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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邊說邊看著從我手中接過的白色紙張。

「才沒有關係！哥哥是我們家的孩子，他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幸子書房早已收店。槐樹商店街則遭鄰近新成立的大型超市大軍壓境，往日的熱鬧景象已不復見；因孩童人口銳減，第三小學和第八小學也不再存在，現在兩者整合後以另外的名稱出現。

「歐吉桑……那個戴學生帽的少年，到底是什麼啊？」我問著在書桌前將紙張塗滿漿糊的老闆。

對老闆的問話，我只能搖頭。

簡直就像被哥哥給全部帶走了似的，從那之後，我的氣喘也完全好了。像是彌補幼少時的成長遲緩，現在的我長得和哥哥一樣，有著壯碩、結實的身材。

初次得知哥哥不是我們家的小孩時，我的確受到不小的震撼。然而更教我吃驚的是，哥哥竟然早hｔtps://ｗww•hｅtubｏｏk.ｃoｍ•cｏｍ就知道這件事。哥哥從小已由祖父那裡得知此事——只要一想到哥哥當時的心境，即使到了今天，還是不由得令我泫然欲泣。

「也不知道哪些部份是真實的，不過我聽過這樣的事。」

那一天，哥哥一直沒有回家。父親驚慌之下跑去派出所報案並四處找人。就連附近鄰居也都幫忙尋找，但始終不見哥哥的身影。

我又做夢。不知道在哪裡的電線桿上，貼著這樣的一張紙：

老闆輕輕點著頭。

「您也跟我哥哥說過嗎？」

「令尊自己掏腰包製作了這些尋人啟事。你知道印了幾張嗎？」

「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完全沒有半點訊息嗎？」

因此，我在公園和哥哥分手的說法，依大人的解釋，是在我發燒的狀況下所產生的夢魘。然而，放在家裡的那本《湯姆歷險記》又該如何說明呢？那是哥哥失蹤和*圖*書前在幸子書房買的書，就放在他託我帶回來的紙袋裡啊！

「唉，或許是吧！」老闆一臉抱歉的表情說著。

「沒關係。」

「這就是所謂的『走或不走』吧！」我附和地說道。

那上頭詳細畫著哥哥所穿的衣服和一些特徵，還附上他的相片。不過由於印刷不良，相片受到壓縮，看起來像是不同的人。

最後，老闆在店門口的玻璃上貼上尋人啟事。

「好吧，這張紙我會貼在店門口的玻璃上……」

哥哥不是爸媽的親生兒子，而是爸爸友人的孩子。朋友夫婦在一次車禍意外中雙雙殞命，遺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爸爸不忍心，所以收他做為養子。

聽到我這麼說，老闆用深有感觸的口吻說道：

「之後過沒多久，街上的電線桿上又有貼紙出現，寫著『某某人今夜力盡』。果然如其所言，那男子當天夜裡就命終身亡。」

「從前，有個和-圖-書男人在街頭的電線桿上發現一張字體歪斜的紙。上頭寫著住在那條街上另一男子的名字。大意是說『某某人走或不走』。覺得好奇的男子於是找到那名男子的家，這才發現男子在數天前因染患重病倒臥病榻，而且命在旦夕。」

我和舊書店老闆並排站著看尋人啟事。

「我也是沒辦法的啊！少年仔老是纏著我，要我說給他聽。」

有關此事，我也是在哥哥失蹤後才第一次聽說。

「我聽說那孩子不是親生的。難得你父親有這份心……」

不過，至今我仍住在這小鎮上。因為這裡是哥哥唯一的歸處，不能離棄。

我遞給老闆的紙張上，用紅筆大大寫著：「尋找這個小孩」。

鄉下的祖父卻對此事極為不滿。想到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將來可能繼承歷代祖先遺留下來的土地和家業，他就滿心憤慰，所以動不動就拿還只是孩子的哥哥出氣。那完全是因為他心胸狹wwｗ•ｈeｔuｂook•ｃｏｍ•ｃｏｍ隘使然。

「這就是您說的『天狗的匿名信』嗎？」

「對不起，是歐吉桑說錯話。你說的完全沒錯。」

的確，這答案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身分？和哥哥又談了些什麼？事到如今是沒有人知道了。可以確定的是，隨著哥哥失蹤，他的身影也不再出現。

據他們的說法，那個時間點，父親正好在房間裡看護昏睡的我；而我所說到家裡來叫我的阿泰，當時也正好和家人去海邊度假，不在鎮上。

「五千張。到處張貼後，已經剩下不到一半了。前陣子我們還到上野和日暮里的車站前去散發。」

「您這麼貼法，會留下痕跡的。」

幸子書房的老闆嘴角叼著煙說道，抽的正是紀念東京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奧林匹亞」牌香煙。

偶爾，行駛過街道的車子發出逆火聲，會讓我產生錯覺，以為是哥哥在打尪仔https://wｗw.ｈeｔuｂook•coｍ.cｏm標。我有時會禁不住這麼想：說不定哥哥現在還是當初小孩子的模樣，在鎮上某個角落開心地打著尪仔標呢！

每每在這種時候，我會取出珍藏的「18號人」，思念溫柔、體貼的哥哥。

當然，我也把那個戴學生帽的少年，以及黃昏時在公園所發生的事說給大人們聽，卻沒有人相信我的話。

「嗯，是什麼呢？」

「這樣可以嗎？」

老闆對著我這個小孩子深深低頭致歉。

而如今，小鎮也完全換了風貌。

「……我也不知道。」老闆撇著嘴回道。

可是……就連我自己也不能確定。事實上，那天在公園發生的事，究竟有幾分真實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因為，我後來是怎麼從公園裡走回家的，我其實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不是有那包紙袋的話，我可能也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吧。

「是不是幽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