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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戒1:魔戒現身

作者:托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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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老林

1-06 老林

「我不知道,」梅里說:「我從來沒這樣走過。這次我根本連走進柳條河多遠都不知道,更別提怎麼會有人來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留下足跡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只能說暫時看不出有別的脫困方法。」
佛羅多自己也突然覺得非常想睡,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四周一片死寂。蒼蠅不再發出嗡嗡聲。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只能聽見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哼著,彷彿有首輕柔的搖籃曲在他耳邊縈繞,這一切似乎都是從頭上的枝枒中傳來的。他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見頭上有一株巨大的老柳樹。這棵柳樹巨大得可怕,樹枝如同擁有細長手指的灰色手臂一樣,縱橫交錯的伸向天空;扭曲生瘤的樹幹則是穿插著巨大的裂縫,如同獰笑的大嘴,配合著枝枒的移動發出咿呀聲。在明亮天空襯托下飄揚的落葉,讓佛羅多覺得十分暈眩,腳步一個踉蹌就仰天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快傍晚的時候,他們又走進了一個比之前的深溝都要陡峭、深邃的地塹。它的坡度陡到不管前進還是後退,根本無法牽著馬和行李再爬出來,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只是沿著深溝往下走。地面開始變軟,有些地方甚至如沼澤一樣發出惡臭,兩邊的溝壁也開始冒出泉水。很快地,眾人的腳下就出現了一條穿梭於雜草間的小溪;接著,地勢急遽下降,小溪的水流變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強,眾人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天空都被樹木遮蔽的溪谷中。
太陽現在已經升到了半空,讓山上的眾人都覺得熱了起來。現在多半已經十一點了,但秋天的晨霧依舊沒有完全散去,讓他們無法看見遠方。往西看去,他們最多只能看見高籬的依稀影像,在其後的烈酒河就已經完全無法辨認,讓他們抱持最大希望的北方,則是連他們的目的地:東方大道的影子都看不見,一行人彷彿站在樹海的孤島上,四周都成了一片迷濛。
六點之後不久,五名哈比人就已經整裝待發。小胖博哲哈欠連天地跟著送行,他們躡手躡腳地走出屋子。梅里帶頭牽著馱行李的負重馬,沿著屋後的小路走,然後穿越了幾塊草地。樹葉因為晨露和霧氣而閃閃發亮,連樹枝都在滴著水,青草則是沾著灰濛濛的露珠。四下萬籟俱寂,讓遠方的聲音也變得十分清晰:野鳥在森林中啁啾,遠方的住戶有人用力地關上大門。
「它們多半是不喜歡什麼『森林不會永無止盡』的說法,」梅里說:「我們現在還是先別唱。等我們走到森林邊,看我們再給它一個大合唱!」
「你們看!」梅里說:「你們離開了夏爾,來到外面的世界了,這裡就是老林的邊緣。」
佛羅多突然醒了過來,房間裡面依舊一片黑暗。梅里一隻手拿著蠟燭,一隻手猛力敲著門。「好啦!什麼事?」驚魂未定的佛羅多說。
一行人離開了隧道口,騎上空曠的谷地,在谷地的對面有條不太明顯的小徑通往森林中。這條路大概長幾百碼左右,但一到森林邊緣路就消失了。穿過森林中濃密的枝枒往回看,眾人還依稀看得見高籬的位置。在他們前方則只剩下各式各樣的樹幹:有直的、有彎的、扭曲的、斜的、瘦的、寬大的、纖細的、光滑或是充滿樹瘤的,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所有的樹皮上都長滿了黏呼呼的苔蘚。
既然別無選擇,他們也只能把這足跡當作唯一的希望。梅里領著眾人踏上他所發現的足跡,此地的雜草、蘆葦興盛蓬勃,放眼望去幾乎都比他們還要高。不過,這道足跡開闢出了一條小路,讓他們走起來不會太辛苦。而且,這條小路還非常聰明地避過了許多惡臭的池水和沼澤,讓一行人免除了身陷沼澤的危機。這條小徑穿越了許多河谷,延伸進入柳條河流出森林的河口;每當他們遇到這樣無法徒步渡過的阻隔時,就會看見面前有經人刻意擺放的樹幹,或樹枝搭成的簡陋橋樑。
別怕樹根樹幹搗亂!湯姆就在前方。
我的美人兒啊,河婦之女啊,
老湯姆為你帶來盛開的蓮花,
歌頌太陽,星辰,雨水和迷霧,還有多雲的天氣和月亮,
最後,他們一起大喊「再見!」,騎馬走下斜坡,鑽入隧道,消失在佛瑞德加的視線中。
梅里和皮聘拖著腳步往前走,頭靠著柳樹幹躺下來。樹幹上的裂縫悄然無聲地張開,讓兩人在它懷中沉睡。兩人抬起頭,看著灰黃的樹葉在陽光下搖動著、發出美妙的樂音。梅里和皮聘不約而同地閉上眼,似乎聽見有個難以辨認的聲音,正述說著清涼的河水和沉眠。他們在這魔咒的籠罩下不再堅持,靠著灰色的老柳樹腳下沉沉睡去。
嘿!快樂的來啦!親愛的朋友快點來!
別再害怕夜色!別再擔心柳樹阻擋!
太陽西沉,很快就得摸黑走。
叮鈴噹叮啦!跳一跳呀!跟著柳樹啊!
嘿!快樂來啦!囉哈哈!親愛的哇!
他們下定決心繼續前進。帶著他們來到這座小丘的道路,又再度出現在山的北邊。不過,他們沒走多久就發現這條路一直往右偏,很明顯的是通往柳條河谷,這可不是他們想要去的地方。經過一段討hetubook.com.com論之後,他們決定離開這條路,直接往北邊走:因為他們雖然在山丘上看不見東方大道,但它一定就在那個方向,距離也應該不太遠才對。除此之外,北邊看起來也比較乾燥、比較開闊,山坡上的樹木似乎也少一點;在那邊,松樹和柏樹取代了這裡的橡樹和白楊木,看來讓人安心許多。
「只要前方沒有比老林更糟糕的未來,我就已經算是好運了,」佛羅多說:「告訴甘道夫,沿著東方大道快點趕上,我們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走上大路,盡可能地趕路。」
眾人眼看可以暫時脫離森林的籠罩和壓迫,於是重新打起精神拼命趕路。小徑下傾了一段距離,接著又再度往上爬升,終於帶他們來到了陡峭的小丘底部。小徑一出樹林就混雜在草地中,變得不再那麼明顯。小丘四周的樹林包圍著它,彷彿像是禿頭周圍一圈濃密的頭髮一樣詭異。
嘿!來啦,囉哈哈!你是否聽見他的歌聲啊?
不管是太陽落下或升起,
「啊,至少我現在終於知道,這是哪裡了!」梅里說:「我們走的方向跟計劃完全相反。這就是柳條河!讓我先去打探一下狀況。」
他急忙衝到河岸邊。佛羅多就坐在水裡面,有根粗大的樹根正把他往水裡壓,但他毫無抵抗之意。山姆一把抓住他的外套,死命地將他從樹根下拉出,拖到岸上去。歷劫餘生的佛羅多立刻就醒了過來,不停地嘔吐和咳嗽。
窗戶中透著暖暖黃光。
精采節目快開始!好聽歌兒一起唱!
荷花漂在水面上,深池旁邊雜草長,
我們都喜歡朋友來,宴會開!
「有關老林的傳說都是真的嗎?」皮聘問道。
湯姆要先回家點起蠟燭火。
他小心翼翼的將荷花放在草地上,跑到樹旁去。他剛好看見梅里伸出的雙腳,其他的部份幾乎全被老樹給拉了進去。湯姆把嘴湊進那裂縫,開始用低沉的聲音歌唱,旁觀的兩人聽不清楚歌詞,卻注意到梅里被這聲音給驚醒了,他的小腳也開始死命地亂踢。湯姆跳了開來,順勢撞斷了一根柳樹的枝幹。「柳樹老頭,快放他出來!」他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不應該醒來的。好好的吃土、深掘你的樹根!大口喝水!沉沉睡去!龐巴迪勸你不要多事!」他一把捉住梅里,將他從突然打開的裂隙中拉出來。
哈比人!小馬兒!
「兩位小傢伙,你們氣喘吁吁地要去哪兒啊?這裡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我是誰嗎?在下湯姆.龐巴迪。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麼麻煩?湯姆要趕路哪!別壓壞了我的荷花!」

在那歌聲中,哈比人全站在金黃的燈光照耀下,動也不動的傾聽著。
他奮力站起身,蹣跚地走去察看小馬的情形。他發現有兩匹馬已經跑離了小徑,正好趕上將牠們牽回另外兩匹馬的身邊。此時,他突然聽見了兩個聲音,一個很大聲,一個很低微卻十分清晰,大聲的是有什麼沉重的物體落入水中的嘩啦聲、後者則是彷彿有扇門關起來的咿呀聲。
可是,一段時間之後,森林中的空氣開始變得凝滯、燥熱。兩旁的樹木越來越靠近,讓他們再也無法看見遠方景象。此時他們更能夠強烈地感受到,整座森林的惡意向他們直撲而來。在這一片寂靜中,小馬踏在枯葉上的蹄聲和偶爾被樹根阻擋的聲音,在哈比人耳中迴響著,成了一種煎熬。佛羅多試著唱歌激勵大家,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變成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囁嚅聲。
接著是另一個清澈、如同春天一樣充滿活力、包容一切的聲音。那聲音彷彿是從高山上清晨中流洩而出的泉水,銀亮亮的在這夜色中歡迎他們:
這段歌聲一結束,哈比人就什麼也聽不見了。太陽也湊巧地在此時落下。他們想到了烈酒河沿岸的萬家燈火,雄鹿家窗戶中透出的溫馨氣氛。許多的陰影遮擋在小徑上,兩旁的樹枝彷彿都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白色的霧氣開始從河上升起,籠罩在兩岸的樹林間,從他們腳下還升起了許多的霧氣,和交錯的樹根混雜在一起。
湯姆.龐巴迪哈哈大笑。「哈哈,小傢伙們!」他低頭看著每個哈比人的面孔。「你們最好跟我一起回家!桌上擺滿了黃乳酪、純蜂蜜,白麵包和新鮮的奶油,金莓在等我回家哪,等下吃飯的時候我們再好好聊。你們放開腳步跟我來!」話一說完,他就拿起荷花,比了個手勢示意大家跟上,又繼續手舞足蹈地沿著小徑往東走,口中還唱著那些胡謅的小調。
「可能吧!」皮聘說:「但前提是,那腳印必須一直走出森林,不會帶著我們走到沼澤裡面才行。你想會是什麼人、為了什麼原因留下腳印?我覺得那恐怕對我們沒什麼好處。我對這座森林和裡面的一切都抱持著懷疑,而且我也開始相信,這裡的傳說都是其來有自的!況且,你知道我們要往東走多遠才會走出森林嗎?」
「快滅火!快滅火!」梅里哀求道。柳樹的枝枒開始不停地晃動。四周的樹木突然間紛紛開始顫動,彷彿有陣憤怒的微風從老柳樹為中心往外擴散,讓整座森林都陷入了暴怒之中。山姆https://www.hetubook.com.com立刻踢散了柴火,踏熄了火焰。佛羅多慌亂中下意識地沿著小徑狂奔,大喊著「救命!救命!救命!」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清楚這呼救的聲音,柳樹枝葉所掀起的狂怒之風幾乎將它完全掩蓋住了,他覺得走投無路,感到無比絕望。
當暮色籠罩,家門才會打開,
他興高采烈地說著,即使內心有什麼憂慮,也沒有表現於外,其他人默不吭聲,都覺得十分沮喪。佛羅多覺得心頭壓著千斤重擔,每走一步就對自己向這些樹木挑釁的愚行感到後悔。事實上,他正準備停下來,如果可能的話,甚至提議眾人回頭;但就在那一刻,事情有了新的轉機。小徑不再蜿蜒上升,道路變得平坦許多,黑暗的樹木往兩邊後退,眾人這時都可以看見面前寬闊、平直的道路。他們甚至可以看見一段距離之外有座翠綠的小丘,上面光禿禿的,沒有任何的樹木,在這一片森林中顯得十分突兀,這條小徑似乎就直朝著那小丘而去。
佛羅多和山姆起先死命地敲打皮聘原先躺著的地方,然後又試著撬開咬住梅里的可怕裂縫。這兩個嘗試都是白費力氣。
「還敢問什麼事!」梅里大喊道:「該起牀啦。都已經四點半了,外面一片大霧。快點!山姆已經在準備早餐了,連皮聘都起牀了。我正準備去把替馬上鞍,順便把馱行李的那匹馬牽過來。記得幫我叫醒那個懶蟲小胖!至少他得起牀送我們吧!」
最後定可看見陽光照在小徑:
湯姆.龐,快樂的湯姆,湯姆.龐巴迪啦!
小胖博哲在這邊停了下來。「再會,佛羅多!」他說:「我真希望你們不要走進森林裡,但願你們不會在天黑以前就需要別人救援。祝你們日日天天都好運!」
呵啦!快樂啦!叮鈴噹叮啦!

「其他人怎麼樣了?」佛羅多慌亂地問:「不知道他們在作什麼夢?」
森林不會永無止盡,
「佛羅多先生,我們行李裡面有斧頭嗎?」山姆問。
佛羅多躺在地上,和一波波襲來的睡意不斷搏鬥;最後勉強掙扎著再度站起身。他突然對冰涼的溪水有了強烈的渴望。「等等我,山姆!」他結巴地說:「我要先泡泡腳。」
哈比人牽著馬兒往上爬,一路來到了山丘頂。從山頂眺望四周。附近在太陽的照耀下尚稱明亮,但還是有些迷濛霧氣飄浮在遠方,因此,哈比人也無法看清遠處的景象。近處的霧氣幾乎全都散去了,但四周還是零星點綴著一些濃霧。在他們的南邊,森林中有條看來十分蜿蜒的凹陷,濃霧像是白煙一般地持續從中冒出。
纖細一如柳枝,清澈好比泉水哇!

「山姆,你知道嗎,」他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這個樹妖把我丟進水裡!我可以感覺得到!它把樹根一扭,就把我壓到水裡去了!」
正當他們想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小徑的坡度開始慢慢上升,潺潺的水聲傳進他們耳中。在黑暗中,他們似乎可以看見小河匯聚成了一座瀑布,白色的泡沫搭配著溪水嘩啦啦地往下落,就在這裡,森林到了盡頭,迷霧也不再圍繞。一行人走出了森林,踏上了一圈翠綠的草地,河水到了這邊變得十分湍急,似乎笑嘻嘻地迎接他們;而天上的星光照耀在躍動的河水上,讓他們看見了新的奇觀。
只有梅里看起來很高興。「你最好趕快帶路找到方向,」佛羅多提醒他:「不能讓我們走散,或是搞不清楚高籬在哪個方向!」
歌兒快開始!我倆一起唱!
步履輕盈往家跑,你是否聽見他的歌聲啊?
「我的朋友們被柳樹給吃下去了!」佛羅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他們感到振奮許多,紛紛翹首期盼溫暖的陽光照進這空地。在草地的另一端,由老樹所構成的銅牆鐵壁間有一道空隙,眾人可以清楚地看見一條小徑深入密林。小徑不窄,頂上也難得的有足以讓陽光照入的空隙;不過,裡面那些邪惡的老樹有時搖動著詭異的樹枝,遮住這難得的空隙。不久之後,他們沿著這條小徑再度進入密林。雖然這條路依舊不平坦,但這次他們進行的速度快多了,心情也開朗許多。在他們看來,森林終於退縮了,會讓他們不受阻礙地通過。
可憐老柳樹,快把樹根收!
「快把火滅了!快滅了它!」梅里大喊著:「如果你們不照做,它會把我夾斷,這是它說的!」
「什麼?」湯姆.龐巴迪跳起來大喊道:「是柳樹老頭?這可真糟糕啊!別擔心,我很快就可以解決,我知道要用什麼調子對付他。這個灰撲撲的柳樹老頭!如果他不聽話,我會把它整得死去活來。我會唱出一陣狂風,把這傢伙的樹枝和樹葉全都吹光光。可惡的老柳樹!」
他們腳下的草地又軟又整齊,似乎有人經常在整理,背後的森林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好似一座籬笆。小徑兩旁點綴著石頭的美麗道路,一路通往一座圓丘的頂端,在更遠處是另一座山坡,以及溫暖的燈火,小徑跟著上上下下,沿著和緩的斜坡通往那燈火。接著,一片黃光從開啟的門內流洩而出和*圖*書,那就是湯姆.龐巴迪的家,小丘後面則是一座陡峭的高地,之後則是綿延到東方夜空的古墓崗。
無論東南西北,森林不會永無止盡……
很快地,小徑就變得十分模糊難辨,一行人也覺得無比疲倦。他們的腿跟鉛一樣重,兩旁的樹叢和雜草間傳來各種詭異的聲音。如果他們抬起頭,更可以看見許多樹瘤、扭曲的面孔從小徑旁低頭看著他們,臉上露出獰笑。眾人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惡夢,他們只是在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惡夢中跋涉。
一開始這決定似乎非常正確,眾人前進的速度很不錯,唯一讓人擔心的問題是,每當他們看到太陽的方位時,都會有種道路持續往東方偏的感覺;不久之後,樹木卻又開始合攏起來,怪異的是,這正是從遠處看來樹林開始變得稀疏的同一個位置。道路上更開始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深溝,彷彿是被巨大車輪碾過的痕跡一樣,在這些深溝中還長滿了大量的荊棘。而這些深溝每每都是毫不留情地切過他們所走的道路,導致他們每次都必須牽著馬匹狼狽地走下,再艱辛地爬出,小馬們非常不適應這樣的跋涉和地形。每當他們好不容易下到深溝中時,眼前都一定是濃密的矮灌木和糾結的野生植物。不知道為什麼,如果他們往左邊走,所有的植物就會糾纏在一起,讓他們無法通過;只有當他們往右邊走的時候,這些植物才會讓步,往往他們還必須在深溝中跋涉相當的距離之後才能夠找到路爬上去。每一次他們爬出深溝之後,眼前的樹木就顯得更為蓊鬱、更為幽暗,只要一往左、往上坡走,眼前的路就會顯得難以通過;最後,他們只得照著這股莫名的意志不停的往右、往下坡走。
「那裡,」梅里指著那個方向說:「就是柳條河。柳條河從山上流下來,往西南方走,穿越森林的正中央,最後和烈酒河於籬尾處合流。我們可不能往那邊走!柳條河谷據說是整座森林中最詭異的地方,根據傳說,那裡是一切怪事的根源。」
「這裡對人有威脅的只有樹木嗎?」皮聘問。
呵嘿!快樂的啦!我們就在前方!
「至少我們可以先威嚇或是弄痛這棵樹,」山姆激動地說:「如果它膽敢不放人,就算用啃的,我也要把它弄倒!」他立刻跑回馬匹旁,帶回兩個火絨盒和一柄手斧。
其他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停下腳步。這聲喊叫彷彿被重重的簾幕給掩蓋住一般含糊,森林中沒有任何的迴音和回答,只讓人覺得一切都變得更為擁擠和提防。

嘿!快樂來啦!囉哈哈!快樂得受不了,
「我想到了!」山姆一聽到柴火立刻想到新的點子。「我們可以點火來燒樹!」
嘎吱一聲,另一個裂隙打了開來;皮聘從裡面飛出,彷彿被人踢了一腳。裂隙喀達一聲再度闔上,一陣顫動從樹根傳到樹枝,最後陷入一片死寂。
金莓,金莓,快樂的黃莓笑!
兩人很快地將乾草、樹葉及一些樹皮收集起來,將一堆樹枝聚攏成一堆。他們將這些柴火通通搬過去。山姆用火絨盒一打出火花,乾草立刻就被火舌吞食,開始冒出白煙來。火焰發出劈啪聲,老樹的樹皮在火焰的舔食之下開始變得焦黑,整棵柳樹開始不停地顫動,樹葉似乎發出憤怒和疼痛的低語聲。梅里突然大聲慘叫,而樹幹的深處也傳來皮聘含糊的吼聲。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故事,」梅里回答:「如果你說的是小胖的保母常說的鬼故事,有關什麼地精和惡狼之類的傳說;那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至少我不相信這些鬼故事。但這座森林的確有些古怪,這麼說吧,這裡的事物彷彿都自有主張,對外界的變動更敏感,和夏爾的環境大不相同。這裡的樹木不喜歡陌生人,它們會注意著你,通常,只要天還是亮著的,它們就只會看著你。偶爾,對動物最有敵意的老樹會刻意丟下枝幹、伸出樹根絆人、或是用鬚根纏住你。但人家告訴我,晚上事情就沒這麼簡單了。如果是以晚上來說,我只有來過這邊一兩次,而且都不敢離高籬太遠。我感覺所有的樹木好像都在竊竊私語,用無法辨認的語言交談著各種陰謀和計劃。幾乎每一株樹的枝枒都鬼氣森森地無風自動。我聽人說,這些樹木真的會移動,而且會把陌生人團團圍住。事實上,很久以前它們曾經攻擊過高籬,它們將自己連根移植到籬笆旁邊,以樹幹的重量壓上去。後來,哈比人為了保護家園,砍掉了成百的樹木,在老林裡面放大火清地,在高籬東邊燒出了一條長長的空地來。在那之後,樹木就放棄了攻擊的行動,變得更不友善,距離那場大火不遠的地方,至今都是寸草不生。」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樣做,」梅里說:「這對我們有害無益。」
老龐巴迪和那河之女兒一起唱!
別絕望啊!黑暗不會永遠阻隔,

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他覺得自己彷彿聽見了回音,但這回答是從他身後,森林的更深處所傳來的。他轉過身仔細傾聽著,很快地,他就確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在作祟,的確有人再唱歌,一個低沉、歡欣的聲音正在無憂無慮地唱歌,但歌的內容卻是隨口胡謅:
佛羅多和山姆半是害怕、hetubook.com.com半是期待地呆立當場。突然間,那聲音在呢喃了一連串毫無意義的言語之後,又唱了起來:
他們到馬廄裡面牽出小馬,這些正是哈比人喜歡的結實馬種,牠們雖然跑得不快,卻耐操勞,適合整天的勞動。一行人騎上馬,頭也不回地騎進大霧中。濃密的霧氣似乎不情願地在他們面前分開,又迫不及待地在他們身後闔上。在沉默了一小時之後,高籬突然間出現在他們面前,結實的籬笆上掛著許多銀色的蜘蛛網。
在門前等待著冰冷星光的替補。
「怎麼會這樣!」佛羅多狂亂地大喊:「我們為什麼要進入這個可怕的森林?我真希望我們現在都還在溪谷地!」他用盡全身力氣,使勁踹了樹幹一腳。一陣十分微弱的晃動從樹根一路傳送到樹枝,樹葉晃動著、呢喃著,似乎在嘲笑著兩人徒勞無功的努力。
「幸好!幸好!」他說:「我就覺得這些樹木真的有在移動。我想前面應該就是篝火草原了,原來的小徑卻不知道移到哪裡去了!」
露水落在羽毛中,光芒照在樹葉上,
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他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知道一行人已經偏離了北方。他們只能夠照著一條安排好的道路向東南前進,而這是外來的意志替他們決定好的,他們只能別無選擇地朝著森林中心而去。

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任何小徑的蹤跡,樹木似乎不停地擋住四人的去向。皮聘突然覺得再也忍受不了,毫無預警地大喊:「喂!喂!」他說:「我一點惡意也沒有,麻煩你們讓我過去好不好!」

佛羅多不喜歡這種感覺。「清醒一點!」他大喊道:「我們還不能夠睡覺。我們一定得先走出森林才行。」此時,其他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力,根本無法瞭解堅持的重要性,站在旁邊的山姆也開始打起呵欠,惺忪的雙眼不住地眨動。
「謝謝你!」哈比人爭先恐後地道謝。
「在另一邊住著很多奇怪的生物,」梅里說:「至少人家是跟我這樣說的。不過,我從來沒有看過這些傢伙。我只能確定,這裡有些生物會製造出足跡和獸徑。隨時隨地只要進來這座森林,你都可以找到明顯的痕跡,但這些痕跡和獸徑似乎會照著奇怪的規律進行變動。離這隧道不遠的地方以前有條很寬的大路,通往篝火草原,然後它會再往我們要走的方向延伸,往東,再往北。我要找的就是這條路。」
「哇!等等!等等!」那傢伙舉起一隻手示意,兩人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擋了下來。
「佛羅多先生,我想你應該是在作夢吧,」山姆說:「如果你想睡覺,就不應該坐在那種地方。」
佛羅多和山姆著魔一般地站著。怒風止息下來,樹葉軟垂在無力的樹枝上。接著,在另一段歌聲的伴奏下,佛羅多眼前的小徑上出現了一頂高高的舊帽子,它的帽緣很寬,帽帶上還插著長長的藍色羽毛。戴著帽子的人手舞足蹈地跳了出來,雖然兩人不太確定這人的種族,但至少知道這傢伙的身材對哈比人來說太高、太壯了些。不過,他的身高似乎還沒有高到足以加入大傢伙的行列,但他所發出的聲音卻毫不遜色。他粗壯的腿穿著一雙黃色大靴子,一路橫衝直撞的彷彿像是要去喝水的大水牛。這人蓄著一臉褐色的鬍子,穿著藍色的外套,雙頰紅得跟蘋果一樣,還有一雙又藍又亮的眼睛。他的臉上有著無數由笑容所擠出的皺紋,手中則是拿著一片大樹葉,上面盛著許多白荷花。
「你怎麼讓我們過去?」佛瑞德加說。
湯姆急著要回家。夜色趕著白天走!

他神智不清地走到老樹靠河的那邊,跨過那些盤根錯節、像毒蛇一般伸入水中飢渴啜飲的樹根。他找了條樹根坐下來,將滾燙的小腳放進冰涼的褐色溪水中,就這樣靠著樹幹突然睡著了。
「我帶了一柄小手斧來砍柴火,」佛羅多說:「要對付這種大樹實在派不上用場。」
快跑啊,小朋友,沿著柳條河走!
「梅里先生快被夾成兩半了!」山姆大喊著。
佛羅多開始懷疑這次到底能不能找到路徑,自己決定踏入這恐怖森林的抉擇是否正確。梅里不停地張望,似乎也不確定該往哪邊走,皮聘注意到對方的神情。「你真厲害,沒花多久的時間就讓我們迷路了。」佛羅多說。不過,梅里卻同時吹了聲口哨,指著前方說:
眾人開始覺得燥熱難耐,一堆蒼蠅在他們的眼前和耳邊亂飛,下午的烈陽毫不留情地照在他們的背上。最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有著遮蔭的地方,許多粗大的灰色枝枒遮住了小徑上頭的天空。一進入這個區域,他們就覺得舉步維艱,睡意彷彿從地面流進他們的血管中,更從空氣中降落在他們的頭上和眼中。
湯姆摘來蓮花送回家。
「跟我來!」梅里說:「你們就會知道了。」他轉過身,沿著高籬往左走,很快就來到一個籬笆沿著一座谷地往內彎的地方。距離高籬不遠的地方有條小路蜿蜒地朝著高籬延伸,緩緩往下傾。這條小路兩邊有著緩緩升高的磚牆,走到一半,兩邊的磚牆就在小路上會合,底下是一個鑽過高籬的隧道,通往另一邊的谷地。
他們立刻繞到樹的另一邊去,山姆這才知道剛剛聽見的咿呀聲是什麼。皮聘消失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他剛剛躺的那個裂隙闔了起來,把他完全吞了進去。梅里則是被困在樹縫內;另外一道裂縫像是鉗子一樣,將他的上半身給夾了進去,只剩下兩隻腳露在外面。
他一溜煙地鑽進陽光照耀下的野草中。不久之後,他跑了回來,向大家報告山壁和小河之間的土地蠻結實的,有些草地甚至一路長到河岸邊。「還有,」他說:「河的這邊有道很類似腳印的痕跡。如果我們往左走,跟著那足跡,我們應該可以從森林的東邊鑽出去。」
他們騎著馬在樹林中穿梭,小心地躲開地面交錯的樹根。地上寸草不生,地勢也變得越來越高。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林中,樹木看來也變得更黑暗、更高聳、更密集。除了樹葉上凝結水氣滴下的聲音外,整座森林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暫時,這些樹木還不會竊竊私語、輕舉妄動;但是,所有人都有種不安的感覺,彷彿正被人以敵視的眼光監視著。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斷滋長,不久之後,每個人都開始疑神疑鬼地四下打量,彷彿擔心會遭到神秘力量的攻擊。
他們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一時間還是無法適應,只能默默不語地盡快跟著跑。但這還不夠快,湯姆很快地就消失在面前,歌聲變得越來越遙遠。突然間,他的聲音又精神飽滿地飄了回來!
隨著他們朝著草原前進的腳步,附近的天色變得越來越亮。他們接著走出了樹林的包圍,來到了一塊圓形的空曠草地上。他們抬頭一看,驚訝地發現天空竟然是清澄的藍色,因為原先他們在森林的茂密植物阻擋之下,連大霧的消失和升起的太陽都無法得見。不過,太陽這時還沒有高到足以越過四周的植物,照進這塊空地中,在靠近這塊草地周圍的地方,樹葉顯得額外茂密和集中,似乎想要滴水不露的阻隔這塊土地。這塊空地上幾乎都是低矮的雜草和一些較高的野生植物,包括了莖葉特別發達的毒胡蘿蔔、木莖的西洋芹,在散佈四處的灰燼中茂密生長的火跡地雜草、猖獗的蕁麻和薊類植物。這地方看來確曾飽經劫火,但和四周的森林比較起來,卻成了一座讓人輕鬆許多的美麗花園。
「救命啊!」佛羅多和山姆不約而同地衝向他。
隧道裡面又黑又濕,另一端則是一扇由厚重鐵條所打造的柵門。梅里下了馬,打開門鎖,當所有人通過之後,他將門一拉,鎖喀達一聲地扣上了,這聲音聽起來充滿了不祥的感覺。
黃昏晚霞或是美麗晨曦。
在踉蹌地前進一段距離之後,他們突然走出了狹窄的空間,彷彿走出地牢的大門一般,哈比人終於再度看見了陽光。在他們走到空地上才發現,他們所脫離的是一個陡峭得幾乎如同懸崖一樣的峽谷。峽谷出口處是一塊長滿了雜草的空地,遠方也可以看到另外一個同樣陡峭的山壁輪廓,金色的陽光懶洋洋照在兩座山壁之間的空地上。在空地正中央的是一條看來十分慵懶的褐色小溪,兩旁夾雜著古老的柳樹。柳樹替這條蜿蜒的小溪遮擋著陽光、河中也倒著許多枯死的柳樹,充塞著無數掉落的柳葉。這塊空間彷彿全部被柳樹所佔據,河谷中吹過一陣溫暖的秋風,所有的柳葉都在枝枒上飄動著、草地發出窸窣的聲音、柳樹的枝幹跟著咿呀作響。
沿著山坡飛舞,在陽光下跳舞,

其他人紛紛朝著梅里指著的方向看去,但除了濃密的霧氣和深谷,什麼也看不見;在河谷之外,森林的南方也隱沒在霧氣中。

山姆坐下來,抓著腦袋,拼命地打哈欠。他覺得很擔心,天色越來越晚,這突如其來的睡意實在很可疑。「讓我們想睡的,一定不只是太陽和暖風的影響,」他嘀咕著說:「我不喜歡這棵大樹。我覺得它很詭異,這棵樹好像一直在對我們唱催眠曲!這樣不行!」
風兒吹過石南花,清風拂大崗,
東南方的地勢則是十分陡峭,山坡似乎一直延續到濃密的森林中,就像從海中升起的海岸一樣。他們坐在坡上,俯瞰著這一片綠色的密林,吃起了午餐。等到太陽越過了天頂之後,他們終於看見東方老林邊緣外的山丘輪廓,這讓他們大為振奮。能看見森林邊境之外任何的事物都是好的;不過,如果有別的選擇,他們是不會往那個方向靠近的,古墓崗在哈比人的傳說中,是個比森林更邪惡的地方。
喔!漫步在黑暗之地的旅行者,
哈比人們和小馬都急匆匆地趕向前,他們的疲倦和恐懼彷彿都消失於無形。「嘿!快樂地來啦!」這首歌是歡迎他們前來的歌。

「誰?什麼?」佛羅多趕忙跑到樹幹的另一邊。
「或許吧,」佛羅多懷疑地說:「但也有可能把皮聘給活活烤熟。」
止盡……連他自己唱完最後兩個字都無法繼續下去,四周的氣氛突然沉重下來,連說話都覺得有種莫名的壓力。就在他們身後,一根巨大的枯枝從高處落下,轟然砸在地面,聚攏的樹木似乎再度阻擋了他們的道路。
佛羅多感覺到下巴垂了下去,頭也不住地點著。走在他前面的皮聘四肢著地趴了下去。佛羅多被迫停了下來。「沒用的,」他聽見梅里說:「我們不休息就再也走不動了,一定得小睡片刻才行。柳樹底下好陰涼,蒼蠅也少多了!」
季節的風如同羽毛一般輕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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