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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07:地獄債

作者:賽門.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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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地獄債

第十一章 地獄債

梅莉莎衝出五星結界,倒在我的腳邊。我一把將她扶起。
「我盡力而為,」我說。「對有些人來說,或許已經太遲了,但我的專長就是在失敗中求生存。」
因為所有的屍體都被排成一直線……刻意安排為我帶路,帶我來到通往地窖的那扇門前。身穿傳統制服的僕人和身穿防彈背心的守衛,他們全都死狀淒慘。隨處可見一灘灘的血泊,而且大部分的血泊摸起來依然粘稠,牆上一片一片儘是動脈噴濺的血跡。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當我以口吸氣的時候,嘴中還能嘗到紅銅的滋味。我終於抵達屍體的終點,站在通往地窖的門前。門縫虛掩,彷彿在迎接我進入地窖……我知道是誰在底下等我,是誰迫不及待地想要讓我看看他對葛里芬一家人幹了什麼事,對梅莉莎幹了什麼事。
我緩緩站起身來,轉而凝視著他。「我打從一開始就覺得你有問題,但我就是無法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管家干的。」
「沒錯!」馬賽爾說。「這根本不關我的事!拜託,讓我走,我不會洩露任何秘密……」
「我們不喜歡死亡。死亡與傳說中大不相同。你也不會喜歡它的。」
我轉過身去,看見了他,雙手抱胸,神態悠閒地倚著遠方的牆壁站立,臉上掛著一副好像知道所有的答案,同時袖子裡還藏有所有好牌的笑容。他打從一開始就是整件事的幕後推手,也是我利用天賦看見屠殺禮拜堂中所有修女的屠夫。
「當然,泰勒先生。」一個冷靜、討厭而又熟悉的聲音說道。「畢竟,你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徹底的失敗者。」
我深陷重圍,求助無門。在我這一行裡,這不過是家常便飯。我從外套口袋取出兩顆燃燒彈,迅速填裝火藥,然後將它們丟在殺傷力最大的地點。爆炸撼動了整座叢林,照亮了整片夜空,植物碎片四散,成為猛烈火勢中的朦朧輪廓。它們前後搖擺,試圖甩開吞噬己身的火焰,卻只讓火勢蔓延到更遠處。強烈的火光驅退黑暗,讓我看清楚週遭的景象。透過林間空隙,我看見位於山丘頂端的葛里芬殿堂。距離這裡不遠,我可以衝過去。
修女大哼一聲。「我強烈懷疑。好了,就這樣。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不!」霍伯斯大叫,聲音震耳欲聾。「我要把你們全部殺光!」
我在虛言恐嚇,但是叢林並不知道。我踏出自信的腳步,陽光灑落的光圈隨著我的移動前進,前方所有植物都退到兩旁。我邁開最大的步伐,迅速穿越叢林。梅莉莎已經回到葛里芬殿堂,如今性命垂危,或許所有葛里芬家族的人都一樣。所有葛里芬家的人都沒時間了。魔鬼很快就會前來索求他的報償,償還地獄債的時候到了。
傑若米亞痛苦地轉頭凝視著她。「可能的話,我一定會救你,我的愛。但是我們做過這麼多壞事……你真的以為天堂會接納我們?我們沉浸在我們的邪惡與原罪之中,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有點骨氣,女人。」他再度看著我。「救救他們,泰勒。其他都不重要。」
他以一種與物質界的幾何原理毫不相干的方式伸展扭曲,轉眼間霍伯斯已經消失,被另一種東西取而代之。一種從來不曾,也沒有辦法單以人類的形體現世的怪物。對方體型巨大,幾乎有十二尺高,必須彎腰才能擠入石室內,頭上的獸角在天花板上不停摩擦。他具有血紅的皮膚,上頭佈滿爛瘡,背上長有兩隻有如蝙蝠般的巨大薄膜翅膀,包覆著他的身體,有如一襲深紅色的斗篷。他長有分趾蹄與一雙利爪,雌雄同體,同時擁有超級誇張的男性和女性生理特徵,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硫磺跟苦難的臭味。至於他的臉……我必須暫時偏過頭去。他的臉上凝聚了世界上一切的邪惡、痛苦以及恐懼。
我不禁微笑。「我這輩子都在破壞規矩。」
我用力搖晃門把,心想或許可以搖開,但是這扇門又大又重,在門框之中根本連動都不動。我也懶得用肩膀去頂了。我檢查那道鎖;鎖頭很大,很結實,看來十分堅固。我會幾種非官方的開鎖方式,但是那些方法在葛里芬殿堂的強力防禦下絕對發揮不了作用。我突然想起保羅死前交給我的那把金鑰匙。他必定是預見了事情會走到這和*圖*書個地步。我自外套口袋中取出那把鑰匙,試圖插入鎖孔,但是插不進去。大小差太多了。我收起鑰匙,皺起眉頭看著緊閉的大門。我花了這麼大的工夫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要在一扇上鎖的大門前放棄。既然面對難題,就該想點旁門左道。
叢林痛恨陽光。就在我瞇起眼睛調適著這道光芒時,這些早就習慣黑夜的植物已經開始枯萎,迅速退出陽光照射的範圍外,難以自制地縮成一團。花瓣焦黑凋零,樹幹冒出水泡,樹枝轉變方向,樹葉捲曲,藤蔓退回陰影中,有些樹甚至在陽光的衝擊下發出哀嚎。
接著我再度利用天賦召喚陽光,帶到我的面前,進入深埋在葛里芬殿堂地底的地窖之中。耀眼的陽光衝擊著霍伯斯,將他有如昆蟲標本般固定在光圈之中。霍伯斯驚聲尖叫,傑若米亞則是哈哈大笑。梅莉莎緊握我的手臂。
「因為永生使人腐化。」霍伯斯輕鬆地說。「因為你知道自己能夠逃過任何制裁。傑若米亞在他漫長的一生中曾經干下無數令人髮指的事,但是從來不曾接受任何懲罰。他以非常邪惡的方式獲取權力與財富,成為他人爭相模仿的榜樣,進而誘人犯罪,腐化人心。這個男人的行為導致了數千人,甚至數萬人的墮落,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隨著他的生意日益壯大,數百年來,他不斷在人世間散佈邪惡。我們對傑若米亞的成就感到非常滿意,他幫地獄工作了這麼久……你絕對無法想像,我們在全煉獄最灼熱的火焰裡面,為他及他的家人準備了多麼盛大的歡迎儀式。」
「誰在乎那些天殺的孩子?」瑪莉雅嚎啕大哭。「我根本不想要他們!我不想死!你答應過我讓我永生,你說我們永遠不會死!」
我同時也感覺到不遠處似乎有東西正在哈哈大笑,顯然是在奚落我的無能。
「這裡是地獄的領土。」他冷冷地說。「少了信仰為後盾,十字架在這裡只是一個形狀。你可曾對任何事物產生信仰,泰勒先生?」
「哈囉,梅莉莎。我是約翰.泰勒。我已經找你很久了。很高興終於與你見面。別擔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我是應邀而來。」霍伯斯說。「而且天堂和地獄隨時都在夜城布有眼線。你應該比其他人更清楚這一點才對。我很高興你來了,約翰。要是少了你在場無助地欣賞著我贏得最後勝利,整個感覺就不對了。」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庭院裡沒有停放任何車輛,賓客全都回家了。所有葛里芬殿堂的窗戶內通通光芒大作,但是……那些光芒看起來都很詭異。太亮了,太強烈了,刺眼到十分不自然。整個地方一片死寂。看著此刻的葛里芬殿堂,感覺就像看著一個尚未掩土的墳墓。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然後朝大門走去。沒有人或東西跑出來阻止我。抵達大門後,我發現門被鎖上了。殿堂的防禦系統阻止了喬瑟芬修女,同時也將榮耀之手擋在門外。
「聽好了!」我大聲說道。「我沒時間跟你們糾纏。我要前往葛里芬殿堂,任何東西膽敢阻擋我的去路,我就讓這裡享受幾個禮拜的夏日艷陽!」
「你是如何進入夜城的?」我問。「天堂和地獄應該都不能直接影響夜城才對。」
「你們不能帶走梅莉莎。」我說。
霍伯斯饒富興味地打量著我,長長的無毛尾巴在其雙蹄間搖擺。我絞盡腦汁,用力思考。我可不敢輕舉妄動。在眼前這種局勢之中,我們全都面臨危機,不單是性命垂危,就連靈魂也岌岌可危。對方可不是什麼低階惡魔,不是我以前說幾句話就可以唬過的那種小角色——這傢伙是真正的強者,一名地獄公爵。而地獄距離此地已經非常接近,並且還在持續逼近之中。我必須想辦法突破眼前的難關,在魔鬼前來討債前逃離此地。霍伯斯說他喜歡遵循傳統,所以……我自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支以聖水加持過的純銀十字架,對準霍伯斯直刺而去。十字架在我手中爆炸,純銀碎片刺入我的掌心、手指,讓我發出痛苦的尖叫。霍伯斯大笑,笑聲令我顫抖不已。
我感覺得到。某種存在巨大,難以形容的實體正無情地自地底浮現,前來索取他的報償。我們必須趁現在逃離此地和-圖-書。梅莉莎和我扶起其他人拔腿就跑。石板地劇烈震動,爆出無數碎片。一個恐怖的存在衝擊著石室內的空間,我們全都不敢回頭去看。傑若米亞依然在笑,瑪莉雅則是發出恐怖的慘叫。我將葛里芬一家人推出地窖大門,接著所有人通通出現在庭院中,葛里芬殿堂的前門外。喬瑟芬修女手持榮耀之手站在我們面前。
「他們當然可以。」傑若米亞說。「我們屬於這裡,親愛的。泰勒,帶我的家人離開!」
但是當我走出木門之後,卻發現自己距離葛里芬殿堂還有一段距離。我出現在殿堂外圍的叢林,完全不見喬瑟芬修女的蹤跡。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退回木門,但是當我回頭時,木門已經不見蹤影。一道道皎潔的月光自樹林天頂灑落,在擾動不休的樹葉與草木上畫下銀色的圖案。樹木之中存在著詭異的光芒,泥土底下傳來緩慢而又沉重的聲響。四面八方到處浮現緩慢恐怖的騷動,因為叢林已經察覺到我的真實身份。
我看著梅莉莎,在血淋淋的五星結界中縮成一團,神色驚慌,心靈受創,但是始終不肯屈服。我到現在還是不能不把她和波麗聯想在一起……這又讓我想起保羅死前交給我的那把金鑰匙。那把鑰匙必定是用來開啟某樣重要物品的,但究竟是什麼?一把小小的金鑰匙……就像傑若米亞用來開啟宴會廳隱藏門的那把鑰匙。難道地窖中也有隱藏門?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門後又擺了些什麼東西?接著我想起傑若米亞曾經提過跟魔鬼簽訂的原始合約就鎖在地窖中,儘管合約無法撕毀,但是其中的條約還是有被竄改的可能……只要是有門路接觸天堂或地獄的人就行……我啟動天賦,以我的心眼審視四周,不過立刻又被霍伯斯強行關閉。我竭盡全力與惡魔對抗,但他是惡魔,而我畢竟是個凡人……我絕望地看向梅莉莎。
「有東西抓住我的手,死也不肯放。」
「放我下來!」瑪莉雅叫道。「你們不能把我留在這裡!」
我們站成一排,相互扶持,各自想著心事,默默地見證葛里芬家族的殞落。
我盡量不去聽他們說話。地獄擅長引人絕望,而且從來沒有半句真話,除非真話比謊言更傷人。
「快點!」傑若米亞叫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霍伯斯的尖叫。「他就要來了!」
「幫幫我,梅莉莎!我可以幫助你跟你的家人,但是我需要你的協助!五星結界無法囚禁你,你是基督的新娘!那是屬於地獄的東西,而你的信仰在於天堂!對抗它!」
管家,霍伯斯。
「就算是你也無法撕毀凡人自願與地獄簽訂的合約!」
我終於抵達石階盡頭。我走了很久,難以估計自己究竟位於多深的地底,總之是在葛里芬殿堂下方很深的地方,或許已經抵達屋下山丘的中心部位。(傳說他在一夜之間壟起山丘,建造完成整座殿堂。)地窖的門非常普通,同樣只是虛掩著,同樣在迎接我的到來。我一腳將門踢開,擺出一副擁有整支軍隊作為後盾的模樣,步入門後的石室中。就和我想的一樣,他們全都齊聚一堂——葛里芬家族。傑若米亞和瑪莉雅,威廉跟葛洛莉雅,愛蓮娜跟馬賽爾,所有的人都被釘上十字架,掛在冰冷的石牆上。鮮血依然不斷自他們手腕、腳踝上的傷口流下。他們無聲地注視著我,張大雙眼,充滿懇求,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梅莉莎.葛里芬獨自坐在石室中央的五星結界中,結界的線條是由她家人的鮮血畫成。此刻她身穿殘破不堪的黑白修女袍,不過包頭巾已經不在頭上。有人痛毆了她一頓,或許只是因為他們有能力這麼做。她滿佈瘀青的臉上血跡斑斑,但是當她看著我的時候,眼中卻流露出一股冷靜執著的優雅氣息。
「我帶你來此。」霍伯斯說。「我佈置屍體,引你下來……」
「還有我的家人?」梅莉莎問。
儘管疲憊不堪,傷痕纍纍,梅莉莎還是點點頭,開始以身體撞擊五星結界的隱形牆。她以自己的方式獲得堅定的意志,跟她的爺爺一樣堅強。她一次又一次地撞擊隱形牆,雖然劇痛無比,但依然在爺爺的鼓勵下大聲禱告,勇往直前。瑪莉雅歇斯底里地哭泣,威廉和愛蓮娜則盡其所能m•hetubook•com.com地為梅莉莎打氣,葛洛莉雅與馬賽爾默默地看著一切,不敢抱持希望……惡魔霍伯斯左顧右盼,一時之間難以相信這些明明已經喪失鬥志的人竟會群起反抗。我則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天賦上……突破他的封鎖,強行睜開我的心眼。
「我真的應該介紹你和我女朋友認識。你們兩個實在太像了。」
「你佈置屍體是為了嚇退我,」我說。「但是我沒有那麼容易受到驚嚇。」
「有點老套,我知道。」霍伯斯以一種很輕的聲音說道,有如腐敗的生肉,哭泣的嬰兒,以及惡狼的嘶吼。「但我始終喜歡遵循傳統。只要方法有用,就沒有改變的必要,我總是這麼說。」
她又看了禮拜堂最後一眼,強迫自己注視每一具慘遭肢解的屍體,確保在抵達葛里芬殿堂時心理處於正確的情緒。接著她點燃榮耀之手的手指蠟燭,插入面前的房門。沉重的木門突然鼓脹,浮現一道漣漪,隨即劇烈顫抖,彷彿十分恐懼。接著木門開啟,其後一片漆黑。我在前頭帶路,喬瑟芬修女緊隨在後。
我站直身子,使盡最後的力量,在身體週遭形成一道無形盔甲。我不需要使用天賦。我知道葛里芬家族的人在哪裡,他們非在那裡不可,在除了葛里芬本人,任何人都不能進入的地方——位於殿堂底下的古老地窖。我在一樓快步穿梭,尋找下樓的入口,結果發現了所有守衛與僕人的下場。他們全都死了,一個也不剩,通通都和禮拜堂中的修女一樣慘遭肢解。屍體破碎,內臟四濺,四肢離體,容貌難辨。不過,至少這些屍體的腦袋還留在脖子上。所有人的五官都因臨終前的恐懼與痛苦而扭曲。我很想稍停片刻,幫所有人闔上眼睛,但是我沒有時間。
「不是開玩笑。」我開始朝他前進,但是又在他離開牆壁、站直身子的同時停下腳步。只見他腳不抬、手不舉,轉眼間變得危險異常,失去所有人性。我擺出一個悠閒的姿勢,冷冷地笑了一聲。「早在聽到你的名字時,我就應該知道是你在搞鬼了。霍伯是魔鬼很久以前使用過的名字。你的名字並非霍伯斯(Hobbes),而是霍伯的(Hob's)——代表你是屬於魔鬼的東西。」
一看見惡魔的真實面貌,葛里芬一家人當場驚聲尖叫,我想我應該也叫了。
叢林不斷騷動,樹木揮舞沉重的樹枝拍打火焰,其他植物則退回火焰燒不到的地方。細微的尖叫聲瀰漫夜空,非自然的植物慘遭人工火焰吞噬。但是這時火勢已經開始減弱,過不了多久就無法阻止叢林攻擊。除非……植物對火光的恐懼似乎不下於火焰的高熱。我啟動天賦,在夜城外找到一個陽光普照的地方,將陽光帶到我面前。一道令人無法逼視的強光從天而降,將我圍繞在溫暖宜人的白晝中。
「他們有如品嚐美酒般暢飲我們的眼淚。」
和修女爭辯向來不是件容易的事,而當這名修女還喜歡揮舞手中的輕機槍來強調論點時更是困難。喬瑟芬修女差點氣炸,因為我不肯告訴她我在天賦之中看見了什麼,但我就是不能告訴她。在我找出證據之前絕對不能說。有些事就是詭異到不能說出口,就連在夜城裡也是一樣。喬瑟芬修女最後終於讓步,不過,還是堅持要隨我一起前往葛里芬殿堂。我不忍心拒絕她,至少在我們身處一堆修女的屍體之中時沒有辦法。再說,她持有榮耀之手,唯一可以讓我們在轉眼間穿越夜城、前往葛里芬殿堂的法器。於是我答應帶她同行。為了以防萬一,喬瑟芬修女又讓我等了好一陣子,跑去裝備更多槍枝、手榴彈以及燃燒彈。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伸手將門推開。一道石階向下延伸,沿路都以紙燈籠照明。每隔一級石階,就有一具僕人或守衛的屍體倚牆而坐,以那無神的雙眼瞪視著台階下方。我伸出手指在身邊的屍體身上搓了搓。屍體微微一晃,不過沒有起身對我攻擊的跡象。我走下石階,小心保持在階梯中央,一路上路過許多屍體,偶爾會有幾具微微抬起頭來看我,以一種遙遠迷失的語調,低語著駭人聽聞的秘密。
我回想身上攜帶的所有物品,想要從中www.hetubook•com•com找出一個有用的東西,接著突然面露微笑,取出原始指向骨。我將骨頭指向大門,口中念誦正確的咒語,沉重的木門隨即變形扭曲,彷彿在躲避某種試圖殺害它的恐怖力量。木門龜裂焦黑,腐敗化膿,轉眼間穿出一個大洞。我收起指向骨,雙手插入那個洞中,猛力扳扯,最後終於扯開一條足以讓我擠進去的裂縫。
不要試圖跟他們爭辯。他們總是在撒謊,除非真話比謊言更容易傷害你……「多久了?」我說著,將受傷的手掌抵在胸口。「你冒充葛里芬的管家有多久了?」
「廢話少說,」我說。「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你沒有辦法不讓我來,不管你花了多少心血也是一樣。你就是那個一直干擾我運用天賦的人。我早該發現只有你在場的時候天賦才會受到干擾。現在你非常害怕我會找到阻止你的方法,破壞魔鬼的計劃,你的主人絕對不會善待失敗的手下……」
「夠了。」我說。「我們早就過了禮貌交談的交情。展露你的原形,現出你的真面目吧!」
葛里芬殿堂的防禦系統必定開始加班了。他們沒有辦法阻止榮耀之手如此強大的法器,但是藉著把我丟在這裡,他們就可以阻止我進入殿堂。叢林。一座所有植物隨時處於飢餓狀態的叢林……四面八方的植物開始挺立而起,花朵盛開,露出其中的利齒與咽喉;長滿尖刺的樹枝朝我接近,藤蔓植物有如絞刑繩般緩緩伸展。就連大樹的樹根也離開了潮濕的泥土,迫切地想要將我生吞活剝。叢林記得我,痛恨我,所有植物都籠罩在一股冷酷的怒氣中。
「不能。」我說。「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他屬於這裡。但是你不屬於這裡,其他人也是。他們還有希望。幫助我帶他們離開。」
他嘲笑我。「你那受限的人類心靈根本無法承受我的真面目。只要看上一眼我的本質,你的心靈就會徹底粉碎。不過,當被召喚前來這個枯燥乏味的世界時,我總是喜歡以一種特定的形體現世……」
「你們藉由傑若米亞簽訂的合約而獲得永生。」霍伯斯說。「你們自合約中獲利,進而成為罪人。現在停止抱怨,兩個都一樣,不然我就拔出你們的舌頭。再過不久,所有葛里芬家族的人就要墜入地獄……一路到底……」
「歡迎來到葛里芬殿堂真正的心臟跟靈魂部位,泰勒先生。真高興你能來。表演很快就要開始了。」
「告訴我。」我說。我在拖延時間,霍伯斯一定很清楚,但是他們惡魔就是喜歡吹噓。「魔鬼為什麼要賜給一個凡人近乎永生的長壽?」
「我的主人轉眼即至。」霍伯斯說。「如果當他自五星結界中現身時你依然待在這裡,他就會把你和其他人一起拖入地獄。」
「拜託你,難道你不能幫他嗎……?」
「聽著,我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葛洛莉雅瘋狂地說。「我不曾簽訂任何合約!我甚至不是葛里芬家的人!我只是嫁入這個家族——」
「她將靈魂奉獻給天堂。」霍伯斯說。「導致地獄動她不得。所以我將會直接殺了她,利用最後這點時間,以殘酷的手法慢慢炮製,看看她會不會在痛苦與恐懼下放棄自己的信仰。到時她將會再度成為地獄的財產,永遠與她的家人同在。喔!渺小的修女,逆來順受的修女,希望你夠堅強,我的孩子。」
惡魔霍伯斯放下梅莉莎不管,將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口中發出憤怒的吼叫。他隨手一揮,立刻有道烈焰向我噴來,但是我將合約舉在身前,而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摧毀這份合約……火焰燒不到我。就在此時,固定威廉、愛蓮娜、葛洛莉雅跟馬賽爾的鐵釘突然離開他們的血肉,隨即消失,他們四個人當場跌落至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他們掙扎著想要站起身,霍伯斯則是震驚不已,呆立原地。
傑若米亞微笑:「哪個男人不會為了達到目的而對女人撒謊?」
「一點也沒錯。」霍伯斯說。「真難想像人們怎麼會忽略這麼明顯的提示,就算你把提示塞在這些愚蠢的凡人鼻子底下也看不見。」
「我說過他們擋不住我的!」她說,然後快步過來扶持傷患。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穿www•hetubook.com•com越空蕩蕩的庭院,接著在葛里芬殿堂所有窗戶內的光線突然熄滅時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在一陣彷彿瀕死野獸所發出的慘嚎聲中,這棟雄偉的建築緩緩坍塌、粉碎腐敗,最後化為巨大的坑洞,消失在山丘頂端。
我的天賦揭露了左邊牆上一塊秘密空間,以及位於牆面上的隱藏鎖孔。我衝向前,將金鑰匙插入鎖孔,用力轉動。一塊牆面向後滑開,裡面的石縫中插了一紙古老的羊皮卷軸。我扯出卷軸,將之攤平。我認得一點拉丁文,足以辨識此物的真假。這是一份與地獄簽訂的合約,上頭有著傑若米亞.葛里芬用鮮血簽的名。
霍伯斯大哼一聲。「誰能預見一個沉浸在邪惡中數百年的男人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孩而心軟?但是隨著時間消逝,受詛咒的人常會想要找出撕毀合約的方法,試圖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其實他們只需要懺悔就好了,真心誠意的懺悔,這樣地獄就動不了他們。但是當然了,如果他們願意懺悔,一開始根本就不會和魔鬼簽訂合約。至少傑若米亞不像大部分的人那般虛偽。他認為藉由將他的帝國留給一名純潔的靈魂,至少他遺留在世間的遺產可以獲得救贖。但是我們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花了許多精力確保傑若米亞的邪惡不會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而會繼續留在世上腐化世人多年,因為只有企業帝國才能永垂不朽。」
我依然想不出任何主意,心中已經開始感到絕望。「談談梅莉莎,」我說。「你為什麼要將她分開囚禁?身為葛里芬家族的一員,她不是也該罪孽深重嗎?」
我安慰地點頭微笑,不只試圖安慰她,也試圖安慰我自己。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和打扮成波麗的保羅看起來真像,但是梅莉莎身上有著一股保羅從來不曾找到的內在光輝與寧靜。我緩緩迎上前去,在梅莉莎身邊半跪著,沒有觸碰到五星結界的邊界。
「我一直都是葛里芬的管家,」霍伯斯說。「打從一開始就是。但是這些世紀以來,我不斷改變我的長相與形體,每次都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從來不曾遭人懷疑,至少沒有葛里芬家的人懷疑過我。沒有人會去注意僕人。我一直待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踏著別人的鮮血與苦難,建立起自己寶貴的帝國,三不五時提供一點小小的建言,確保我的主人計劃成功。我真正的主人……我始終都是我主人的僕人,從來不是傑若米亞的……」
我拿出一支原子筆,迅速在與傑若米亞子嗣有關的條文上畫了幾個大叉,暗自祈禱依然插在我手中的十字架碎片能夠提供足夠的神聖力量來更改合約。
「這裡火勢猛烈,就連飛鳥也在燃燒。」
「不准碰她!」傑若米亞叫道,使勁拉扯將他釘在牆上的鐵釘。「泰勒,想想辦法!我沒救了,但是我的家人還有機會!請你盡力解救我的孩子和梅莉莎!」
「你這渾蛋!」瑪莉雅叫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竟然完全沒有想到我?」
我終於衝出叢林時已經滿頭大汗,疲憊不已,四肢顫抖,呼吸困難。我平常都在鍛煉耐力,並不擅長短跑衝刺。陽光在我離開叢林,踏入庭院的同時消失了,彷彿這裡不肯接受像陽光這種健康自然的東西。我靠在開啟的金屬柵門上,一邊調節呼吸,一邊審視眼前的狀況。陽光消失後,我身上的負擔立刻變輕。長時間維持那道陽光耗費了我許多精力。我以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水,接著開始打量四周。
我大步前進,準備面對一隊火力強大的重裝部隊,甚至是幾名嚇壞的僕人,但是回音陣陣的接待大廳裡空空蕩蕩,空無一人。殿堂內依然一片死寂,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生命的跡象。我不能讓自己相信一切已經遲了。還有時間,我感覺得出來。我開啟天賦,尋找葛里芬家人的蹤跡,但是來自外界的力量又再一次以暴力的手段封閉我的天賦。我的腦袋劇痛,忍不住失聲大叫,身體前後搖晃,藉由自己的意志力將痛楚逐出腦中。我重重喘息,全身顫抖,感覺像是一顆炸彈在我的腦袋爆炸了。
「跟他對抗,泰勒!」傑若米亞.葛里芬說。即使被釘上十字架、掛在自己家中地窖的牆上,葛里芬依然保有些許力量跟驕傲。「在他摧毀我們之前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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