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話都說完後，高宮補上這一句，正打算起身離開座位。

自己此刻的心情的確不太平靜，不過學生時代當然可能談過一、兩場戀愛，再說這已經是和自己相遇之前的事了。

目前為止一直無法接受的事，他終於找到了解釋。綾子是苦於自殺前男友的亡靈糾纏，但是她始終不敢對自己說出真相，最後終於無法承受，徹底崩潰。

「怎麼說呢？」

竟然會出現詛咒這種不科學的字眼，八重樫臉上忍不住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她到底想說什麼啊？

真是可惡的傢伙，八重樫心想。只想著單方面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感情——

八重樫想起一個令他在意的問題。

出神地想著這些事時，八重樫注意到，有一個身影穿過校園裡光禿禿的銀杏樹之間，往這裡走來。凝神望去，那正是全身穿了黑色衣服的高個子男人。

「你是說，綾子被詛咒了嗎？」

「算起來是最近的事情……大約三年前吧！」

綾子出現憂鬱症的症狀，是大約半年前。

不知道的，應該是岳母吧！要是告訴她自己見過那個男人，不知道她會是什麼表情？

「這話怎麼說？」

當然，綾子自己和她的家人從沒告訴過他這些事。

「所以，老實說，到底有沒有這封信的存在，其實誰也不知道，說不定全都是因為她生病所產生的幻覺。不過，這孩子很害怕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倒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吧，那個叫作蜂谷的人，老是喜歡穿黑色的衣服。」

「好像是看了讓人很不m.hetubook.com.com舒服的信，寄信人就是那個叫蜂谷的男人。信上好像寫著：我已經死了，會一直待在你附近……」

撇開貓的部分不說，身體越來越沒力氣、想要尋死等等，好像都和重度憂鬱症的症狀很類似。

他忍不住，說出這麼一句話。

「這只是我的推測，不過我認為蜂谷在分手之後仍然一直愛著夫人……在死前，或許留下了某些怨恨夫人的話語吧！」

岳母說的意思他非常了解。不過，他還是覺得，要是在變成現在這種狀態之前，綾子能試著和自己商量的話……因為，自己的心已經……

「她說那個人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得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嗎？」

「這我也不懂啊……不過三年前左右，在你出門上班的時候，她曾經收過一封奇怪的信。」

他覺得奇怪，高宮為什麼會說起這些怪力亂神的事。自己把一切告訴高宮，只是想找出線索，來了解綾子話裡的意義。果然，儘管高宮小姐認識大學時代的綾子，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圖書館職員，問了也無濟於事啊！

高宮先給了這樣一句引子，接著瞇起眼睛，彷彿看著一片令人懷念的風景一樣，回答道：「他好像是個相當浪漫的人，興趣是寫詩……每次到圖書館，都會待在詩學的書架前。而且他對服裝很講究，總是喜歡全身漆黑的打扮。」

高宮喝了一口咖啡後，靜靜地將杯子放回盤子上。她的手指修長纖細，相當漂亮。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綾子才開始變得奇怪的。」

但是，剛ｈｔｔps://ｗｗｗ•hetuｂoｏｋ.ｃｏm•cｏm剛耐著性子聽完病貓鬼那妖怪的故事，還是有價值的。他萬萬沒想到，高宮小姐會這麼明確地給自己答案。

高宮的口氣顯得相當強硬。

「說不定……並不是蜂谷他自己，而是請其他人幫忙調查的啊！」

「那個叫作蜂谷的青年，不可能知道我們現在的住處。我們搬到現在這棟大廈，是四年前左右，我太太的娘家也不可能告訴他，他也不太可能從其他資料裡找到啊！」

「所以我剛剛強調，是『從某些角度看來』……」

因為，要不了多少時間之後，蜂谷雅之那張臉，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臉了。

「有的，我聽得到。」

「八重樫部長，您有沒有聽過病貓鬼？」

「我並不是要故意瞞著你。」

八重樫一笑，高宮也跟著笑了。回想起來，他好像幾乎沒看過這個女人的笑臉。

「他過世了，是自殺死的。」

「三年前……」

「我說的這些話，請不要告訴夫人。」

「那，他現在人在哪裡呢？」

「聽起來確實很可笑，但並不是絕對不可能……人心，有時候會創造出難以置信的奇蹟。」

「他應該也會有幾個要好的朋友。」

「再不然，就是蜂谷他自己又回到這個世界來了。」

「所以阿充啊，你要體諒那孩子，她很拚命地想守住和你兩個人的生活。現在雖然得了這種病，但是她將來一定會痊癒的。」

「不過，你這些推測還是有漏洞。」

「我想，您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較好。」

「阿充，怎麼了？你聽不聽得到？」

「中國以前有位叫和*圖*書燃犀道人的醫生寫了一本名叫《驅蠱燃犀錄》的書。根據這本書的記載，一個老婦人半夜睡覺時，突然有種錯覺，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貓好像跑進了床裡，從那以後，她的身體越來越沒力氣，總是幻聽聽到『你去死』這句話。故事裡那隻看不見的貓，就是病貓鬼。」

這當然也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似乎不太高。畢竟是個曾經被警察逮捕的人，實在不覺得會有太多人願意幫忙他。

沒有錯——這就是之前他已經見過兩次面的蜂谷雅之。他的樣子的確非常有存在感，這個人的的確確就在眼前。他慢慢走近，臉上也漸漸浮起第一次在圖書館地下室見面時，那同樣的輕蔑淺笑。但是實際上，他已經死了，懷抱著對綾子的恨意捨棄了生命，但死了之後，還不斷地糾纏不放。

不過，這麼看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說得通了。綾子得憂鬱症並不是因為教師工作的壓力。不，看來這個蜂谷雅之，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吧！

「綾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的確說過一些奇怪的話。說什麼，那……那個叫蜂谷的男人總是看著自己……什麼的。」

八重樫為了不讓其他人聽到談話內容，躲在校舍後的陰暗處打電話給岳母。冷風不斷打在臉頰上，他心想：竟然是真的啊……

高宮說得很自然。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書裡似乎把病貓鬼當作一種詛咒……我覺得夫人的情況，從某些角度看來，也有點類似。」

「怎麼……怎麼可能？」

「這件事我很難對八重樫部長啟齒，不過……蜂谷是夫人的前任男友。夫人和和圖書蜂谷，以前在學校裡是很有名的一對，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感情相當好……你看，有名到就連我這個圖書館員都知道。」

高宮反駁了八重樫的問題。的確，如果有心要調查，方法多得是。

我已經死了——也就是說，綾子收到一封已死的人寄出的信嗎？

「媽，您也看了這封信嗎？」

「可能是信件，也可能是電話，總之，他也許用了某種方法來傳達自己對夫人的無盡恨意，所以夫人才會生病的。」

「比較起來，是蜂谷對夫人用情比較深，相當死心塌地……說不定就是他對愛情的這種執著，讓夫人覺得很沉重吧！」

「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沒有。綾子說看了實在讓人覺得很害怕，所以當天就燒掉了。」

（是他……）

蜂谷雅之最後走到八重樫的跟前站定，一頭長髮隨風飄揚著。就在下一個瞬間，那張臉開始劇烈地扭曲。八重樫覺得他這表情既不像在哭，也不像在笑——臉部的皮膚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不，簡直像是每一塊肌肉都有自己的意識般，一會兒脹大、一會兒縮小。

失去了重要的證據雖然讓人扼腕，但是他可以了解綾子的心情。看到這種信當然會覺得害怕，再加上蜂谷雅之這件事，她一定盡量不想讓自己知道吧！綾子的個性的確可能偷偷隱瞞事情，自己一個人苦惱。

她說著，把金邊眼鏡往上推了推，這動作似乎表示她有點動怒。

行動電話從八重樫的手中掉落，在水泥地面上彈跳了一下，而這股震動還使得電池蓋也脫落了。

「病貓鬼……聽起來很有趣嘛！」m.hｅtubooｋ•ｃｏｍ•ｃom

「啊，最後再請教你一件事。」

在學生餐廳一角的位置喝著咖啡，高宮問道。窗外響著強風反向吹颳的聲音。

「實際上，並不太有趣。」

八重樫聽著高宮的話，心裡覺得相當不可思議。原本一直以為她是個十足的現實主義者，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憧憬夢想的一面。

行動電話的另一頭，綾子的母親慌張地說道。為了確認高宮告訴自己的話，八重樫開門見山地詢問岳母——關於綾子的病，有沒有什麼瞞著自己的事？一開始岳母試著迴避問題，閃閃躲躲的，但他一說出蜂谷雅之的名字，岳母就像放棄掙扎一樣，全盤托出。

八重樫留住這位熟齡婦女，問道：「那個蜂谷，是個什麼樣的人？」

「和夫人分手後，蜂谷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出現一些類似跟蹤狂的舉動。詳細的內容我並不清楚，但是聽說他用了一些相當強硬的手段逼迫夫人復合……最後，夫人的家人報了警，蜂谷被警方逮捕，之後他也退學，回老家去了。」

綾子最後選擇和自己結婚，所以應該已經和那個男人分手了。熾熱的愛情，竟然在一夕之間冷卻——年輕時的戀情，往往都是這樣的。

他想起綾子在車裡說過的話。她說自己殺了人，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高宮又擺出認真的臉孔，說出更加荒謬的事。從她的表情，分辨不出她到底有多認真。

「奇怪的信？」

「沒錯。他當年和夫人一樣，就讀英文系。」

「你說……蜂谷雅之？」

「是的，所以我才說和病貓鬼的故事很像。」

「關於夫人的心病，我想可能跟蜂谷雅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