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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戰場歸來

作者:唐師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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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1 大街上揀回一個寶

附錄1 大街上揀回一個寶

《人民攝影報》連續發表了唐師曾從海灣發來的文字和圖片報導之後,《人民日報》二月三日又在「每週文摘」版摘登了唐師曾的戎裝照片。一名專事新聞報導的記者一時成了新聞人物,他的相片被幾家報紙轉來摘去,這本身就極具新聞價值。
「一台也沒有,也不能來了就當記者。如果新華社要你,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講課的時候,離他去巴格達還有五天,他在課堂上說,要去巴格達,要當卡帕,最好是單身男青年,別結婚。
他剛來新華社那年,有人給他介紹對象。當時兩伊戰爭還沒結束,他整天嚷嚷要去貝魯特。他問介紹人,姑娘有尼康嗎?她能去貝魯特嗎?具備這兩條,我就同意。態度挺誠懇,氣得介紹人罵他傻瓜。他笑嘻嘻的,好像真有點兒傻。
他從我辦公室出去後,走廊上滿打招呼。奇怪,攝影部怎麼這麼多他的熟人?一問,有個把是校友,多數都是大街上採訪時認識的。小伙子們說,到哪兒都有他,這人一見背相機的就親,見面熟,又挺謙虛,所以對他都挺有好感,聽說他想來新華社,都幫他說好話。
「唐師曾是怎麼來新華社的?」
(新華社《經濟參考報》轉載)
這以後,他仍然經常犯「m•hetubook•com.com神經病」,又經常在挨罵之後得到誇獎。
「一台也行。」
北大生物學家到秦嶺考察野生大熊貓,正是秦嶺山區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他穿著普通的羽絨衣跟了去,在海拔兩三千米的林海雪原跟蹤搜索。人過竹林中的大熊貓通道必須爬行,竹叢上一寸多厚的積雪灌進脖子,兩層防寒服都濕淋淋地貼在脊樑上,大頭鞋也灌滿了雪水。但能拍到完全在自然狀態下的野生大熊貓,就足以補償一切。當大熊貓在雪原上消失,他的眼淚滴在取景器上,融化了上面的積雪。他珍惜這年冬天的經歷,說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生氣地嘟噥:久旱下雨,就是新聞……轉身背起相機衝向大雨滂沱的大街小巷。晚上回來,渾身濕透,卻眉飛色舞,捧給編輯一摞千姿百態的雨中人物照片,連罵他神經病的小姑娘也高興地誇他「唐老鴨真聰明」。一組《雨中曲》專題照片發到香港,大受報紙歡迎。
新華社攝影部主任、中國照片檔案館館長 徐佑珠
山西大同至河北陽原間發生地震,電台廣播後剛半小時,他已從家裡騎車到新華社,連蹦帶跳地衝進攝影部值班室,全身顫抖地抓起電話要國家地震局。和圖書買十包餅乾,乘一輛「大發」,飛車千里,趕在救災的解放軍之前到達震中地區。連續三十八小時工作,向全國和世界各地發出第一批獨家新聞照片。
政法大學也願意成全他,儘管捨不得放走了一位好教員,但他實在太迷照相,留不住。
只看照片未謀其面的人可能以為唐師曾很魁梧,其實這個形容詞對他不合適。他雖說是一米八三的個頭,但有些羅鍋,不著意挺起胸脯,得減去三厘米,身材偏細長。一張清秀白淨的臉上架副近視眼鏡,摘掉鋼盔,一副書生氣概。可在我們攝影部,誰要把「書生」這個概念和唐師曾的形象連在一起,一定是他的大腦軟體出了毛病。有誰見過唐師曾穩穩當當地走路、按台階爬樓呢?他什麼時候都是急匆匆的,彷彿屁股後面永遠跟著追兵。
這回答不完全是玩笑。一九八六年冬天,一位在新華社工作的北大畢業生走進我的辦公室,引薦一位想當攝影記者的校友。沒待我開口,這校友便虔誠地捧過一本貼了他幾十張見報照片的大本子,證明自己在新聞攝影方面的建樹。我接過來翻了翻,未見佳品,隨即就遞還給他。也許是我漫不經心的態度傷了他的自尊心,他頓時漲紅了臉,急切地介紹自己如何愛好新聞攝影,說如果讓他當新華社記者,他一定像卡https://m.hetubook.com.com帕那樣玩命地幹活,而且什麼要求都沒有,除了兩台萊卡或尼康……
下雨誰看不見?下雨有什麼可激動的?一位小姑娘被他叫得心煩,罵他「神經病」!
有道是大智若愚。識不透他的狡黠才真是犯傻。
因為據《人民攝影報》介紹,唐師曾一九八三年從北大國際政治系畢業後,分配在中國政法大學教書,所以人們有這樣的疑問。
他拍的照片越來越多,他的要求也隨之多了起來。兩台尼康已經不在話下,他還要BP機,要無線電話,要汽車,車上還要有麥考爾用的那種警燈,遇到緊急情況,能像麥考爾那樣,把警燈往車頂上一放,紅光閃爍,警笛長鳴,通行無阻。這過程中,又不知多少次挨罵。但他堅持,今天要,明天要,向主任要,向社長要,一遍一遍地向上司宣傳,這些東西都是記者必備的。他的要求終於被理解,除了麥考爾的警燈沒指望,專用汽車在國內暫時也沒條件。BP機和無線電話到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名片上加印四個字:「晝夜工作。」攝影部成立新聞中心的頭一年,幾乎每天都有他「晝夜工作」的成果。
「哦,不給相機,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他深思了片刻,「行,只要讓我來新華社。」
海灣戰雲密佈,他一份報告又一份報告,以至於和圖書直接上書社長,要求派他去拍攝第一手戰地照片,和美聯、路透們比個高下。四十天工夫,他從巴格達到安曼,又從安曼到特拉維夫,單槍匹馬,拳打腳踢,已經有近三十幅照片和六篇文章見諸報端。
如果你因此相信了他是預見有巴格達之行,才沒談戀愛,甚至以為他會為事業抱獨身主義,那可就上當了。
他的要求沒完沒了,從要設備,轉而要任務。
在巴格達機場採訪聯合國秘書長時,他又一次靠裝傻得逞。軍警命令所有記者列隊進入一間屋子與德奎利亞爾見面。他俯首聽命,規規矩矩,趁其不備,一個急轉身,邁腿跨過欄杆,幾步小跑,追上秘書長一行,緊貼著貴賓往裡走。這回真的是後有追兵,他卻佯裝不知,搶到最好的位置,拍到令美聯、共同記者望塵莫及的鏡頭。
「下雨啦!」剛來的那年夏天,一個下午,他衝進一間又一間辦公室,興奮地大叫。
裝傻,是他應付難題的絕招兒,這招數到巴格達還真用上了。臨戰的巴格達,不許任何外國記者隨便拍照,背相機上街被視為「違法」。老百姓不懂英語,他不會阿語,除了「西尼夏比撒狄克」(中國記者好朋友),說完這句話,就衝人家傻笑。老百姓莫名其妙,看他樣子和氣,便朝他友好地揮揮手,不再糾纏。
「來了就想當記者?還要兩台相機和*圖*書?」
「從大街上揀的。」
他整天東跑西顛,看不見他有安分的時候。攝影部辦青年記者培訓班,請他講講採訪社會新聞的體會,早就跟他打過招呼,但從不見他坐下來準備,辦班的人提醒了幾次,果然準時上講台,帶著厚厚的講稿還有若干張卡片。從中國講到外國,從魯迅講到黑格爾,旁徵博引,滔滔不絕,有理論,有實踐,令聽課的老少同行折服。
為了揭開可可西里神秘的面紗,他隨國家科考隊去了海拔五千多米的無人區。那裡嚴寒、缺氧、乾旱、強輻射,由於從來無人涉足,被稱為「神秘的死亡地帶」,輕微的感冒就可能導致肺水腫,幾小時內喪命。死亡的威脅擋不住他對那「野生動物樂園」的嚮往。為了追拍雲端裡的野犛牛,走幾步就得趴在岩石上喘粗氣,肺像在油裡煎,幾乎要炸裂。這光景,他竟能生出無限的遐想:從「乞力馬扎羅的雪」到「走出非洲」。
幾個月後,他如願以償。那些在大街上認識他的「老新華」逗他說是揀來的。
(本文原載《人民攝影報》一九九一年二月十三日頭版)
在新華社三年,他去了不少沒人去的地方,都是他自己要求的。唯有一次例外,一九八九年初春去德國多特蒙德採訪第四十屆世乒賽,是組織派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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