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豐臣公主

作者:萬城目學
豐臣公主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終章

終章

「早,聽說妳在大阪感冒了?啊,臉色還不是很好呢!」
一再重複這句話的島,跟大輔並肩走出校門。
大輔不由得指著對方。她是會計檢查院的旭.甘絲柏格調查官,昨天要從大阪城回家時,就是她來詢問鳥居的事。
「不管哪個電視頻道,都沒有播昨天的新聞吧?報紙也是,所有人都當沒發生過任何事。男人們當然是約好了三緘其口,那麼,女人呢?為什麼佔大阪人口一半的女人,應該不知道內情,卻也不聞不問、保持沉默呢?一定有不少女人看到大阪城四周的景象,以及只讓男人搭乘的環狀線,卻沒有人提起這些事,這是為什麼呢?」
「對不起!」
茶子瞪著停在離校門約五公尺處的賓士,低聲說著。
「至於你父親那裡,我會親自去道歉。」
「所有的事我都聽說了,下課後,你們兩個來學生指導室,還有島。你們真是胡鬧,萬一受傷了怎麼辦!」後藤疾言厲色地瞪著兩人。
「早,我的身體沒問題,已經痊癒了。」
「是嗎?」
「資料上有橋場的名字,現在想來,那應該是交換條件。資料日期是十二年前,應該就是橋場登上『那個位子』的時候……提出資料的一定是大阪人。站在日本政府的立場,你們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因為平常像是摸不到實體的幽靈,必要時卻會有幾百萬人動員起來。日本政府認為面對這樣的對手,不可能有勝算,所以,大阪人為了解除政府的戒心,也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打算與政府相爭,因而公佈了重要的名字。若沒有堅強的意志,真的做不到。」
女人摘下眼鏡放在櫃臺上,再把披在雙肩上的淡茶褐色頭髮抓到後面。
「我想他應該不會找我。」
發音太過漂亮,男人又問了一次:「咦,什麼?」
旭站在大輔面前,直視著大輔。
「你以後不是要當女生嗎?」
突然出現在校園的數字「16」,也只有大阪的電視臺播放,沒有發展成全國性的話題,而且只播放了一天,完全沒有後續報導。儘管在自己校園親眼見過數字的學生們之間,有過種種揣測,但是,大約十天過後熱度就降了,三個禮拜過後,就沒人再提起了。
男人誇張地大叫後,又作勢要跪在人行道上。
「妳回去後也要努力工作。」
「妳、妳說什麼啊?讓妳賠償會遭天譴的!」
「不過,當女生也不盡然都是好事哦!我從事這份工作,不知道有多少次都希望自己能變成男生。也有無數次,不甘心地大哭過。要以一個女生的身分活下去,真的不容易呢!這樣你還是想當女生嗎?」
最後出現的是戴著墨鏡的高個子女人。圍在脖子上的領巾隨風飄揚,及膝裙下的修長雙腿輕盈地從手扶梯走上大廳。挺直背脊、踩響高跟鞋前進的身影,美得讓空姐們也忍不住頻頻回頭。
旭恢復嚴肅的表情,又說了一次:「惹出這麼大的禍,真的很對不起。」深深低下了頭。「不過,中間有許多偶然事故也是事實……譬如,我去空堀中學檢查時,在教職員辦公室前湊巧碰到了橋場茶子。」
「我爸的手有點受傷,所以被罵得比我更慘,我媽罵他說:『你是不想做生意了嗎?』」大輔調整胸前的領巾位置。
「喂,快好好道歉!」
男人發出響徹天際的洪亮聲音,趴倒在地。
茶子疑惑了一下,但是當旭像做給大輔看一樣,摘下眼鏡、綁起頭髮,茶子就跟大輔一樣驚訝地把手指向了她。
接著,又出現一個臉圓嘟嘟的男人。這個腰圍很可觀,個子卻非常矮小的男人揮著紅色護照說:
「我雖然長這樣,可是,從幼稚園到高中半途都住在大阪,老家在桃谷一帶,今天也是從那裡來的。對了,運動服我洗過了。」
過了一會,松平才慢慢放下左手,看著臉色蒼白地低頭等待回覆的旭,低聲說:「如果妳辭職,我也會遞出辭呈。」
過了斑馬線,大輔和島就分道揚鑣了。「我不想從店前面經過,再看到我媽那張臉。」島這麼說著,沒進拱廊,沿著谷町筋回家了。
茶子小跑步來到大輔面前,看起來神采飛揚。她比手劃腳地說,不久前就在學校見過那個人,長得好漂亮,不知道是不是住在這附近。
「他不是受傷了嗎?沒問題嗎?」
旭蹺起腳來,撥撥頭髮,那優雅的動作怎麼看都像外國人,但是,往腳下看,那雙顏色暗淡的涼鞋卻是標準的日本歐巴桑裝扮。
旭冷冷地回話,在自己的位子坐下來。
「真是委屈他了,一直被關在大阪府警局裡。」
「魚乾店,拉開百葉窗!」
哦?島看著大輔。
「不,」松平搖搖頭,嚴肅地說:「關於這件事,上面已經悄悄下了指示,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因為政府也感到理虧吧?不過,我一點都不在乎這些政治上的考量,我相信我自己對這件事的判斷,這是我不讓妳辭職的唯一理由。讓妳辭職,就等於承認我的判斷是錯的。而且,今後妳必須繼續為這個世界,運用妳優秀的頭腦。妳還要待在會計檢查院多學點東西,把這些經驗帶回中央。」
大輔望向掛在入口處旁的匾額,裡面接的當然是營業許可證,上面登記著店負責人父親的名字。
「伯父怎麼了?」
女人伸出修長的手,把塑膠袋遞給大輔。打開一看,是他借給鳥居的運動服。
把風吸進來的換氣扇咔啦咔啦響著,好不容易停了,又換相反方向開始轉起來。從前面坡道往下騎的腳踏車發出吱吱吱的尖銳煞車聲,揚長而去。
「快!」
旭稍作停頓後,提起了大輔也耳熟能詳的名女人,就是太閤秀吉的正室。
「偶然間,我因為工作的關係,看到了某份資料,我想,這應該是以前不曾發生過的事,因為沒有女人在這個職位工作過,而我正好坐上了這個位子。看透資料中的含意後,我再也忍不住了,無論如何都想具體知道男人們在做些什麼,結果引發了這次事件。」
被留在大阪府警局裡時,島把蜂須賀幫派事務所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告訴了大輔。
大輔走到和圖書長堀通的斑馬線前停下來,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藍天說:「總之就是這樣。」茶子把細長的眼睛瞇得更細長了,看著大輔的側臉說:「嗯,我知道。」
鳥居說了些關心的話,旭還是看著文件,沒有反應。
不過,也難怪大輔認不出來。她的打扮跟昨天正式的西裝大異其趣,全身都是運動服,還有,遣詞用字也不一樣。
「真要說起來,應該拿命來抵罪,可是勝還是個國中生,所以,請你准許他剃成光頭來抵罪。你看,我也跟他一起剃光了。真是的,這小子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恐怕要等我死的時候,他才會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可是我也有錯,我總是說很忙、很忙,從來不管這小子,我聽他說,才知道他常打著我的名字,到處胡作非為……真是丟臉啊、丟臉啊!下面鬧成那樣,這小子還是只顧著打電動,什麼都不管……可是這小子再怎麼沒用,都是我唯一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請你們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再對你們怎麼樣,你們就直接來找我,到時候,我會馬上跟他斷絕父子關係。這次真的要請你們原諒他,原諒他吧!」
大輔抬頭看著後藤,堅定而有力地說:
也有目擊了現場,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男人,譬如:有地下鐵駕駛員聽從上司的指示,運送了許多男人;有上班族從林立於大阪OBP商業區的摩天大樓辦公室,看到男人們圍繞大阪城的景觀;有快遞員因為禁止通行的牌子,就在高速公路入口處迴轉,卻看到十幾輛全都載著老人的大型巴士,毫不在乎地從他旁邊開上了高速公路。第二天,他們都會興奮地告訴同事自己看到的事,或者要求上司做說明,試圖掌握事情的真相,但是都沒能得到正確的答案。不管他們怎麼往下挖洞,都像身處無底洞般徒勞無功,往往會被周遭「知道真相」的人的曖昧誘導拖著走,洞才剛挖好,就馬上被掩埋了,最後只剩下疲憊。其中,只有一個二十六歲的地下鐵駕駛員,至今仍清楚記得老前輩駕駛員不勝晞噓的低語:「總有一天,你不想知道也會知道。」
「什麼打攪了,你一早就穿這樣站在學校前面,太奇怪了吧!」
「把新人帶進大阪國,也是大阪國總理大臣從以前延續至今的任務。不過,大阪這麼大,一個人當然做不來,現在共分成五十個區域,各自有人負責。也許幾年後,也許幾十年後,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總有一天島會知道。」
隨後,組長又壓低聲音問:「幸一先生的傷勢要不要緊?」大輔有些猶豫地說:「應該很快就能回去工作了。」組長猛點著頭說:「那就好。」
「昨天你表現得很好。學校結束後,我也立刻趕去了大阪城。我人就在本丸,周遭氣氛可以說一觸即發,是你的聲音鎮住了大家。」後藤說:「不過,耳膜幾乎被你震破了。」接著笑了起來。
「怎麼樣?妳有什麼出差行程嗎?」鳥居緊接著問。
咦?旭訝異地看著他。
組長走到茶子面前停下來,大輔感覺到茶子抓住他的手變得更用力了。
大輔屏氣凝神地看著兩人擦身而過。
松平的眉頭更加深鎖了,直視著綻放著搖曳光芒的淡茶褐色眼眸。
「女人跟男人不一樣,可以隨時談這件事,只要對方是大阪人,跟誰說都行。但是,跟男人在一起時,就不能在人前說了。這是女人之間的祕密,卻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祕密。內容就是一開始會提到的一小段歷史,還有,不管男人們在做些什麼愚蠢的事都不要管他們——如此而已。我們也懶得知道哪裡住著怎麼樣的後裔,但是……」
在谷町筋的斑馬線前,大輔邊等紅綠燈邊問島:「你昨天怎麼樣?」
「什麼意思?」
旭站起來,走向松平。
旭咬住嘴唇,低下頭。「這是鳥居交給我的報告,我沒有印章,所以只簽了名。」她仍然低著頭,把透明檔案夾放在桌上,站起來。
「我們幫派也太丟臉了,連小姐一個人都安撫不了,不只東逃西竄,最後還有人喊著要報警,結果把事情搞成這樣……我已經教訓過那些年輕小夥子了,叫他們要知道羞恥。喂!要在那裡站多久?還不快過來!」
「大輔,昨天發生什麼事,其實你母親全都知道。不,不只你母親,全大阪的女人都知道昨天的事。」旭平靜地說。
「去長野,待到禮拜五,我現在就很期待中午的蕎麥麵呢!」
然後兩人嘻嘻哈哈地交談一陣子,旭就揮手告別了。不久後,旭的身影就消失在坡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了。
「喂!會計檢查院的英文怎麼說?」
報上自己名字的男人慢慢走到茶子面前。兩人像被男人的視線釘住般,杵在原地動彈不得。和服外褂的繩子在男人的身體中央搖晃著,大輔眼睜睜看著那條繩子在搖晃中逐漸逼近。大輔認得這個男人,他在附近的烤肉店,看過這個男人帶著一大群人往二樓包廂走。那群人離開後,竹子偷偷告訴他,最前面那個就是蜂須賀組的組長。
後藤注視著大輔好一會,苦笑起來,輕輕地搖了搖頭說:
「蜂須賀會學乖嗎?看他今天早上那樣子,應該暫時不會鬧事了。」
或許還有微不足道的傳言殘存,但國內「五月三十一日」的餘波,都在有形或無形力量的運作下,到了六月中旬就全部銷聲匿跡了。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乾脆全部歸納成一句「謝謝」,他確信神明應該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意,便轉身離去。
然而,這股力量還是無法運作到當天從臺灣臺北來大阪觀光的趙先生。
大輔一時無言以對,後藤拍拍他的背說:「上課鈴聲響啦!還不快跑?」
旭把杯子裡的麥茶喝光,邊回想昨天的事,邊看著裝飾在前方架上的今宮戎神社的吉祥物。
茶子開心地在大輔耳邊低聲說,大輔還來不及回應,她就說要去社團辦公室拿課本,匆匆跑向操場了。
「別這麼說,我才該道歉,」茶子很快在鼻子周遭畫個圈,低下頭說:「我不該和_圖_書踢你這裡。」
現在來談談在那之後,大阪國發生的事。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松平逕自宣佈著,雙手在桌上交握。「接下來我要妳做業務聯絡,盡快把行程整理出來,我們要飛到越南做ODA相關檢查,從七月二日開始共四天,妳可以空出時間吧?」
組長豪邁地跪伏著,額頭貼在人行道上。
「是的。」大輔沒有撇開視線,用力點著頭。
「昨天挨罵了嗎?」大輔問。
從喇叭傳出預備鈴聲,眼前的學生都小跑步跑進了穿堂。
隔著靠窗的白色桌子,旭與松平面對面坐下來。旭告訴松平,她要向局長提出辭呈。
「我等一下就要出差了,所以先來把上禮拜沒做完的工作做完。」
「你家離這裡很近,走路來就好了嘛!那是你的車吧?這麼短的距離,不需要開那種車來耍威風吧?」
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大輔行了個禮,跑向了穿堂。
「對不起。」兩人乖乖地低頭致歉,跟在後藤背後,並肩走向校門口。
「全都是『她』籌劃的。為了不讓豐臣家的後裔捲入男人無謂的爭戰中,得以度過安穩的一生,也為了把丈夫的回憶留在這片土地上,她安排了這樣的機制。能逃過德川家族的監視,偷偷在大阪城的地下建造那樣的建築物和隧道,一定也都是靠她的力量……」
多麼祥和的一天啊!
「對了,她最後說了很奇怪的話。」茶子不解地說。
看到他憂鬱的神情,茶子也表情僵硬地搖搖頭說:「不知道。」
組長邊連聲說著震撼人心的「對不起」,邊消失在車內。看到賓士車緩緩向拱廊駛去,「你們也趕快進學校。」後藤催促大輔和茶子走向校門。
把薄薄的書包抱在腋下的蜂須賀,也混進開始緩緩動起來的學生行列,無精打采地走向校門口,表情沮喪得教人同情。
下午兩點多時,松平進來了。
打開筆記型電腦,正在整理不在辦公室時堆積成山的文件,旭又聽到咔啦咔啦的輪子聲,是鳥居連同椅子一起靠過來了。
「那麼今天沒開店囉?」茶子遺憾地說:「我很想吃大阪燒呢!」說著走向榎木大明神旁邊的階梯。
旭說的「堅強意志」,十分震撼人心。大輔不禁想起在大阪府廳前看到的父親背影。在夕陽照耀下的眾多男人臉孔,一一浮現腦海。
帶頭的男人偏著頭問。
從環繞二之丸的石牆上拍攝時,有稍微拍到在府廳前對峙的兩個男人的身影。某天,那個影像突然跟全數二十三回的紀錄一起被刪除了。
大輔也不太想見到島的母親,正要快步經過店前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太閤」的格子門裡有燈光,入口處掛著「準備中」。他覺得很奇怪,父親明明說今天休息不開店的,但還是拉開了格子門。
島肅然起敬地看著大輔豐|滿的臉,握起拳頭輕敲他圓潤的肩膀說:「你真是帥呆啦!」大輔噘嘴說哪有,掩飾自己的靦腆。
「工作啊……」旭茫然地望著下坡道前方,「回到東京,我就要提出辭呈了,我必須為自己做的事負起責任。啊!請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放心吧!事情總會解決的。」然後,她勉強擠出笑容,「請幫我轉告你父親,好好保重身體。」又深深一鞠躬說:「再見。」揮了揮手,朝上坡道走去。
張大眼睛的旭喃喃地說:「為什麼對我……」
「這位是真田大輔吧?」粗眉下的眼睛瞪得斗大,看著大輔。「我是蜂須賀勝的父親,我叫蜂須賀正六。」
走過斑馬線時,島碎碎唸著。
大輔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彷彿新世界的門啪地一聲打開了。他從購物袋裡拿出高麗菜。
旭喃喃自語,又開始埋頭整理文件,沒有回答鳥居的話。
「她說:『再見,公主。』」茶子眉頭微皺。
「蜂須賀先生,可以了,」後藤慌忙抓住他和服外褂的袖子,指著他的車說:「你快走吧!」然後大聲對周圍的人牆叫喊:「你們也不要站在那裡,快點進學校!」
「因為我來過一次啊!」
聽到這句話,大輔訝異地看著後藤。
「不,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都是我害的。啊!不知道要道歉幾次才夠。我真的很感謝真田幸一先生,還有你……還有松平。」
被父親往背部一拍,蜂須賀搖晃了一下。仔細看他剃成光頭的模樣,會發現他跟父親不太一樣,體格非常纖細瘦弱。
「有事找我?」依然渾身不自在的大輔問。
「他說要翻面時幫他翻就行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完全不打算回頭看。
當鳥居小小的背影消失時,旭從公事包裡拿出了辭呈。把辭呈放在桌上之後,她拿起鳥居留下的透明檔案夾,一頁一頁仔細地閱讀內容,檢驗原本是她在完成被派來會計檢查院的任務後,該做的總結工作。
「剛才我大約聽你母親說過了。沒辦法,男生穿水手服,難免讓人好奇呀!」
大輔有股不祥的預感,茶子也一樣,緊張地看著賓士車向這裡開過來。才前進二十公尺,賓士車就停了下來。在和煦陽光的照射下,所有窗戶都貼著黑色隔熱紙的賓士看起來更顯壓迫感。
看著被留在桌上的檔案封面,松平整個人靠向了椅背。他那平常絕不會在人前顯露的動搖眼神,正望向窗外。眼前的霞關瀰漫著淡淡的煙霧,被塗抹成憂鬱而暗淡的色彩。
「好,我知道了,就這樣先看看情形吧……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欠你人情。」
還有一個高中棒球隊員,因為學校突然停課,一個人在大阪城公園運動,就那樣被捲入了聚集的群眾裡。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在三之丸地區的森林裡,就這麼坐在樹根上,聽著兩個大人從喇叭傳來的交談內容。事情結束後,少年就回家了。他並不打算把在大阪城看見的事告訴任何人。父親像平常一樣,穿著老舊的西裝,比少年晚一點回到家。少年的祖父三年前去世了。想自己終究也要面對那一天,少年的心就緊緊糾結起來,平常不太跟父親說話的他,難www•hetubook•com•com得對父親說:「回來了啊?」才走向浴室。
幸一其實縫了三針,但是為了裝成扭傷的樣子,故意打上石膏固定。他摸著右手的石膏,回答大輔。
「啊!老師,打攪了,真對不起。」
呼地吐氣時,就看到一幅白色賓士車,彷彿以這口氣為信號似地,從路邊緩緩開了過來。
「你看呀!副局長,這張照片的左上方,不是有五七桐紋標誌嗎?」
「不過,話說回來,空堀中學也在檢查名單中,就是一大偶然了。還有,最大的巧合應該是鳥居吧!」
「妳看起來……不太好呢!不要太勞累了。我的臉頰也消腫了,不必放在心上。」
又開始了「太閤」平常的一天。
七月二日,上午十一點五十分,在成田國際機場第二航站。
「那麼,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喲!茶子,妳還好嗎?大輔,你穿這樣,後藤老師沒說什麼嗎?」
「昨天很晚的時候,大阪府警局的宇喜多警官帶著蜂須賀先生來我家。你也知道那位警官吧?他說了今天發生的事。蜂須賀先生聽完後,就臉色蒼白地衝回家了。蜂須賀向來很怕他父親,所以,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吧?」後藤低聲笑起來,但很快又轉為嚴肅的表情,指著大輔的水手服,以班導的聲音說:「真田,你的運動服呢?」
「是什麼意思呢?」大輔裝傻。
聽不懂旭在說什麼的大輔,傾側著白白胖胖的臉。
「當然啦!連自己的店都守護不了,還能守護什麼呢?對吧?茶子。」
面對後藤出人意表的強悍態度,組長從頭到尾都是卑躬屈膝的樣子。
緊緊抿著嘴巴的蜂須賀,視線飄忽不定,望著自己在人行道上的影子,臉色十分蒼白。最令人驚訝的是,他的頭被剃得光禿禿的。
「你今天來得真早呢!」
當組長「嘿咻」吆喝一聲站起來時,後藤氣喘吁吁地從校門口現身了。
「妳是橋場茶子吧?」
站在那裡的是蜂須賀。
「呃……破掉的窗戶我會賠償,還有,好像還踢了什麼裝飾品之類的東西……」
在通往國際線出發大廳的手扶梯上,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男人的濃眉分外深鎖,吃著最中冰淇淋。手扶梯快到終點時,他抓起大行李箱,戀戀不捨地吃下了最後一口冰淇淋。
「真田家的人都很頑固呢……」
「啊!」
「你被帶走後,大阪府警局就通知我媽來接我了,回去搭計程車時,我媽嗚嗚哭得好大聲。最讓我難過的是,她說我爸在那個世界也很傷心。」島望著隔著大馬路的拱廊入口,嘀咕地說:「我又沒做什麼天大的壞事。」
「她說去買點東西,剛才出去了。我說我有事找你,她就拜託我看店了。」
店裡的電話響了,大輔回到店裡。拿起聽筒,他重複了好幾次「沒問題嗎?」最後說「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旭稍作停頓,把櫃臺上的麥茶送到嘴邊。
回臺灣後,趙先生就寫成日本遊記,把攝影機拍到的畫面,放在全球性的動態影片網站上。從那時候開始大約三個月的時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五月三十一日」在大阪發生的事。
被扔下的大輔,只好跟後藤一起走向穿堂。途中,他問後藤:「呃……老師認識那個組長嗎?」因為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聽起來不太像老師跟學生家長之間的關係。
大輔向右傾的臉龐,表情頓時凍結了。
「那麼,我走了。」鳥居整理好行李,準備前往東京車站。
如此簡單的反問,反而把大輔問得狼狽不堪,不知該說什麼。
咦?大輔不由得叫出聲來。
「對不起,事情已經解決了,我現在就走。」
先出聲的是旭。
組長的大手掌,毫不留情地往兒子剃光的後腦勺打下去。蜂須賀完全不看對方,低頭說對不起,大輔也僵硬地低頭回應。
然而,趙先生的手抖得太厲害,所以有耐性看影片看到第十七回的人,由播放次數來看,三個月只有十三人。留言欄有兩則留言:「是什麼慶典嗎?」、「夕陽很漂亮!」兩則都是來自趙先生的朋友,還有趙先生的一則回覆:「應該是政治示威吧?」
不必說出口,也知道彼此想的都是蜂須賀的事。兩人打從心底開始發冷,覺得體溫逐漸下降,抬頭看著稍微左彎的坡道。大輔還是很怕蜂須賀,但他已經決定,不管受到怎麼樣的壓迫,他都會勇敢面對,再也不會脫下這身水手服了。
「不知道,」大輔老實地回答,「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認輸。」
「我爸說現在要來開店。」
鳥居停下椅子,把透明檔案夾放在旭的筆記型電腦上。
說到一年前去世的島的父親,喚起了大輔昨日的記憶。從醫院回家途中,大輔問過幸一,島會怎麼樣?還沒十八歲就失去父親的他,是不是永遠沒有機會知道那件事了?
趙先生上傳的影片沒有被封殺,是因為文章標題取名為「與她在日本之美好回憶17/23」,所以日本無從查起。
「可能真的是外國人吧!」茶子認真地思考著。
茶子已經說起今天早上在校門口發生的事。「什麼啊!」就在竹子張大眼睛聽著時,幸一用打上石膏的右手夾著體育報,悠閒地走進了店裡。
聽到旭這麼說,大輔拉開了背後的格子門。
走過谷町筋的斑馬線,越過短短的拱廊,就看到空堀中學的校門了。大輔放開無意識中抓住裙襬的左手,做了個深呼吸。
「我也積極參與了妳擬定的計畫。面對種種選擇時,是我下的決定,把對方逼到絕境的人也是我,不是妳,旭。」松平語氣明快地說。
搞不清楚狀況的島走到窗邊拉起百葉窗時,茶子抱著匾額從煙霧中跑出來,扭動身體,奮力把匾額往外扔。接下來的事,大輔也都看到了。茶子大叫:「快跑!」便飛也似地衝出了間,在一樓大門的地方撞上了大輔。
「呃……我媽呢?」
因為趙先生的年輕女友,毅然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他們真的很囉唆。」
「大阪的女人全和*圖*書都知道男人在做什麼,所以什麼也沒說。」
「是的。」茶子萬念俱灰似地點點頭。「昨天……啊!不對,是前天,真的很對不起,我會賠償窗戶的錢。」
出了旅館,趙先生就搭地下鐵,一路前往大阪城。他不知道這輛電車為什麼都是男人,又為什麼會這麼擁擠,在百思不解中來到了大阪城。那之後,趙先生就混在男人堆裡環繞大阪城,直到太陽下山,晚上八點多才回到旅館。雖然他聽不懂日文,還是感覺得出來氣氛非比尋常,所以他避開男人們的耳目,把攝影機藏在袋子裡面,偷偷|拍攝。
「你好。」
「被打了一巴掌,」茶子鬱悶地說:「我娘第一次這麼生氣。」又反問大輔:「你呢?」
茶子「哦」地點點頭,竹子在她面前重重地放下雙手的購物袋。看來竹子早已猜到幸一會來,所以去買了材料。
「這就是我的制服。」
「男人們都以為是他們包辦了所有事情,其實根本不是如此。」
慢慢走上坡道的她,全身散發著與四邊景觀不甚搭調的氛圍,像極了來日本參加國際大賽的排球選手,正在當地參觀。
茶子戰戰兢兢地說:
茶子抬頭看著橫跨頭頂的榎木大明神的神木。
只有一個戴眼鏡的外國女人,獨自坐在櫃臺處。
就在她抓住反應遲鈍的大輔的手,正要衝向校門時,賓士後座的門打開了。
「不認得了嗎?是我啊!」
剎那間,掛在茶子房間的五七桐紋匾額閃過大輔腦海。他想起茶子說過,那是「高臺寺蒔繪」。但是,他並不知道,高臺寺是「彌」為了替死去的丈夫秀吉祈福,在四百年前建立的寺院。他也不知道「彌」在出家後被稱為高臺院。他只是深信,「彌」的情感被仔細地傳承下來,現在也在空堀小小的長屋綻放著光輝。一股暖意,在他心中緩緩地擴散開來。
看著旭秀麗的側臉好一會,顯得有些落寞的鳥居,這回沒再讓輪子咔啦咔啦作響,安靜地倒退回自己的座位。
「不過,昨天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茶子邊下階梯邊說:「想來真的很對不起我娘,我一直跟她住在一起,有時卻還是覺得孤單。昨天被她罵得那麼慘,才發現有人這麼關心我,真不知道我都看到哪裡去了。」
「不小心跌倒……手肘一帶受了傷,不過不會很嚴重,休息兩、三天就可以工作了。」
小聲向「阿巳」說謝謝後,大輔抬起了頭。
有其他地方的人,正好在五月底去大阪旅行,就在部落格描述「看到不可思議的光景」,還公佈照片。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部落格都接二連三落得關閉的下場。格主會在不自覺中,被駭客入侵,連帳號都被消除,但是格主永遠沒機會知道為什麼。也有去大阪出差的營業員寫下所見所聞,在部分的網路留言版成為話題,但是,大阪人都沒有反應,留言版又被大量不相關的留言淹沒,話題完全炒不起來。其他類似例子也一樣,最後都無疾而終。在大阪城周邊,也有小孩子看到夜空中紅通通的大阪城,就去問父母,通常父親會露出訝異的表情、母親會溫柔地笑著,聽孩子把話說完,然後指著床說:「好奇怪的夢啊!快去睡吧!」
嘴角浮現淡淡笑容的旭,帶著幾分得意接著說:
「去哪出差?」
「我只有拉開百葉窗而已。」
忽然,大輔看到茶子從坡道走下來。離開學生指導室後,又去了社團辦公室的茶子,像平常一樣,有點外八字地匆匆走下坡道。
「はいからほり」的文字下面,掛著「空堀商店街」的招牌,最前面還畫著商標圖案,是空堀(karahori)的K字與葫蘆重疊的圖案。
「那還用說嗎?」松平氣沖沖似地加強語氣說:「因為妳是我的重要部下呀!之前是,將來也是。」
「上禮拜來這附近檢查時,鳥居帶我來這裡吃過午飯。那時候,看到那張……我就知道這裡是真田先生開的店。因為在那之前我就跟他通過幾次電話,認得他的聲音,又看到他的名字跟檢查對象社團法人的代表人一樣。」
太好了,可以吃到大阪燒了!茶子在櫃臺坐下來時,「啊!茶子,妳沒事嗎?啊、啊!好重。」竹子一回來就很聒噪。
到上班時間,還是不見松平進來。旭問隔壁同事,才知道松平上午去臺場做實地檢查。她默默做著文書工作,等松平進來。
站在入口處的大輔看著坡道上的旭說:
茶子放聲大叫,猛拖著大輔的手,但是,一看到從賓士車下來的人,她那雙細弱的腳就停滯不前了。
然而,緊接著,男人的身影從正面消失了。
聽到旭出乎意料的回答,大輔停下把手伸入塑膠袋的動作。
男人整理好褲裙的形狀,面向前方,開口問:
「蜂須賀先生,你在做什麼?」
接著,另一個男人從敞開的車門下來,體型壯碩,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男人也剃著大光頭,還穿著印有家徽的和服褲裙。看到突然出現在校門前的異樣景象,上學途中的學生們,有的停下來看,有的跑向校門口,沒有人出聲,四周卻充斥著騷動不安的氣息。
號誌轉綠的同時,兩人走上了斑馬線。迎面而來的風微微掀動了兩人的裙子。他們進入空堀商店街的拱廊,與空堀中學的學生們一起慢慢走上坡道。有些學生頻回頭看穿水手服的大輔,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大輔卻很沉著地面對了那些視線,沉著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松平、鳥居、旭三名調查官,以「川」字形排成一列,英姿颯爽地越過了大廳。
四十三歲的趙先生在臺北市經營鞋店,五月下旬跟小他十九歲的新女朋友來大阪觀光。三十一日,他們滿心期盼的大阪城參觀行程,在沒有確切理由下被取消了。怒不可抑的趙先生扔下喊累想睡午覺的女友,下午四點自己衝出了難波的旅館。
「妳就是橋場茶子吧?」男人又用低沉的聲音問。
一早就發生蜂須賀父親那件事;下課時間不斷有人跑來看他穿水手服的模樣;下課後跟茶子和_圖_書、島一起,被後藤和體育老師大野狠訓了一頓。然而,自從上禮拜一穿水手服來學校後,大輔的心第一次得到平靜。待在大阪府警局的二十四小時期間,一直穿著水手服的大輔,即使畏縮後悔,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於是,他抱著奇特的覺悟,坐進了教室的椅子。很擔心自己會莫名地焦慮起來,沒想到他可以平靜地坐到放學,一直到現在還這樣摸著裙襬。
「怎麼了?」
經過鐵門緊閉的島商店時,大輔喃喃地說:「不知道島有沒有事。」茶子也擔心地接著說:「島媽很兇呢!」
「我來是想跟真田先生說聲對不起,可是,他今天還是沒辦法來店裡。不過聽你母親說,傷勢不是很嚴重,我也鬆了口氣。啊!我當然沒有跟她說受傷的真相。」
女人只微微泛起笑容,沒有再回答。
「大概是在我高中的時候吧……我母親告訴了我這件事。她說男人都是愚蠢的動物,所以會拚了老命想憑自己的力量守護什麼重要的東西,叫我不要去管他們,即使發現他們在做什麼,也要假裝沒看見。她還說,女人不會像男人那樣,在地底下建造那麼誇張的東西,或什麼事都小題大作。母親是趁父親去洗澡,跟我一起收拾廚房時告訴我的。」
「很多人都很關心妳呀!茶子。」
「認出來了嗎?」調查官把眼鏡戴回臉上,笑了笑。她拿起櫃臺上的麥茶,小啜一口,又轉向大輔。坐在櫃臺專用的高腳椅上,卻還是能完全著地的修長雙腿,吸引了大輔的目光。大輔的腳只能搆到中間的橫槓,她卻連膝蓋都超過了那條橫槓。
旭笑了,把大大的手掌搭在大輔雙肩上,叫他好好加油。
「多到妳無法想像。」
前方,號誌燈轉綠。主婦們提著為晚餐而買的購物袋,同時邁出了步伐。
「咦?」
「不准去局長那裡,我不准!」
「對不起。」蜂須賀低頭道歉,聲音嘶啞,感覺有點彆扭。
「這次的事,全都是我的錯,我應該直接向真田先生致歉……真的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旭深深彎下修長的身軀。「只因為我想看……想知道男人們至今都做了些什麼事,才會引發這次的事件。」
「她走了。剛才爸爸打電話來,說現在要來開店。」
「咦,那個大美女呢?」
什麼話?大輔問。
「也要向真田道歉,你害他的頭變成那樣。」
挺起上半身的組長把兒子叫過來,表情兇狠得彷彿要吃了他。校門周圍擠成了圓形人牆,蜂須賀在眾多學生的注視下,踉踉蹌蹌地走到跪坐在人行道上的父親旁邊。
松平的語氣十分強烈,旭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快步離開了接待區。
松平聽著旭說話,自始至終保持沉默。她說完後,松平也沒停下撫摸頭部的左手。
「我覺得這世間會在無形中逐漸改變,不管看似多荒謬的事,都會有讓世人理解的一天。所以,我想總有一天大家也會接納我,不再以異樣的眼光來看我……即便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大輔摸著還有點痛的額頭,壓低聲音說:「會不會怎麼樣呢?」
大輔依然動也不動,盯著鏡片後閃著可疑神情的淡茶褐色眼眸。
禮拜一早上七點,旭到會計檢查院時,不知為什麼鳥居已經坐在位子上了。上禮拜五旭謊稱感冒沒來上班,所以鳥居一看到她,就邊攤開報紙邊說:
旭勉強擠出笑容說:「慢走。」目送他離去。
「真搞不懂那個歐吉桑,不過,事情好像圓滿解決了。太好了,太好了!連蜂須賀都向我們道歉了。」
「可、可是,妳怎麼會知道這裡?」
「快跑,大輔。」
松平見到旭,緊緊皺起了眉頭。因為從部下的表情,他可以清楚猜到接下來的發展。「好吧!我聽妳說。」松平點點頭,自己走向了角落的接待區。
聲音低沉渾厚,嚇得兩人同時往後退。
「Board of Audit of Japan 。」
「我們鳥居麻煩你了。」
聲音有點顫抖的茶子正要低下頭時,男人突然大大地攤開了雙手,前方視野被和服外褂遮蔽的兩人反射性地往後退。
「可是我麻煩了很多人,還有人因此受傷,很明顯必須負起責任。」
就這樣,「五月三十一日」的訊息,從世界消失了,大阪國再次無聲無息地潛入了地底深處。
據島說,當他打開二樓事務所的門時,茶子正在噴灑滅火器,還跳到桌上大吵大鬧。幫派事務所裡有兩個男人企圖抓住茶子,但是到處都是煙霧,連一公尺前都看不清楚。大概是聽到有人叫「橋場」的聲音,茶子在煙霧的另一邊高聲大叫:
「不行,因為這次的事都是我……」旭驚訝地抬起頭。
聲音突然變調的旭,像個調皮的孩子般笑了起來。大輔也隱約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嘴角也自然地浮現笑容。
旭盯著吉祥物中間笑咪|咪的大財神,大輔支支吾吾地問她:
旭從高腳椅站起來。
儘管有那麼多的群眾在全大阪行動,電視、廣播電臺、報紙和雜誌卻都沒有報導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在大阪發生的事。
大輔鑽過鳥居,站在茶子身旁。兩人並肩仰望時,「阿巳」從臨風搖曳的綠葉間送來了陽光。
突來的招呼,讓大輔手足無措。
飛往越南的航空公司櫃臺,映入松平眼簾。
「其實不關鳥居先生的事,全都是我們的錯。」
「為……為什麼告訴我這麼重大的事?」
「可不可以麻煩妳確認後蓋章,再交給副局長?是社團法人OJO的報告。結果從頭到尾都是副局長一個人進行檢查,所以報告也是副局長自己寫的,他的動作真的很快。關於結論,我還是有所疑問,可是既然副局長那麼寫了,就應該沒錯吧!只能說我的直覺也有不準的時候。我打算寫其他檢查報告,可是這次大阪出差的檢查件數實在太多了,有點煩。對了,副局長問我下個月初的行程怎麼樣,好像是臨時要去越南做ODA(政府開發援助案)的實地檢查。我猜他應該也問過妳吧?旭,因為需要有語言能力的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