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億的星辰、獨一的野心
Ⅴ
萊因哈特與友人牽扯不清的聲音，似乎才是最不滿的。不犯正面與之對應的愚行，吉爾菲艾斯另提別的話題了。
「還不是依靠雷神之錘這巨人般的硬體設備而已，這麼低俗的勝利，有什麼好高興的。」
「為什麼會覺得我不滿？我立下功勳，確定會晉升中將了，姊姊也會高興的。既然如此，為何會覺得我看起來很不滿呢？」
大概瞭解連隊長部分的心情。林茲清了清喉嚨，開始唱了。那是豐潤的歌聲。不只是個繪畫天才，在歌聲上他也是連隊第一的名手。
紅髮的年輕人，終算有笑容。
「因為您看來很不滿——」
再來為你歌唱——
年輕的布魯姆哈爾特，對著手上的啤酒罐嘆了口氣，先寇布反芻著迴響在聽覺的歌詞。
形式老舊，而且感傷過剩的內容貧乏的歌，缺少對戰爭及領導戰爭的負責人的批判精神，在男女感傷的關係層次中埋沒了社會性。雖然如此，為何卻奇妙地引起人心的共鳴呢？
同盟軍的楊威利與帝國軍的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在其資質上有共通的一面。地位越升高，權限越大，其才幹也必越增光華。
埋葬深厚的情感
自己若是伊謝爾倫要塞駐留艦隊司令官的話，不使用「雷神之錘」，就可打退誇稱為同盟的叛亂軍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他如此的想著。透過螢幕凝視伊謝爾倫要塞的萊因哈特，感覺到有別人的視線靜止在他白皙的臉頰上，回頭看著友人。
「似乎是說，因為這次的戰死者很少。」
我來為你歌唱吧
「您知道嗎？在明年年初，似乎又要對叛亂軍進行軍事行動了。這次不許叛亂再進攻伊謝爾倫迴廊，說是要由我軍先發攻擊。」
楊威利上校身為作戰參謀，提出幾個作戰案，立下了功績，回到首都海尼森之後，大概將晉升為准將了，但因為讓格林希爾上將失望，大概不會被留在統合作戰本部或宇宙艦隊總司令部這種軍方中樞了。
吉爾菲艾斯的聲音很沉靜，而那也就潛伏著更深的憤怒。萊因哈特在吉爾菲艾斯的精神中，感覺到冰山的存在，不顯現在表層的、沉靜、巨大、深峻、渾厚、充實的存在。
在這銀河中，有千億的星辰存在，綻放著千億的光芒。
今宵酒更苦澀
如同珠玉的這一夜
「真好啊，那我就享用了。不過，不是說要娶老婆就該娶長官的女兒是嗎？」
就傾飲這酒杯吧
難耐長久的別離和_圖_書
下此結論，華爾特．馮．先寇布喝了罐裝啤酒。原本就苦澀的液體，一邊冒泡地流入咽喉的內壁時，先寇布過去的一部分，也跟著流落了。
十二月十日十七時四十分，第六次伊謝爾倫要塞攻防戰，在自由行星同盟的全面退卻下終結了。同盟軍在戰死者是七十五萬四九〇〇名，帝國軍則為三十六萬八八〇〇名。同盟軍未達成伊謝爾倫攻略這個戰略上的目標，在死者人數上還凌駕敵人。只留下「在雷神之錘發動之前還勢均力敵」這戰術層級上的自我滿足，而與之交換的，卻是相當於一座都市全人口的生命喪失。為了補充，同盟軍的徵兵部門必須將許多新兵從工作地或學校徵集而來才行。帝國軍雖然比較好些，仍得要徵募十萬單位的新兵才行。而後，民主共和政治與專制君主政治之間賭注存亡的戰爭，仍會再繼續下去，要是為死者人數而膽寒，也就打不起戰爭了。要是想到敵兵也有家人、情人的話，也就殺不了人了，用槍劍挖穿某個人的溫柔情人的咽喉，用光束射進某個人所愛的丈夫的眼睛，用戰斧劈開疼愛嬰兒的父親的腦袋，這就是戰爭。而命令兵士們如此做的人，咒罵戰爭反對者為非國民的人，總是在安全的地方獨佔著戰爭所帶來的利益——。
「因為尤里安都為我泡了好喝的茶和*圖*書，軍隊裡的咖啡感覺上越來越難喝了。真是麻煩啊。」
赴往死地的我
「他們說看來你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在艾爾．法西爾的時候也是如此，在別人丟臉的時候，就做些好看一點的事情賺些點數，而得到晉升。」
「你畢業的專科學校，有首出征士兵與情人別離的歌吧，你來唱唱吧。」
「咖啡不喝嗎？要冷了。」
「我明白，萊因哈特大人。若是萊因哈特大人達成了正大的目的，應當就不會再有門閥貴族玩弄平民的生命了。」
但是，楊可說是戰爭的構想者而非實行者，或是哲學者而非構想家、抑或是批評的觀察者而非哲學者吧。這和萊因哈特．馮．繆傑爾的資質，或許是完全相反了。楊要去自覺到此事，仍是在經過一年之後，楊並非超絕的預言者，他是解析過去與現實而在理論上預測未來的。因此，當時就算格林希爾上將要求他回答，大概也無法確實回答吧。
「吉爾菲艾斯，你從剛才就一直看著我的臉，有話想說嗎？」
溶入你的淚水
萊因哈特率著部隊，歸回伊謝爾倫。在收容完全出擊的全帝國軍之前，他和部下們，被命令在要塞外待機四天半，這就是奮戰的報酬，總司令部對他的評價也就看得出來了。
而有個獨一無二的野心，在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光芒。
和圖書
「去喝一杯吧。老實說，老婆讓我把娘家秘藏的白蘭地帶來了。說是用在戰後生還時慶祝。」
「我現在也還很討厭這首歌啊。」
「這不是有了個生還的大好理由嗎？感謝吧。」
對心情調整後的這俏皮話，卡介倫並未立即回答。
「什麼事？連隊長。」
「也對。」
卡介倫拍了拍越說越小聲的學弟的肩膀。
「繆肯貝爾加元帥可也真豪氣啊。有什麼理由嗎？」
「怎麼，看你沒精打彩的，怎麼了？」
楊威利上校的心情說不上是愉快，兩肘頂在操作桌上，兩手托住下巴，一頭浸在思索的澡盆裡。
「大概這就表示我是個內容貧乏的人吧。」
「因為未達四十萬人。三十多萬的生命，與之相同數目的家庭，對門閥貴族們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吧。」
「——原來如此，那我來唱吧。」
「吉爾菲艾斯，我不會打這種愚蠢的戰爭。不會無益地讓兵士們犧牲生命。為了達成我們的目的，雖不能完全不流血，但我可以誓言絕不無益地流血。」
「那就唱到最後吧。」
看了下連隊長的醉眼，林茲點了點頭，調整好聲調，再又唱了。
「很少？」
「怎麼，這首歌二段就結束了嗎？」
亞列克斯．卡介倫准將，告訴了楊在總司令部中對他的評價。
「不，還有後面的。和-圖-書」
林茲的歌聲停了。先寇布視線動了動，瞄了連隊第一的歌手一眼。
「埋葬深厚的情感，再來為你歌唱——」
「會的，不，我一定會做到，只要你協助我，就在不久的將來，一定——」
我半生夢醒
「喂，林茲。」
遠望逝去的歲月
在戰鬥中一定是非必要的，但對戰鬥後的生還者一定是絕對需要的東西，大量地運進來了。脫下裝甲服的兵士們，蜂擁到大箱的罐裝啤酒前，一手一罐地傳了開來。「薔微騎士」這個嘲笑任務失敗的死神之慣例，是生還者一個小小的儀式。酒過一巡後，放聲高唱也已成了慣例。連隊長華爾特．馮．先寇布上校，對一位軍官說著。
難望與你的未來
「沒什麼，我是想如果我有更大一點的地位與權限的話，我會多減少一些戰死者的，就只要減少一些些——」
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的，同時轉頭看著伊謝爾倫要塞。躲在那內部，歌頌著安全的戰爭的人們，才是他們所要征服的真正的敵人。
雖是酷評，楊卻未發怒，反倒有些同感，的確是有這麼一面的啊，在艾爾．法西爾也是如此的，在別人失敗時，他成功了，不就是那個落差把他抬上今日的地位的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