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東史郎日記

作者:東史郎
東史郎日記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卷 第一節

第五卷

第一節

一個個村莊,如同孤島,在洪水中星羅棋布。在鐵路附近還沒完全淹沒的村莊裡有農民,他們眷戀著自己出生的土地不忍離去,都待在各家較高的地方,在一個小島上,只有一戶即將倒塌的住房,有頭牛正在嚼著那再也吃不了幾天的雜草。
明年的盂蘭盆節能在日本過嗎?我望著支那的月亮,深切地懷念著內地。
我總是這樣想:「我今天腳踩的這塊土地,在我的生涯當中,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不可能再見到這個地方。」我感慨地望著這片土地。
十點了,觀音堂的廣場上大概擠滿了跳舞的和看熱鬧的人吧!籐間的規久男告訴我:「從今年起,間人也過陽曆盂蘭盆節了。」我又想起七夕節的長條紙和竹子。七夕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節日。我記得童年時,一大早就暗暗擔心自己那掛滿長紙條的竹子不如別人的漂亮,我把它放漂到海裡,然後就去海邊墓地參拜,早晚見到人就打招呼說:「節日好!」
昨天正午從開封出發,到歸德站,在車上住了一宿。
我們分隊那個叫熊野的三十六歲的後備兵是個很討厭的男人。大家都說他是個專靠外援的人。他的口頭禪是「總會有辦法的」。他總是指望難以企求的東西,即便是料想到結果,他也不會訂計劃來認真對待。即使他知道香煙抽完就不會再有了,他還是一個勁地抽,好像他還有很多似的。他只想靠別人,自己卻不肯作絲毫的努力,總是巴望著有人說:「給你吧!」
這個村子的東邊有個小小的門,它雖然有門的形狀,但並不能防什麼。我在這兒放了一整天哨。白天只是一個人,晚上要增加到五個人。我們每人都帶有防蚊的蚊帳,這蚊帳的形狀像桶,帳子的支架用的是鐵絲。把它從頭蒙到腳,手上戴著防水布做的手套,熱得實在受不了。行軍時把這個蚊帳疊起來,垛在背包上。
在它的二樓上散亂著許多書,有英語、化學、幾何、代數、物理等。這裡也許曾住著中學老師或是學生吧!晚飯後,在草叢裡練唱了軍歌,剛從內地來的土本少尉唱起了如今內地流行的《日之丸進行曲》。
我站著放哨以及躺著睡覺時都在這樣想:我將努力奮鬥,得到幾百萬元錢,可以給本家親戚各幾萬,讓他們中沒一個窮人。我當然也會給兄弟們,我想首先給平太郎哥哥幾十萬。次郎也要多給些,其次就是茂君、初兄等,我要讓他們全富起來。我還要拿出幾十萬用來發展尚不發達的家鄉。
我們既沒有盂蘭盆節等節日,也沒有新年,有的只是戰爭。明天還要行軍,必須要有充足的睡眠。但是成群的蚊子在耳邊「嗡嗡」地飛,一點都睡不著。
我們從室內掃到室外,路也掃得乾乾淨淨,把門板卸下來當床,並掛上了蚊帳。還是有很多蒼蠅。
啊!瀧口光夫,一想起你,我心裡就難受!
這是有名的淝水古戰場。匈奴(土耳其族)、羯(土耳其族)、鮮卑(滿族)、氏(藏族)、羌(藏族)、漢等民族曾在此決戰。(原文如此。)五胡十六國時代,前秦王苻堅最有名氣,起用王猛平定了各地,為統一支那,率領大軍討伐了東晉,東晉的名相謝安讓謝玄出征淝水並獲大勝。這是大約一千五百六十多年前的事情。
這種人,如果他得不到所要的東西,就會加倍地恨你。
「啊,是嗎?是陽曆盂蘭盆節啊!」
火車開到曹老集,曹老集一帶一片汪洋。黃河的水正在到處氾濫,那是非常兇猛的洪水。
奉命擔任大隊部的衛m•hetubook.com•com兵。一到宿舍,立刻就去了已在破房子裡安頓好的隊部。屋裡屋外泥濘不堪,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雨總算停了,便在院裡點火烘衣服,用水壺裡的水做醬湯,燒飯,吃飯。因為太餓了,所以覺得特別香。月亮浮現在雨後的清澄夜空,又大又圓。月亮旁邊有一顆特別明亮的星。
「也許是那樣。但是,我根本就無所謂。人一走茶就涼嘛!」
已經到盂蘭盆節啦,圓圓的月亮,恐怕是盂蘭盆節!
,我也想成為有信念的人,人生一輩子就是修養,就是奮鬥。戰場上的痛苦也是修養。做一個戰勝任何炎熱、戰勝任何痛苦的人,這就是我東史郎完成人格所要走的路程。在這個路程上,必須不斷地反省,不斷地提高。
許多村莊和樹林幾乎就要被洪水淹沒了。鐵路的左右都是水。水流得很急。上下游水連著天,天連著水。到處都行駛著帆船。奇怪的是,水並不渾而是很清。農民撐著小船或木筏在收割露在水面上的高粱穗。電線桿在水面上也只露個頭。有鐵橋的地方捲著漩渦。就在這可怕的滔滔洪水之中,鐵道筆直地向前延伸,就像天橋立一樣。波浪在鐵道兩側拍打著,湧上來退下去,和海邊沒什麼兩樣。
可是這回不僅我們部隊,據說路過的其他部隊也出現了武器被搶的情況。看樣子他們裝成良民,從不斷通過的部隊手中搶。他們就是這樣收集武器,等他們武器集齊採取行動時,就形成了對兵站路的威脅。
由於霍亂的流行,食堂、咖啡館已停止營業。
我盡情地呼吸,空氣清新、純潔而令人感到舒適,這是我此時的感受。不知不覺忘記了疲勞,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多麼美而寧靜的夜晚埃坐在低矮的破棕床上,邊烘烤衣服邊抽煙。身體的疲倦隨著香煙的煙霧消失了。
清晨,我們又背上了背包。道路很差。本來第十師團擔負著修路任務,現在我們大隊要接替他們。我們在沒有海的朱家灣駐紮下來。第三小隊奉命擔任大隊部的直接警戒,所以我們白天黑夜都要站崗放哨。
「哎,月亮真圓!」我說。
這個村子遭到破壞,像樣的房子已找不到幾間了,如同發生過地震一樣,房頂塌陷,瓦礫成堆,房梁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我們把床和木板收集起來,拼成一些床舖,蚊子成群地飛著。考慮到夜晚的露水,上面支起了帳篷,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望著月亮。沒有風,悶熱得很。剛才還為駐紮的喜悅大聲交談,不知何時,聲音變得「嘰嘰喳喳」小了下來,都因疲倦而酣睡了。
駒澤顯出很想吃的樣子說。
「是啊!好像在做傻事啊,在內地大概正在過盂蘭盆節、吃著糰子吧!」
今天行軍六里。下午一點左右,不知什麼緣故,淋著雨在不高的小丘上停了三個小時,大概車輛通行有困難吧。雨水浸透了全身,渾身冰涼。
「是嗎?大概正在和第二個情人一邊吃著糰子一邊賞月吧!」
這次不是前秦軍,而是蔣軍潰逃,我們乘勝追擊,渡過淮水。
鐵路是需要的,漁業也必須發展。為了家鄉的發展,就是需要幾十萬,我也要拿出這筆錢。另外,為了家鄉的窮人們,我也會毫不吝嗇地把錢分給他們。我想那樣做。如果我有了錢,我會為了親人,為了家鄉,為了窮人們,無止境地使用。
據說石原少將是有信念。自信心很強的人。
「是陽曆盂蘭盆節?還是陰曆孟蘭盆節?」
八月十一日。
閱讀村下少尉珍藏的《石原莞爾將軍》一書。就像所有的傳和-圖-書記一樣,這本書也是僅寫了他好的一面。
借錢的痛苦經歷使我產生了這樣的夢想,我在心中一個一個地描繪著這些夢想。我原以為八月十一日是盂蘭盆節,聽說是十四日。月亮開始變缺了。那些可憐的死去的戰友們,今晚大概正在燈籠火光的迎接下,回到父母身邊了吧!
據說是因為熊野和駒澤以及中隊的另五名士兵的槍被苦力奪走了。說是有個軍官連軍刀在內的其他一切都被搶走了。搶奪武器的大概是土匪吧!他們就是那些支那人,我們剛進這個村時,他們留在燒壞的破房子裡沒走。沒有一個女的,全是青壯年男人。為了從明天起行軍時有人背包,把他們抓來,給了香煙和點心,便睡了。肯定是被這幫土匪巧妙地騙了。我們過去曾用過好幾次苦力,但是一次都沒被搶過槍。儘管其中也發生過苦力逃跑的事件,但他們從來沒有拿走我們的東西。
「喂,怎麼樣?女人來信了嗎?我的三勝根本不給我來信,不過我也沒給她寫。」
離別就意味著忘卻。
「今天是盂蘭盆節嘛!」好像是大個子真嵩望著天空說,「家鄉的人正在跳舞吧!大概正在觀音堂的廣場上圍成圓圈,邊唱民謠邊跳舞吧!」
下午,發現一個支那人抱著被子坐在隱蔽處,便用棍棒打他,用皮鞋踢他。
「那丫頭,可是我年輕時發洩性|欲的對象。」
「姐姐即將出嫁的嫁妝櫃,含著母親幾多激動感慨。」他把這句反覆唱了好幾遍。我是第一次從他這兒聽到《日之丸進行曲》,我感到有點兒生氣,並瞧不起。這是一首有些俗氣,而且流傳在街頭的毫無價值的抒情歌。這種廉價的抒情歌曲,能讓人感受到戰爭嗎?這是令人感傷的戰爭觀,在這首歌裡既沒有國民的戰鬥氣魄,也感受不到勇往直前的戰時意識。
「是嗎?那位人稱『黑裡俏』的,就是這種人。」我眺望著月亮,想起了三勝。這些女人全都是那樣。兩人在一起時,對你迷戀得要死,一旦離開,她就會把你全給忘了。她們的熱情,如同火焰一樣,兩人在一起時,愛得氣都喘不過來,說:「我決不會忘記你。」可是分別後,立刻就會忘掉對方而去迷戀另一個男人。我對三勝這個藝妓沒有感到絲毫的眷戀,我對她的感情只不過是一種同情的愛,同情她對我獻出的強烈的戀情。
「駒澤,那個月亮裡也住著動物嗎?黑黑的那塊類似於地球的陸地,白的那塊大概是海吧?」我遠眺著月亮問道。
月夜,靜悄悄的夜,萬籟俱寂的夜。啊,依然是遼闊的大地,奧妙的世界。那裡既沒有戰爭也沒有文明,只有古老的靜謐的世界,遠離「酷烈」這個字眼的世界!
時而在路邊看到小村莊,但是所有村莊的房屋全被燒燬,一間也不剩,只剩下殘垣斷壁。這種狀況在北支那是未曾見過的。在進攻南京時,所有的村莊都被燒光了,現在我們看到這番情景,不由得感到是來到了中支那。
淮河中游到下游過去被稱為淝水(原文如此。)。
晚飯後,乘涼,月亮缺了一小塊。
睡了個懶覺,早晨九點起床。身體倦怠,懶洋洋地起來,趕緊去洗漱。屋前有個廣場,棗樹上已經結棗。有個黃水塘,跳進去又是洗澡,又是游泳,就到了中午。
我們從貨車的小窗口向外眺望著,似乎覺得火車在海邊行駛。
列車停的地方是淮河,過了河就是蚌埠,蚌埠市區不小,一直延伸到河岸。
過河的地方有幾個倉庫,好像是個www.hetubook.com.com碼頭。洪水淹沒了道路。從岸上眺望,像是個相當大的城市,但進了市內看,並不很大。不過我猜想戰前這兒一定很美吧!
不知從哪兒傳來用流暢日語播音的男女聲音,在播送謠言,這對男女大概是鹿地亙夫婦,據說他妻子是在上海跳舞的舞|女。
無論在什麼場合,只要一回到宿舍,渾身就輕鬆下來。
下面是播送的一兩條謠言,這是在軍用收音機裡收聽到的:大野、助川、野田的第十六師團在向尉氏城方面進攻時,被兵力強大的支那軍所擊退,飯剛燒了一半,便丟下車輛、馬匹急忙逃走了。現在日本的第十六師團正面臨全面滅亡的悲慘命運。支那軍正以優秀的士兵和武器在追殲。
日本的官兵們,板垣在台兒莊方面打不下去了,已經遭到優秀的支那軍的嚴重打擊,大傷元氣。雖然他送掉成千上萬士兵的性命,回到國內當個陸軍大臣,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第三師團駐紮在這裡。將從蚌埠行軍至漢口,必須首先朝廬州方向走四十里的山路。本來想買點甜的東西,但最後只買了菠蘿罐頭。在開封、徐州時,備用的香煙一盒十錢,而這裡二十五盒一包的才要一日元五十錢。沒在蚌埠宿營,直接出發,走了兩里多路,宿營在丘陵下方的小村裡。夜晚下了暴雨,房頂幾乎都要給下漏了。
我無論如何都忘不了他。他的形象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多想和瀧口一塊兒行軍、吃飯。
全是日本人的店舖,沒有一個老百姓。
木村部隊(第一大隊)森山隊(第三中隊)
籐江部隊(第十六師團)南部部隊(第二十聯隊)
在屋子的旮旯,放著質量很差的紅豆和麵粉。我想趕快做點紅豆湯,就把發給自己的砂糖拿出來做紅豆湯,士兵們貪嘴。因為糖少,如果做得少點的話,就能吃出甜味來,我想多喝點兒,做得很多,結果像水一樣沒有味道。下午三點,突然來了命令,村下少尉及其他十人得先出發。
八月八日。
房屋的牆上時常爬有蠍子,一到夜晚,蝙幅就黑壓壓的一片成群飛來。只有東邊是個不太陡的山坡,其他便是一望無際的空曠田地。
「啊,真想吃甜糰子。」我歎息道。即使遠隔千里,大家仍都對著同一個天空,望著同一個月亮。從宇宙角度看,我們做的事,實在是無聊又渺小,而戰爭,不管是個人之間還是國家之間,都要分出勝負,輸的一方是很慘的。
軍用列車從徐州一路南下。遼闊的大地向後邊飛奔而去。
望著遠處的水,我們互相談論道:大概是人來不及逃,就把它扔下不管了,因為牛的腳步慢,如果是馬的話,或許就被誰騎跑了。
其他小隊每天揮汗修路。
「平站輜重兵說了,出征前兩人一直同居,那個藝妓從心眼裡迷戀他,常常給他錢。可是出征以後,那女的就去朝鮮當了妓|女,他從這邊寄了四封信,讓寄點零花錢來,可是聽說一封都沒回。他好像徹底明白了——那些青樓女子全都是那種貨色。」
這些支那人!不,是鹿地亙!可愛到以為用這些比說夢話還天真的話語就能騙得了日本兵。這些都是紙制的炸彈,是聲音的炸彈,對於我們來說,那只不過是顆臭彈。
淮河雖說寬千米左右,但河水經常氾濫,水流很急。鐵橋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我們是乘工兵的船過河的。渡河之前接受了霍亂病的檢查。
據說謝安年少時就很有名望。朝廷召他,他卻留戀家鄉山水,沒有應|召,時人有云:「安石(謝安)不出,蒼生如何?」後來他出山了。淝水之戰時,前秦大軍襲來,上下一片驚恐,而謝安卻悠然自在,每天和賓客下棋以定人心。當淝水的捷報傳來,謝安看後放置一邊和圖書,仍泰然對局。客人問:「是什麼?」回答:「我家小兒已把賊打敗了。」不久客人離去。而客人剛走,他就欣喜雀躍,據說把鞋跳壞了都不知道。
我們掃蕩了附近的村莊。發現了從哪個部隊搶來的大衣、裹腿,被抓的農民也坦白交待了。
閒躺在棗樹下,吹著涼風,吃著大棗,抽著香煙,望著那綠草如茵的平緩的山坡,心情無比舒暢。山上盡是綠草,而且山坡不陡,傾斜度不高,真想上去散散步。山腳下的高粱地寬闊得如同大海一樣,紅褐色的叢生的高粱穗波浪起伏。看來這裡也種稻,稻秧已長到一尺多高。支那這個國家是個完全安靜的國家,一點也聽不到機器的聲音。我們躺在樹蔭下,抽著香煙眺望山崗。此時的心情非常平靜,沒有任何雜念、擔心和痛苦。
「呀!明天不走啊!別睡了!乾脆聊天吧!」有人大聲嚷道。在這聲音裡包含著喜悅和輕鬆的情緒。
作者西鄉的功夫似乎還不夠,文筆沒有力量。我喜歡的評論家是岡土三四郎。
這是在嘲笑第五師團長板垣中將升為陸軍大臣。另外在山西一線,道路上散有用日文寫著如下內容的傳單:趕快向你們的聖戰挑戰吧!向這使用了愚蠢的、蒙蔽人的字眼又沒有勝利希望的戰爭挑戰吧!你們離開了號哭的妻兒到支那做什麼來了?家裡有妻子在等待著你們,你們的孩子在哭叫。你們的仗是打不贏的,趕快回去停止戰鬥。旅費將由善良的支那軍發給。現在就投降吧!投降的人到支那軍這邊來領取旅費!
由於火車行駛的聲音,我聽不到牛的叫聲。如果那頭留在孤島上的孤零零的牛,在夕陽的餘輝中,「哞——」地叫一聲,會令人感到多麼淒慘埃我一直盯著那牛,直到看不見。
在這個地處不高的小村莊裡,有一所建有望樓的房子。
「定遠」這個詞,讓我回想起我們先輩在日清戰爭中曾說過的——「還沒看到定遠嗎?」那是一種枕戈待旦、誓必殲滅敵艦的戰鬥英姿。
這是關於我軍因黃河決堤而急忙調防的蠱惑宣傳,真是荒唐可笑!
並不是說他做了什麼壞事,而是在我們的眼裡,他們等於畜生。不知他患的是睪丸炎還是疝氣,他長著個大睪丸,睪丸挨著地。他指了指睪丸,雙手拄地在道歉,好像要說是因為生病。但是我沒有放過他,你的睪丸大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讓我看,我又不是醫生,你竟敢讓我看這個髒東西!我毫不留情上去就踢,他大概受不了,扔下被子,夾著睪丸逃了出去。
我們的樣子就像虛無僧站在門口化緣一樣。
村下小隊
在有牛的小島周圍,到處是水。那頭牛大概吃完草也只有等死了,它不會想到這是僅剩下的一點草。如果一點點吃,可以多活些日子,哪怕多活一天也好。不過它也許感到自己很可憐吧!
永康鎮位於河的上游,仍然是沒有一個百姓。有一條很清的河。第十師團的輜重兵、第二師團的軍馬輜重兵,從遠處過來再到更遠的地方,排著一大長排,首尾相接走了一整天。
叛國賊鹿地亙,他從帝大畢業後以左翼作家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份,絞盡他那貧乏的腦汁,舞弄他那支禿筆。他在日本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就到了支那,而如今事變一發生,他就不想回日本,受到支那的一群廢物的低能左翼作家的大肆讚揚,說他是從日本帝大畢業的優秀作家,因其思想與國內格格不入,來到了支那,並為他舉辦了慶祝活動。他頭腦發熱,忘乎所以,從上海到南京,又從南京到漢口,和蔣介石共同行動,終於成為叛國賊,造謠惑眾。
「是陽曆的。」
上午六點半出發。行程三里半。來到定遠縣永康鎮。
下午出發。第三中隊是尖兵中隊,第三小隊是尖兵。我的第一分隊奉命做聯絡兵。晚上八點左右到達當天的目的地。周圍的田裡有很多南瓜。我們煮了很多,填滿了饑餓的肚子。說不上來有多好吃。
我聽到新兵在吟詩,吟誦得相當好,一片鏗鏘有力的吟詩聲融入傍晚的草叢中,我真想聽它好多遍。
對於戰場來說,首先進入的是食品和妓|女。
八月十四日。
八月十五日。
發了三顆明治奶糖,一個批粑罐頭,一點點啤酒,兩盒香煙(金蝙幅牌)。在行軍中發這麼多東西還是很少有過的。另外,還發了一點砂糖。
八月十二日。
戰爭不是夢,是現實。不是浪漫,而是劇烈的鬥爭。我蔑視這位正洋洋得意唱著那種歌的土本少尉。
「破鍋」曹長得了少見的尿毒症,那是開封的支那妓|女賞賜給他的。沒注射麻藥就開刀,痛得他直哼哼。聽到呻|吟聲,大家都挖苦他:「哼!這時知道疼了?」
半路上遇見了第十師團的輜重兵。他們也感到與泥濘的道路奮戰,前進實在困難。大雨中一連串不太高的山崗伸向遠方,我們要越過它們前進。從遠處眺望,這山風景極好,望著這雨水朦朧的景緻,就像眺望家鄉的山水一樣。但是對那瀑布似的大雨,又感到難以忍受的憎恨。休息時,不能把背包放在泥濘中。起初只好背著背包站著休息,漸漸地抵擋不住越來越厲害的疲勞,只好放下背包坐在爛泥地上。
這個村莊很髒,除了陽光照耀的藍天之外,幾乎沒有讓人感到清潔的東西。
「哎呀,哎呀——」他們發出近乎歎息的聲音出發了。
襯衫完全被汗水濕透,難受得睡不著,於是洗了襯衫和褲子,放在火上烘烤。這時接到命令,明天要住在這裡。平時,一到宿舍,就做飯、洗衣、烘烤、舖床等,睡眠時間很少,非常辛苦。一聽說明天住在這裡,大家都感到特別高興。
「家裡的父母親、兄弟們,還有她,全都正在朝著那個方向,看著天上的月亮吧?我們現在也在看。這樣一想,就覺得雖然來到千里之外的這裡,但從整個宇宙看來,只不過就像螞蟻爬。人無論做了多麼大的事,與宇宙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在徐州停了兩個小時。在車站對面的店裡買了四十錢桔子罐頭,三十錢咖啡,二十五盒大團圓牌香煙,一共用去了八十二日元。商店的姑娘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也許是吧!你仔細盯住那塊黑的看,就像一張笑臉。」
中隊給了一頂帳子,掛在沒有房頂的屋子裡。
聽說今天的行軍路程是四里半。四里半,太好了!車輛無法前進。排好了準備出發的隊形後,被命令要掃蕩村莊。
列車在洪水中,不,應該說是在「流淌的湖水」中行駛了四十分鐘,總算來到了僅有的地面上。車剛停,車尾那節軍官使用的客車車廂就脫軌了,軍官們都嚇得趕緊逃了出來。
剛開始行軍,卻大雨滂沱,雨點像瘋了似的「僻裡啪啦」地落在地面上。道路泥濘不堪,車輛的通行相當困難。鞋子深深陷在泥裡。大約不到一分鐘,全身都濕透了,就像背著背包洗了個淋浴一樣,潮濕的軍裝緊粘著骯髒的肌膚。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