聲朗讀《讀賣新聞》:「依據新形勢,為了確保戰爭長期持久地展開,也為了強化兵力,將對一部分出征部隊進行整頓和換防。」
次郎。局長的兒子是太郎。
接到報告後,警備隊立刻就出發了。但隊員們弄錯了方向,等他們中途折回,趕到襲擊現場時,已不見了敵人的蹤影,附近村子的村民也緊關門戶,各自逃亡去了,在那兒的只有滿地鮮血與痛苦的呻|吟聲。
雖說白天是春風拂面,北支那的夜晚卻寒冷異常。前進了十到十五分鐘後,中隊長大吼起來:「號手,快吹喇叭!通知救援隊來了。他們該有多高興啊!快吹啊!」
他們繼續揮動鐵鎬挖鐵軌。等他們心頭掠過一絲不祥之兆,再抬頭四顧時,只見三個腰上掛著紅布條的便衣隊員,屈著左腕,眼露兇光,向他們逼來。啊,是手鎗!右手持著的是手鎗,正瞄準他們呢!緊接著很多便衣隊員就像狼一般,惡狠狠地逼近他們。腰上掛著紅布條的人好像是他們的頭兒。當工兵們驚慌失措之際,五https://www.hetubook.com.com十個苦力就像炸開花的手榴彈作鳥獸散,只剩下這些工兵被敵人緊緊包圍。槍支全放在百米之外了,怎樣才能拿到手呢?他們後悔自己的疏忽,全然不知如何應戰,只能起身怒吼。
當六名士兵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鐵路守備隊時,他們的小隊長——那個扔下部隊,一個人乘列車逃命的膽小鬼少尉,卻向他們臉上啐著唾沫,大罵起來:「你們是吃白飯的嗎?敵人襲擊時,你們連槍也不帶,慌慌張張只顧逃命,根本不應戰,瞧瞧你們這副醜態!用不著你們與總部聯繫,這是我的職責!」
是不是他們是勇敢的士兵,而我這樣的人就是膽小鬼呢?
三月十六日。
我們不為生計所困,也不用擔心經濟收入,過著單純的日子。一陣暖風吹來也讓我們滿心歡悅。
最後在宿舍後面的入口處又設了一個哨。
難道他們是堅強的人,而我是怯懦者嗎?
年輕人被征入伍,壯年漢子被殘殺,只剩下這些人了。他們遭受的打擊,使他們再也不信神靈和宗教,他們呆滯的目光裡沒有一絲生氣。
就在安撫隊攔住我們的地方,有一個棺材店。支那人的棺材是把圓木的一面刨平,搭成長方形,在窄的那面刻上一個令我們不可思議的「福」字。
我們經常去北門站崗。出了北門,就有一條混濁的小河,河上浮動著無數的帆船。河上有一座橋,走過橋就能看見一個澡堂。輪到我們中隊洗澡時,大家就到這個澡堂來。橋的兩邊排列著很多售貨攤兒,有賣花生的,賣飲食的——不是賣飯而是賣粥,還有賣饅頭、賣糖果的。來來往往的支那人就站在路邊吃,這對他們來說是件很自然的事兒。
這群無辜而可憐的農民,他們長期以來飽受軍閥的壓搾,過著艱難的日子。麥子收成又不好,農民們就這樣代代過著貧困、可悲的日子。而今他們又要為戰爭帶來的橫禍而痛哭。
設備是簡陋了點,但能聽到久違了的唱片,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兒。
不管我們在哪兒紮營,頭一件事就是修建廁所。可以說支那沒有廁所,要有,也就是挖個五寸寬、二尺長、五寸深的洞,再在地面搭兩塊細長的石頭。士兵只要住上一夜,這種「廁所」就會糞便四溢,無法使用,這樣的話,一百個士兵就得要一百個這樣的廁所,因為誰也不會在別人用過的地方解手。
我們這次只出動了一個重機槍分隊和三十多名步兵,本來沒想到要分散兵力,無奈之下,為保護他們,只好留下四名士兵,其他人開始進攻。這次一同來的號手平時常常口出狂言,愛與人幹架,外表顯得很魯莽。中隊長準備讓他留下來保護司機,但號手考慮到七個人勢單力薄,膽怯起來,死也不願留下。司機雖不是戰鬥員,卻鬥志昂揚;作為步兵的他倒貪生怕死,大家都嘲笑他是個怕死鬼。
太郎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哥哥被殺的。自從看到親骨肉在自己眼前血漿迸飛、悲慘死去之後,他就失去了生氣,被悲傷擊垮了。
因此要在一個地方長期駐紮的話,頭一件事就是建廁所。
傍晚,裝甲列車停在我們的守衛處,中隊長從上面走下來。中隊長說:「後面的小山上也要設步哨!」
我來到一戶人家檢查,灰暗、狹小而又骯髒的房間裡,只見一對中年男女躺在床上,另外還有一個男孩。我不由分說拖出男的來檢查了一番,然後讓他站在門外,開始查起女的來,男人怕我會對他的女人做出什麼不軌的行為,很擔心地站在門外。大森一等兵手持刺刀喝令他不准動,還有兩名士兵把他的胳臂緊緊扭在身後。
就在我們吃晚飯時,哨兵又跑來報告:「剛剛挖坑的村莊裡升起了火,可能是敵人進攻的信號。」
苦力們被從地下室帶出來,吃了些殘羹剩飯就又開始幹活。鑒於目前的軍情,我們得加快施工速度。為了視野開闊,不受任何阻擋,我們把局長家的房子也推倒了,還越過鐵路裝上了鐵絲網。
河上浮動的小船裡,有的支那人邊曬太陽邊不慌不忙地抓虱子。
「距離六百五十。」
我的槍雖然沒被他拿走,但我還是被中隊長這種卑鄙的行徑激怒了。
拂曉時分,突然響起了槍聲,夜似乎也被驚醒了,樹林和村子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我們挨家挨戶地掃蕩,看到什麼砸什麼。在村子邊上的壕溝裡,有十二三名婦女和孩子嚇得篩糠似的發抖。她們都把臉伏在地上,為那場即將降臨到她們身上的災難而渾身顫抖,猶如看到恐怖的地獄一般。
「但總是有動機的吧?我記得剛剛出征時,你並沒有這個習慣嘛!」
我們全副武裝朝本部跑去,趕到本部又接到守衛北城門的命令。當我們趕到北城門加強警備時,碰到衛生隊那群混蛋兵抱著各自的用品,連武器也沒帶,慌慌張張從城外跑來,沒有半點軍人的作風。這是一群沉溺酒色、不可救藥的傢伙。
三月十七日。
回到室內後,中隊長裝出一副醉意,應和著那些車站人員聊了起來。一會兒,中隊長對我說道:「東君,你可真會裝呆啊!」
後面的小山離我們宿舍有段路,到那兒去必須越過鐵絲網、巨馬和拆掉房子後高高壘起來的磚頭堆。晚上光線暗,只能看到一丈多的距離,要是敵人悄悄來襲,扔一個手榴彈,哨兵馬上就會送命,根本談不上報告敵情了。我們都認為在那兒設步哨是很不明智的。
殘忍而膽小的人——就像支那人。
弟弟是在他被徵兵入營後的第二天發的信,他和我一樣,被編入第三中隊,好像在第六小隊。他說要是他也來大陸打仗的話,那就可能會編入我們這個中隊。兄弟能同在一個中隊,那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情埃,一想到這我就高興不已。
終於趕到守備隊的崗位。小隊長荒井少尉等八人分別受了輕傷、重傷,一名士兵戰死了,而敵人早高唱著凱歌撤走了。
支那人對養鳥情有獨鍾,在北支那任何地方都能見到他們養雲雀一樣的小鳥。即使在橋邊的售貨攤上,也能聽到雲雀婉轉的鳴叫聲。攤主一邊做生意一邊豎耳聆聽悅耳的鳥啼聲。而來往的人們聽到鳥叫聲,也轉過臉欣賞它們躍動的身姿。
這兒還能看到流動的理髮攤,像內地的賣麵條攤兒似的,挑著擔子在街上到處招攬客人。扁擔的一頭擺著推子、牙刷似的刷子、洗衣皂,另一頭放上臉盆,身上圍一條髒兮兮的白布圍裙,沿街做生意。說到理髮,中支那人都留頭髮,但北支那人卻個個光頭。士兵和支那人就在路旁一邊曬太陽一邊剃頭。士兵們不願把洗衣皂塗在牙刷似的刷子上洗臉,就自帶洗臉香皂,理一個頭十錢。
「呸!呸!」我們邊啐唾沫邊走出賣淫窟。
到處都能發現殘敵的行蹤。
好像敵軍曾在新鄉駐紮過,有的人家還留有支那軍宿舍分佈圖。敵人在逃跑之前往所有的井裡都投了毒,所以井水一概無法使用。吃喝洗漱只能用混濁的河水。居民也用這河水,帆船上那些不講衛生的支那人把糞便也倒進河裡,即便如此,這種泥漿水還是很值錢的,有人就挑著叫賣。我們用石油罐裝水,六罐共十錢。
他們是一群無辜而又善良的農民,他們跪在地上哀求饒命。面對這樣一群人,我是無法舉起刺刀的,但有的士兵卻毫無顧忌地揮刀砍去。
我們都變得神經過敏起來。
在聯隊本部站https://m.hetubook.com•com崗的戰友告訴我一件事。說是野戰炮隊的兩名士兵,沒帶武器就到離城一千米的地方徵用軍需物品,結果一名差點被殘殺,另一名逃了回來。那名差點送命的士兵外套沒了,身上只剩一件襯衫,腰以下什麼也沒穿,被打得頭破血流,雙腿也中了彈,處於瀕死狀態,聽說他是被營救回來的。從他下身沒著衣物來看,可能是在強|奸女人時遭到襲擊的吧!
血染鐵路,腦漿迸裂,到處是嘶喊聲與呻|吟聲。雙方交鋒的時候,那個膽小鬼少尉小隊長居然扔下了四十幾名部下,急急奔向裝甲列車。他是多麼卑劣,多麼沒有責任心啊!敵人瞄準裝甲列車的門掃射。迫擊炮的炮口也瞄準了列車,小隊長慌慌張張,只考慮到自己的個人安危。列車剛剛啟動,七名工兵也衝到了裝甲列車的入口處,敵軍的子彈集中射在車門上。而這時膽小自私、無情而又愚蠢的小隊長居然「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三月三日。
北支那的三月初,正是楊柳發芽、春風拂面的時節。大地上空氣清新,散發出一股牛奶般的香甜氣息。在這萬物復甦之際,暖風讓人想起了故鄉的山川、父母,還有和戀人們度過的日日夜夜。
那些苦力中有一個老人。他的臉長得很醜陋,給人一種心術不正的感覺,挺討人嫌的。荒山上等兵說道:「你的臉實在讓人討厭,你要是死了,也就不會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了。」說完上去就是一刀,可能刺到老人的肺了,只見他口吐鮮血,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就不動彈了。
我們宿舍前增設了一個娛樂中心,是安撫隊安排的。空蕩蕩的房間裡安放了一台唱機,另有五六名姑娘沏茶服務。
三月十八日。
面對手鎗,他們不得不揮起手中的鐵鎬應戰。他們知道死期臨頭了,便拼著全身氣力上前搏鬥。手鎗響了,步槍也扣動了扳機,機關鎗在掃射,鐵鎬飛上了天,青龍刀在頭上揮舞。
這些恬不知恥的混蛋!他們居然去偷那些在前線浴血奮鬥的士兵們的物品,還有比、這更可惡的罪行嗎,這就是以酒、色、欲為最高追求的傢伙們寡廉鮮恥的行徑!他們行為玷污了日本軍人的形象。
「匪賊」中的「頭目」要留到幾天之後,而「馬前卒」第二大就被我們用來果腹了。
郵局局長把他的家人全部帶了回來,回到他們原來的房子裡,開始擔任起維持會長的職務來,村長們幾乎每天都要送來雞蛋、雞、蔬菜等東西。
就在我們圍著爐子唱歌的時候,從漆黑的遠處傳來了沉悶的炮聲。緊接著又傳來了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炮聲。
兩聲槍響,結束了一個支那人的生命。
「什麼?裝呆!憑什麼說我在裝呆!」我心裡暗暗生氣。
我們到達一個小山丘。已經前進了幾十分鐘了,但既沒看到敵人的影子,也沒有聽到一聲槍響。「會不會全隊都被殺了?」我們的心被這種沉痛的念頭佔據了。
他沒有回答。我想他肯定是面臨巨大的危機束手無策,才轉而向神靈祈求奇蹟的吧。他是考慮到如果說出動機,可能會被我們小看,所以緘口不語。
太郎就像受傷的麻雀一般,滿臉哀傷與憂鬱,毫無生氣。
十字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半裸著的健壯身軀,被陽光曬成棕色,背脊都汗濕了。他們根本沒意識到在這和平、安詳的空氣中潛藏著死的危機。五十個苦力也都很賣力,附近的村民也參加進來,工程進展很快。
情報不斷傳來。
坐在哨所裡,我們興致勃勃地給來往的姑娘打分,樂此不疲。北口一等兵說起前幾天,正巧碰到我們宿舍邊上娛樂中心的姑娘在上廁所,他就跑上前去說:「我們來樂一下,好不好?」被姑娘用柔軟而纖細的腳踢了一下,樂滋滋地回來了。
號手答道:「喇叭沒帶來。」「混蛋!號手居然不帶喇叭,那你當什麼號手!」號手答了一聲:「是!」但語調裡似乎帶著一絲辯解的語氣————「這麼慌慌張張的,誰想得到呢!平時不也從沒叫我吹喇叭嘛!」
更何況他們每天一完工就要被關在地下室裡。
「通!」擲彈射了過去,「轟鹵」一聲炸開了花,挖坑的十幾個人頓時四處逃遁,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就像放鞭炮驚嚇路人的孩子一般,高高興興地笑著走回室內。
連接汲縣與道口鎮的鐵路是敵人逃亡前破壞的,他們還通告村民可以把枕木當柴燒,一直為燃料發愁的村民們就爭先恐後卸下了枕木,導致這一路段陷於癱瘓,鐵軌則被散亂地扔在一邊。
新鄉是一個小而骯髒的地方。
我的手指碰到女人柔軟、豐|滿的胸脯時,當即像觸了電似的感到渾身發燙。我讓她解開上衣,把手放在她腰上,準備檢查她的下身。她當即繃緊了身子,雙眼瞪著我,強烈地反抗起來。我本是受好奇心和惡作劇的驅使,但經不住她激烈的反抗,只好鬆手放開她。
但現在聽到這種傳言時的第一反應卻是:「怎麼又傳起來了?」
敵人夜襲了!警備隊員們馬上一躍而起,在院子裡集合。
殘忍而勇敢的人——西洋就有這類人。
六個年長的農民被帶了過來。他們跪伏在地上請求饒命。但沒有人理會他們的祈求,只聽「呀」的一聲,士兵的刺刀刺向其中一人。那人應聲倒地。其他五人更是驚慌不已,一邊本能地大叫:「大人!大人!」一邊抱拳叩頭不止。
聽說支那人都是在死前就做好棺材的。這種沉重的大棺材被安放在各處田地上。過幾年後,再蓋上土,形成一個土饅頭的形狀。古代日本,也沒有一個固定的墓地,大家都是把棺材隨便放在自己家的田邊,或是空地上。在支那是看不到公共墓地的。在北支那各地經常能看到冥鈔,上面標有「南無阿彌陀佛」。還有「五元」、「十元」等幣值的字樣,日本人出殯時往死者棺村裡放三文錢的行為,可能和這出於同一種佛教信仰吧!
又傳來新情報:「三萬五千名學生軍計劃橫渡黃河,進攻新鄉。」
河邊的表弟英六給我寄來了屠格涅夫的散文詩。在我讀三十封來信時,時間很快從我身邊溜過,現在已經是半夜了,我讀完信後上了床,但腦子卻興奮起來,想起了故鄉那些給我寫信的人,一直無法入眠。
二月二十七日。
要是一個男的踢他一腳,他肯定會火冒三丈,與人幹架了。看來女人還是很佔便宜的。即使是敵國的女人,這些男士兵也不想去打她們。過關時有的姑娘敬禮很不規範,但一看到她們的笑臉,長著鬍子的哨兵就不會舉起棍子了。
天花板是用竹子搭成網狀,再用一層髒兮兮的紙糊起來的,牆壁也貼上了紙。
「這些混蛋果真要來了!」我們心頭絲毫不敢有半點鬆懈,躺下等待,但那個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
陽光從地平線上灑向天空,村民們還在酣睡中。這時我們重新列隊去村莊掃蕩。我們的隊伍向村莊開去。村莊裡有一片樹林。樹林、房子和人好像都沉浸在熟睡中。用重機槍堵住退路後,我們進入村莊。村民們驚慌失措起來,左右逃竄。
村下少尉接過話頭:「信仰是味精的話,那寺廟和神社豈不成了生產廠家了嘛?」說完哈哈大笑,仰起脖子又是一杯。
車子繼續全速疾馳,掀起一陣沙塵。開了二三十分鐘左右,左邊出現了一個村莊。中隊長說:「要是村子裡有敵人就糟了。讓我們先射一通再說。」
我們大叫起來:「但願我們就是這一部分部隊!」
我們整天無所事事,最多去站站崗。豬肉和雞蛋都敞開供應,要多少有多少。我們定好炊事值班表,輪流做https://www•hetubook•com.com飯,當班的士兵各自露出絕活,令我們大飽口福。
大阪的河村伊之助的信,是他從內地出發時,在大阪的宿舍(大阪市東區道修町二丁目三六)發來的。內容大致是,很感謝我從南京發出的信,他還把我的信拿去給市內的婦女會和其他團體的人輪流閱讀,把它當做傳家寶似的保存起來。
雲雀在橋上高歌,曲調忽高忽低,變化多端。
我們問他:「這女人是你妻子嗎?」他回答:「是。」問女的:「這男人是你的丈夫嗎?」她也回答:「是。」我們又問她:「這孩子是你的嗎?」她點頭回答,然後就當著丈夫的面領客人去房間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丈夫似乎在企盼著能多來幾個客人。這些一間連著一間的賣淫窩,幾乎都是一家子。有祖母,有母親,也有丈夫,全家就靠妻子和女兒的賣淫所得維持生計。
「在前方的山頂上,有兩三個像是哨兵的人在走動。」傍晚時分,我軍的哨兵報告道。
但這場交鋒以警備隊的失敗告終。敵人出其不意地前來襲擊,恣意破壞一番後,閃電般迅速撤退了。敵方沒有受傷,而我方有人負傷了。
接到報告後,聯隊副官建議放一把火,讓那個村莊化為灰燼。但隊長不同意,理由是燒燬一個村莊易如反掌,但會引發這一帶村民產生反感情緒,不能圓滿地完成安撫工作。凡事要從長計議,放長線釣大魚。最後隊長下令讓那沒帶武器的士兵受罰。
士兵們不知道她是因為何種原因而刺青的,只是覺得奇怪,常常會盯著她的手腕看。最後她只好往手腕上繞了紗布。
他用「傳家寶」這個詞是有點誇張了,主要是想說明他非常感謝我的信。
遭襲擊的地點離汲縣有五公里,等我們趕到時,只看到被殘殺的屍體,敵人早就高唱凱歌逃走了。我們停在一個小車站裡,這個車站位於汲縣與道口鎮之間。我們停在站台上,等待著滿載屍體的裝甲列車。
我們在作業時,有四個支那人從山頂上跑過。直覺告訴我們,這些人很可疑。當即就有兩三名士兵追在他們後面射擊,但沒命中。士兵向他們跑的方向追去。黃昏時分,他們抓了一頭牛和二十隻雞回來了,口中叫道:「抓到匪賊了!」
據說間諜的左手或是右手手腕上,一定會有五個星星的刺青圖案,要不就有為了蓋住這種圖案而留下的拔火罐的痕跡。
上午十一點,春光和煦。我正在北門悠閒地站崗,傳來了緊急集合的喇叭聲。中隊馬上分坐三輛卡車輕裝出發了。中隊出發後,營兵也接到立即出發的命令,我們這些營兵就和重機槍分隊的士兵同乘一輛車,緊跟在中隊後面。
昨天居倉一等兵在站崗換哨時不小心把槍掉在地上,碰壞了槍上的瞄準器。就為這事被罰了五天禁閉。
殘忍和勇敢是截然不同的。
小隊長反駁道:「不行,在那兒設步哨很危險。」
我聽了很氣憤,走出房間對正在站崗的瀧口上等兵說:「他們只是車站工作人員,有什麼權力對軍隊的事、軍人的事說三道四?他評論受傷的荒井少尉時,也太出言不遜了。」正當我怒氣沖沖他說這話的當兒,中隊長可能覺得我突然走出室外有些奇怪,就悄悄跟了出來。他對我講了幾句話,語氣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叱責。
北支那的房子都呈四四方方的火柴盒狀,往南方走,平坦的屋頂漸漸呈小山的形狀,這是因為北支那乾燥少雨,屋頂就用土壘成平的。
「的確是有動機的。」
她們是昨晚起就待在這兒的,還是看到我們進村後才逃到這兒的?在這麼危急的時刻,她們居然都抱著被子,難道被子對她們來說當真這麼重要?
不一會兒,一輪又大又紅的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了。燦爛的朝陽照耀在挺拔的白樺林間。遠處的村莊和近處的樹林裡都升起了幾縷炊煙。炊煙在陽光下裊裊升起,這是在做早飯吧!狗停止了吠叫,槍聲也停了,女人們的慟哭聲沒有了,死的呻|吟和詛咒也消失了,早晨來到了。
三月十五日。
我的心跳因興奮而加速,手中拿著三十封來信把玩不已。我決定先看最親愛的弟弟的來信,接著看了一個女孩的來信,然後是佐佐木健一的,大阪的河村的——每讀完一封信,我就回想起寫信人的一切,簡直是在品一杯美酒。
一顆手榴彈越過屋頂落在他們集合的地方。手榴彈就在他們的腳下爆炸了,導致數名士兵死傷。警備隊員們爬上屋頂,拿起機關鎗掃射。
有一天,傳來了最近有不少間諜出沒的情報,我們接到命令,要馬上出去搜查間諜。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他們是在為前一陣被我們殺的人挖墳墓吧!」這倒有可能。那就是前一陣遭殘殺的村莊。但小隊長還是命令道:「打一發擲彈筒看看!」
我奉命去北門站崗。規定支那人在過卡子的時候都要向我們脫帽敬禮。不敬禮就想過卡子的人,經常被我們用棒子狠揍一頓。那些敬了禮但態度不端正的人也要挨打。有的人頭上都被打出血來了。
荒井第二小隊就是這樣受到敵人的襲擊,導致有人受傷,有人死亡。
我問瀧口:「你每天祈求神靈保佑你什麼呢?我還沒拜過神呢,你該不是求神庇護你陞官發財、子孫興旺吧?」
現在,只要是支那人,士兵們殺起來毫不手軟,沒有半點躊躇。用刺刀殺人比殺一隻雞還容易。在他們看來支那人的屍體還不抵一頭死豬。
這則消息令士兵們歡呼雀躍,在士兵中掀起了一股強烈的歸國情緒。
血染的大地上只有約三寸高的小麥,綠油油的一片,無邊無垠。這麼一大片麥田,以後將會由誰來耕種呢?
我被指派為偵察員,去附近的村莊偵察情況。當我來到昨天遭殘殺的村莊時,只見有五個年過花甲的老爺子和五個老太太,以及一個孩子,蜷縮在陽光下,似乎被悲傷擊垮了。
第二天早上到衛生所值班時,衛生隊的一個士兵走了過來,他對我說起了他們的隊長(大尉):「我們的隊長無論何時何地都少不了女人和酒,不然就會找士兵出氣。即使是行軍的時候,當班的都要先趕到宿營地,在隊長到達之前找好女人,在南京的時候,從難民區弄來大約三十個姑娘。我們也沾光,幾乎每天都有女人陪睡。隊長是這副樣子,手下的士兵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了,他們每天都要找中國女人。最近還好一些,天一放亮就讓她們回去。」據說他們的隊長甚至揚言:「只要你們自己有這個能力,強|奸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後面的事由我來擔著。」全隊都是這種風氣,衛生隊裡三十名左右的士兵,人人都染上了花柳病。如果他講的都是實話,這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兒啊!他們的最高追求就是慾望、酒精和女人。
今天是三月一日,本來我們可以外出的。日曆裡帶「一」的日子都是外出日。但我待在屋子裡沒動,因為根本沒什麼地方好去,要麼就是去朝鮮人的妓院。
他本該和他哥哥一起被殺的。但念及他年齡幼小,就沒殺他。
我們帶著十幾個支那人準備離開時,安撫隊的人飛奔過來辯解道:「身上有刺青的不一定就是間諜。支那人習慣在小孩身上留記號,這只是為了避免走失。」於是我們就把那十幾個人全放了。這時,我檢查過的那個中年婦女拚命跑了過來,挽著丈夫的手滿心喜悅地回去了。看來是她懇求安撫隊放人的。要是晚來一小時,這些人就要命喪黃泉了。
三月十九日。
他們是無恥之徒,卑鄙之至,這是戰場上最墮落的現象。
被刺倒的人痛苦地掙扎,手指在地上到處亂抓https://m•hetubook•com.com,一會兒,又被刺了一刀,他被刺了兩刀後就死去了。只聽見「呀!呀」的喊叫聲在空中迴盪,頓時地上傳來一陣呻|吟聲,過後,六個人全都被殺了,他們都是老人。
我們宿舍裡有兩個少年。一個是昨天徵用來的,另一個就是郵局局長家那個年幼些的兒子,我們暱稱他們為太郎。
戰場上存在著幾種墮落現象,但沒有一種比這更嚴重。
那些因負傷而被送至衛生隊接受治療的士兵們,一提起衛生隊員,幾乎人人都怒火中燒:「這些衛生隊的人個個都是賊,不知廉恥,沒有人會原諒他們。我們負傷來到這兒養病,他們卻搶走我們的錢包、手錶、鋼筆等,那些重病員只有自認倒霉,就當把值錢的東西弄丟了,雖然胸中積了一股惡氣,但受傷時,也弄不清是誰愉的,光知道是衛生隊的人幹的,又講不出是張三還是李四,只能吃啞巴虧。」
今天是村下少尉值日班,我和仲之島跟在其後一同巡查。
六個人本已筋疲力盡,聽到他的怒吼,心中的憤怒之情更加強烈起來。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淚水卻從他們眼裡流出來,嘴裡雖然沒有說一句反抗的話,但瞪著上司的眼裡卻燃燒著野獸般的仇恨。他們心中可能在怒吼:「小隊長才應該指揮小隊應戰的,不應該扔下隊員,放棄指揮權,一人逃命,要與總部聯繫完全可以命令士兵去幹,你明明是在詭辯,膽小鬼一個!」
新鄉是一個骯髒的支那城,城牆的外觀很是雄偉結實,像是用磚頭砌的,但裡側卻是用泥土堆起來的土牆。特別是北城門,又小又破,搖搖欲墜。
有人把槍口瞄準了她們,我猛然制止道:「她們都是些女人,並不想逃跑,不要殺她們!」女人和孩子是無辜的,沒有理由去射殺這些善良的人們。
是不是馬上就要開始戰鬥了?我們做好準備,以便隨時應戰。這時哨兵又來報告:「在東面的村子裡,有十幾個人像是在挖戰壕。」
北支那的農田與田埂之間沒有任何界線,田埂只是在田間踩出的一條小徑而已,在我們想來,即便是踩出的小徑,也應踩成一條直線,但在無垠的平原上,他們踩出的道路卻是彎彎曲曲的。可能第一個人走的是一條歪歪扭扭的小路,而後來的第二、第三個人都不假思索地順著走而形成的吧?這很像我故鄉的雪中小徑。
工兵們聽到那爆炸聲,才知道那就是手榴彈,原來他們還未見過手榴彈呢!正在他們竭盡全力逃命時,一半的戰友已經倒下了,還有一些戰友發出野獸般的怒吼,英勇地與敵人搏鬥,這時有數十個敵人跑來追這七名工兵。在這七個人裡,有一位任分隊長的伍長。他們七人爬過一道土堤時,伍長讓其他六名工兵先逃,自己一個人停下來射擊保護。一人、兩人、三人,敵人應聲而倒,但他們還在不斷逼近。伍長拚死應戰,他早就下了戰死的決心。
第四中隊(板隊)駐紮在汲縣的女子學校裡。這個學校設備簡陋,很不正規。黑板就是那面用墨塗黑的牆,教室也給人一種空空蕩蕩、死氣沉沉的感覺。這要在日本最多算個私塾。
我先把寫信人的名字全過了一遍,然後就想先讀哪封信。
原因當然不止這一個,更重要的是支那人缺少清潔感。
戶外,傳令員奔跑在灑滿清輝的彎曲小道上。他大聲催促著:「森山隊馬上到聯隊本部集合!」隨即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軍靴的「噠噠」聲。
就在這種和平的環境下,敵軍的間諜身著便衣,混在農民中進進出出,把我們的兵力、武器和警備狀況摸得一清二楚。
他們的廁所設備極其簡陋,更確切地說是沒有任何設備,只是指定個地方用來解手而已。沒有門,也沒有圍牆,完全暴露式的,女人好像也在這種地方解手。與之不同的是,中支那人是用尿壺或漆成紅色的馬桶。
中隊長一行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驚愕和悲憤,馬上就行動起來,恨不得能插翅趕去救援。清輝灑在我們身上,大地消失在廣漠的黑暗中。城牆被我們甩在身後,只有道路在我們面前不斷延伸。我竭力壓抑著自己想早些趕去救援的念頭,一言不發,努力與部隊步伐一致,「嚎嚓嚓」地跑步前進。我們一行懷著悲痛的心情,行走在一輪清月映照的廣闊大地上。我們全副武裝,以備與可憎的敵人拚死一鬥。三輛卡車全速趕上了我們,載著我們狂馳。不知司機是怎麼想的,居然在半路上停下來,嘮叨起來,這時馬上就有人催促道:「你說一句話的當兒,就會失去一條珍貴的生命,別嘮叨了,快開吧!」
當六名逃脫的士兵準備繞過一所房子逃跑時,回頭看見伍長揮動著刺刀,與敵人的青龍刀在激戰,這六名士兵知道自己無法救伍長了。終於數十名敵人揮動著青龍刀向伍長砍去,伍長渾身是血,當即倒地身亡。六名士兵眼睜睜地看著伍長被殺,強忍淚水,繼續逃命。
我們走進了支那人的賣淫窟。裡面污穢異常,房間裡全是灰塵。在寬兩尺五寸多、長六尺左右的灶間裡墊上麥稈,再舖上一層薄薄的髒被褥,女人就躺在上面。說她們是女人,不如說是母狗,年齡從十二三歲到三十五六歲不等。那裡面還有一些賣淫|女是有丈夫的,我們問她丈夫:「讓我們樂一下,挺好?」他就回答:「挺好!」然後抱著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
最近,我們寫信的內容受到越來越多的限制,甚至不許我們寫諸如河水混濁之類的話。枯燥的日子一天天持續下去,大家都覺得無所事事,這時,又傳出了凱旋歸國的謠言。在南京時,一聽到回國的字眼,就馬上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傾聽。
現在士兵們覺得一頭豬都比一個支那人的性命值錢,因為豬還可以用來飽餐一頓。
這次出動的人不多,為了顯得兵力強一些,我們特意拉開散兵間的距離,向高低起伏的地面橫掃過去。中隊長說,一直這麼往前進的話,就能到車站的裡側了。
晚上十點,我們圍著火閒聊的時候,三天前開著卡車去彰德拿信件的森崎曹長回來了,我一下子收到了三十封信。
工兵們離開他們擺槍的地方有百米之遠。他們放鬆的弦兒根本就沒想到會出意外,只顧埋頭幹活。他們中有一人停下了手中的十字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時,他看到有些像是農夫的人從四周慢慢逼近。但工兵們仍未覺察到危險,因為附近的村民也加入到五十個苦力的勞動中來了,所以根本分不出哪些是殘敵,哪些是苦力。工兵們只覺得,今天苦力好像特別多,他們覺得有些不對頭,但轉而又覺得一切很正常。
警備隊員開始擔心會不會發生變故。
就這樣,三十七具全|裸的屍體被並排擺上無蓋列車,身上蓋上了茅草運了回來。
我和沈口、村下少尉花八十錢買了兩瓶世界長牌酒痛飲。
吐血聲、憤怒的呻|吟聲和殺人時發出的喊叫聲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蟋曲的屍體和鮮血在朝陽中閃耀。他們不是殘敵,而是些善良的老人。僅僅因為他們沒有向我們通報殘敵會來進攻,或是因為他們可能暗地裡與敵軍串通一氣,再就是因為我們的戰友被他們的同類殺傷了而無處發洩,所以他們就遭到了滅頂之災。
我們為了防止敵人來襲,挖了散兵壕,並蹲在壕裡守衛。
昨天休息了一整天,今天上午列隊繞過市區來到城牆上出操。我擔任聯https://www.hetubook.com.com隊本部的營兵,所以操做到一半,我就回營地了,這時瀧口上等兵告訴我:「中隊長命令大家去出操,趁機來檢查槍支是否都保養過,並把那些沒有保養的槍都拿走了。」
我們認為郵局局長在與敵人內外勾結,這個代價便是他兒子的慘死。
已經有一個少年被殺了,一個老婆婆抱著屍體,把自己的頭靠在屍體上放聲慟哭。少年毫無血色的臉被仰放在老太太的膝蓋上,無力地垂掛下來。老太太骨節粗大、滿是皺紋的大手沾上了鮮血,她就用這手輕輕撫摸著少年的臉,失神地盯著少年毫無表情的面容,痛哭流涕。
野口等支那人走出百米之後,把步槍架在土堆上瞄準他,就像孩子用氣槍打麻雀一般,準備殺人取樂。
我們一聽到這話,馬上想起了娛樂中心裡姑娘們的手腕。
簡直是混蛋。都三十五六歲的人了,還興致勃勃地看這種書?我打心底看不起他,把書扔了出去。
據報,汲縣附近有五百個賊兵襲擊鐵道隊,我們的卡車捲起陣陣沙塵全速疾馳了兩個半小時後,到達了汲縣(衛輝)。
這些背運的人啊,他們該想什麼,又該恨什麼,該詛咒什麼呢?
我歡呼雀躍起來。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比接收到故鄉來的書信更讓人興奮的了。這比我們歷經千辛萬苦攻打下一座軍事重鎮還高興。
有一大,郵局局長出門之後就沒回來,幾乎每天都來的村長們也不見了蹤影。局長過了一天也沒回來。他的妻子和老母親也走了,只剩下一個十八九歲的兒子和一個十歲左右的兒子。
「有敵情!」霎時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在我們腦子裡劃過。
吃過早飯後,沐浴著春風,哼著小曲,工兵們一邊談論著何時回國,一邊在心中描繪著故鄉的一山一水。他們就這樣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考慮到只留下司機容易出意外,中隊長就讓三名司機把車子停在一邊,隨部隊一同前進。但司機堅持說:「我們的武器就是車子,軍人是不能扔掉武器出發的。我們三人要和車子一起留在這兒。」
距駐地三里左右,有一些零星的村子,我們今天曾經去掃蕩了一次。但無論何時,無論我們怎麼掃蕩,總也抓不到敵軍的殘兵。所謂的掃蕩也就是抓些雞或豬回來,要不就是找姑娘取樂。今天就抓了三隻雞做成素燒雞,大夥兒興致勃勃,酒興高漲,高談闊論。
沒多久,天亮了,太陽像平時一樣升上地面。
我們很想讓這個可憐的少年恢復生氣,就盡量待他和藹一些。我們讓這兩個少年在我們床舖底下舖上草蓆睡覺,然後就等待著敵人的進攻。
她們中的一個姑娘手腕上就刺有五個星星。
因為要建防衛工程,我們決定把五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帶回部隊。當我們帶走他們時,那些老婆婆只是滿臉哀傷地與老頭們告別,不哭不鬧,並沒有苦苦哀求我們高抬貴手,她們的眼中傾瀉出的是悲傷絕望,因為她們知道這是她們無法抗拒的。
酒酣耳熱之時,我們聽到了這個事件。趁著酒興我們大嚷道:「就該一把火燒光那個村莊!」
對這件事,我們私下議論:「我們是在生死線上戰鬥的人,不知明天是死是活,因為這點區區小事就關我們禁閉,實在是不妥。」當然,說是關禁閉,只是書面說法,其實就是在各自房間裡閉門思過,但要記到軍隊手冊上去,所以人人都認為這是一件丟臉的事。
男人、女人身上都沒有五個星星,但他們家的牆上掛著部隊用的水壺,而且那個男人高大的體格和相貌,也有點讓人懷疑是便衣隊的。所以我們帶走了他。
支那人的廁所為什麼會這麼簡陋呢?我想可能主要是因為農民經常為肥料短缺而頭疼,一般來說他們每天要到城裡來用竹筐挑好幾次糞,這樣一來,這裡人家的糞便就不會像日本那樣積起來。
中隊長下了命令:「逃跑者格殺勿論,沒逃者帶走審訊!」
最後,副站長拿出幾本黃色書刊遞給我們,說是有關作戰的書。
碧空萬里,風輕輕地拂著人臉,空氣像牛奶般清新,地面上水汽裊裊,大地一片春意盎然。
三月四日。
這一帶的屋頂是用瓦蓋的,但瓦只有日本的四分之一厚。
如果他們現在處的不是一個沒有生命危險,而是一個面臨死亡的時刻,也能像現在這麼勇敢嗎?
我們三人都有了幾分醉意,話題也不斷變化,最後說到了瀧口的信仰問題。瀧口每天早上都要合手拜神,我就說:「信仰其實就像是味精。為什麼這樣說呢?有了信仰人會更堅強,信仰的作用就相當於增加菜的口味的味精。」
站完哨,我出去花兩日元找了一個朝鮮妓|女。我花兩日元買下了她的肉體,自己也得到了發洩。她還用朝鮮語唱歌給我聽,她動人的歌聲在我心中迴盪,給我帶來了歡樂。
這個車站上有四名滿鐵的鐵路人員,他們分別是自稱九州男子漢的酒鬼站長,愛講下流話的副站長,兩個年輕的中學畢業的工作人員。
我們一起出門察看。的確有十幾個人在挖坑,是敵人嗎?
鑒於現在的駐紮地不利於警備,我們從局長家搬到了鐵路工作人員的宿舍裡。
被殘酷殺害的三十七名士兵的屍體,讓人慘不忍睹,敵兵的暴行令人髮指。士兵們有的被剜去眼睛,有的被削下鼻子,有的生殖器被割下,有的腦漿迸裂,還有的缺胳膊少腿。他們全被扒光衣服,赤|裸裸地躺在那兒。救援隊的隊員們眼噙著哀悼的淚水,心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小隊長召來各分隊長,要大家做好應戰準備,而且命令今晚要穿著軍裝睡覺。
農民們汗流滿面、沒日沒夜地勞作,但到頭來苛捐雜稅和麥子的歉收總把他們壓得直不起腰來,農民們就是這樣世世代代過著這種毫無希望的貧窮日子。而現在,可憐的她們又要經歷野獸般的戰爭,她們被死亡和地獄嚇得驚慌失措、痛哭不止。
晚上,中隊長和小隊長、站長、副站長一起喝起了酒。不一會兒,一瓶就見底了,第二瓶也空了。第三瓶只剩下一點兒的時候,站長和副站長都醉了。站長開始評論起荒井第二小隊的警備狀況,言語之間有一股不屑之意。
它絲毫引不起我的興緻,聽過也就忘了,閒得無聊時,就在牆紙上塗鴉,畫畫女人像,自得其樂。
列車捲起了一股黑煙,把他們扔在身後。他們七人全部趴在地上,尋找著敵人勢力薄弱的地方。他們手裡拿著從架槍處取來的步槍,一邊到處射擊一邊找地方準備突圍。他們看到前方匍匐著三個敵兵。
「醞釀了二十年的抗日情緒,是不可能因為安撫隊十天。二十天的宣傳就煙消雲散,從而開始對日軍抱有好感,成為日軍的順民的。這一帶的村民沒有經歷過恐怖的戰爭,沒嘗過軍隊、子彈的滋味,所以他們不敬重士兵。應該先對他們嚴加彈壓,讓他們飽受鐵棒之苦,等他們對日軍產生敬畏之情後,再使用安撫的手段。真該放一把火,讓那個村莊嘗嘗大屠殺的滋味。」
城門內外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除了士兵來來往往外,很難見到居民的身影。說到店,只有一間髒兮兮的飯店,倒是城外的車站附近更繁華一些。路邊的露天攤上,有人在叫賣古董等物。在地上舖一張草蓆,放上古董、零頭布、日雜用品等,就成個攤了。攤上擺放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上。往右拐一點,就能看到散發著臭氣的擁擠不堪的貧民窟。
真正的領導不是靠軍隊森嚴的等級來指揮士兵的。我們這個中隊的士兵表面上很服從命令,其實大家都打心眼裡瞧不起中隊長。好的領導是因其崇高的人格受到士兵的尊敬,從而指揮部隊的。否則,就稱不上是真正的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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