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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十大報應傳奇

作者:王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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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馮玉梅團圓

團圓
——馮玉梅團圓

那人人稱賀老爹,知道了希周的處境,便收他作義子,改名賀承信。受了朝廷招安,在岳飛手下屢次建功,才有現在的職位。

范希周雖是個讀書君子,遇上了生死抉擇,還是貪圖性命。所幸出污泥而不染,在一夥盜賊中,只是以方便救人為務,從不做搶掠的勾當。賊黨卻認為他膽小畏縮,把他的綽號改做「范盲鰍」,嘲笑他無用。他也不以為意。
承信驚得跪下直說:「死罪死罪!」
但是現在陷落在此,不知何日才可脫身。權衡了一下利害,只得答應。
「妳暫時住在這裡。有我在,叔父的手下不敢欺侮妳。過些日子說不定令尊會來找妳。」
日暮時分,建州(今福建一帶)城外遠遠揚起漫天塵沙,好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一干百姓嚇得來不及躲避。漸漸,看得清為首幾人扛的大旗,上頭繡個大大的「范」字,並不是官兵。
玉梅不知如何是好,心想:
希周的行為在故事中敘述了多次。第一,作者以全知觀點說他:總以方便救人為務,從不參與燒殺搶掠。第二,希周向玉梅表明心跡,在賊中也不敢忘記聖賢教訓,為了以後接受朝廷招安,再做良民。第三,兩人婚後,作者再一次說明希周行事小心,因為怕對不起玉梅。第四,玉梅堅守婦節,向父母說明希周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第五,以一個實例——曾受希周救護的賀老爹——證明希周的行為。
我們看這五次敘述,不難了解希周是出於讀書人的良知,自覺的去做他該做的事;並未抱持希冀求得某種回報的態度。他雖不把仁義道德掛在嘴上,所行卻是仁德之事。支持希周維持正常生活軌道的是對聖賢教訓的信念。可惜這故事的目的並不在發揮道德的理想性,希周這塊待琢磨的璞玉也就顯不出他的光彩了。
「我叫馮玉梅……。」提到家,她忍不住又掉下淚:「父親是福州新任的監稅官,叫馮忠翊,帶我和母親從關西來。沒想到遇上了盜賊,把我們衝散了。」
〈團圓〉和〈巧禍〉、〈血跡衫子〉都是以偶然架構成的故事。那些在悲歡離合中來去奔忙的小人物,對於偶然事件的解釋也都不約而同的指向「天」。後兩篇的差異,在〈血跡衫子〉中已比較說明。這裡我們再看看〈團圓〉以什麼態度來談「天」。
眼看城就要破了。玉梅對希周說:
「建州城破時,姓范的都不赦。廣州指使姓賀,又是朝廷命官,豈有分毫關係?是妳思念丈夫妄想了和圖書,別人聽見豈不好笑?」
「妳一時忘不了夫妻情分,也難怪妳,久了自然忘了。」馮忠翊想說服女兒。

詮釋

戰爭,不知造成了多少失群的孤雁。屈原說:悲莫悲兮生別離。如果天人永隔,倒也斷了念頭;而硬生生因為某種因素分開了,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煎熬!海峽兩岸長久阻隔,許許多多的夫妻翹首盼望四十年而重逢,但已都是齒搖鬢白,縱使相見也只能相對唏噓光陰不再。像馮玉梅和范希周居然能夠在盛年團圓,可攜手共度最精華的人生,又是多令人欣羨的結局啊!
本篇也選自《京本通俗小說》。原名〈馮玉梅團圓〉。說話人收場詩說:「莫道浮萍偶然事,總由陰德感皇天。」創造這個故事的意圖甚是明顯。其一,由偶然事件架構而成。其二,偶然事件之發生由「天」操縱。其三,積德行善可以改變命運;或者更進一步說,造就命運。

「自幼爹爹教我烈女不事二夫。怎麼現在卻要我改嫁?我寧願終身守寡,侍奉爹娘。若要逼我,不如自盡,得個完節。」玉梅神色黯然,口氣卻堅決得很。
「指使所娶就是小女。現在衙中亦未再嫁。」
「我父親是朝廷命官。你縱不是反賊,也和賊首沾親帶故的。我若嫁了你,豈不是辱沒家門?」
希周見她眼中驚惶之色漸漸淡去,才又問道:
馮忠翊升調封州都統。廣州守將常派一名指使賀承信到封州送公文,來去幾回。有一回,玉梅在後堂無意窺見,心中一驚。待父親進入後堂便問:
玉梅的父親始終沒有消息,她鎮日以淚洗面。希周不是罪魁禍首,但總覺得過意不去。他常去看看玉梅,和她談話解悶。
「范家郎君原是個讀書君子,被族人所逼,實非得已。他雖在賊中,總給人行方便,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有眼,一定助他脫離虎口,將來或許還有重逢機會。」
「自幼父親教我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現在大軍臨城,眼看城要破了。你是賊首的親黨,恐怕免不了一死。我願先你而死,不忍見你被殺。」說著就去拔牀頭利劍要自刎。
忠翊點點頭。又問:
「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逃過這一劫,誓不再嫁;若不幸被擄,寧死絕不失節。」說著拿出鴛鴦寶鏡和希周各分一面:「以後寶鏡重圓,夫妻再合。」
父親哈哈大笑:
他打著仗義直言救民水火的旗號,嘯聚十餘萬盜賊。朝廷忙著應付外患,和-圖-書顧不得內亂。他便佔據建州城,自稱元帥。范氏弟子都受偽封,做領兵官將,幹的卻是四出抄掠,攔路搶劫的勾當。由北方南逃的難民,只要遇上范賊,就被洗劫一空,家人離散。
承信忙說:
「我家有個祖傳寶鏡,喚作鴛鴦寶鏡,」承信一面從衣下取出圓鏡一面說:「分散時各取一面為記。」
希周高高興興稟了范汝為,拿出祖傳的一對兩鏡合一的寶鏡——內面還鐫著「鴛鴦寶鏡」四字——做為聘禮。不久便花燭成婚。
忠翊便從袖中取出一鏡相合,恰為一對。承信見了,失聲驚呼。一個相貌堂堂的大男人,竟掉下淚來。忠翊見狀也直掉淚,又悲又喜,說:
希周也掉下眼淚:
玉梅被搶白了一頓,覺得羞慚,不敢再說。
韓世忠終於攻破了城。范汝為放火自焚。朝廷招安餘黨,只有范氏家族不赦。玉梅和希周被亂兵衝散,奔逃中聽到這消息,料想希周必死。她心頭冰冷,惶惶然進入一間空屋,在樑上繫了繩子要自縊。一名將軍領兵經過,教人將她解了下來。屬下一看失聲大叫:
母親趕緊說:「女兒性子剛烈,別再提了吧!」
無論如何表現,都足可證明「天」之於中國人的生活,是無所不在的。
他近前攙起了女子,帶她進府中梳洗,吃了些點心,才說:
希周趕上去奪了刀,急得彷彿舌頭打了結:
這是南宋高宗建炎年間,朝廷和金人戰爭不斷。官府不顧民窮財盡,逼徵用兵糧餉。中原已是殘破不堪;東南閩地雖不遭兵火,卻讓這重擔逼成了饑荒。百姓沒有錢糧繳納,三三兩兩相聚為盜。這姓「范」的,就是亂世造就的草頭天子,叫范汝為。
「剛才送公文的是誰?」
「足下與令孺人相約,可有什麼信物?」
「是廣州來的指使賀承信。」馮忠翊答。
「妳……妳……,我……我……我陷在賊中原是被迫,能不能向朝廷表明心跡,只有聽天由命。妳是官家兒女,被擄來此,范家做的事與妳無干。城破之後,或許有親舊相逢轉告令尊,骨肉還有團圓之日。千萬不要隨便了結了生命。」
原來當日和玉梅分別後,希周避開范汝為的手下,混入百姓群中。忽然有人喊道:
眼前這大隊人馬,正是范汝為領頭,搶劫新近一批暫宿城外的難民。收穫頗豐,上上下下眉開眼笑,呼嘯著縱馬奔入城內。這一群粗野的男人中,一匹馬上挾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她掛著兩行淚,驚惶的四處張望。
和圖書是說話人面對的是一群生活在現實中的匹夫匹婦,如果希周過度的神聖化,則距離他們太遙遠。因此說話人又藉其他角色之口,將希周和他們原已熟悉的善惡因果連繫在一起。一次預言,二次發出讚歎。預言的是與希周關係最密切的玉梅。她說:希周從未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有眼,一定幫助他。第一次讚歎的是馮忠翊,玉梅的父親,與希周的關係稍隔一層。他說:希周行義救人,才有如此善報。第二次讚歎發自曾受希周恩惠的許多人。他們說:希周夫妻重聚,是陰德積善的報應。
朝廷終於和金人談和。高宗命抗金名將韓世忠安定內亂。范汝為這批烏合之眾豈是大將敵手?只得閉門不出。大軍在城外層層包圍,范汝為幾次要衝出,都被官軍殺回。城中百姓日夜嚎哭,情勢危險極了。
忠翊答應了。第二天賀承信來取回文,便請到後堂飲酒。馮忠翊假作閒談,問起籍貫出身。承信突然汗如雨下,面孔漲得通紅,支吾不答。忠翊見狀便屏去隨從,說:
雖然如此,不僅「說話人」否認了「偶然」的意義,就是故事中的人物也不相信世間有偶然。他們寧願相信:是個人修德行善種的「因」所帶來的「果」。而由天來感應人間的善行,給予適當的回報。如玉梅堅守婦節,她以為希周好行方便,從不傷「天」害理,「老天」定然助他脫險。又如玉梅第一次懷疑賀承信即范希周,父親嘲笑她的妄想。馮忠翊之有這樣的反應,除了認定范氏必遭誅殺外,意識中不也是認為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嗎?只不過未曾形諸語言罷了,而當確定了賀即是范,忠翊也認為那是「行義救人」的善報。
玉梅又驚又急,捧著寶鏡跪在二老面前:
「小娘子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怎麼會落入他們手中?」
「將軍,這不是小姐嗎?」
這樣由親及疏,「善有善報」便成了鐵證,是人事必然的現象。這麼一來,偶然事件便不再只是人世的現象,而是「天」對人們行為善惡的反映。馮玉梅始終堅信有「天」照察人間。受希周恩情的諸人則是一方面以「事實證明如此」,一方面以感激的態度來體認「天」。他們對「天」的信仰,不在於認為「天」操縱著一切世事的運作,只是相信祂會對人們的行為有個適當的裁決。所以他們不將天意指向偶然事件的組合,而指向善惡之報。〈巧禍〉中諸人,及〈血跡衫子〉中的郭氏,卻是以無比虔敬的心,將世間所有的動靜m.hetubook.com.com波折都歸在「天」的羽翼照拂下。
「我家原也是讀書世家,只因亂世,淪落為賊,但始終不敢忘記聖賢教訓。小娘子如果不嫌我卑微,與我結為眷屬,三生有幸。」
「孩兒如今已心如止水,但那廣州賀指使的確酷似范郎。父親何不請他到後堂酒食款待,從容詢問?」
范希周是個讀書人,有他讀書人的理想操守。他迫於現實入了賊黨,而且還是舉足輕重的軍師職位。我們可以說他貪生怕死;但看他在賊群中所言所行,也就不能這樣看待他。他是不願與平凡的匹夫匹婦一樣,為成全某種小節,自殺死於路旁的臭水溝卻沒有人知道啊!
隨父親到了福州,玉梅訂製了一個架子,安放鴛鴦寶鏡,時常望著掉淚。姣好的容貌失了神采,日日憔悴下來。二老見女兒年輕無偶,私下商議:
於是引出玉梅與承信相見。夫妻乍然相見,緊攥著手只是哭,說不出一句話。
玉梅跌坐地上,泣不成聲:
一天,希周鼓起勇氣對玉梅說:

「好人家兒女一時無奈嫁了反賊,現在天幸死了,還想著他做什麼?」便要替玉梅尋一門親事。


所以本篇的偶然只見於大筋節處,不如〈巧禍〉的小心經營,巧結連環。但對於命運的發展,其決定性的力量也頗可觀。戰爭、賊黨,將它放在大歷史中來看,未嘗不可說是偶然。希周和玉梅在賊中偶遇,則是故事得以繼續發展的關鍵。
「如果有幸為漏網之魚而不死,我也誓不再娶,報答娘子一片誠心。」
希周大驚,定神看看並不相識。心想:「糟了,被識破了。」
夫妻分離後,二人各有遭遇。玉梅尋死,救下她的是失散數年的父親;希周是殺無赦的范氏家族,卻巧遇曾受他恩惠的老漢。二人能得不死,命運便向團聚推進了一層。最後夫妻重逢,自然更非偶然不足以成事。
是什麼支持著他們不隨波逐流?
進了范汝為的「元帥府」,女子被一人粗暴的拉下馬,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後面趕上來一匹馬,馬上人的相貌裝束讓人眼睛一亮。他全身是書生打扮,甚是斯文。在這一群龍蛇混雜的盜賊中,顯得格格不入。

俗話說:一籃蘋果裡總有幾個爛的。人的世界當然更是如此,如果將人類簡單的二分為「好人」、「壞人」,這兩種人總是同時存在我們四周。〈團圓〉裡的壞人代表是范汝為。但他不是主角。其他幾個主角都是好人。講述壞人和*圖*書的故事,會有許多衝突,起伏波折,驚心動魄。講述好人的故事則顯得平和而溫馨。〈團圓〉敘述一群善良人物的遭際,而且有完滿的結局。整個故事透露出濃厚的情味。即使是外患內亂|交迫,但戰爭只擾亂他們的生活,卻沒有擾亂他們的心。這些小人物仍以一貫的態度面對世事;甚且更堅定的在亂世中維持他們的本性。
事情漸漸傳開。當年在建州城曾受過希周夫妻恩惠的官兵百姓都為他們歡喜。許多人說:「老天有眼,范公子夫婦陰德積善,當然有善報。」
數月後,賀承信又來。玉梅疑惑更深,要求父親:
此後,希周行事更是小心,不敢稍有差池對不起玉梅。夫妻二人背著范汝為,常常幫助被劫失親的難民。
「多謝都統擡愛。當年在賊中曾獲一官家女結為夫婦,城破分散前,相約夫不再娶、婦不再嫁。請都統見諒,並非承信不識擡舉。」
「鰍兒不是你的別號嗎?老夫都知道了,你直說無妨!」
那人見希周驚疑不定的樣子,趕上來說:「恩人怎會在此?夫人呢?兩月前我一家被范汝為手下擄去,險遭殺害,是恩人救了我們。」
希周聽了沉吟一會兒,說:
「這不是范恩人嗎?」
「妳不要怕。我叫范希周。為首的范汝為是我叔父,叔父佔據了建州城,強逼范氏族人為盜,不從的便遭殺害。我貪圖一條性命入了他們一夥。小時候學得能識水性,在水底可伏上三四晝夜,大家叫我『范鰍兒』。因為這個本事,又讀了點書,所以在叔父左右做個軍師。可是以後朝廷招安,還是做良民。」


「奇怪,看他言語行動,好像范家郎君。」玉梅低聲自語。
忠翊聽罷說道:
對道德可能盲昧無知的黎民百姓,從善惡報應的鐵證得到了滿足。勸人為善的通俗化教育目的也就達到了。說話人敷演故事的目的,說穿了就是這麼單純。可是這樣降低生存的理想,代之以凡事信賴「天」的通俗教育,導致的後果是:人們一反消極的等待「天」來裁決他們命運的態度;轉而積極的以行善修德向天換取酬報。但因為如此,「道德」不再是內在的自我提昇,而是有所求於外的交換行為。道德修養的世俗化與功利化,也就成為現實人生的必然現象了。
「賀指使行義救人,才有如此善報。我有一女未許人,指使如果不嫌棄,願以小女婚配。」
原來韓世忠和馮忠翊有舊,特請他由福州班師助攻建州城。無意中倒救了失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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