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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十大報應傳奇

作者:王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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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兒徐鐵臼——徐鐵臼

苦兒徐鐵臼
——徐鐵臼

「這孩子可憐,小小年紀沒了娘,他爹討了妳來照管他。鐵臼挺乖,妳多疼疼他,也不少了妳的筋肉。」
鐵臼的父親徐甲是個布商,家裡原開個布店。與前妻許氏小心經營,日子倒也過得去。但許氏自產下鐵臼之後,得了產後之症。抓藥進補,把個小本經營的舖子給拖垮下來。鐵臼三歲時,許氏還是丟下父子二人走了。徐甲一個大男人,既要照顧鐵臼,又要為販布生意傷神,弄得父子二人經常一天吃不了一頓飽飯。
「娘!娘!」
「給鐵臼找個娘吧!」
在〈苦兒徐鐵臼〉裡,三個主角都非常典型。徐甲,忙於營生卻不知如何「齊家」的懦弱父親;陳氏,效法舜的後母欲置繼子於死地,又效法閔子驀的後母讓繼子受凍餒,集各種「惡婆娘」之言行姿態於一身;鐵臼,逆來順受,殤於各種非人性的虐待。
鐵臼在井邊呆坐了許久,忽然聽到:
「看什麼!沒見過作娘的打孩子呀?」
這麼連續幾個星期,陳氏幾乎要瘋了。她成天披頭散髮,連晚上也坐在門口不敢進屋睡覺。有一晚她準備了豐富的酒菜祭奠鐵臼;又脫下鐵杵身上的襖一併放在桌上。鐵臼說:
此後,每晚鐵臼便來到陳氏房中,先搖晃她的牀,讓她不得眠。而後或在門口,或在桌前,或在屋樑訴說著:

詮釋

鐵臼嚇壞了。一身衣裳遮不住寒風,他抖索著擔起水桶往家裡去。陳氏已拿著板子在門口等著。鐵臼一進門就挨了一頓好打。早餐就吃不到了。餓著肚子洗好衣服,手已凍得失去知覺。陳氏卻又叫:
「為什麼說我的不是?」
「不需這麼做,妳經常讓我凍餓,一餐哪能補償得了?」
「某月某日……」
中國自古有治道無政道,老百姓的權利是否能受到保護,完全是「碰運氣」。碰到好的父母官便安享太平;否則只有忍氣吞聲。更別提今日最時髦的保護受虐待兒童問題。因此,一方面沒有人出面保護受虐待的前妻之子;一方面對於子女,中國人的觀念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而在這類故事中,父親所扮演的又永遠是懦弱無能的角色。因此前妻子女之受虐便似乎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鐵臼慌忙跳起和*圖*書,繼母手中的板子已當頭罩下。他顧得了頭顧不了身子,提著水桶衝出門。繼母還在門口指著罵:
漸漸,鐵杵胸腹脹起,不能吞嚥。每夜還挨拳頭、木板、火箝痛打,全身青紫,破裂的傷口化出膿水。數月之後終於死了。鐵臼便不再出現。
本篇出自顏之推的《冤魂志》。原名〈徐鐵臼〉。《冤魂志》一書最早見錄於《新唐書.藝文志》,《太平廣記》,《崇文書目》。到《宋史.藝文志》稱為《還冤志》。顏之推篤信佛教,他的《顏氏家訓.歸心》說:「三世之事信而有徵,……一人修道,濟度幾許蒼生,免脫幾生罪累……好殺之人,臨死報驗,子孫殃禍,其數甚多。」佛教初入中國時,所宣傳的三世報應之說,對人心的影響,在這短短數語中略可窺見。
陳氏聽了這些話總是一翻白眼:
第二年,陳氏生個兒子,更視鐵臼為眼中釘。她對著還在襁褓的親生兒子說:
除了歷史傳說,在那些口述、筆寫的文學作品中,也有許多後母虐待陷害前妻子女的故事流傳著。就是西方也不乏這類故事呢。如我們自幼熟悉的童話《白雪公主》、《灰姑娘》即是。這個題材為什麼那麼受人們青睞?可以從社會學、心理學等等不同角度來探討,但已不是我們所要解決的問題。我們所關心的是,面對受虐的幼子,人們以什麼方式來紓解心中的憤懣不平。
「後母」,在中文的語言系統中幾乎已經成為「惡女人」的代名詞。溯至中國的遠祖「舜」,他的繼母便已樹立這樣的形象——兇悍,詭計多端,碎嘴。由此以降,歷代以「惡」著名的後母為數實在不少。如孔門弟子閔子騫的後母便是。
起初,徐甲從外地回來,看到鐵臼身上的瘀傷,心想孩子淘氣難免碰了,也不以為意。漸漸地發現鐵臼乾乾瘦瘦,比沒娘的時候好不了多少。徐甲起了疑心,悄悄問鐵臼,鐵臼只是抽抽噎噎掉眼淚。
其中第七階是以「鄷都北陰大帝」為首的陰曹地獄諸鬼官。掌管諸鬼神的則是稱為「元始天尊」的第一階主神。鐵臼母親所訴的天,想必就是這位「天尊」。因為「天尊」只是個仲裁者,因此「鬼」在這故事裡再一次扮演了天和*圖*書與人之間的中介角色。而更特殊的是,這「鬼」不僅監督人間善惡,還親自執行罰則,且顯得比人間律法更慘酷。或許唯有藉這樣慘酷的手段,才能慰藉鐵臼痛楚的肉體和心靈;也才能扼阻世上可能存在的,心中缺乏善念的後母吧。
鄰舍見鐵臼整天髒兮兮,都勸徐甲:
「我打他?你看到我打他了?他不安分在外頭亂跑東磕西碰了,你怪我打他?」陳氏圓瞪起雙眼吼著。
徐甲第二天回來,在柴房裡抱著鐵臼痛哭了一天。陳氏終於除了鐵臼這個眼中釘。徐甲嫌惡她,更少回家。陳氏也不在意。
陳氏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喃喃唸道:
說完便聽到鋸木的聲音,木屑也紛紛落下。一家三口趕緊跑出屋外。鋸木聲停了,點起燭火一看,屋樑完好如初。他們戰戰兢兢回到屋裡,鐵臼罵鐵杵道:
「打死你這個好吃懶做的鐵臼,太陽曬到哪裡啦!還不起來!」
「你殺了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坐著?現在我要燒了你的屋子。」
家中大小雜事都落在鐵臼身上,稍微做得不合意,一頓板子就躲不了。原來瘦小的鐵臼更添了一分呆滯。鄰人勸陳氏:
幾個熱心的大娘便積極的為他物色起對象。但他拖了兩年才娶了陳氏。新媽媽進門,最高興的是鐵臼,夢裡也笑醒了。他想:
「苦幾年,你再大點,爹帶你出去學個本事,你就可以自立了。」
夫妻倆嚇得從椅上跳起。
鐵杵漸知人事,仗著母親撐腰,也當鐵臼傭人般使喚。陳氏看了抱著鐵杵又親又吻,直說:
徐甲只好問陳氏:
陳氏理直氣壯,徐甲也確實不曾看見,就閉嘴不吭聲。
「不把水缸裝滿,不准吃飯!」
「鐵臼,我對不起你,你饒了我們母子。」
其次,佛教雖然有「極樂世界」和「地獄」的說法,卻沒有秩序森然的神鬼世界。反而在中國傳統思想中,殷周以來的祖先崇拜行為,即是一種「有鬼論」思想。所以鐵臼死後能夠精靈不滅,化為厲鬼前來報仇。但是,他訴怨的對象「天帝」是鬼神界的最高權威者,不直接干係人事。這一點卻又與原始宗教的「天帝」掌管宇宙一切有所不同。唯有道教「神譜系」才有這樣的「天帝」存在。

和-圖-書
鐵臼常在夜裡醒來,喊:
「你如果不除掉鐵臼,就不是我兒子——」
徐甲沒辦法,買了棉絮叫陳氏給鐵臼打床被子。陳氏給自己和鐵杵做了襖。
此後沒人搭理她。
「妳可憐他,妳照顧他吧!我沒那閒工夫。」
鐵臼於是又忙著升火。這時鐵杵跑到廚房要騎馬。鐵臼耐著性子哄他:
鐵臼死後幾個月,一晚,陳氏正睡得香甜。突然床搖晃得厲害,她一驚跳起,正想抱著鐵杵往外跑,床邊有人說話了:
「我是鐵臼。從沒犯什麼罪,卻被妳殘害殺死。我死去的娘向天帝訴怨,已經領了天庭的符旨,准許我來報仇。我要讓鐵杵得病,就像我以前受的苦一樣。」那聲音聽來的確是鐵臼。可是陳氏驚恐的睜大了眼,卻什麼也見不到。
鐵臼總是沒有表情的看著父親。父親走了,他就躲在破被子裡悄悄地喊娘。
徐甲將鐵臼交給陳氏,自己賣了店,籌了些錢開始往外地販布。他滿以為鐵臼有娘照管,很放心的一去十天半個月才回家一趟。可是好日子沒有過多久。陳氏對鐵臼彷彿前世結了冤仇似的,總沒好臉色。徐甲在家時,還給吃給喝。徐甲前腳一走,後頭陳氏立刻攆鐵臼:
道教正式的神仙譜系,造自南北朝的陶弘景。他著《真靈位業圖》將神分為七階層,各有一位主神在中位,並有諸神分列左位,右位,散仙位和女仙位。這個譜系使得鬼神世界儼然現實界的封建社會,有明確的階級地位。
鐵臼坐在井邊發呆。骯髒破舊的衣服,看來就是個沒娘照管的孩子。才十歲,要擔那兩個大桶子的水,的確吃力了些。可是每天清晨擔水卻是鐵臼最快樂的時候。因為惟有做這事,才能暫時躲開繼母陳氏的拳頭板子。
鐵杵纏著不放,一歪身,碰到了竃子上架的飯鍋,半熟還帶著水的飯倒了鐵杵一身,鐵杵驚天動地的嚎哭起來。陳氏趕來,操起火箝子就打。小小的廚房,鐵臼閃不開,幾下子被打得皮開肉綻。當晚,鐵臼舊創新傷引起了高熱。拖了兩天,陳氏也不去搭理他。不知什麼時候鐵臼悄悄嚥了氣。
首先,作者顏之推是個佛教徒,如前所言,他創作小說的目的,是宣驗佛教的因果報應。但是佛教因果和-圖-書報應的理論根據在「輪迴」,「三世」說,即應受報應者本人今世或二世三世以後必受報應,不延及他人。而這個故事裡的罪魁禍首是陳氏,卻有個鐵杵遭無妄之災。顯然它要傳達的報應思想,並不是純粹的佛教觀。
徐甲悔恨極了,但也只能摟著鐵臼說:


「鐵杵乖,娘肚子餓了,吃了飯再騎。」
「死鐵臼,擔水擔了這半天,水缸還沒一半的水。鐵杵去看看。」陳氏發現鐵臼發呆了。
「娘會做好吃的菜,會幫我洗澡,給我穿乾淨的衣服。」
「孩子?七、八歲了,連個碗也拿不好,白養他了。」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誰家的柴房不留點兒縫,糊得富麗堂皇,人家還以為我們發了橫財呢。」
於是取名為鐵杵。意思是要以杵搗臼。
勸多了,鄰人也覺得自討沒趣。每回鐵臼挨打,大家只是站在一旁看著搖頭。陳氏見沒人敢勸,更加跋扈,誰有不滿的顏色,便指著罵:
她又藉口照顧鐵杵忙不過來,煮飯洗衣也交給鐵臼。鐵臼連葱蒜也分不清楚,哪裡會做飯燒菜,桌上經常幾盤稀糊糊不知什麼東西。鐵杵哭著不肯吃,陳氏端起盤子就往鐵臼臉上潑去。於是鐵臼身上除了挨打的傷痕,還多上了熱湯燙起的水泡。
「好兒子,真是我的好兒子。」
今早,就因為晚起了半個時辰,繼母衝進鐵臼睡的小柴房,喊著:
「鐵臼好像怕妳,妳打他嗎?我看他身上青青紫紫的。」
「某月某日拳頭擊我的頭。」
「現在我要鋸斷了這屋子的正樑。」那聲音又說。
以後,鐵臼每晚必來痛罵鐵杵。有時凌空「啪」地一響,鐵杵身上便多了一道紫痕。左近鄰家不堪夜裡陳氏與鐵杵的嚎叫,紛紛遷走,使得徐甲家周圍更加鬼氣森森。
「某年某月某日拿木板擊我的背數下。」
但就一個旁觀者而言,我們真恨不能代那可憐的孩子向後母抗議。先聖先賢的傳說,目的在宣揚「孝道」和「友愛」。他們即使受盡後母的虐待,也不改對母親的尊敬和對兄弟的愛護。但我們畢竟是再平凡不過的平凡人,恐怕「以怨報怨」才合乎人類壓抑潛藏的劣根性吧。於是,對現實人生的不滿,投射到「文學」這個廣大的和_圖_書想像空間。在真實人生中受盡委曲的孩子,沒有反抗的力量;在小說裡卻可任由作者安排,一吐胸中怨氣。
「出去,出去,別在我眼前惹我煩!」
追溯這「禍及子孫」的觀念,在《易.文言》中即有「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的說法。人們做善事或惡事都會受報應,而報應的承擔者如不是本人,則其子孫必然要受到報應。中國的本土宗教道教,有「承負」的說法,即是從「餘慶」、「餘殃」發展而來。道教說「承負」,意思是行善或作惡的人,其本人此生或其子孫,承受和負擔所行善惡事的報應。先人的過失成為一種影響後人的力量,而由後人負擔,故前人對後人有所欠負。
「還是個孩子嘛,告訴他以後小心就是了。」徐甲忙抱起鐵臼。
說罷大火立刻燃起。三人又趕緊跑出。鐵杵啼哭不止,鄰人聞聲都出來了,但沒有一個人願意救火。火越來越盛,燒個裡裡外外狼狽不堪。不一會兒火自動熄了,進屋一看,卻沒有任何虧損。
徐甲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陳氏見徐甲並不特別護著鐵臼,自此變本加厲,對鐵臼打罵更肆無忌憚。她藉口要給鐵杵一個單獨的房間,讓鐵臼住到柴房去。柴房四處有縫隙,冬天冷風呼呼直往裡灌。鐵臼身上長滿了凍瘡。徐甲要糊一糊土壁,陳氏就說:
徐甲回來了,鐵臼沒有出現。陳氏忍了兩天,第三天晚上悄悄的告訴徐甲這事。還沒說完,徐甲不耐的打斷她:「胡說八道,妳自己做了虧心事,疑神疑鬼。」突然從屋樑上傳來聲音:
在這樣怵人心魄的結果背後,原來隱藏了來自多方的思想觀念,與其說是宣說佛教因果報應,警惕為人後母者;不如說是三教合流的典型表現哩。
其中徐甲和陳氏的人物性格,因強烈的對比而非常清晰。鐵臼卻是在死後才取得了發言權,表現他因橫死而逼出的暴虐性格。他的生母向天庭訴怨取得天帝賜予的符旨,前來報仇。使得陳氏瘋狂;鐵杵被虐至死。這整個過程看似發展得很自然,實則其中包含了多少中國人複雜的情緒。
陳氏氣呼呼的吼:
「該準備中飯了!」
一天晚上,三人吃著飯,鐵臼一失手砸了碗。陳氏劈頭一掌打得鐵臼摔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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