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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海千秋

作者:李翰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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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咱們先談「命名」 李祖永大發雷霆

一 咱們先談「命名」

李祖永大發雷霆

這種事不僅會開罪但先生,更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原因那時永華,已經是當當賣賣的過日子,製片費都是每天和娘舅借的,無米難為炊,神仙也拍不好,所以老闆召集大家看試片的那天,我在家悶頭睡覺,李先生看我沒到,大為不滿,馬上叫製片汪曉嵩到我家,把我由被窩裏拖出來,到了公司放映室,李先生氣嘟嘟指桑罵槐的說:「阿拉看試片,從沒有等過人,汪曉嵩儂為哈體嘎宴(為啥這麼晚)?」阿拉了半天之後,說聲:「阿拉……阿拉忘記脫了(不記得了)。」然後高聲向機房:
我真佩服但先生的涵養,他是笑嘻嘻的站起來,也附合的說了句:「拍過,拍過,全部重新拍過。」然後,向我們幾位副導演笑瞇瞇地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們幾位小朋友幫幫忙,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們一齊『嫦娥』吧!」他的貴州國語,聽起來真像說「咱們一齊常餓吧!」,其實和*圖*書,雖然幾個月不發薪,常餓的,還不是永華的全體職演員們,而是永華門外靠北的一間小飯舖的楊老闆,因為每天每個人都在他那兒掛帳,每個人都說一發薪水就還,可是永遠不發薪,有甚麼辦法,楊老闆深明此理,所以一聲不響,有的已經久得不好意思了,不敢露面了,他見著還一定叫朋友們傳話「別擺在心裏」,只有一次,他開了腔,至今想想都好笑。有的人多窮都講究派頭,「永華」裏有一位中國最早期的電影導演,陳壽蔭先生,他那時是李祖永的秘書,其實是李先生烟榻前的清客,永遠見他穿一套單吊西,也永遠是襯衫雪白,褲縫畢挺,嘴上留著小鬍子,手裏拿著根雪茄烟,據說銀壇霸王王元龍就是他招考進電影界的,而且導演了他的第一部影片;不管多窮,總和英國首相邱吉爾一樣「兩眼朝天走,雪茄不離口」,不過邱吉爾是不離口,他是不離手,因為他的雪茄和-圖-書,等於電影裏的道具,人多的場合才點上充充派頭。
一九四八年我來香港之前,在上海市立劇校聽了三個月的課,那時名戲劇家洪琛先生也經常來校講課,有時在講台上也講講他自己的得意事,他毫不諱言的說他在美國唸書的時候,半工半讀替一家公司開電梯,有人上上下下沒有人就在電梯裏唱二簧。最得意的就是一九二七年在上海大光明戲院上演一部名叫《不怕死》的辱華影片,以唐人街為背景,一如現在的《龍年》,極盡歪曲華僑生活的能事,所以戲上演了一半,洪琛在觀眾席中大聲疾呼喊了幾聲停演,戲院裏的人開始以為著了火,馬上停機開燈,這位三毛洪金寶的大祖父(祖父洪仲豪,洪琛二弟),一個箭步,飛到舞台口,身形一縱,竄上台去,先向觀眾們報上姓名,然後說明自己是美國留學生,唐人街的華僑們多是忠厚老誠的,《不怕死》簡直就是那個外國癟三,豬玀導hetubook•com.com演羅克的胡說八道,他敢在中國人面前不怕死,咱們就叫他死!一時台下附和者眾齊聲喝打,洪琛被戲院的糾察們捉將官去,告他是有意擾亂公共場所的秩序解往法院,進行公審。支持洪琛的當然大不乏人,但出錢最多出力最大的支持者,就是但杜宇先生,一邊號召群眾群起而攻之,一邊代請律師替洪琛辯護。開審的時候,義務幫忙的律師居然有十幾位,當年的人還不知稱呼洪琛大哥大,大仁大義,可的確是洪琛紅,紅透半邊天。
「拍過,拍過,重新拍過,李翰祥,你們幾個幫助但先生一道拍過。」說完坐著他的「推得拉可」,絕塵而去。
「楊老闆,來一碗陽春麵。」手指剛要彈,楊老闆開了金口。
大家都靜下來了,李先生接著說了一句:「這個有啥好笑,好笑的還在後面呢!」黑影子裏,看到但先生在椅子動了動,如坐針氈,但仍然一聲沒響。
燈一黑,看了幾場戲之後和*圖*書,才明白李先生為甚麼不滿意了:劇情看不懂不說,鏡頭也不連貫,鏡位也經常相反,田鳴恩演的后羿,和楊明演的嫦娥,對面講話,看的方向全是面向左,那時很多大導演都把方向弄錯,所以屠光啟導演拍戲,叫對面講話的演員,不左、不右的向前看,看鏡頭的上面(如今這種情形沒有了,不然怎麼說中國電影進步了呢,即使有,在黑房的特技下,也可以翻來覆去,正反由之)。
最妙的有一個鏡頭,嫦娥和飾演父親的陳又新講話由鏡左出鏡之後,在攝影機後面轉了個圈,又由鏡右入鏡,放映室裏的人除了但、李二位先生之外,全都笑了,TY李厲聲喊了一句:「哈個好笑?」
我二十八歲那年,剛在《翠翠》裏當完副導演,由於《翠翠》使林黛一炮而紅,成績不俗,加上嚴俊兼飾二角,開麥拉都是我替他喊,所以有嫉妒他的人,就說《翠翠》是我替他既編且導的,連「永華」老闆李祖永先生,也信和-圖-書以為真,所以,在看過但杜宇先生所導的《嫦娥》之後,想把補戲的工作交給我,名義上是叫當時的幾位副導演姜南、王震、古森林和我輔助但先生,其實是想把但先生架空,不過面子上不好直說而已。
沒什麼人就用手拿著點都不點,所以一根烟能「抽」兩天,開始幾個月,中午他在楊老闆那裏吃兩菜一湯的客飯,掛帳太多了改成一碗鹹菜肉絲麵,每次總是故意的在楊老闆面前,人五人六的神氣十足,一邊彈著烟灰一邊:「楊老闆,來一碗鹹菜肉絲麵。」幾個月下來,雪茄日短,烟灰日長,而且也由肉絲麵改為陽春麵,有一天中午,楊老闆看見他在飯舖外點上了半根雪茄,然後大搖大擺的朝麵鍋前一站。
「慢,陳秘書,胡椒粉枱子上有,別加在鍋裏。」
試片看完後,李先生發號施令。
「阿陳,放得!」我這才看清楚,該到的全到了,連但先生也坐在TY李自旁,左邊是剪接大師王朝曦的老師,陳翼青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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