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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蟲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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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 微熱之日 2

Day 6 微熱之日

一真的哥哥應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定只是比一般香菸貴一點的貨色,所以才藏在車子座位底下,怕被別人拿走吧!
「啊,沒有加濾嘴的啊……這種我不太習慣,菸草會跑到嘴巴裡。」
可能是因為心裡想著這些,信也這第一根菸化為灰燼的速度相當快,頭開始覺得天旋地轉,但是在一真他們面前,可不能停下來。抽到一半,覺得背後一陣搔癢,可能是發燒溫度又上升了吧!
「不會啊,我覺得還好啊!」
明年春天就是國中生了,現在的自己很能體會媽媽的心情。要在這種地方過上一輩子,光是想都覺得心情開始憂鬱。
恆夫一抽,就整張臉皺了起來。
「這是什麼菸呢?通常會寫在外面的紙上吧?」
一邊說,一真邊打開了茶罐的蓋子,發出了「砰」的一聲。
信也他們馬上擠在一起。
「三毫克的很淡吧!我是很少抽啦,不過東京有些朋友抽Hi-lite或是短Ho,都一臉平常的樣子。」
看到恆夫這種表情,信也心裡隱約有種優越感——哼,看吧,這傢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恆夫用一種很看不起的語氣回答了信也的問題。信也連那種菸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就是祭祀山童的小廟啊……看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信也心想,恆夫說這話的語氣,聽來好像有點遺憾……
他們三個人各自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
一真這口菸看來吸得比平常來得多,一定是想在恆夫面前,裝作很老練的樣子吧!其實只不過是第三次而已。
「說得也是。」
「我哥藏在車裡的,這可是很稀奇的外國貨喔!」
「一真你們到這裡來,是有什麼事啊?」
「這……應該不太好吧。不是有人說,不可以碰觸神明嗎?還是不要碰比較好吧!」
「嗯……滿強的。」
「沒辦法……要不要用這個?」
「短Ho是什麼啊?」
一真一回頭,很快就看到和一真看見的相同物體。
看到那東西的臉,信也第一個就想到以前在表兄家看過一種叫作水泡眼的金魚。除了黑色眼睛之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不到其他類似耳朵和鼻子之類的器官,嘴巴的位置比人類還要下面——差不多相當於人類下巴的位置,長著像魚嘴巴般的小嘴。那嘴巴一直開開合合動個不停,就像在呼吸著空氣,隱約還可以看到裡面長著泛黃的牙齒。
但是,現在這些都讓他覺得窒息,快喘不過氣。
「好,不管怎麼說,總之先參拜一下吧!」
在一真對面的樹叢中,看到一個白色物體,慢慢地移動。一瞬間,還以為是什麼野生動物,但是從大小和形狀看來,比較像用兩隻腳站著走路的人類。
過了一會兒之後,一真從口袋拿出剛剛那個細長的盒子,那好像是他父親的大人用筷盒。
恆夫看了這些笑了一下。一真笑著從盒中拿出一根香菸叼在嘴上,信也也一樣拿了一根。
只不過想買個小東西,還得每次央求爸媽開車載;步行可至的範圍裡,總感覺一定有誰在監視著。再加上一月左右開始下雪,這場大雪咚咚作響、聲勢驚人,這段時間幾乎不能在外面玩耍。一直到五月的假期為止,看見殘雪都並不稀罕。
終於,他們走到沿著山邊斜面的窄小道路。
三個人各自抽完一根菸後,都發呆了一會兒,幼小的身體無法承擔迅速進入身體裡的尼古丁。
「哇!」
一真繼續坐在石頭上說著。剛剛那些話,看來不是為了趕走恆夫而編的謊言。
糟了,有人來了——信也馬上把拿著菸的手放在背後,對一真使了使眼色。
話還沒說完,就在這時候……
一真一邊說著,一邊從恆夫手中接過打火機,用笨拙的手勢點了菸。接著換恆夫點,最後輪到信也。
「山崎你真厲害耶,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更正經一點的人。」
小心翼翼抽著菸的一真,露出輕鬆的笑臉說著。他的臉泛著異樣的紅暈。
「裡面怎麼可能是筷子呢?看好囉……鏘鏘!」
「寺廟和神社,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啦。要是多懂一點,說不定會覺得有趣……而且,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聽說這裡是祭祀地藏的地方。」
聽得出他聲音裡有幾分畏怯,這和圖書也難怪。一步步慢慢撥開草叢現身的——是一個全身雪白、莫名的生物。
「那,我也來試試。」
「一真,這個菸……」
那眼神應該是這麼問的。
「哇,這是什麼啊?」
信也從筷盒裡拿出菸來看看,說著。菸的表面相當粗糙,不像機械製作,倒像是用手捲的菸。菸草的量也少了一點。
(真想趕快長大啊!)
正覺得喉嚨很渴,恆夫就從背包裡拿出半公升裝茶的寶特瓶,這好像也是登山必備道具之一。三個人輪著喝這瓶茶,這才終於緩過氣來。
滑開筷盒的蓋子,看到裡面縱向擺著歪歪斜斜的兩根香菸,一真拿出其中一根,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他們走成一列,一真回頭對其他人說。
一真吸了一口煙,呵地一聲,像嘆息般呼出煙霧。
「嗯……這扇門,應該不能開喔?」
也許有些大人認為,住在鄉下的孩子,每天在大自然裡奔跑,日子過得很開心……其實,才不是那樣呢!
「這種稀奇的菸,果然味道不錯耶!」
「山崎,你雖然看過很多東京的東西,不過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
恆夫指著小廟正面的小門,問著。
「呼!終於到了啊!」
像這種鄉下地方,怎麼可能有什麼有趣的事?放學回家後,也不太能出去玩,放假到朋友家玩,也頂多是一起打電動玩具而已。真正活動到筋骨的,只有當地少年棒球隊需要練習的時候而已。
「你怎麼會有打火機?」
(可以拿出來了吧?)
說著,一真瞥了信也一眼。
「每次走過這邊,都覺得好恐怖喔!」
「這個太嗆了,我抽不來。」
山路越走越窄,像迷宮一樣彎曲。樹木的間隙減少,最後彷彿走在綠色洞窟裡一樣。
還記得第一次抽菸的時候,吸了很大一口,感覺就像一顆小拳頭塞進了喉嚨,覺得暈頭轉向的。吸進一半左右的時候開始覺得噁心,忍不住吐了出來(為什麼要忍受這種痛苦,來吸這種東西呢?)所以說,第一次的嘗試,小心點總沒有錯。
穿過那條窄路,眼前的道路稍微寬了些——終於到達目的地的小廟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辦法了。叫和_圖_書恆夫一個人回去不但很奇怪,況且他也不見得真的就會乖乖回去——信也點了點頭。
「你帶筷子來幹什麼啊?」
信也說完,一真便將整個筷盒交給他。恆夫從旁看了一眼,用很不滿的語氣低聲說。
「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這個!」
會不會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啊……信也心裡浮起了這樣的想法。
恆夫說著,一邊從鼻子裡噴出煙來,看來遠比自己還常抽。
「對了山崎,要看哪裡才知道這裡是不是祭祀山童的啊?」
「這種東西在東京一點都不稀奇。」
「裡面有沒有濕啊?」
看到信也若無其事地抽著,一真也點起了菸。
休息了一會兒後恆夫站起來,很感興趣地在小廟周圍繞著。
「啊,真夠嗆的。」
糟了,他暗想。
「是哪一種?是Philip Morris的三毫克嘛……這麼淡啊!」
「要不要喝?」
「借我看一下。」
他見過一真的哥哥好幾次,一真哥哥因為成績很好,在村子裡很有名,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上大學,而在市內電影院工作。聽說,其實他很想去東京,但是爸爸希望他留在家裡,所以硬是逼他放棄了。買車給他,好像就是不去東京的交換條件。
信也把自己抽過的菸交給恆夫。因為好奇而睜亮了雙眼的恆夫拿過菸,和剛剛老練的樣子判若兩人般,小心翼翼地抽著。
所以,每次走在山裡,信也都會這麼想。真想趕快長大,趕快離開這片土地——就像當年的母親一樣。
路寬頂多只有兩公尺,靠山崖的一邊釘上了鐵釘,再牽著老朽的咖啡色粗繩子,那本意是防止有人滑落,但是看起來並不怎麼保險。頂多,只有告訴路人「不要靠近這裡」的警告意味吧!
「挺夠勁的啊!」
沒想到恆夫竟然很自然地伸手去拿菸。
一真繞到小廟後面。接著,他從屋頂下的一點點細縫中,抽出用一綑白色塑膠布包住的東西。
「你媽媽她原本就是在城裡長大的人,這種鄉下地方,她反正是住不下去的。」
「我覺得頭昏昏的耶!」
恆夫將叼在嘴裡的香菸上下晃呀晃地,就好像在催促著對方,快點點菸!
一真揮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上沾濕的水滴,打開了塑膠布,裡面放著的是一個小茶罐。
「這個嘛……可是,它放在一個好像是裝高級巧克力的漂亮盒子裡耶!我哥還偷偷藏在駕駛座下面。」
那東西雖然和人類一樣用兩隻腳走路,全身看起來滑溜溜的,類似毛髮的東西全身上下都看不到。乍看之下,從腳尖到頭部大約長一公尺,臉就像馬鈴薯一樣坑坑疤疤的,狀似黑豆的雙眼位置分得相當遠。
信也想起爺爺曾經這麼說過。
「啊,好像沒事耶!」
(真是的,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怎麼樣?」
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信也並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母親突然像辭掉工作一樣,放下一切離開了家。在那之前他完全沒察覺到她和爸爸有過爭執,或者商量要離開的事。也說不定只是自己年紀小,沒注意到罷了。
右手邊可以俯瞰剛剛爬上來的森林。再往遠處,可以看見自己村子的一部分。其中只有前年蓋好的白色公民館,特別醒目。
一真說完後站了起來,信也也跟著起身。這時候他突然覺得頭一陣暈,感覺身體比剛剛更不舒服了。
每次走在山裡,信也都會這麼覺得——真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和平常的香菸相比,煙霧下降到氣管的感覺更強。但是,並不會覺得不舒服。
這個季節山裡的濕氣特別重。雖然藏在不會淋到雨的地方,水滴還是不斷地從塑膠布上滴下。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小孩子的世界裡,很快就會定出順序。他原以為自己是第二,但是要是再不提高警覺,就要變成第三了。
「什麼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這裡面有我的登山必備道具:小型手電筒、小刀什麼的……誰知道山裡面會發生什麼事呢?」
「就是短支的Hope啊,你不知道啊?」
信也一邊回答,同時覺得沉重的腦袋突然變輕了。不,整個身體好像輕輕地飄在半空中,彷彿背上長了翅膀般——不,就好像自己的身體變成那其中的一片羽毛一樣。這種感覺,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茶罐裡放的是白色的香菸盒和粉紅色的透明塑膠打火機。
「哇,聽起來好酷喔!」
「哇https://m.hetubook.com.com!都濕了。」
在他更小的時候,也不是不覺得山裡有趣。隨著季節而變化的自然色彩,他也曾經覺得美麗。
一真好像對這個話題有了興趣,對恆夫講話的口氣竟然親切了許多。
「那是什麼啊?」
一真的語氣感覺帶點尊敬,恆夫推了推眼鏡,彎起嘴笑了。這時候,信也感到一絲絲的不安——他感覺一真的興趣,已經完全轉移到恆夫身上。
說是小廟,其實就是一片大小差不多像學校教室那麼大的平地,邊上只孤單單地擺著一個冰箱大小的木頭小廟。小廟的基礎是用混凝土將天然石頭固定的一圈石頭圍籬,看不出來是多久以前蓋的。廟前沒有類似鳥居的構造,只有地面上排列著平坦的石頭,從小廟的正面延伸出來。
信也說著,叼起了白色的香菸,一真替他點上了火。心裡覺得有點恐怖,所以只吸了平常的一半分量。
(看樣子沒什麼嘛!)
一真點了打火機,打算點上自己的菸,不過轉了幾次打火輪,連一點火花都沒有出現。能是因為山裡的溫差,導致打火機濕氣過高吧。機身裡的微量水滴,就是一個證據。
這個位置的正面左邊是山,比這塊平地高了一段的斜坡後方,延續著一片深綠色濃密森林。右邊的斜坡面向村裡,長著一片密集的杉樹林子,所以不用擔心會被人看到。
「怎麼了?」
「山崎你也來一根吧!」
在山裡,待一整天也不會覺得膩……爺爺老愛這麼說,那一定是因為他對其他許多事情都覺得更厭煩。因為沒有其他有趣的事,所以如果不勉強自己覺得這裡有趣,這種鄉下地方兩天也待不住。媽媽她一定就是這麼想。
「啊,對了。」
恆夫放下肩上的紅色背包,往裡面翻找了一陣,拿出一個同樣的廉價打火機。
信也下意識地用強烈的語氣說,言外之意在告訴他:這可沒有你拒絕的餘地。
「那就來試試看吧!」
三個人在小廟前排成一列合掌,雙手拍了幾下,誇張地拉扯小廟門前裝設的線繩——很是隨便的參拜方法。
媽媽是在自己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消失的。
「喔,沒想到山崎你滿能聊的嘛,我還以為你很嚴肅呢!」
「山崎你也試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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