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先秦諸子百家爭鳴

作者:易中天
先秦諸子百家爭鳴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章 儒墨之爭 四 兩位俠士

第二章 儒墨之爭

四 兩位俠士

其實孟子這次說話還是比較委婉的(更不客氣的後面還會說到),就已經讓齊宣王受不了。所以孟子不怎麼討人喜歡,但他堅持。孟子的觀點,是「不直,則道不見」(《孟子.滕文公下》)。見,讀如現,意思也是現。也就是說,不說直話,真理就無法表現。這個觀點我贊成。真理,是最樸素的;真理,也是最直白的。只要是真理,就一定能夠用最樸素的語言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當然,講究策略,是另一回事。但講究策略,決不等於故弄玄虛。故弄玄虛的,一定並沒有掌握真理。
孟子批墨子,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他們有太多的相同。
孔孟的第二點不同,是孔子溫文爾雅,孟子心直口快。
實際上孟子說話直來直去,不僅因為他的性格,也因為他的思想,還因為他的人生態度。這一點與孔子也不同。比如孔子一再表白自己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論語.述而》),還說「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同上)。孟子的口氣就大得多。他的名言,是「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孟子.公孫丑下》)!也就是說,要想天下太平,這會兒除了我沒別人。這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樣看,孟子更像墨子。
但是楚王和公輸盤都不想放棄,於是墨子只好和公輸盤虛擬過招。公輸盤演示攻城(九設攻城之機變),墨子演示防守(九拒之)。這樣九個或若干回合之後(此處的「九」解釋為九次或多次都對),公輸盤黔驢技窮,墨子綽綽有餘。於是公輸盤說,我自有辦法對付先生,但是我不說出來。墨子說,我知道先生打算怎樣對付我,我也不說。楚王奇怪,問墨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墨子說,公輸盤的辦法,無非是殺了臣下。殺了臣,宋國就可以攻打了。可惜臣的弟子禽滑釐(滑音骨)等三百人,已經掌握了臣的方法,帶了臣的器械,守在宋城之上,單等楚軍來進攻。楚王一聽,只好放棄攻打宋國。
這實在是俠義!前面說過,墨子並不一定是宋國人。楚國準備伐宋的時候,他不在宋國,宋國也沒有請他幫忙。而且,墨子幫宋國解除危險之後,在回國的路上經過宋城,宋人還不讓他進城避雨。可見墨子與宋國,並沒有利害關係。然而他一聽到消息,便「行十天十夜而至於郢」。這固然是要實踐他「兼愛」和「非攻」的思想,但那挺身而出、專打不平、救人苦難的氣概,豈非「俠氣」?也許,正因為是俠義,那公輸盤據說也被感動。據《墨子.魯問》,公輸盤對墨子說:鄙人認識先生之前,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宋國。現在,如果取之不義,給我也不要。墨子說,你這其實就是得到宋國了。只要先生繼續行義,墨翟還要把天下都送給先生(翟又將予子天下)。
墨子的「行俠」,可以用一個故事來證明。這故事大家都很熟悉,就是墨子救宋。據《墨子.公輸》,當時魯國著名的工匠公輸盤(也叫公輸般、公輸班、魯班),為楚國製造了一種攻城的器械——雲梯,楚人m.hetubook.com.com準備用來攻打宋國。墨子聽說後立即動身,走了十天十夜到達郢都(今湖北省荊州市),來見公輸盤。公輸盤問,先生有何指教?墨子說,北方有人侮辱了在下,想借先生的力量殺了他。公輸盤不高興,墨子說「請獻十金」。古時,二十兩為一鎰,一鎰為一金,十金就是二百兩。公輸盤更不高興了,心想你怎麼能買兇殺人?便說我恪守正義,從不隨便殺人。墨子說,先生既然從不殺人,那就好說了。在下聽說先生要幫助楚國攻打宋國,請問宋國有甚麼罪過?楚國多的是土地,少的是人民。犧牲不足的(人民),去爭奪多餘的(土地),這不能算是聰明。攻打無罪之國,不能算是仁慈。懂得這個道理,卻不據理力爭,不能算是忠誠。爭辯了不能達到目的,不能算是堅強。不殺個別人卻殺很多人,不能算是明白事理。公輸盤沒有話說。
實際上孟子也比孔子想得開。孔子對自己的境遇,是有些牢騷的,孟子則不。孟子曾經對一個名叫宋句踐的人說:你喜歡游說各國君王嗎?我告訴你游說的態度,那就是「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甚麼意思呢?就是別人理解我們,開心;不理解,也開心。為甚麼呢?因為君子以道德正義為樂(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所以,一個士人,窮途末路時不失去義(窮不失義),青雲直上時不離開道(達不離道)。能夠做官,就澤惠於民;不能做官,就表率於民。這就叫「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孟子.盡心上》)。
孟子與墨子有甚麼相同?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俠義之士。當然,孟子這個「俠」,是「思想上」的,不是「組織上」的。他的身分和立場,還是「儒」。但他和墨子一樣,都行俠仗義,反戰愛民。細微的差別,則是墨子行俠,孟子仗義;墨子反戰,孟子愛民。
孟子的「仗義」,也可以用一個故事來證明。據《孟子.梁惠王下》,有一次鄒國和魯國發生衝突,鄒國的官吏死了三十三人,鄒國的老百姓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這事不好處理。殺了這些老百姓吧,殺不完;不殺吧,統治者又嚥不下這口氣。鄒穆公左右為難,就問孟子應該怎麼辦。孟子說,活該!誰讓他們平時對老百姓不好!咱們鄒國鬧饑荒的時候,老百姓年老體弱的棄屍荒野,年輕力壯的四處逃難。當時,君上的糧倉裏堆滿了糧食,國庫裏堆滿了財寶。可是君上手下的那些官吏,一個都不來報告災情。這難道不是見死不救?曾子早就說了,你怎麼對待別人,別人就怎麼對待你(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這下子老百姓可逮住報復的機會了(民今而後得反之也)!這些話,孟子就這麼當著「君」的面說,一點都不含糊,豈非仗義執言?
孔孟的第一點不同,是孔子寬厚謙和,孟子剛直不阿。
孔孟的第三點不同,是孔子為人低調,孟子個性張揚。
孟子就不一樣。他說話,常常是直言不諱。就算拐著彎說,也是直www.hetubook.com•com通通的。有一次,孟子問齊宣王,說有一個人,要出差,把老婆孩子託付給朋友。等他從楚國回來,發現老婆孩子挨餓受凍。對這樣的朋友,應該怎麼辦?齊宣王說,絕交(棄之)!孟子又問:如果長官管不了部下,又該怎麼辦?齊宣王說,撤職(已之)!孟子再問,如果一個國家的政治搞不好,那又該怎麼辦呢?齊宣王當然明白孟子的意思,於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孟子.梁惠王下》),把腦袋別到一邊,看著隨從們說別的去了。
墨子又去見楚王。墨子說,如今有一個人,自己家裏有豪華轎車,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破車子;自己家裏有綾羅綢緞,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破衣服;自己家裏有美味佳餚,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米糠酒糟;請問這是甚麼人?楚王說,這人有「盜竊病」!墨子說,現在楚國應有盡有,宋國貧窮弱小,你們卻要去搶人家,與那個有「盜竊病」的人有甚麼兩樣?這可是既違背正義又得不償失啊!楚王也沒有話說。
孟子和墨子都行俠仗義,也都反戰愛民。《墨子》一書,有《非攻》上中下三篇,簡直就是歷史上最早的《反戰宣言》。墨子說,有一個人,偷了桃子、李子,大家都說該罰,因為他損人利己。如果偷雞摸狗,罰得又更重,因為他損人更多,罪過也更重。因此,偷雞狗的比偷桃李的罪大,偷牛馬的比偷雞狗的罪大,殺人犯的罪又比盜竊犯大。殺一個人,就有一重死罪。殺十個人,就有十重死罪。殺一百個人,就有一百重死罪。那麼,發動侵略戰爭,攻打別人的國家,大規模地殺人呢?又該多少重罪?沒有罪。不但沒有罪,天下之人還要歌頌他們,說他們是英雄(從而譽之謂之義),豈非咄咄怪事?
孟子,名軻,字子輿,鄒國人,大約生於公元前三七二年,卒於公元前二八九年。也就是說,孔子去世後,墨子才出生;墨子去世後,孟子才出生。孔子比墨子大八十多歲,墨子比孟子大九十多歲。孟子出生時,孔子去世已經上百年。因此,孟子不是孔子的「親炙弟子」(手把手親自教育),只能算是「私淑」(敬仰而不得從學)。不過,雖然只是「私淑」,孟子對孔子的崇拜卻是無以復加。他和孔門弟子一樣,都認為「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孟子.公孫丑上》),也就是自從有人類以來,就沒有比孔子更偉大的。所以,孟子以孔子的忠實信徒自居,為發揚光大孔子的思想不遺餘力,後世也把他們兩人的學說並稱為「孔孟之道」。其實認真說來,孔是孔,孟是孟。他們兩個,時代不同,個性不同,觀點也不完全相同。甚至就個性而言,孟子更接近的不是孔子,而是墨子。孟子和墨子,大約是先秦諸子中最「熱」的。血也熱,心也熱,腸子也熱。不像孔子,溫的。也不像老子和韓非,冷的。所以,我們要先比較一下孔子和孟子,然後再來比較孟子和墨子。
孟子與墨子的相似之處實在不勝枚舉。比如孟子的主張,https://m•hetubook•com.com是尊敬自己的長輩,也尊敬別人的長輩;疼愛自己的孩子,也疼愛別人的孩子。墨子的主張,是看待別人的國家,就像看待自己的國家;看待別人的宗族,就像看待自己的宗族;看待別人的身體,就像看待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說,孟子的仁愛,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墨子的兼愛,則是「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墨子.兼愛中》)。請大家看看,這兩種說法像不像?實在太像了,簡直就如出一轍,讓人懷疑仁愛與兼愛根本就沒甚麼區別。
這事景丑就看不懂了,因為不合君臣之禮。於是孟子便對景丑解釋說,天底下最尊貴的東西有三樣:爵位算一個,年齡算一個,道德算一個(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在朝廷,看爵位;在鄉里,看年齡;如果要平治天下,就首先看道德。哪怕貴為國君,也不能憑著爵位來蔑視年齡和道德。所以,那些「大有為之君」,一定有他不能隨便召喚的臣民(必有所不召之臣)。有了問題,一定是君王登門求教(欲有謀焉,則就之),哪有隨隨便便把那些有德之士呼來喚去的道理?在《盡心上》,孟子還說,古代的賢王,因為好善,所以往往忘記自己的權勢(好善而忘勢)。古代的賢士,也因為樂道而忘記對方的權勢(樂其道而忘人之勢)。也就是說,道德(善)和真理(道),高於權勢和地位。所以,王公大人們如果不恭敬之極(王公不致敬盡禮),就不得「亟見之」。亟,音氣,屢次的意思。屢次見面尚且不能,哪裏又能把這些賢士當作臣僕(見且由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
孟子和墨子都行俠仗義,也都反戰愛民,還都主張任用賢人和能人,只不過孟子的說法叫「尊賢使能」,墨子的說法叫「尚賢事能」,意思都一樣。在《公孫丑上》,孟子說,尊重有道德的人,使用有能力的人,讓傑出人才都有官位,則普天之下的士人便都歡欣鼓舞,也就都「願立於其朝矣」。結果是甚麼呢?是「無敵於天下」,是可以為王。
這就是傲骨了。這種傲骨,正是士人的氣節。我贊成這樣一種觀點:人不可有傲氣,不可無傲骨。有傲氣,則驕人;無傲骨,則媚人。不驕不媚,不卑不亢,有傲骨無傲氣,才是士人的風骨。可惜這種風骨自孟子以後,就不多了。後世許多讀書人,不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就是低三下四媚態十足。其實媚態與傲氣,恰是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表面上是傲,骨子裏是媚。或者是獻媚不成,逆反;或者是獻媚有術,做秀。正所謂: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所以我對秦漢以後的所謂「狂士」,從來就是保持警惕的。相反,孔子的溫和,孟子的剛直,都可愛,因為都是真性情。
相同的話,墨子也說過,而且說得更詳細。在《尚賢上》,墨子說,一個國家,賢良之士多,政治基礎就牢靠;賢良之士少,政治基礎就薄弱。所以,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公大人一旦發現人才,就一定得「富之,貴之,敬之,譽之」。只有這樣做,國家的賢良之士才會越來越多。為甚麼呢?因為那些富貴之人就會想: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只看德才,不論貧富貴賤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那些親近之人也會想: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只看德才,不論親疏遠近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至於那些貧困、卑賤、疏遠的人,則會在私下裏商量: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只看德才,不論貧富貴賤、親疏遠近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就更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了(然則我不可不為義)。結果是甚麼呢?是所有的人「皆競為義」,國家也就長治久安。這就是「尚賢」。也就是說,墨子尚賢,孟子尊賢。墨子把「尚賢」看作為政之本,孟子把「尊賢」看作王業之基。孟子和墨子,是不是很像?
孔子說話,是比較委婉的,有時候你還得猜。比方說,據《論語.八佾》,魯國大夫季孫氏、叔孫氏和孟孫氏,在祭祀自家祖宗時,唱著《詩經.周頌》裏的《雍》撤祭。這是天子之禮。大夫唱,就是明目張膽的僭越了。可是孔子怎麼說呢?他並沒有直截了當地批判他們僭越,而是說,《雍》詩說得很清楚呀!諸侯做助理,天子很莊嚴(相維辟公,天子穆穆)。三家大夫唱這首詩,用它的甚麼意義呢(奚取於三家之堂)?大家想想,這種批判,是不是很客氣,很委婉?
那麼,這二者之間的區別究竟在哪裏,儒墨兩家的分歧又究竟何在呢?
孟子甚至還主張「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孟子.盡心下》)。甚麼意思呢?就是說,你要游說諸侯大夫嗎?那你就先得蔑視他,不要把他們高不可攀的權勢和地位放在眼裏。權勢和地位沒甚麼了不起,它們比不上道德和學問。孟子引用曾子的話說,晉國和楚國的財富,我們是趕不上的。但是,他有他的財富,我有我的仁德;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正義(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我們又不少甚麼(《孟子.公孫丑下》)!豈止不少,在孟子看來,士人的東西還要多得多,貴得多。既然如此,則「吾何畏彼哉」(《孟子.盡心下》)!這就與孔子不同。孔子是敬畏諸侯大夫的。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論語.季氏》)孟子卻主張「說大人則藐之」,豈非不同?
這大約就是孔孟之別了:孔子寬厚謙和,孟子剛直不阿;孔子溫文爾雅,孟子心直口快;孔子為人低調,孟子個性張揚。所以,讀孔如飲清泉,讀孟如聞戰鼓。孔子溫柔敦厚,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孟子俠肝義膽,氣勢磅礴,一洗凡馬空。
孟子和墨子一樣反戰,他們也一樣愛民。墨子的愛民是眾所周知、毋庸置疑的。他的一生,就是在為人民的幸福奔走呼號。孟子其實也一樣。在他看來,好的政治絕不能讓人民受苦受難和-圖-書。人民苦不堪言的,則一定是壞的政治。據《孟子.梁惠王上》,孟子曾經問梁惠王:用棍子殺人和用刀子殺人,有區別嗎?梁惠王說,沒有區別。孟子又問:用刀子殺人,和用政治殺人,有區別嗎?梁惠王說,也沒有。孟子說,現在,大王的廚房裏有肥肉,馬廄裏有駿馬,老百姓卻是臉上有菜色,田裏有屍體(民有饑色,野有餓殍)。這是甚麼?是率領野獸來吃人(此率獸而食人)!獸類相殘,人類尚且厭惡;主持國家政治,卻率領野獸來吃人,又有甚麼資格「為民父母」?大家看看,這又像不像墨子?
同樣的話,孟子也說過,而且回答了墨子的問題——侵略者該判甚麼罪。孟子說,該判最重的罪。為甚麼呢?因為「殺一無罪非仁也」(《孟子.盡心上》)。殺一無罪之人尚且不仁,何況是發動侵略戰爭、大規模殺人,是「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離婁上》)?死刑都不能贖他們的罪(罪不容於死)!所以,好戰分子、戰爭狂人應該判處極刑,這就叫「善戰者服上刑」(同上)。大家看看,這像不像墨子?
所以,孟子對誰都不客氣,包括對學生。孔子,我們知道,是「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論語.述而》)。孟子就沒那麼好說話。他的說法,竟是「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孟子.告子下》)。也就是說,我不屑於教你,那就是教你。這話要是由現在的老師們說,學校裏面還不鬧翻了?哈!孟子才不在乎別人說他像甚麼,是甚麼,是不是好學者或者好老師。
孔子的為人,大約是比較謙虛隨和的。因為他是禮樂文化的維護者,要講「禮」。禮之用,和為貴。講禮,就得謙和。所以孔子對國君,對大夫,不管心裏面喜歡不喜歡,面子上總要過得去。比如前面說過,他對魯國大夫季孫氏的家臣陽貨很不以為然,但也只是故意挑了個陽貨不在家的時候去回拜。孟子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據《孟子.公孫丑下》,有一次,孟子準備去見齊王,碰巧齊王派人來說:寡人原本應該去看望先生的,可是寡人感冒了,不能吹風。如果先生肯來,寡人就上朝,不知能讓寡人見到先生不?剛才說了,孟子原本是準備去見齊王的。這事換了別人,多半會客客氣氣地回答:沒關係,鄙人正好要朝見大王。然而孟子不。他一聽齊王居然「托以疾召」(朱熹註),馬上就回敬說:不好意思,碰巧鄙人也感冒了,也不能吹風。第二天,東郭大夫家裏有喪事,孟子準備去弔喪。他的學生公孫丑說,不合適吧!昨天先生還說生病,今天怎麼好去弔喪?孟子說,昨天病了,今天好了,很正常嘛,怎麼去不得?結果呢,孟子出門後,齊王派了人來慰問,還帶了醫生來。孟子的族人兼學生孟仲子只好說,先生昨天病了,今天好了一點,已經上朝去了,但不知走不走得到。同時,孟仲子又派人四處攔截孟子,要他無論如何去上朝。孟子走也走不了,回也回不去,只好在一個名叫景丑的人家裏借宿。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