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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英雄傳說03:雌伏篇

作者:田中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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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首度出擊

第一章 首度出擊

自己的死亡,任何人都可以預知得到。——尤里安曾聽人這樣說過,是真的嗎?——少年半信半疑。於是,他詢問曾經飛越鬼門關無數次的楊威利。楊的答覆是:
楊的回答有幾分真實,但尤里安覺得其中有蹺蹊。他想,或許楊是覺得把指揮座從坐慣了的軍艦上移走實在是太麻煩了,才是真正的原因。也或許楊對那些喜歡憑空想像,搬弄是非的部下感到不勝其煩,所以才故意這麼說。但話又說回來,搞不好楊所說的是真心話也不一定。總之,尤里安仍然不知道楊的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迴旋——上升——下降。假設虛空中有一個看不見的球面,把速度提高至最大的可能極限,沿著球面移動。不一定要按照計算的數值移動,因為那樣反而可以逃過敵人的預測結果。當雙方的機體擦肩而過,在最近的距離交錯的那一瞬間,尤里安按下中子光束的發射按鈕。
亞典波羅大嚷一聲。說到底,他們也是為了戰爭而被分發到艦隊,反正遲早都得體驗一下「第一次戰鬥」的滋味,對大多數甚至可說是全部的新兵而言,這場戰鬥未免來得太早了點。但到了這步田地,戰鬥已是無可避免,而欲僅以少數老兵來保護新兵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當務之急是必須將新兵分配到各戰鬥單位,以補足重要的戰鬥人員數量。
他那憂心忡忡的表情和聲音,再怎麼掩飾也看得出來。
「依敝人的看法,既要增援的話就必須派出最大的兵力,並且迅速行動,給敵人一個意外的打擊,然後再收容友軍,全速撤退。」
二架王爾古雷同時發動攻擊,不逃不行!尤里安一開始便放棄無謂的攻擊,奮力逃命。而這兩架王爾古雷雖為爭取獵物各展本領,卻欠缺相互配合的默契,若不是這樣,尤里安早就一命嗚呼了!不久,他幸運地甩開這二架王爾古雷的追擊,千辛萬苦地逃回母艦懷抱後,尤里安癱在操縱席上,久久不能言語。
「一次也沒死過的傢伙,還大放厥詞地談論死亡,他的話可信嗎?」
「身為一個軍人,若因毆打毫無抵抗能力的部屬而受到讚賞,那麼軍人便是人類的恥辱了。我們不需要這種軍人,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
「想要死裡逃生,留條老命,就得拿出看家本領!敵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尤里安這點的認知應該是跟楊學來的,而不是出於本身的想法。楊教了他應有的態度,要他不要忘記。但一立了功,他還是自傲起來了,尤里安對自己感到洩氣。另一方面,有的人雖然可以對一百萬部屬和一百萬敵人負起責任,但面對自我時,卻連對自己的責任都無法承擔起來。自己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填補這段差距呢?而那天真的會來嗎?
「敵人喪失鬥志撤退中,是否要追擊呢?」
他現在正處於戰場的正中央,黑暗與光明的交替只在一轉瞬間,彼此吞噬著對方的領域,黑暗的幽廣深厚封閉了光明,光明則在結束生命的那一瞬間與黑暗相抗衡。
分艦隊的主任參謀拉歐中校皺眉道:
說來荒謬,即使梅爾卡茲提出的建議有多愚昧,楊也打算全盤接受的。當梅爾卡茲亡命投誠時,楊自願做他的保證人,因為梅爾卡茲雖是敵國的軍人,但楊卻很尊敬他。而且,為了使他對同盟軍有歸屬感,楊覺得犧牲一點也是值得的。
而且在離開母艦重力控制系統保護的剎那,那種上下失調的感覺也可以在十秒鐘內恢復過來了。
第四次的出擊,正確地說,應是從中彈的母艦中「脫逃」,「阿姆塔特」和它的名字「不死」之意相反,成了核融合彈的砲灰,自中央部份斷裂為二後,爆炸四散開來。從巨大的火球中跳脫至虛空的尤里安捉住了一瞬即逝的機會,將出現於眼前的一架王爾古雷打得粉碎。因為背對著火球,敵人的索敵能力明顯下降。雖然得到了勝利的果實,但是由於在母艦的補給不夠完全,現在能源已經快用盡了。尤里安暗褐色的眼眸絕望地望著偵測器,摒息凝視,露出神經質的笑聲。突然,伊謝爾倫要塞的方位出現無數的光點,並急速地擴大成一片光壁。
說話的人並不是楊,而是自稱要來見識新兵訓練成果的要塞防禦指揮官華爾特.馮.先寇布少將,他是尤里安的射擊和肉搏戰技老師。菲列特利加點頭示意時,他高興地拍掌叫好。
「職業有千百種,你偏偏非要做軍人不可嗎?」
「有那麼多新兵,亞典波羅想必很為難。我們還是儘早趕去救援吧!」
設置於外壁的一個砲塔,突然急速迴旋,但砲口並沒有固定下來,難道尤里安被敵人的偵測系統發現了嗎?尤里安趕緊潛進巡航艦的內側死角,巡航艦本身在與同等的敵人廝殺期間,實在不可能掉頭過來對付一架微不足道的小敵機。而且只要偵測系統不是憑著肉眼追蹤,實在很難判斷小巧滑溜的小敵機到底是附著在自己身上或者是逃之夭夭了。
鹽的錠劑——這是在氯化鈉的外層包裹著一層粉紅色的糖衣所做成的;濃縮維他命的塑膠罐;蜂王漿與小麥蛋白的混合筒等等,均是足以維持生命一週之久的營養補給品組合。
當梅爾卡茲提到「敵人」二字時,他那略顯老態的臉上浮現一抹悽苦的神色。即使是在萊因哈特麾下,提到「帝國軍」這三字時,仍會令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
也許是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吧,砲彈自身邊呼嘯而過,尤里安居然能夠避開遠比自己經驗老到的敵人所發射的第一枚砲彈。少年感覺到戰鬥服裡全身的皮膚都繃得緊緊的。他無暇放鬆心情,眼前他必須注視螢幕上顯現的敵人狀況,同時必須讀取左右兩邊小偵測器上顯示的複數資料以提高效率至最大限度,削減敵人的戰鬥力量。說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不然!斯巴達尼恩的設計師及飛操技令的著作者簡直是要求艦艇的操縱者必須具備昆蟲一樣的複眼!所有的駕駛員,還有王爾古雷上的帝國士兵都必須接受這個過份的要求才能生存下去。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無理的要求,但也只得默默去做。
方才的母艦在斯巴達尼恩脫離的瞬間中彈並且爆炸,迅速膨脹散開的白色光球消失後變成黑暗中虛無空洞的一部分。
所以尤里安若有志從軍,先天上就比別人有利,但是楊從不認為軍人是自己的天職,對於尤里安,他的看法亦然。但是一味地叫年輕人打消念頭也行不通,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楊只好勉強地暫不發表任何意見。
尤里安的愛機飛翔在充滿死亡與破壞的空間裡;中彈的戰艦,翻轉著爆裂的巨大船體,在死亡邊緣掙扎的同時,防衛性地發射出大量的能源,猛烈地撞擊敵人。失www•hetubook•com.com去操作員的巡航艦爆炸後的殘骸以及殘留其上的能源向四周散落,微弱的白光自尤里安的機旁泅泳而過。一道道的光束照亮黑暗,飛彈的曳光劃破宇宙,艦艇爆炸的光芒化成生命短促的恒星照耀四方。所到之處,皆是無聲的閃電交錯橫掠。
尤里安為之咋舌,一擊不中的遺憾感想必敵人也心有戚戚焉吧。少年按下按鈕,第二次射擊,正準備一決勝負的時候,敵我的戰鬥艇卻突然衝殺而至,整個視界的光影交錯奔竄,尤里安把敵人追丟了。
將這些速成的新兵編進伊謝爾倫尚嫌太早;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必須在聲色俱厲的教官和老兵的指導下,接受嚴苛的訓練。
「還有,尤里安.敏茲中士——」
尤里安曾在楊威利的身邊見識過大艦隊的會戰情形。那時無論判斷、觀察、下決定的都是楊,儘管自己有多熱心、多真誠,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旁觀者無事一身輕,但當事人卻得負起對己方乃至對敵人的戰鬥責任。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戰敗了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正義!這點千萬切記!」
菲列特利加又來報告,在她的視線裡,楊的身體似乎顯得僵硬起來。
尤里安摒息以待,不敢採取任何行動,只有心臟的鼓動相伴,期盼敵人判斷的結果是令人樂觀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巨大的敵艦背上幾個小小的銀灰色中子飛彈浮上眼前,那充滿惡意的飛彈頭正朝向同盟軍的驅逐艦。
步出餐廳時約莫已過了二十五分鐘,有五、六個士兵坐上往飛行甲板方向的電動車正要開動,尤里安過去縱身跳上,在飛馳三分鐘後的目的地躍身跳下。
沉思的當兒,尤里安使勁地操縱忠實的愛機,一面閃避敵人的砲火,一面躲開我方的機體,來來去去地在虛空中留下飽和的軌跡,發射了數十發的砲彈,但不知是守護天使睡著了?還是真正的實力也不過爾爾?——竟連一發也打不中。
「為什麼不用特里古拉夫?我覺得特里古拉夫的風格很適合做旗艦啊!」
呼吸與脈搏加速,血壓上升,腎上腺素的分泌量也增加了,頭蓋骨的內部與外側同時發脹發熱,心臟和胃彷彿要從不同的方向跳出去似的,耳朵內部的三半規管嘶裂般地鳴叫著,當嘶裂聲漸漸變小、變低、以至於消失後,才慢慢恢復平衡感與穩定感,前前後後約是二十秒鐘的光景。
「是的,是戰艦尤里西斯。」
戰鬥開始後九個小時過去了。在這期間,尤里安已自母艦四度出擊。第三度出擊時,一架戰果也沒有。我方的斯巴達尼恩漸漸成為王爾古雷砲火下的亡魂,雙方生存機數的差額逐漸拉開。
尤里安嚇了一大跳,然而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因為從有重力狀態下忽然移行到無重力狀態時,上下感覺失調,連自己所在方位也辨別不清,這並非多經歷幾次就可輕易克服的。
當通訊官傳來這個報告時,同盟軍上將楊威利提督並不在要塞的中央指揮室,他不是一個連勤務以外的時間也堅守工作崗位的勤勞男子,到那裡去了他也懶得跟別人說,不久,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是在植物園找到了正在長凳上午睡的青年司令官。
種種流言令人惱怒,但尤里安只聽在耳裡,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別人妒火中燒。伊謝爾倫要塞和艦隊的士氣精神,無疑在全體同盟軍當中是最高昂的,儘管如此,仍舊無法掃除其中負面的感情因素,不僅軍隊如此,人類的所有群體之中也常常有這種無奈的情形,不是嗎?
「回去重念幼稚園吧!這種程度也能畢業啊!來這裡給我有點水準好不好!」
菲列特利加眼神柔和地望著如釋重負的楊,繼續說道:
他心中甚是羞愧,覺得自己竟如此自大狂妄;在第一次的戰鬥就打下了二架敵機,使他有種「我是個身經百戰的勇者」的錯覺,別開玩笑了,幾個小時之前,他還被教官和老兵罵得狗血淋頭呢!若說實際的戰爭經驗,他還談不上,只不過是個沉溺於想像中的生手罷了,不是嗎?
這時,尤里安的戰績變成帝國軍這邊的損失了,當傳訊兵向上級報告損毀消息後,所換回的「下場」卻是司令官一句「儘是垃圾消息」的蠻橫斥責和一頓毒打!他也可以說是尤里安的受害者吧。
因為楊對自己信心十足,戰略狀況再惡劣,他都有把握能在當時的條件下爭取到最大的成功戰果。不過,過去的成績未必是未來成功的保證,對於這點,楊或許太過自信了也未可知。
「混帳東西,來這裡混的是吧!一群沒用的菜鳥!」
體制互異的兩國勢力範圍相衝突,爭執的地點就在國境地帶,雙方都不承認彼此為對等的外交實體,其實國境只是空名,實際上並不存在。因此,這裡充滿了緊張、不安和敵意,是處無音無形,危機四伏的漩渦圈。在這裡絕對看不到絲毫的和平跡象。然而有時候仍有所謂「緩衝地帶」的存在,因為無論敵我艦隊,在執行日常警戒時期,通常不會主動和敵軍接觸,說是鬆懈也可以,但話說回來,即使是可能性極低的事態也應當做好萬全的準備,因為人類無法永遠保持周密的注意力。
「可以了,讓他們走吧!」
被稱為伊謝爾倫迴廊的細長隧道狀的宇宙區域,就是帝國軍出現的空域。一月二十二日,銀河帝國和自由行星同盟兩軍偶然在此發生衝突而引發戰爭。就戰略上來說,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這可說是一場典型的遭遇戰。帝國軍和同盟軍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對方的艦隊。
頭盔下,尤里安那雙暗褐色眼瞳銳利地閃耀著自信的光采。心想,自己是否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呢?初次迎敵就打下兩架敵機,這下子可要楊提督好好誇讚一番了。
老兵的位置只好由新兵遞補,雖然人數仍然相同,但戰鬥素質理所當然的較以往差了許多,縱使他們有潛在的能力,但要激發出他們的潛能也要相當的經驗和時間。
楊威利自己是軍人,而且年紀輕輕就升到上將的地位,在自由行星同盟軍當中,一向被視為制服組中僅次於統合作戰本部長庫布斯里上將和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的第三號人物。
雖然很想知道全體的戰況,但現在整個戰場淹沒在電磁波和干擾電波的無形波濤裡,通訊機能也癱瘓了。各種信號變得有點可笑,而在通訊容許的範圍內,又要如何才能保持艦隊的有組織性呢?如果戰場是在地上的話,要聯絡己方同伴還可以用傳令,有時甚至連軍用犬或傳信鴿也派得上用場hetubook.com.com,然而此刻戰場的狀況彷彿穿越了時光隧道,回到二千年前的模樣——
戴上頭盔的尤里安,機靈敏捷地檢查機器和機內的裝備物品。
楊是尤里安的監護人兼保證人,但在訓練場合裡,這種身分對尤里安而言不見得有利。相對的,有些愛惹事生非的下級軍官,反而藉此在背後批評他或對他冷嘲熱諷。
「邊塞硝煙四起,北地春光無蹤啊。真是麻煩。尤里安——」
「什麼事?」
聽在耳裡,少將朝氣蓬勃的臉上綻放笑容了,即使在激戰的最高潮時,沒有消失的幽默感仍有刺|激作用。
如今,父親過世了,少年心中對宇宙深處的恐懼感也消失了。現在,他內心只希望自己擁有一雙翅膀,能與父親以外的人一同在星辰閃耀的銀海中自在翱翔。
——如果以為我們會因此怕他就大錯特錯了!
剛開始的時候,少年並不喜歡宇宙。
另外一邊的帝國軍則遭受了無比的衝擊。各艦的監測員面無血色地望著偵測器,叫苦連天的報告使指揮官們呆若木雞。
「敵軍兵力推定:戰艦二百到二百五十艘、巡航艦四百到五百艘、驅逐艦約一千艘、宇宙母艦三十到四十艘。」
楊這時的嚴厲語氣當然並非針對尤里安,但尤里安仍然面紅耳赤地怏怏離開了——

但在一陣叫囂之後,伊謝爾倫的軍官們也只得趕緊處理眼前的問題,為了提高勝利的可能性,為了確保眾人的存活率,必須提升新兵的能力,使其足以獨當一面,否則至少也得具備一半的實力。因此除了讓新兵參加實際戰鬥外,別無它法。
尤里安只這麼回應了一下。在宇宙空間戰鬥中,這種注意有什麼用呢?尤里安的敵人肉體大部分都在那一瞬間被炸得四散紛飛了!在撞擊腹部得腹膜炎之前,早就由於內外的氣壓差導致內臟噴出,血液在血管內沸騰,把心臟和腦部的細胞煮熟了,並自口、耳、鼻孔噴出來——在這種情況下要想生存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生與死之間,為求能多靠近「生還」,一分一毫地付出代價與努力是士兵的義務所在。這個士兵提醒尤里安的話可能就是出於這種想法吧!
「運氣有尤里西斯好就好了。各位,不成體統又有何妨?只要活著就行了!」
「快速攻擊不如正確攻擊!搶先發射砲彈也要看準時機,否則自己的位置會被敵人發現!」
「這樣就沒錯啦!小夥子,不要吃比較好哦!撞擊腹部的時候,胃裡有食物的話,會得腹膜炎的!小心點哪!」
伊謝爾倫要塞的會議室裡,幹部們齊聚一堂。雖有人指稱「愛開會的楊提督」,但又不能取消會議,否則大概又會被批評成獨斷專橫或獨裁作風了吧。站在楊的立場,他是認為聽聽部屬的意見也不錯,總比自己悶著頭想要好。這次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贊成儘速增派援軍,唯一的問題在於援軍的規模,待每個人發表過意見後,楊威利徵詢司令官顧問梅爾卡茲的看法。

無論如何,必須盡可能避免戰機做直線性的移動。在宇宙空間的物體形狀,或動或靜,圓和球都是基本形狀。
這時,操縱盤上的紅色燈光忽隱忽亮地閃了起來,那是回航的信號,因為斯巴達尼恩本體和中子光束的能源都已所剩無幾了。十分鐘後。尤里安到達母艦。「搖籃曲」是母艦與搭載機之間特殊感應系統的暱稱,整備兵看見他回航,趕緊向管制官報告。
「他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因為他是一個才運兼備的幸運兒啊。」
尤里安.敏茲轉眼已經十六歲了。
明白菲列特利加的話欠缺說服力的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可能是察覺到自己說出了公私混淆的話。
「反應遲鈍!重頭開始,再來一遍!」
另一方面,楊也顧慮到梅爾卡茲的心情,他不想讓梅爾卡茲處於與帝國軍直接戰鬥的立場上。但是如果楊親自率領艦隊出擊,讓梅爾卡茲留守的話,有人一定會擔心司令官不在的期間會發生危險。楊覺得自己又在瞎操心了,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因為照顧部屬必須公正無私。梅爾卡茲也很清楚楊與自己的立場關係。這位亡命的上將簡短地答道:「遵命!」
「小夥子!加油!不要死掉了!」
教官們熱血昂揚,聲音愈拉愈高,要是有人漏聽或反應遲鈍都少不得要挨一頓臭罵。
「敏茲中士回來了!」
去年,所謂的「救國軍事委員會」發動政變,使自由行星同盟深受打擊。為了平息政變,同盟軍消耗了不少人力資源,在楊威利提督指揮下,伊謝爾倫要塞駐留艦隊雖然獲得豐富的戰鬥經驗,但內戰結束後,這些有經驗的人大多冀望能進入新增設部隊的核心,因而紛紛被「挖角」了。
當他年紀還沒大到足以稱為少年時,有一個冬天的夜晚,他騎到父親的肩上仰望天際,當看到蔥鬱的雪嶺上那片廣闊而生硬陰涼的漆黑時,他害怕得緊緊抱住父親的脖子。在幽深難測的黑暗裡,彷彿有隻無形的手伸出來,把他小小的身子攫走似的,那種恐怖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
經這麼一喊,楊把蓋在臉上的軍扁帽拿開,但仍不動聲色,只以睏盹含糊的聲音應了一聲:
在伊謝爾倫要塞駐留艦隊當中,尤里西斯是屈指可數的「鬥士艦」,參加戰鬥的次數與樹立的功勳無人可比。但是一聽到它的名字,人人都會想笑,因為沒有人不知道尤里西斯是一艘「廁所被打壞的戰艦」。雖然這已經並非事實,但人總喜歡把點點滴滴的事實經過自己的虛構包裝,然後轉成毫無邊際的想像,而不管這種虛構是否會對當事人或物造成困擾——
傳訊兵的報告態度總是讓帝國軍的指揮官感到不安。無論是心平氣和的冷靜也好,充滿歇斯底里的危機感也好,每種不同的狀況都容易使得指揮官的神經回路因負荷過重而亂成一團,他很想向傳訊兵大嚷「那是怎麼一回事?」。指揮官不能將判斷與決定權託付他人,其孤獨感並不是一般沒有任何責任包袱的人所能想像的。
看到這些莽撞的闖入者,少年一時怒氣沖天。若再多個二、三分鐘的話,自己應該可以再次刷新戰果的,他的對手運氣真不錯——尤里安想到這裡,突然間有當頭棒喝的感覺。
楊的表情和聲音都充滿了勸阻的意味。
「——平安生還了!」
此時最感緊張的大概是那些既不是發問者,也不是回答者的其他座上幹部吧。
「這傢伙真讓人大吃一驚,真是天才啊!我第一次打仗也沒這樣光榮m.hetubook.com.com的記錄哪!將來不知會如何進展,可令人驚懼了——」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尤里安心頭為之一寒,在發射離艦的瞬間就已遭人狙擊了。母艦的管制官算準了時間,及時讓他起飛,尤里安銘感在心。
「知道了!補給能源期間准許他休息,一切行動照規定來——」
尤里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有時間來好好觀察四周的環境了。
等聽完了副官的報告,他才拿起帽子坐起身來。
不僅帝國軍如此,同盟軍的亞典波羅也正煩躁著。他具備作為一個指揮官所應有的卓越特質,但指揮一個「童子軍兵團」的困難,他希望有人能代為效勞。
楊習慣性地叫著尤里安的名字,環視一下四周,最後與菲列特利加的視線相迎。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舉起手來搔搔頭上的黑髮,然後站了起來,一面戴上軍扁帽,一面悵然若失地喃喃自語著。
戰艦休伯利安的艦橋上,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請示司令官。
「——敏茲中士!快搭上斯巴達尼恩!」
當尤里安表示想當軍人的時候,身兼尤里安監護人的楊威利就顯得很不高興。
黑暗的花園裡,爆炸光和光束射線所形成的花朵不斷的綻放。這就是人類性嗜殺人與破壞的最好證明。然後,這種不值一文的「嗜殺成性的殘渣」化成毫無秩序的能源波濤洶湧奔來,撥弄著小小的斯巴達尼恩的機體。
在去年以前,維利伯爾.由希姆.馮.梅爾卡茲仍是帝國軍的一級上將,領的是敵人的俸祿。當貴族聯合軍被帝國的權臣——年輕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打敗時,在副官舒奈德少校的力勸下,他才放棄自殺的念頭,委身同盟軍,成為楊威利的顧問。
管制官的聲音通過耳機敲打耳膜,在新兵之中,尤里安第一個被叫到。
「擊毀巡航艦?在第一次戰鬥中——」
參謀長姆萊問道,而楊的回答卻使他無言以對,黑頭髮黑眼睛的青年司令官是這麼說的——特里古拉夫的確是一艘外觀出眾的好軍艦,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做旗艦,那麼美的軍艦,一旦坐上去,光欣賞她的美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心思作事呢?
尤里安知道現在絕不能輕舉妄動,一旦被巡航艦的主砲擊中,連覺得痛楚的時間也沒有便自這個世上消失了。這或許是最理想的死亡方式罷,但尤里安不願如此。他與巡航艦保持同步,在相距約三公尺的距離上亦步亦趨地跟著,只接觸到由巡航艦所發射的能源中和磁場。
這並不是無謂的感傷,一個人的一生毫無理由地被切斷了,何其悲哀!尤里安心中決定,在自己有生之年裡,一定要將此事銘記在心!
「管制官,起飛準備全部完成,請發號指示!」
「那艘是尤里西斯吧?」
楊從不大聲叫嚷,無論表情或聲音,總是一派溫和,但意志堅定,始終如一。
效果令人驚奇!歡聲雷動,無數的黑色扁帽在空中揮舞。為了通知我方戰友,同時讓敵人知道,電波在同盟軍的通訊回路上竄流不息。
「是!」尤里安應了一聲,連忙跑到他那刻著三一六號碼的專用機上。
世界在尤里安的四周旋轉起來。

第二次發動艦艇順手多了——這是指與第一次作比較而言。
「是!馬上去安排!」
自由行星同盟軍伊謝爾倫要塞的駐留艦隊中,由達斯提.亞典波羅少將所管轄的大小共二二〇〇艘的分艦隊離開了軍事要塞,經伊謝爾倫迴廊往銀河帝國領地的方向挺進,尤里安.敏茲也在其中。
他們喃喃自語,腦海中同時閃過「撤退」的念頭,衡量有利或不利的理性和能屈能伸的彈性並未失去。雖然帝國的援軍也快來了,但規模沒有敵人的大,而且自己被打敗之後,援軍也將被各個擊破。艾恩德爾夫自己先做榜樣,開始撤退。
無色彩和有色彩爆炸成一幅盈滿視覺的畫面。爆炸的機體破片自光球的中心噴射出去,化成霓彩,把宇宙的一隅妝點成萬花筒般的瑰麗世界。
此刻在特里古拉夫的艦橋上,監控員忙成一團,他們正忙著在索敵系統上搜尋一支來歷不明的艦隊,數量在一千艘以上,若不是一批逃亡的船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就是銀河帝國軍的艦隊,這份報告送達分艦隊司令官亞典波羅少將手上,從少將到各艦艦長中止訓練並進入第二級備戰狀態的命令傳達而至。就在此時,由於通訊電波的混亂中,擔任前哨的各軍艦無不感受到敵人逼近的壓力。
分艦隊的任務是擔任最前線的警戒、巡邏、以及大規模的新兵訓練。
「擊落第二架了!」
在被叫做「小夥子」的年齡時,可真是一點也不想死的呢!
「他們也得參戰!沒時間讓他們坐著欣賞戰爭了,讓他們出動!」
當另外一個敵人在尤里安面前出現時,他知覺到自己已沉著下來,不論何種情況下都能妥善對付了。
「新兵和實習生也得出動嗎?」
戰艦特里古拉夫的艦橋上,通訊士官跳著大叫起來。此情此景,他那有點誇張的反應,反而是一種義務了,事實上鼓舞了同伴的士氣。
梅爾卡茲以讚賞的眼光望著行事俐落的菲列特利加,在他漫長的軍歷所看到的部屬當中,像菲列特利加這樣才幹出眾的副官並不多。
「他的戰果是擊墜三架王爾古雷,並完全擊毀一艘巡航艦,報告完畢。」
尤里安是單座式戰鬥艇斯巴達尼恩的一員;穿著合身的制服,一邊側耳聆聽艦內的廣播,一邊在母艦的機庫中待命出擊。
話雖如此,但將領士兵加起來也有二十萬之譜,他們的生命和未來都寄放在與宇宙真空僅一壁之隔的艦艙內。在敵方也有人和自己一樣,是頭一次參加戰爭的吧?尤里安環視著身邊的駕駛員們,老兵們個個吊兒郎當,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與新兵們蒼白的神色恰成對比。也許老兵們是在虛張聲勢,但是可憐新兵們卻連虛張聲勢的能力也沒有。
原來是巡航艦。與戰艦相比雖小,但與斯巴達尼恩一比的話,真可說是一座城寨了。它是結合金屬,樹脂和結晶纖維的幾何學合成品,是以殺人為目的的工業技術產兒,是可以用手觸摸的海市蜃樓。它的火力強大得足以把同盟軍的巡航艦變成一團火球!
休息時間是三十分鐘,在這段期間內,既要洗澡、吃飯,還要準備好下次戰鬥用的裝備。
霎時間,十架以上的飛機脫離母艦躍進太空中。尤里安所乘坐的斯巴達尼恩,沿著艦壁向艙門滑行,艦壁內有電流傳送磁力以牢牢和圖書吸附著斯巴達尼恩。
「我想請梅爾卡茲提督一同搭乘旗艦出擊,可以嗎?」
帝國軍各艦開始有人在納悶了。以現況而言,他們正處於優勢,原本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是一股奇怪的感覺卻不禁油然而生。敵人的戰力不均,雖然有人說伊謝爾倫的駐留艦隊是同盟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但斯巴達尼恩上的敵兵卻有很多可說是以近乎自殺式的拙劣方式戰鬥著。原因何在呢?
「亞典波羅少將的分艦隊在迴廊FR方位上與帝國軍接觸了,目前進入戰鬥狀態——」
「那麼是否可以開始回收我方被破壞的艦艇進行搶救修復工作,讓全體艦隊回航呢?長官。」
「好!進入起飛艙門!」
不管怎樣,尤里安並不認為我方佔優勢。儘管亞典波羅少將是位能幹的指揮官,但這次的戰役,部下卻不完全照少將的意思行動!不!應該說是「動彈不得」。
用幾乎可以把皮膚燙得通紅的熱水和冷水交互淋浴,尤里安那充滿活力生氣的皮膚更加光采煥發了。穿上衣服走到餐廳用餐,菜色很多,有富含蛋白質的牛奶、奶汁烤鳥肉、湯麵、混合蔬菜等等。但是全身的緊張彷彿都集中在胃裡似的,一點食欲也沒有。尤里安只喝了牛奶,起身正待要走時,一個在餐桌對面,手裡只端著牛奶的士兵向他叫嚷了起來。
這一切只有在沒有當場死亡的情況下才派得上用場。同盟軍在視士兵如同消耗品的作法下,聲稱這些是尊重他們生命的最大表現,還特別廣為宣傳,只是這些就能夠與美化為國捐軀之事並行不悖嗎?
重新發動必殺攻擊的敵人帶著更銳利的殺氣再次向尤里安挑釁。光束如白熱化的利牙向這方攻擊過來,但是仍然沒有打中!是尤里安躲過了呢?還是他沒有瞄準呢?——
「起飛!」

帝國軍指揮官艾恩德爾夫少將是坎普上將旗下首屈一指的用兵專家,在此時他並不急於追擊,而是採取穩紮穩打的做法,謹慎應戰以確保優勢,他之所以這麼做,一方面也是懾於楊威利的威名使然。通常這種做法應當會頗受讚揚的,但這次的結果卻被指責為優柔寡斷。
緊張使全體將士的精神回路滿溢,就寢中的士兵倏地跳起,餐廳頓時悄無人煙。在新兵當中,由於沒有老兵在場,人人都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著,狀極狼狽,他們的戰鬥服著裝時間是老兵的二倍,手足無措,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只會在走道上四處亂竄,還被殺氣騰騰的老兵們撞得鼻青臉腫,罵得狗血淋頭。
機體發生龜裂時的瞬間凝固樹脂噴劑、信號彈、手控彈射器,以及鈣質注射藥品。這是為預防人體在無重力狀態下喪失鈣質後,無法藉由進食或吃藥予以補充而做的準備。內容計有:即效性鎮痛劑、降低體溫的模擬冬眠劑、有機鍺劑、以及其他的醫療藥品、壓縮式注射器等組合成一套。
正當思考的瞬間,尤里安突然吃了一驚!在自己與愛機眼前,赫然矗立著一面巨牆。他連想都來不及想地連忙把愛機往上拉升,否則,一旦撞上那面牆必死無疑!
一股難以遏抑的興奮自體內傳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像要灼燒起來似的雀躍著,但在這一股驕傲的熱流裡,卻有一塊無法熔化的沉重巨石,冷卻了尤里安沸騰至頂點的熱度。
就這樣,尤里安.敏茲結束了他的首次出擊,並平安地生還了。
在操縱座裡坐定後,繫緊安全帶,戴上頭盔,電磁石會使頭盔與戰鬥服緊密地接合起來,頭盔有二道密碼與電腦直接聯繫,傳達駕駛員的腦波,如果腦波與電腦記憶中的駕駛腦波有異,頭盔中會發射低輸出、高壓的電擊,立即致人於昏迷狀態。和孩提時代立體電視電影中看到的動作片不同,斯巴達尼恩絕對不會被敵人奪去,而且一架斯巴達尼恩只能由一位駕駛員操作。
宇宙曆七九八年,帝國曆四八九年的一月。
打中了!是真的嗎?真的啊!
艦橋內揚起一陣笑聲,卻又在轉瞬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詳沉穩的氣氛。對尤里西斯的全體人員而言雖然有點兒沒面子,但這個名字可以消除官兵們的緊張情緒,使身心順暢活潑,功能匪淺。
「當然,啊,對了,為了日後防禦的需要,在這裡加裝幾個監視衛星和電波轉發衛星比較好。」
首先把記錄著姓名、DNA型態、血型(ABO式和MN式兩種)、指紋、聲音、軍籍號碼和軍階等資料的ID卡,插|進擋風玻璃的一處,斯巴達尼恩的電腦會閱讀這些資料,再自動打開擋風玻璃,讓駕駛員進入。
「長官,請起來!」
——人家是楊提督的養子嘛!當然天不怕地不怕嘍!
尤里安回應著,感覺有點奇怪。
「啊,是嗎?我會注意的。」
到達艙門門口時,電流自動停止,壁面的磁力也消失了。
楊回答著。帝國軍退卻,挽救我軍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追殺無鬥志的少數敵人,就戰略上而言是毫無意義的,對一個軍事家也沒什麼快|感可言。當初動用大規模的兵力,有一半以上的原因就是要嚇阻敵人的。
「真是的,搞什麼東西!我又不是在帶童子軍!」
那個被他打敗的敵人浮現腦海——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有妻女嗎?或者是在等待著戀人?——一架王爾古雷載著一個士兵的一生,而這個士兵的一生卻牽連著無數的旁支,向社會的各個角落延伸而去。
分艦隊的旗艦特里古拉夫是一艘以古代斯拉夫神話的軍神之名來命名的戰艦,造型優雅,洗練的機能美感,與楊的休伯利安旗艦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特里古拉夫是最新銳的戰艦,於是有人暗地竊竊私語道:「一旦它分配到伊謝爾倫要塞,楊司令官一定會把指揮座移駕到特里古拉夫艦上。」但這種猜測落空了,於是又有人說:「要不然就是楊司令官認為軍用旗艦用不著造得這麼美觀。」
敵我識別偵察系統偵測到一不明物體,尤里安反射性地將座機往左下方急速移動。一瞬間,方才尤里安所在的位置被一道銀劍般的光束穿過。在能源耗盡消失之前,尤里安便找出了光束的發射位置,鎖定目標,連續發射出二道光束,被擊中的王爾古雷機體像圓球般地轟炸四散開來。隨著主螢幕的入光量調整系統變化,脈波打著節拍,不斷擴大的爆炸光團宛然是畫家筆下的作品。
幹部們向司令官敬禮回應,就算他們對楊其他方面的表現有所不滿,但對楊的用兵能力卻絕對信服,一般士兵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看看大家的反應,楊對梅爾卡茲說:
將這群菜鳥調|教成能m.hetubook.com.com獨當一面的士兵並不容易——由這個角度看來,某些負責教育新兵的人認為必須把眼光放遠,更何況伊謝爾倫要塞地處最前線,一旦銀河帝國發動軍事攻擊,伊謝爾倫必然首當其衝。然而,同盟政府卻在這個時候將經驗豐富的老兵從這處重要的軍事據點調離,並以新兵濫竽充數,真搞不懂那低能的同盟政府在玩什麼把戲!
除了像尤里安這種少數的例子外,其他的新兵們對敵人而言,無異是血腥橫流的狂宴上絕佳的供品!尤里安現在只希望母艦阿姆塔特能夠平安無事,「阿姆塔特」一詞的意思就是「不死」,尤里安祈求母艦能像名字一般安然無恙!
尤里安摒住了呼吸,發射過後,飛彈由內側向外衝破磁場的那一瞬間,尤里安像個無形的隱身者一躍而出,同時朝尚未完全關閉的艦體飛彈發射孔內|射出中子光束。然後急速上升的尤里安背後光塊炸裂開來,能源的洶湧波濤把斯巴達尼恩撐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戰況頓時一片混亂。
在嚴格的指導者和教育者的立場上,楊本想開口說話,但看看菲列特利加和先寇布的表情。他們的表情好像在說「不必再對尤里安做不合理的要求了吧。」
斯巴達尼恩脫離母艦了。
頭盔底下,尤里安不住地喃喃念著,連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就是所謂的「戰果」。不但打敗敵人,還同時體驗了戰鬥的開始與結束的新兵,人數實在不多。這是幸運使然?不——不只是幸運而已,尤里安的技術較敵人更勝一籌才是原因吧。
亞典波羅在發號施令的同時,內心中不禁黯然神傷——有幾個新兵能安然無恙地回到伊謝爾倫要塞的宿舍?但在救援尚未趕到之前,也只有這樣做才能使傷害減低到最小程度。年輕的指揮官心中決定「只求不敗,不求勝,」的作戰方針。除此以外,實在也別無選擇了。
此刻,尤里安.敏茲埋葬了生涯中的第一個敵人!而且這個敵人似乎曾身經百戰,無庸置疑,許多同盟的戰友都喪命於此人手中。這個初嘗戰績的黃口孺子也沒有想到一個人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
機翼呈X型的王爾古雷,中央部位閃光燦耀如畫,但當它還只是極小的光點時,尤里安就已經「跳到」左方去了。電磁砲彈以數公分之差,與斯巴達尼恩擦身而過,向無垠遠方的超低溫空間射去,尤里安按下中子光束砲的按鈕,但王爾古雷也自空中一蹬移了開來,光束只穿越過綿延不盡的黑暗。

梅爾卡茲在同盟軍中位列中將,階級在他之上的楊原本不必如此謙卑的問他,但楊視他如貴賓,所以對他這般客氣。
像尤里安這種與生俱來就具有敏銳的理解能力和反射神經者實在少之又少。但即使如此,若沒有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嚴厲訓練也是無濟於事,只要是新兵,成績太差或太好都會被盯得很慘,這就是軍隊中特有的階級社會,一個應予唾棄的弊端。
「當然嘍!」
警報響了,發現敵人艦隊!五〇分鐘後接觸!全體人員進入戰鬥位置。
在艦內凝視著監視螢幕的亞典波羅少將,鐵灰色的頭髮上面戴著一頂黑色軍扁帽,二十九歲的他是同盟軍人最年輕的將官之一,在軍官學校晚楊兩年畢業,度量與勇氣十足,堪稱是一時之選的好漢,楊將尤里安交給他就是楊對他絕對信賴的證明。
「客座提督的看法如何?」
假使聲音能夠存在於眼前的世界,那麼滿溢邪惡的能源所發出的驚人咆哮勢將震破人們的耳膜;而狂妄之氣亦將使全部人員變成永遠的俘虜。
尤里安按照形式報告就緒,裡面答覆道:
尤里安仍身處激戰的漩渦中。
——他一定是在提督跟前苦苦哀求,才能來這裡的。
梅爾卡茲的提案與楊的想法不謀而合,由這點楊再度看出梅爾卡茲是位沉穩紮實的正統派用兵家,他心中感到欣慰,但同時又覺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方才還在想梅爾卡茲會不會提出荒謬的意見來哩——這種想法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軍事前輩而言,實在是太無禮了。
對他而言,帝國軍艾恩德爾夫少將過份慎重的態度,反而是個喜從天降的好幫助。但同時卻也使「我方的致命弱點何時會暴露出來呢?」的疑懼緩慢地升高了。長期處在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下的亞典波羅,在看到螢幕上悠然晃過的一艘我方艦艇時,不禁感到訝異,他滿臉疑惑地問起副官。
突然,一架帝國軍的單座式戰鬥艇王爾古雷赫然躍入視野,尤里安心臟噗咚噗咚跳個不停,彷彿要蹦出來了。他定了定神想重新看清來機,但它只留下視覺殘像便倏地迅捷移動而去。其動作之精銳、剽悍,決非泛泛之輩,飛行員必定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強者。尤里安彷彿看到他瞠視著菜鳥敵人時,眼中所散發出的騰騰殺氣和勝利的絕對自信。尤里安一面暗忖著,兩手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因為過度激烈的操作,斯巴達尼恩發出了抗議的震動。加速壓的強烈變動不斷刺|激尤里安的嘔吐中樞,而在此同時,尤里安看見了以極近距離掠過機身的高能火箭彈。
「有一萬艘以上?那麼取勝無望了!」
——搞什麼鬼啊!真是有損提督的英名哪!
「巡航艦連巴赫損毀!」
「謝謝!」
「什麼啊,他只不過是把一生的好運集中在這一次使用罷了。一戰得志並不見得是好事,真正的才幹要看現在開始的表現才是。」
這時,一個景象吸引了尤里安的目光。
被毆打的人倒是沒有,但僅限於伊謝爾倫駐留艦隊,其他部隊就沒這等好事了。擔任司令官的楊,對軍紀一向要求從寬,唯獨兩點——一、軍人危害百姓;二、上司對下屬使用私刑——只有觸犯這兩點時,他才會和別人一樣予以嚴格處分。有時候,一旦嚴厲起來,不但將轉戰八方,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軍官降職嚴辦,甚至還將其遣回同盟首都。曾有一名反覆對部屬使用暴力的軍官遭到了遣返的制裁,雖然有許多力挽此人才能的聲浪,但楊卻總是充耳不聞。
「我以為那裡很安全,才把他送過去的——。」
再次出擊的準備已就緒了,尤里安一面快步走向愛機,一面戴上手套。整備兵們又叫了起來。
「客座提督的看法我也贊成。在眼前,如果分批投入兵力反而減少扳回一城的機會,而且還有可能助長戰火擴大。全體艦隊要快速行動,在敵人援軍未到之前全力一擊之後撤退,現在馬上進行出發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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