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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十大報應傳奇

作者:王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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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奔亭——蘇娥

鵲奔亭
——蘇娥

隨從們竊竊私語:怪不得亭裡不安靜,原來這兩個女人橫死,兇手還沒現形呢!證據全了,何敞立即要逮捕龔壽。龔壽卻不知去向。於是連絡鄰近各郡縣,派出大匹人馬去追。
「剛才夫人去了哪裡?在門口不曾見妳出入。」
她叫蘇娥,廣信縣修理人。父母早已去世。出嫁第三年,丈夫也忽然病故。留下了偌大的家財。蘇娥沒有子女,和婢女「致富」兩人相依為命。坐吃山空,過了幾年,漸漸拮据。致富有一天壯起膽子說:
「我們死得這麼痛苦,卻無處可以訴冤。」
「咦?剛才明明在這。房中沒有其他通路,她會去了哪裡?」何敞詫異的說。轉過身來看見龔壽臉色慘白四肢發顫。忙問:「怎麼了?」龔壽將手中酒菜擺在桌上,勉強說:
「多謝盛情。正有一事要請教。剛才有位夫人不知從何處來,似乎有什麼事要說。深夜孤男寡女不好獨處一室。你來得正巧,請入內一塊兒談談。」
「家裡還有一些絲帛,您裁衣服要不了那麼多。不如拿去賣了,暫時維持生活。」蘇娥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答應。
「我還不到髮蒼視茫的年紀,怎麼會花眼?你進來便知。」何敞笑著。兩人一起跨進房中。只見桌上孤燈一盞搖搖晃晃,偌大的房中不見個人影。
傍晚還未到高要縣。天色陰沉,路上幾乎已不見行人。兩人不敢再往前走。看到「鵲奔亭」,顧不得簡陋,草草吃了點乾糧,便緊閉門戶就寢。
何敞一夜未眠。天未亮便喚起隨從,也不說明就要他們掘地。一會兒,掘出兩具栩栩如生衣著完好的屍身。掘地的兩人嚇得丟了鋤頭就跑。何敞又遣人從井中吊出了牛車殘骸。
蘇娥說:
鬼魂情節的意義還不僅於此。蘇娥死得痛苦,如果原兇不能伏法,人們不免要覺得無限憾恨。因此,故事的第一要角蘇娥,作者安排她以鬼的面貌出現,便是有意地借情節結構來證明鬼魂報應。
那女子還沒開口已掉下淚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慌得何敞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扶起,口裡一邊說著:「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多禮。www.hetubook.com.com
鵲奔亭是從交阯到蒼梧高要縣,必經過的一個驛站。雖然是必經之地,但附近住家不多。官差旅人很少在這兒停歇。亭長龔壽簡直就是幹個閒差。因此鵲奔亭轄地入口貼出整建驛站的公告時,倒令人嘖嘖稱奇,引起不小注意。
何敞聽到這裡,也不禁冒出了冷汗,說:
何敞與縣令商議:「龔壽殺人,一般律法不至於全族誅殺。但龔壽做這樣的惡事,隱密經年未被揭發。王法竟無用武之地。他又取人錢財修建鵲奔亭,還得個積德的美名。鬼神自己訴冤,是千百年來沒聽過的。若非如此,還不知他要逍遙到幾時!必須嚴刑處置,警惕世人善惡之報。」
本篇取材自顏之推《冤魂志》,原名〈蘇娥〉。
「這附近並沒有住這麼一位夫人,拙荊也早已亡故。大人莫非是看花了眼?」
人們對所謂「鬼」表現三種不同的態度。一是有著莫名的恐懼,如何敞的隨從們。這恐懼一方面固然是來自遠古先民遺留在人們潛意識裡對鬼神的敬畏,另一方面則是因人們普遍對未知的世界有恐懼感。而死後的鬼魂世界,正是人們最不可能知道的神秘天地。
「我經年有頭疼的毛病,現在又發作了。不能陪大人共飲一杯,先告退。」說完不等何敞回答,便匆匆離去。

「妳們從哪裡來?為什麼兩個女人家獨行?妳丈夫在哪?外面牛車上載的是什麼?」
何敞被二人弄糊塗了。無法追究,只好回到燈下繼續看書。剛坐定,那女子卻又悄悄在門口出現。何敞問:
何敞回復鎮定。略一沉吟道:
「妳,妳是鬼不是人?」
女子這才緩緩開了口。
蘇娥在故事中一出現,便已是慘遭殺害的冤魂。她一定滿腹冤屈,卻出現得那樣幽幽,全不是人們傳說想像中的「厲鬼」。在何敞來到鵲奔亭之前,種種令人對有著美麗名字的亭子卻步的流言,想必都是蘇娥不能安息的靈魂所造成。原來她一直以悽悽慘慘的心情,在等待一位能為她伸冤的「人」。果然如何敞所說:「人不犯鬼https://m•hetubook•com•com,鬼亦不犯人。」人怕鬼,鬼也怕人呢!如果不是正義之士,不敢現形求助。
一會兒,亭長來了。提著一盞油燈,還端了一碗熱湯。蘇娥萬分感激,給致富餵了熱湯,回過身來正要向亭長道謝。突然眼前一閃,亭長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刀抵著蘇娥咽喉,換上一副猙獰的面孔說:
龔壽這個角色的塑造,實際上證明了鬼魂報應觀念是如何根深蒂固於人心。儘管他殺人謀財,儘管他厚顏無恥的享受;一旦面對不散的陰靈,他也不得不俯首承認鬼魂的存在。
三即是如何敞的人鬼不相犯。秉著一股浩然正氣,無懼於一切非理性的事物。
女子正要開口,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何敞打開門,亭長龔壽端了一盤酒菜笑容可掬的說:
「我可以為妳申訴,但要先掘出妳的屍體。有什麼可以證明?」
二是做了惡事,即使一時逃過了法律的制裁,卻逃不過良心的自我譴責;更逃不過已在意識中生根的因果報應。如龔壽。他對鬼也有著恐懼,而其實真正畏懼的是遭報應。
「肚子疼得厲害!」致富呻|吟著。
何敞代表的是人間的律法,人間的正義。在蘇娥出現前後,他的觀念有明顯的改變。見到鬼魂之前,何敞對於怪力亂神無疑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儒家胸懷。並不否認它的存在,但也無所畏懼。唯有這樣,他才能在面對蘇娥鬼魂的時候,很快的掃除疑懼,坦然接受鬼的申訴,並立即著手辦案。
即使正義如何敞,在知道自己正面對著一個「鬼」的時候,也不免冷汗涔涔。所以庶民百姓談「鬼」色變,其實大部分屬於第一類。而宗教宣揚家們藉著這種莫名的畏懼,與道德規範連結,造出了種種鬼魂報應的故事後,才會有許多第二類如龔壽的人。
而龔壽最後仍逃不了法網,甚至誅殺全族,更強調了報應的必然性。警惕世人不得小覷。
抓到龔壽之後,我們從何敞給龔壽定罪的一席話發現,他不再拒絕相信鬼存在人們四周。並且因鬼魂的介入而肯認善惡報應。更進一步要藉他親身所見的實例,hetubook•com.com來儆醒世人,做惡的後果將是株連親族啊!
鵲奔亭原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驛站,可是因龔壽大事整修,在來往官差商旅和鄰近一帶頗傳出了名聲,龔壽也因此小有名氣。盛名之下,哪裡躲得了官差嚴密的搜捕。不上三天工夫,逮到龔壽。證物齊全,龔壽俯首認罪。
近年社會治安漸走下坡。報端曾見新聞敘述警方藉宗教手段,設壇請靈,竟逼使兇手就範。在現代社會,這不啻天方夜譚。但這類新聞事件代表了什麼?倒頗值得我們深思。〈鵲奔亭〉故事中,何敞被動的利用鬼魂報應使兇手現形;那麼「現代版」則是反客為主,更加巧妙的利用了人性的弱點。鬼魂報應說經過千百年的捏塑錘鍊,它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大。

「妳先回去照顧,我打點了就來。」亭長笑呵呵的看著蘇娥。
亭長眼神閃了一下,問:「什麼模樣?」何敞略加形容。龔壽聽罷正聲道:

詮釋

何敞道:
「夫人從哪裡來?我們進這亭時不知妳住在這裡!」

致富嚇得張大了嘴,卻喊不出聲音。亭長一個箭步上前,致富沒有掙扎的力氣,便被一刀刺死在牀。
半夜,致富突然哼了起來。蘇娥用手一探,「哎呀,滾燙的呢!怎麼了?」她驚叫。

龔壽,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亭長。他謀色不成,惱羞成怒殺了蘇娥和致富,坐享一筆橫財。當他建好了鵲奔亭,過往旅客紛紛讚美他積德的時候,恐怕他也飄飄若仙,渾然忘了那是不義之財吧!
可就在人們還談論著亭長的好處的同時,傳出鵲奔亭夜裡不安靜的流言。繪聲繪影,沸沸揚揚。真要問看到了什麼,卻又沒人說得清楚。旅人們便不大在這兒歇腳住宿了。附近的茶亭酒館又一個個遷走。鵲奔亭回到從前的荒涼景象。離竣工不過半年呢!
眾隨從都附和。何敞雙眉一蹙,說:
於是向皇上進一表,誅殺了龔壽父母兄弟全族。
嶄新的站舍建好了。行人有個舒適的歇腳地,都到處宣揚,吸引不少小商家在附近賣茶賣酒。漸漸地,www•hetubook•com•com鵲奔亭一帶成了熱鬧的市集。
蘇娥淒淒一笑,答:
從故事裡極少的動態言語中,我們仍可發現蘇娥雖柔弱卻個性強烈,她當然不甘就這樣屈死。即使她的處境是最弱勢。可是陰陽畢竟兩隔,溝通陰陽唯有藉鬼神。所以蘇娥死後必須像生前一樣,自立自強,尋找能為她申訴的人。然而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一定不忍驚嚇對鬼有著莫名恐懼的多數人。我們可以想像兩年間她是多麼怨憤,又是多麼矛盾的在等待著機會啊!
「我上下就是現在這身衣裳,青絲鞋。致富著藍色衣褲。屍體都還沒有腐爛。這亭東邊大概一丈遠有個廢井,牛車牛骨一些殘物都在井中。我們就埋在井邊空地。」說完再三叩謝離去。
天色實在晚了。交阯刺史何敞匆匆趕路,到了鵲奔亭。看看今晚到不了高要縣,便要在鵲奔亭宿一夜。隨從中一人道:
「太平天下胡說些什麼?這兒離高要縣路程不近。天黑行路不便,就在這站裡宿一夜,明早再行。就算晚上有什麼事,陰陽相隔,人不犯鬼,鬼亦不犯人,沒什麼可懼的。」大夥兒很不情願的住下。
蘇娥不得已,摸黑走了半天,找到亭長家。蘇娥道:
「我和婢女借住在鵲奔亭。婢女突然腹痛不止。大人這兒可有些米漿?再借個燭火。」
女子一向被視為弱者,以女性為主角的故事特別吸引人。如果這主角又是被害者,則更讓人為之心酸悲憐。蘇娥就是這樣一個令人忍不住一掬同情之淚的女子。
「大人,早已風聞這站不清淨,附近又沒什麼人家。萬一夜裡出了什麼事,可真是呼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我們情願護著大人趁黑趕路,也不願在這陰森森的地方住得提心吊膽。」

「這都是我們家中私事,不敢勞動亭長您關心。」
「大人也怕嗎?我冤死兩年,在這亭子過往的旅人中找不到一個可代我申訴的人。今天傍晚聽了大人對屬下說的話,特來告訴您,求大人為我伸冤。」
蘇娥與致富,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僕二人。在以男性為主的古代社會裡,卻沒有男子的護衛。為了維持溫飽,必須拋頭露https://m.hetubook.com.com面去賣絲帛。孰料人心奸險,「生活下去」這小小的願望,在一個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就被扼殺了。在四個鬼魂報應故事中,竇娥屈死有群眾圍觀,父親伸冤;鐵臼早夭有鄰里見證;呂慶祖被謀殺有親人為他出頭;唯獨蘇娥,無依無靠,真正的「孤魂野鬼」。
深夜,何敞一個人在燈下翻著書。隔房忽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何敞以為隨從起來如廁,也不理會。不一會兒,房門忽然打開,進來一位三十餘歲的女子。容貌姣好,在昏黃的燈下顯得有點蒼白。何敞詫異的站起來說:
於是致富忙碌起來。先是將百數匹絲帛分門別類包紮,接著找到鄰人王伯借了他的牛車。打理妥當,將家中大小物件略作收拾便出發了。
蘇娥沒有血色的臉龐流下兩行淚:
在講述故事中,當某個關鍵有困難,無法清楚交代故事的道理時,插入一段適當的神話(鬼話),最能滿足我們的情緒。因為蘇娥案不是查無實據;也不是追緝不到兇手;而是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兩名弱女子冤死。這麼一來,在結構上說,情節便無法發展下去。因此安排鬼魂介入接續中斷的故事。
事出突然,蘇娥強作鎮定的說:
「看到大人還點著燈,想來沒有入睡。深夜寂寥,所以整治了一點小菜。大人如果不嫌棄,我陪您小酌一杯。」
鵲奔亭不安靜的流言傳出,龔壽心裡不知作何想?雖有流言,卻沒有人真正看到什麼,因此傳言竟爾未對龔壽造成威脅。直到何敞出現,親眼見到死了兩年的蘇娥。龔壽聽到鬼魂出現,連續的三個反應是:閃了閃眼神——臉色慘白四肢發顫——逃離鵲奔亭。而代表三種心態則是:還不信邪——相信世間果然有鬼魂——報應將臨,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亭長獰笑兩聲,伸手拉住蘇娥要施強|暴。蘇娥拳打腳踢拼命反抗,又尖聲大喊。這鵲奔亭附近並無人煙;致富在牀上昏昏沉沉,見主母即將遭辱卻無力起身。亭長與蘇娥拉扯了半天,心頭火起:「難道我還制服不了妳一個女人?」拿起刀來一刀朝蘇娥脅下刺去。蘇娥慘叫一聲,瞪大了驚恐痛苦的雙眼,慢慢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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