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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蘋果很聽話地閉上眼睛。媽媽抱起小蘋果，一腳踩上兒童腳踏車的椅墊。

「哦，真的耶，好像蘋果喔！」

「妳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可是不可以坐下去，不然沙子會跑到褲子裡去。」

「吵死了……」是騎在媽媽肩上的蟲男在說話。

因為萬一發生什麼事，我不但救不了她，甚至沒辦法叫人。我想，我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啊啊，看吧！

「妳五歲呀？」

就五歲來說，她看起來有點小。

長長的幾秒鐘之後，傳來一聲巨響。

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至少要在媽媽回來之前看著她。不這麼做，我的心裡會過意不去。

「蘋果、蘋果。」

「要是有什麼可以墊腳的就好了。」

「小蘋果，快哭！大聲叫！這樣就會有人來救妳了！」

「來，把眼睛緊緊閉起來。」

我又叫了一聲小蘋果，小女孩果然開心地笑了。

我真的好幸福。

女孩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安。但是，她很快又恢復笑容。

有必要罵得這麼兇嗎——我心裡這麼想。可是小女孩可能早就習慣了，並沒有特別難過的樣子。她伸了伸小小的舌頭，開心地撿起玩具，好像也把這當成一種遊戲。

「沒什麼好怕的，媽媽會跟著妳一起去。」

我不禁尖叫。

過了一會兒，抽完菸把菸丟在腳邊的媽媽說話了。一時之間，我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總不會是我吧！

可是，那裡沒有笑容。

母女從十四樓撞擊地面的聲音，簡直像放煙火一樣。

沒有半個小朋友的遊樂區還真是寂寞。連鍬韆和溜滑梯都顯得很無聊。

蟲男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嬰兒似和圖書的嘴巴有點歪。這大概就是蟲男的笑臉吧……

「要是覺得冷，就自己回家。知道了嗎？」

「妳自己也捨棄了妳自己的性命啦。」背上的小蟲男說著。

電梯停了。

怎麼辦……

我感動得快要哭了，接著開口問她。小女孩的表情有些愣愣的，過了一會兒才向我攤開右手。

就在那一剎那，我不由得整個人僵住了。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待在那個房間好痛苦、好痛苦，所以我很少回去。

（爸爸、媽媽，我真的對不起你們……）

這時候我明白了。看來這個小女孩的智能似乎跟不上她的年齡，大概是有智能障礙吧。可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小女孩看得見我、聽得見我，甚至會對我露出笑容。

「神也是很忙的。」說這句話的，是貼在媽媽腰上的蟲女。

我從長椅上站起來，走進柵欄圍住的沙堆中，在小女孩的身邊蹲下來。

爸爸和媽媽的家——我還活著的時候使用的房間，被原封不動地留了下來。到現在，媽媽還是每天都在書桌上的照片供奉早餐。

鏟子啦、杯子啦，滾了一地。

太陽都快下山了，妳要把年紀這麼小的小女孩一個人丟在這裡嗎？要是遇到變態怎麼辦？

因為——小蘋果的媽媽全身都是蟲男。

「那，要走囉！」

媽媽的嘴裡吐出這句話時，騎在她肩上的蟲男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動了。

我才這麼叫，就聽到一種從來沒有聽過的，簡直就像踩扁枯樹葉般的聲音在電梯裡響起。

跟我以前看過的不一樣，之前只會有一隻蟲男騎在人的肩頭上。可是現在的她肩上一https://m.hetubook.com.com隻蟲男、背上一隻小蟲男，腰那邊還有一隻蟲女——他們緊緊巴住媽媽的身體，簡直把她全身都遮住了。

小蘋果注意到媽媽出現在公園入口，便發出嗚嗚的聲音，一臉高興地站了起來。愉快的時間即將結束，我心裡一邊感到有一點點遺憾，一邊往她媽媽那裡看。

很可能是這棟大樓的所在地或建築的位置啊方位啊什麼的……具有呼喚蟲男的力量吧！總之這些東西就是常聚在這裡。友香感覺到的，一定就是他們。

「先自己玩一下，我要去買東西。」

小女孩毫不吝惜地露出笑容。

我的話讓小蘋果回頭，但她卻沒有停下來，因為她媽媽用力拉著她。

我連忙伸手，可是我的手抓不住這個世上的任何東西。我的手指直接穿透小蘋果的肩頭。

在那之前，小蘋果的眼睛張開了一下，對我盈盈一笑。

小女孩聽了我的話，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又攤開雙手。

哇！來了一個笑容好美的小朋友——我這麼想著。小女孩好像很高興，用小跳步走著，還露出滿面笑容。

許久許久以來，我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媽媽打著大呵欠，從剛才來的路走回去了。公園裡，只剩下小女孩一個人。

我指著她綁在頭頂的沖天炮說。小女孩抓住髮尾，笑了。

「爸爸也跟別的女人走掉了……媽媽已經撐不下去了。」

媽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出了電梯。眼前是剛降臨不久的夜空，西方天空還殘留著一抹紫色。

我和小蘋果大概玩了四十到五十分鐘左右。時間雖短，卻讓我和-圖-書感到許久未有的滿足。

她果然看不見我……當我這麼想時，不由得豎起右手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尖前，像節拍器一樣左右搖動。

媽媽牽著小蘋果的手，說了這句很離譜的話。我跟在後面，一直拚命想抓住小蘋果。

媽媽以命令的語氣說完，就一臉不耐煩地站起來。

「沙堆！沙堆！」

小女孩一點都不害怕，顯然這個媽平常就是這樣講話的。偶爾也會看到這種人。

「妳啊！」

「媽媽養妳養得好累。」

「妳這個自殺靈還敢求神？」

「妳這樣亂跳亂跳的，東西當然就會掉滿地！連這點事都不懂嗎？」

我的叫聲，讓小蘋果回頭看我。她一定也看到那些蟲男了，因為她的眼神充滿恐懼。

「真不要臉。」

「小蘋果，不可以走！」

「來，回家了。」媽媽邊說邊抓住小蘋果的手，語氣比剛才更兇。

我站在往大樓大門走的媽媽前方，張開雙手。可是媽媽和蟲男們一起穿透我的身體。

「我受夠了……還是死了算了。」

那動作可愛極了。沒有錯，她的笑容是發送給我的。

「吵死了！」

媽媽和小蘋果穿透了張開雙手大叫的我。

（神啊！請您給我阻止這個人的力量！）

不會吧！

（神啊！再一次就好！請實現我的願望！）

媽媽看到放在附近房門口的兒童腳踏車，輕輕把腳踏車搬到扶手旁。

小蘋果的媽媽一定是因為變得太過軟弱，所以才會讓蟲男有機可乘，一定是的。

小女孩笑了。

不久，陽光減弱，小朋友和媽媽一起回家了。我還坐在長椅上，呆呆看著人群越來越少。

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不能讓她就這樣把小蘋果帶走。

這什麼母親啊——如果可以，我真想拿石頭丟她，但是想也知道，我什麼都沒辦法做。

媽媽自言自語地說。下一瞬間，就看到兩個人的身體往前伸展。

小蘋果的媽媽是在天色已經開始變暗的時候才回來的。秋天天黑得很快。

這時，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小女孩抬起頭來朝我這邊看。

「我可以叫妳小蘋果嗎？」

「神啊！求求您！」

「妳看得到我嗎？」

因為她邊走邊跳，所以玩沙子的玩具就從手上的水桶掉出來了。

小蘋果一臉為難地看看我又看看媽媽。

自從我從Joyfultown Plaza 十二樓跳下來之後，那個家就沒有笑容了，是我奪走了他們的笑容。獨生女先他們而去，這也是當然的吧！

「妳媽媽現在被奇怪的東西纏上了，所以小蘋果妳趕快大叫！」

「別這樣！」

一定是她的家人這麼叫她的吧。而且，她的臉頰胖胖紅紅的，感覺就像一顆蘋果一樣。

小女孩指著沙堆，對母親說了好幾次。

但是，這個想法果然是錯的。一定沒有神明——至少，沒有肯實現我的願望的神明。

「蘋果、蘋果！」

她笑盈盈地看著我的眼睛。

「放心，媽媽不會讓妳自己去，媽媽也會跟妳一起去的。」

我不斷地大叫著。在這段期間，媽媽拉著小蘋果的手走進電梯，毫不猶豫地按下最頂樓的按鈕。當然，我也一起走進去了。

即使如此，小女孩還是很開心地在沙堆裡玩起來。她很聽話，蹲著玩，屁股沒碰到沙堆。

小女孩直直地盯著我的臉看，不解似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歪著頭。

「住手！」

媽媽在長長的走廊中途停下腳步向下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接著抱起小蘋果。

正當我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的時候，遊樂場的入口來了一個小女孩。她穿著可愛的粉紅色上衣，配著紅色的長褲，頭上綁成一根沖天炮，看起來大概四歲。

我突然覺得腦袋一整個發熱。

「妳的髮型好可愛喔。」

做媽媽的語氣很衝地說。她的嘴翹得高高的，一副在生氣的樣子。

人類的世界是很複雜的。

我大致明白狀況了。我猜那個媽媽的脾氣大概不太好，所以跟同一棟大樓的媽媽們處不來，才會等大家都回去了再來公園。

就在那一刻。

小女孩身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瘦阿姨大叫著。我猜她是小女孩的媽媽。

媽媽邊說邊露出淡淡的微笑。剎那間小蘋果似乎明白了一切，點點頭。

我使出所有的力氣，往那張噁心的臉揮去。可是，我的手心仍然只往空氣切過。

不用說，就算有我看守她，也半點用都沒有。

我站在腳踏車和扶手之間，把雙手張得大大的。

當下的我由衷認為，神明原來也會給自殺的人獲得幸福的機會。

啊啊！神啊……感謝您！您總算聽到了我的願望。

小女孩學我，在鼻子前面豎起手指，一左一右地搖動起來。不過她無法只搖動手指，而是整個手腕都跟著搖動。

那自言自語般的語氣，冷靜得嚇人。

做媽媽的在我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開始抽菸。她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疲憊不堪。

「妳幾歲？」

雖然我覺得自己也該從長椅上站起來了，可是卻遲遲不肯付諸行動。因為就算天黑了，我也沒有非回去不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