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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十八史略(肆):大漢天威〔前漢〕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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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昭君的故事

一〇七 昭君的故事

當單于請求以漢女為妻時,元帝應該是召集宮廷重要人員,連同皇后和皇太子在內,以慎重的態度進行選擇才對。
王昭君之墓,在今日內蒙古自治區的呼和浩特市附近。附近一帶的草都是白色的,唯獨這座墳墓周邊長不出草。另一種說法是,附近一帶都是長不出草的荒地,唯獨這座孤墳的周邊才看得到青草。
(哦!這個女人居然如此美麗……!?後宮有這樣的絕世美女,我怎麼從來不曉得呢!)
——既然是絕世美人,為什麼要送給匈奴呢?
皇帝因此而發覺畫工有不誠實之處,經嚴密調查,收賄之事查明屬實。故意把王昭君畫得很醜的畫工,最後被處死刑。
成為匈奴國皇后的漢女,等於是漢的欽命全權大使。因此,她必須是個能擔負得起這個任務的聰明女子。
這是即將被帶到朔風凜冽的戈壁沙漠之地的女人。所以,皇帝準備對她說句安慰的話。但看到抬起頭來的女人臉龐時,他的表情不覺怔住。
獨留青塚向黃昏。
王昭君遂成為年輕單于的妻子,後來又生了兩個女兒。在儒家觀念之下,這一點也被視為王昭君的悲劇。但呼韓邪單于業已年邁,而王昭君是既年輕又健康的女性,老夫亡後,再嫁於年輕男子,這真的是人間悲劇嗎?
在匈奴國的王昭君,似乎成了對漢外交事宜的顧問。漢每次派遣使節團至匈奴時,依例准予王昭君的家人參與其中。漢甚至一度以王昭君的弟弟為使節團長,奉派前往。
——這個女人太跩了。
這是即將被帶到朔風凜冽的戈壁沙漠之地的女人。所以,皇帝準備對她說句安慰的話。但看到抬起頭來的女人臉龐時,他的表情不覺怔住。
他捨不得把美女賜給單于,於是選擇了最醜的一個。
如果是由漢提議的,王昭君這位女子,應該和-圖-書是專為此事早就準備好的一顆棋子。
「紫台」為天子居所。這是詩聖杜甫為王昭君之墓所做的詩句。
繼承呼韓邪單于之位的年輕單于,當然依照習俗準備將父親之妻子王昭君納為己有。
《史記》中另有一段,記載漢初投降匈奴的漢人,為匈奴這項風俗所做的辯護:
皇帝一邊如此想著,一邊對跪伏在單于一旁的女人道:
皇帝遂以此為由,從肖像畫帖中選擇了王昭君。
王昭君穿著匈奴衣裳,抱著琵琶,騎在馬上,離漢土而去。
聽到單于說這些話時,皇帝不禁暗自竊笑。
讓這樣的美女被帶到匈奴之地去,實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他深深為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後悔。
被單于請求賜給漢女的皇帝,決定從宮女之中作選擇,因而翻閱這本肖像畫帖。
皇帝於是忍痛,對王昭君說了送別的話:
名叫毛延壽的畫工是否真正存在?事實上,這個名字從未在正史中出現過。唯有的記載是:單于帶王昭君歸國後,有個地位等於副丞相的御史大夫繁延壽去世。所以,這是將副丞相改為畫工,將姓換掉,並且將病死說成刑死的杜撰故事吧?
(請看伍.遍地皆皇帝)
而呼韓邪單于卻於她來到匈奴國後的第三年去世。她與單于之間生有一子。這個孩子還年幼,單于和另外的閼氏(妻子)生的兒子都已成年。單于之位由其中的一個繼承——這個人叫做復株累若鞮單于。
元帝後宮的宮女非常多。元帝命令畫工畫出每一名宮女的肖像圖,逐日翻閱,然後指定:
漢皇室姓劉。皇后及皇太后則全屬王姓。公主或與之相同身份地位的女子,當然要從劉姓或王姓人氏中選出。
人口數增加,單名容易產生同名同姓之事,這是雙字名應運而hetubook•com.com生的原因吧?但這新的命名方式,卻因漢末王莽所訂的「二名之禁」而為法律所不容。因此,連三國英雄們也都恢復劉備、曹操、孫權之類單名了。
「漢朝無此風俗,請你放過我。」
漢似乎在這一點上有十足把握。王昭君可以說是漢在對付匈奴外交上的一張王牌吧?
這樣的單于對四十三歲的元帝說「我想成為你的女婿」。
以花季年華而被帶到沙漠之國的女子——王昭君因而深受世人的同情。之所以有前述故事,人們對她同情而起的偏袒應是一大要素。
倘若王昭君繼續留在長安後宮,她將一輩子沒有機會和家人會面,而到了匈奴之地後,才有機會見到家人。
「待詔」是等待恩召,就是指「尚未被召至皇帝寢宮」。「掖庭」指的是後宮,「閼氏」是匈奴皇后之稱號。
「延年益壽」是吉祥字眼,當時的人喜歡以此為名。此外,如許廣漢(許皇后之父親)、馮奉世、王延世、韋玄成、趙充國等以兩個字為名之風氣開始興起。在此之前的人,名字以單字為原則,如:劉邦、項羽、張良、韓信等。
——連醜女都灼面。
《漢書.元帝紀》中只有如下記載:
呼韓邪成為匈奴單于是神爵四年(公元前五八年)之事,因此,於竟寧元年(公元前三三年)晉謁漢帝時,在位有二十五年。他的年齡不詳,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已不復年輕。
——這個女人一定會抓住單于的心,完全左右他。
——妳把頭抬起來讓朕看看。
結果,被選出的就是王昭君。
其中之一是:繼承父位的兒子,必須將除了自己生母以外的父親妻妾悉數歸為己有。這對漢族來說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史記》作者司馬遷也對匈奴的這個風習,以驚歎筆調,寫了如下之語:
後世同情者若不把身世可憐的王昭君捧https://m.hetubook•com.com成絕世美人,則心有不甘——事實應該如此。
賜單于待詔掖庭王檣為閼氏。
理解詩文、琵琶名手、聰明而美麗——王昭君確實為具備所有條件的人。
壞心眼兒的畫工,便故意把她畫得難看一些。由於這個緣故,她始終沒有得到過皇帝的恩召。
雙方之和平,完全繫於其肩上,所以,這名女子非完全抓住單于之心不可。除了貌美富於魅力外,選擇的基準,必須考慮到能獲得單于的歡心。
以元帝的立場來說,他也不可能把醜女賜給如此重要的人物——單于。
單于於離開長安歸國之際,帶著受賜的王昭君,一同進宮,向皇帝辭行。
「我們向漢皇請示後再做決定,可以嗎?」
如前所述,匈奴單于在漢受到的是較皇族更高的待遇。因此,成為單于的「閼氏」(正妻),從某個觀點而言,應該是好事一件。
父子兄弟死,取其妻妻之,惡種姓(家系)之失也。
世上流傳的有關王昭君的故事大約如下:
——南國佳麗被送到寒風凜冽的北方匈奴之地,一定無法適應。在寒地生活的她,一定更加感覺孤苦伶仃吧?
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一去紫台連朔漠,
「這裡不是中國。匈奴之地有匈奴的習俗。雖然妳是從漢來的,但現在的身份是匈奴閼氏,應該遵守匈奴的習俗。」年輕單于說。
「好,我來選擇一個適當的女人給你吧!」元帝答道。
——獲得如此絕世美女,不勝感激。我滯留長安達月餘,卻未曾見過如此佳麗。獲此厚禮,我現在才知道漢對匈奴的關愛之深。歸國後,匈奴人民會和*圖*書因驚艷於王昭君的美麗而更忠誠於漢。
為了得到皇帝的寵愛,每一個宮女都向畫工行賄,希望把自己畫得特別美麗。而唯獨對自己的美貌有自信的王昭君,未向畫工行賄。
「單于這個傢伙畢竟是個番奴,根本沒有審美眼光可言。他沒有表示異議,這一點倒值得慶幸哩!」
倘若王昭君繼續留在漢之後宮,其命運將會如何?縱然被元帝寵愛,奈何王皇后健在,其族人更是勢如旭日,在各方面握有極大權力。後宮女人絕少出人頭地的機會,一輩子不可能有被解放的一天。她們最後都在與外界完全隔絕、悶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後宮終其一生。
王昭君出塞之真相,很有可能是由漢向呼韓邪單于主動提出「娶漢女為妻」之建議的結果。
這個疑問自然會被提出。答案就是肖像畫帖。皇帝事先沒有看過本人,這是最好的說明。
因為長得太美,所以遭遇如此不幸。做此想法的她的鄉人,甚至故意用燒燙的鐵箸,把剛生下的女嬰的臉燒傷。
——今晚就把這個帶到朕的寢宮來吧!
皇帝這才知道漢人和匈奴人的審美眼光是一樣的。
「可以。反正這也不是非要即刻完成不可。」年輕單于回答。
王昭君在匈奴國被稱為「寧胡閼氏」。這個名稱的字義是:使胡(匈奴)獲得安寧之王妃。
同一時代,曾經從事討伐郅支單于的漢將中,也有一個叫甘延壽的人物,順便附提於此。
匈奴臣屬於漢。由漢賜給的王昭君是否有義務遵守匈奴的習俗,這一點似乎有待商榷。
這是要把公主(內親王)或與公主同等身份的漢皇室族人,下嫁給單于為妻。在當時而言,這是極其正常的事情。單于做此請求,也絕不表示倨傲。他欲與漢皇室結親,毋寧是更進一步恭順之意的表現。
王昭君離開www.hetubook.com.com皇都,前往匈奴之地。她是不是因此而陷於不幸呢?
可是,君無戲言,他不能因反悔而取消承諾。
遊牧民族匈奴,連女人都騎著馬匹疾馳草原。與其待在漢之宮廷,不如以匈奴女人身份生活,來得自由愜意!
王昭君以此為由,極力抗拒。
王檣在《漢書.匈奴傳》中的記載是:「王牆,字昭君。」也就是指王昭君而言。此名在有些書中的記載是「嬙」。
以上故事來自民間所傳,正史的記述則極為簡單。
對於這件事情,漢之朝廷的回答是——入鄉隨俗。
也就是說,匈奴由於得到她而得以過上安寧的生活。她在匈奴甚受敬重,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她有漢之國威作為後盾。
據說,該地至今尚流傳這句話。
——希望妳生活如意。
——這個最醜……這個醜女人怎麼會被選進後宮呢!?一定是向宦官行賄,渾水摸魚進來的吧?這種女人當然一輩子不可能被召,委實也夠可憐。不如送給單于,讓她去得到單于的寵愛吧!
實際上,皇帝僅依據肖像畫帖選擇女人,這本身已是怪事一件。如果說是由於宮女為數過多,因而採取此一方法,其實,讓宮女排隊進行選擇,也未嘗不可。
人們想到這裡,不免為她一灑同情之淚。
漢之史官為了面子問題而歪曲事實,將此事改為由匈奴提出請求之記述,不是不可能。因為當時的匈奴根本沒有為自己歷史做記錄之觀念。因此,這件事沒法對證。
世人同情王昭君,另一個理由在於她是南方出身的人。長江流域——現在的湖北省荊州市沙市區一帶,當時稱為南郡。據傳,她是在這個地方出生的。
匈奴人在風俗上與漢人有極大差異。
據傳,被處死刑的人,有毛延壽等十幾名。
元號才改為竟寧——邊境之安寧,維持與匈奴的和平狀態是漢帝國眼前的首要之務。這個時候怎麼能讓匈奴王發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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