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食
3
「喂喂，是加藤家嗎？」
芙美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趴在媽媽的背上睡著了。大概回程時挨了罵吧，小臉蛋上還掛著淚痕。母親是個急性子的人，說不定還賞了她一兩個巴掌呢！
繁田喜代美 繁田喜代美 繁田喜代美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繁田一家又是什麼人？）
聽到遠方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時，我心頭猛地一揪，聯想到妹妹是不是已經遇難了？會這麼想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那天也是一樣。我在朋友家玩過「大力水手卜派」、「大金剛」、「超級瑪麗」之後回到家。那是芙美上小學一年級，二月間的事。
電話那頭傳來沉穩的男人聲音，聽起來大概四十歲左右。對方自稱是京都某車站的站員。
「這個時間還不回家，怪了——」
「這個唸成一ㄢˋㄍㄣ。是個地名。」
而且，它的筆觸並非是看著什麼所模擬抄下的，而是早已寫慣這名字的人所寫的。
而芙美好像也交到了朋友，個性不再像以前那麼任性，我也不必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她旁邊。
就像母親說的，太陽早已下山，天色全暗下來了。芙美是個很隨性的小孩，因此，母親以前就特別警告過她，只要一聽到黃昏的鐘響，就要準時回家。
「我們這裡有一位叫芙美的小女孩。」
在沒有人的房間裡，我不由得自言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
「這個……可能有吧！」
我告訴對方他們都不在，有事就直接告訴我。
就像自己的名字，即使學校沒教過也會寫吧！所以，芙美會寫「加藤」的「藤」字一點也不足為奇。
「沒有啊！我去櫻井家玩電玩。」
我簡直氣炸了，不禁脫口大罵。
「這是什麼啊？」
「也有城堡嗎？」
我有著不祥的預感，擔心芙美會遇上什麼災難……這些念頭始終在我的腦海盤旋。
我感到很疑惑，繼續往下翻。又是幾張空白頁。再次出現文字，是在筆記本的正中央頁數。
看到我回來，母親立刻盯著我的臉問：
一年級女生的筆記本上大都畫著一些公主啦、小貓小狗之類的塗鴉。但芙美的筆記本裡卻什麼也沒有，整本筆記本的前面三分之一都是空白頁。翻著翻著，我突然看到，在裡頭的某一頁上，大大地寫著幾個字：
「傻瓜，滋賀縣不靠海，不過有個琵琶湖。」
現在必定還持續著吧，我們住的那條街上，每到黃昏就會傳來鐘聲，提醒還在外頭玩耍、蹓鐽的小孩們天就要黑了，趕快回家囉。而鐘響的時間，夏天和冬天又不一樣。那時白天很短，我記得鐘聲都在四點左右響起。
「爸爸或是媽媽在家嗎？」
終於可以和圖書到處去玩了！只要學校一放學，書包往家裡一扔，我就立刻衝到外頭玩樂。假日時，我固定早上九點出門，中午經常是忘了回家吃午飯，而且不到太陽下山不回家——我每天的日子，就像射出去的子彈一樣。
「好像是要去哪裡，但換車時坐錯了車子。」
「是這樣的，芙美她……」
「嗯，很遠很遠！」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不過，彥根當地是有一座著名的彥根城，井伊直弼住過那裡。
那的確是芙美的筆跡。令人驚訝的是，她居然寫下了漢字。不論是「繁」字或「喜」字，都絕非一個一年級生寫得出來的字啊！
「附近有海嗎？」
我把紙拿斜著看，心裡猜想這些符號的意義。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漢字「彥根」二字。
「真是被她給折騰死。」母親幫芙美蓋上被子，發自內心深處歎息著。「說什麼想跟著大人通過剪票口，坐免錢的電車玩。結果，換了幾趟車後，找不到回家的電車了。」
左側則是一堆沒看過的人名並列著：「繁田仁」、「繁田花」、「繁田宏一」、「繁田房江」，最後則是「繁田喜代美」。
「哥哥，這個怎麼唸？」
男子說和-圖-書完，電話裡出現芙美的聲音。
「哥哥，芙美迷路了。」
那一天，我從學校回來後，就沒看到芙美。不過平時芙美一向比我早下課，而那天書桌上又擺著她的紅色書包，因此可以確定她回來過。我一點也不覺得哪裡奇怪，便到朋友家去玩了。
自從芙美上小學以後，我的生活總算有了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
我的腦袋裡全是不祥的影像。雖說心裡拼命想著不可能，但又不敢說百分之百不會發生。
「一ㄢˋㄍㄣ……它在哪裡呢？」
「這是什麼？」
可以看得出來，這是繁田一家人的名字。如果是兩個家族並列的話，為什麼加藤家少了芙美的名字呢？
好大膽啊……我心裡想著。芙美和我一樣，都是小個子，如果跟在大人後面，是很容易躲過查票員的監視。
「芙美沒跟你在一起嗎？」
說完，我又繼續打我的電玩。
「我還以為她跟你在一起。這芙美會跑到哪裡去呢？」
「我出去找。你好好看家。」
我正想不透時，玄關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我嚇了一大跳，這才想到母親不在家，連忙跑去接電話。
面對筆記本，右側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其中一個名字是「加藤俊樹」，就是我；另外兩個則是「恭平」和「優子」，我的父母親。
話雖如此，但搭的若是環狀線，頂多也只是在當地打轉而已。那她又是怎麼換車到京都去的呢？雖然芙美是我的妹妹，但我總覺得她是個非常恐怖的傢伙。m.ｈｅtｕｂoｏk•ｃom•coｍ
「你這大笨蛋！」
母親蒼白著臉，拿起電話，一一撥給芙美僅有的幾位朋友。可是，當天沒有人和芙美在一起。
「我不知道。」
聽到這裡，我不禁雙腿顫抖，心裡害怕起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不過，男子的語調不疾不徐，毋寧說，帶著親切感。
我記得，當時的芙美就快要上小學了。那天，我電玩打得正起勁，她突然拿了一張紙過來問我。我停下手中的電玩，看了一眼那張紙，上頭畫著什麼符號似的。
母親丟下話，便出門了。
「一ㄢˋㄍㄣ會不會很遠呢？」
我們家從以前就住在東大阪。如果搭乘電車再轉車，到彥根也要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現在那已不算是太遠，但在那時候，它確實是讓人感到遙不可及。
ㄈㄢˊ ㄊ一ㄢˊ ㄒ一ˇ ㄉㄞˋ ㄇㄟˇ
後來，是母親去那個車站將芙美接回來。本來我也要一道去，但母親說那太浪費車錢，要我看家。
不管哭泣也好，害怕也罷，那都無所謂，但電話裡，芙美的口氣卻異常冷靜。我們是多麼擔心啊！她卻以和*圖*書絲毫不在意的口吻說話。
我的視線停在書架上最前排的一本筆記本上。這個本子好像是抽獎抽到的，是Hello Kitty的封面。我隨意地拿起來翻閱。
當時的芙美怎麼會知道這麼遠的地方？又為什麼對它特別感到興趣？我連想都沒去想。不過，就在一年後的春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地名。
可是，這個叫「繁田喜代美」的，究竟是什麼人呢？可以知道是個女人的名字，卻從未聽說過這人，更不是芙美學校的導師。
（會不會是被車子撞到？）
總之，男子告訴我，芙美現在人在他們的車站裡。
為了尋找出一絲線索，我站在芙美的書桌前。這張開學時所買的桌子，現在還像新的一樣。和我貼滿雜誌貼紙的桌子有如天壤之別，芙美的桌子整理得非常乾淨、整齊，一點也不像是小孩子在使用的書桌。
我也跟著擔心起來。因為芙美從來沒有這個時間還不回家。
「在滋賀縣。」
只是，我對鐘聲向來是聽若無聞，不到六點絕不回家。通常，母親回到家的時間是五點半左右，所以也跟我差不了多久。
（芙美，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會不會讓壞人給拐走了？）
尤其那時候剛上市的任天堂正在風行，我完全被它所征服。只要聽到有誰家買了新的卡匣，我立刻衝到他家去，說盡好話巴結，一定要對方讓自己玩個過癮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