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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戰場歸來

作者:唐師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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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拉納卡

重返拉納卡

輾轉到二樓,還是只有我一個乘客。三個美國空軍在免稅店買寶石,這裡有一個特大櫃檯售「以色列鑽石」,可我只有有數的美元,連條褲子都買不起。一周前我的老闆在電話中表示要用她自己的美元給我買褲子,感動得我真想哭。

分社老陳已在機場門口等候。老陳問我飛機飛得如何,我說我睡著了,反正我已經把自己綁在座椅上了,「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陳夫人已經把飯做好,吃得我胃直疼,因為很久沒吃中國飯了。老陳給我留了不少剪報,還有好和*圖*書多不認識的人也來了。由於《人民日報》登了我的「尊容」,他們都想看一眼我這個頭號大渾蛋。這是有史以來《人民日報》頭一次吹捧一個新華社記者,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犧牲的活物。看得我自己也不由對報上頭頂鋼盔、手捏萊卡的鴨子肅然起敬。
海關給我兩周簽證。
——米蘭.昆德拉
醒來時,小飛機已經在拉納卡機場上滑跑,機場上風很大,夾有小雨。小飛機像隻雨打的耗和_圖_書子似的鑽到候機樓旁。我們還未站穩,一輛塞浦路斯警察的輪式裝甲車就停在身旁,注視著我們三個乘客的一舉一動。安全警察把我帶進一間小屋,命令我脫去上衣,仔細檢查隨身的各種物品,用槍托輕敲我防彈背心上的鋼板,懷疑藏有海洛因,使我油然產生我是黑手黨教父的錯覺。
睡夢中的冒險和醒著的冒險間沒有絕對的界限。
小飛機搖搖晃晃顛簸著升了空,上下抖動,向地中海上空飛去,左轉彎的時候,左翼朝地,右翼向和圖書天,我整個身子全壓在機艙門上,緊張得不行,生怕小門禁不住我的份量把我漏出去。我的座位椅背已經斷了,沒有上半截,我只得用保險帶使勁捆住自己,綁附在破座椅上。看著煙波浩渺的地中海,我本想忙裡偷閒抒抒情,可由於太疲倦,沒過多久已酣然入夢,千奇百怪地與巴頓將軍喝起啤酒。
二月二十一日,我好不容易訂上了飛往塞浦路斯的機票,全以色列只有這一家私人飛機肯飛,條件是如果遇特殊情況比如由於戰事或其他原因,一切聽天由命,飛機主人不作任何m.hetubook.com•com賠償。售票處拐角處,一對即將開往前線的戀人正在忘情地吻別,以至於顧不上我的相機的存在,使我這個就要飛離這塊是非之地的匆匆過客一陣心酸。
終於可以登機了。這次的飛機更小,只有七個座位。二個飛行員、二個安全警察和三個乘客,只有我們七個人。我最後一個擠進機艙,飛行員是從我身上爬過去的,他幫我關上門,說千萬別碰門旁的機關,不然門一開我就掉下去了,「摔下去可是地中海」。
很睏,很累。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
次日早上五點起床,分兩次把行李搬出和*圖*書房間。六點十分趕到本古里安機場。見我到問詢處前探頭探腦,一位乾瘦的男人用更乾瘦的英語問我是不是去拉納卡,他讓我跟他去那邊檢查行李。一位自稱是安檢官員的女警官過來問我從何來,行李是誰打的,是否離開過,一直住在哪兒,是否有人給我送禮品,到過什麼地方,有無記者證。之後又來了一個比她醜得多的穿長筒皮靴的女人,左顧右盼就像一個輕佻的西部吧女,她又重問一遍上述問題。我問是否要開包檢查,她們說不必,這是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請我諒解,然後給我的行李貼上了合格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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