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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綻放的花蕾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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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綻放的花蕾 1

明日綻放的花蕾

且讓我說說我所遇見的天使吧!
雖說是天使,可別想像成歐洲宗教畫裡那種背上有雪白翅膀、頭上飄著光圈的玩意兒。
我所知道的天使,總是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只喜歡穿設計花俏的襯衫,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她的頭髮長及心窩,睫毛也長得足以放上三根火柴棒,算是個相當漂亮的美女。
但她一開口卻是標準的關西腔,整天不停地抽菸,動不動就喜歡說話刺|激別人的神經。而且在雨中看到被拋棄的小貓,還會一臉嚴肅地脫口說出:「早點死掉比較幸福」這種話,非常地冷血。就算五官長得稍微出色,恐怕也無法完全掩蓋她那惡劣的個性。
實際上,她很彆扭,並非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但她依然是天使。不管喜不喜歡,天生就已注定如此。

1

趁著奶奶插嘴前,我搶先說。
美知惠阿姨大口吞嚥比平時稍微豪華的晚餐,一邊如此回答。我清楚記得,這時,坐在對面的奶奶,用陰沉的眼神打量她的臉孔。
「高中畢業後,妳都在做些什麼?」
前後的細節我已經忘了,反正以我的個性,當時肯定是剛從附近公園裡,與朋友玩了《假面忍者赤影》的遊戲後準備回家。我揮舞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木棒,朝著墜落於遠處建築物之間的夕陽,喜孜孜地唱歌。而且,是以大嗓門嘶吼著笨小孩最喜歡的那種歪歌——搭、搭、大狸貓的蛋蛋。小學低年級的男孩子,有極高的比率會是笨蛋。
那個女人——美知惠阿姨,簡直像回到自己家似地拉開玄關的拉門,努動下巴叫我進去。
「我是你媽媽的妹妹啦!」
「她打算馬上找公寓,在找到房子之前要先住在我們家,大家稍微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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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個女人時,我反射性地這樣想。因為她長得有點像當時以一首〈有時像沒媽的孩子〉走紅的年輕女歌手。
終於回到住家附近時,我忽然看見一名長髮女子躲在電線桿後面抽菸,之前在這一帶從未見過這一號人物。
已換上浴衣的父親,津津有味地喝著啤酒說。當時,父親任職於須田町的某家貿易公司。
那時候,母親或許本想告訴我阿姨的那種力量。
很久沒聽過的關西腔雖然令我感到新鮮,但首先該質問的,是這個問題。
對於父親這個問題,小阿姨又拋出更惹奶奶嫌棄的答覆。
發現我走近後,她神氣地朝我睨視。那一瞬間,我雖然放低音量,卻未停止唱歌。因為我覺得,慌慌張張閉嘴反而會很丟臉。
「那,妳是第一次見到小千?」
不過事後回想起來,那張小臉的五官實在很難說長得像。一定是她全身整體散發出的某種頹廢氛圍與那位女歌手相似吧!不知為何,我至今清楚記得,她穿著褲腳特別寬的牛仔褲(周遭的大人,都喊那是喇叭褲),上半身是印著英文字母www.hetubook.com.com的紅色T恤。
她把香菸往地上一扔,一邊用涼鞋尖碾熄一邊說。
「千尋年紀還小所以沒辦法,但你已經二年級了。所以我先警告你——阿司,和小阿姨玩沒關係,跟她千萬不能太過要好喔!」
「咱們兩個,已經變成好朋友了。」
「你嬰兒的時候明明超可愛的,現在怎麼變成髒兮兮的小鬼了?」
「所以才會這麼多年都沒見面啊!」
「到處打混唄!」
「阿司出生時是最後一次見面,所以算來已睽違八年了。」
即便聽到她這麼說,我還是一頭霧水。小時候的世界僅限於自家半徑數公里之內,所以除非頻繁地碰面,否則根本不可能記得什麼親戚。
比我搶先見到她的千尋,似乎已經和小阿姨打成一片。對於每次被我欺負就哭著嚷嚷:「我要一個姊姊」的小妹而言,想必覺得她的夢想以意外的方式實現了吧!
(啊!是卡門.麻紀。)
「這個人,是媽媽的妹妹美知惠。因為有點事情,要暫時住在東京。」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距今三十四年前——昭和四十四年(一九六九年)的六月。那是大阪萬國博覽會的前一年,那時候,我念小學二年級。
https://m.hetubook.com.com對我投以一瞥之後,形狀優美的鷹勾鼻噴出二條青煙,一邊用關西腔咕噥著。
「……小傻瓜。」
「對啦對啦!我呀,就是那個美知惠啦!」
之前我自己也曾多次造訪外公外婆家。在那裡也見過舅舅及表兄弟,唯獨這位美知惠阿姨,我卻毫無印象。雖然聞名已久,卻沒有實際碰面的機會。
「好久不見,真是抱歉咧!」
她仔細打量我玩得髒兮兮的臉孔,失望地蹙起眉頭。這種態度要說過分,的確很過分。
「為什麼?」
我會這麼想,自然不消說。
(她憑什麼這麼跩?)
母親本為大阪人,在家卻不說關西話。因為同住的奶奶討厭關西腔,所以母親刻意封印起來。
「我在大阪的梅田做過百貨公司小姐,也在奈良的醬菜店和咖啡店待過,真的是五花八門、各式各樣。」
「怎麼,你忘記我了?我是你的小阿姨呀!」
那實在不像母親會說的話。平日,母親動不動就嘮叨我,叫我要跟人好好相處,現在居然說出完全相反的話——我當然立刻反問:
「我告訴你……」
「呃……大姊姊,妳是誰?那是我家。」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的判斷是明智的。哪怕嘴上再怎麼說明,也和-圖-書不可能輕易相信那種奇妙的力量。即便是在三十四年歲月流逝後的現在,我仍有半夢半醒的感覺。
「沒有為什麼。媽媽說的話,偶爾也該老實聽從。」
母親似乎有話想說,但也許是認為年僅八歲的我無法理解,無意間噤口蹙眉。
我的確是阿司,這個家除了我以外沒有第二個阿司。
「無論是大阪或東京,小孩子果然都是傻瓜啊!」
「今天,我剛從大阪過來……中午過後來的。我本來在屋裡抽菸,但你奶奶囉哩叭嗦的,所以我只好特地跑出來抽菸。」
看見我一臉茫然,她笑著又補了這麼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一陣子沒見,美知惠也長大了呢!起初,我都快認不出這是誰。」
換言之,小阿姨要暫時和我們一家子同住。對我與妹妹而言是稀客光臨,反倒是樁喜事,但母親的口吻卻顯得很愧疚。想必是奶奶背著我們,對她講了什麼難聽的話吧!
或許是因為從未離開過東京,奶奶對外縣市抱有頑強的偏見。動不動就會告訴我和妹妹,某某地方的人很壞心眼、某某地方的人多半是騙子云云,其實都只不過是她片面認定的說法。當然,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全部是負面印象,絕對不會有誇獎之詞。對我來說無論過和-圖-書去或現在那都只是無聊的偏見,總之她只要能貶低他人隨便怎樣都好吧!奶奶就是一個把抱怨當嗜好的人。
「嗯,好朋友!」
奶奶自己三不五時也抽菸,卻討厭看到女人抽菸。正因為知道這點,我當下就相信她肯定是自家人了。
不過晚餐後,趁著小阿姨離席之際,母親把我叫到廚房,說出這個奇妙的言論:
被我一問,小阿姨伸指捏捏坐在旁邊的小妹千尋的臉頰。五歲的妹妹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當時我家住在東京的根岸,從上野的山上走下新坂,越過言渡街再走個五分鐘,一棟老舊的出租房屋就是我與家人的住處。在這老舊街區的一角,只見矮小的房屋櫛比鱗次,細小的巷道如蜘蛛網般交織。
被她這麼一說,我終於想起——收在壁櫥裡的相簿,有一頁專門放我出生前後的照片。其中,的確有張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被水手服少女抱著的照片。那個少女,我曾聽說是比媽媽小七歲的妹妹美知惠。
那天晚上,大小二張矮桌並排在一起的晚餐桌上,母親如此鄭重介紹。
「哎!站在這兒也不方便說話,先進屋再說吧!」
「你是這家的孩子?這麼說,你是阿司囉?」
「我在媽媽那裡看過照片,果然還是真人比較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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