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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之海

作者:派翠西亞.麥奇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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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他更往被子裡頭縮了縮,然後伸出手指,指向冷卻的壁爐。小螺下了床,生起的火焰趕走了屋內的黑暗,也驅散了她腦中的迷霧。
「那些花現在搞不好已經漂到南方,」梅芮說:「如果那魔法師還有點腦筋,現在也該到南方去了。妳們昨天都聽到漁夫進來時說了些什麼,要是魔法師還在這附近,他們可是會把他塞進啤酒桶,丟到大海去。」
深夜裡大潮的怒吼吵醒了她。一線月光從敞開的門口灑進來,她看著門板嘎吱響,而後砰的一聲關上,她驚跳起來。
早上她醒來時,他已離去。
「是,」他輕輕說,她感到他體內發出一陣長嘆。「妳在碰我。」
「眼睛。」
小螺發出怪叫。她手仍摀著嘴,所以聲音含糊不清。海龍抬起頭,無力地凝視著她,眨了眨眼,鹹水沿著頭髮滴入他眼睛,他猛力甩頭,又看向她。她僵立,彷如藤壺和海膽黏附上身的堅硬石柱。但他並未錯認她為石柱。他轉頭望向星星、浪濤、沙子,最後看著自己的手。
「我在看妳的貝殼。妳在做什麼?」他問話的表情很特別,令她笑了出來。
「別走。」她柔聲說。卡蕾哀怨含怒的目光掃向她,「也許他會回來。他有魔法,有能力。」
「真棒,這一定是魔法。」
她停止跳躍。「我站著不動。」她說。
她詫異地微笑,「那是你變成人類的方法嗎?如果是這樣,昨晚他的魔法不太有效,也許今晚你可以維持。不過——」她蹙額,阻止海龍把她的梳子拿去餵火。「不過我能教你的只有字彙。」她邊說邊思索能達意的用語,「你該怎麼明白這些字彙的意思?你怎麼說你之前住的地方?你要什麼?」
「好!」卡蕾氣沖沖地回嘴。小螺抬起頭,卡蕾緊繃的身體線條,讓她想起克爾的絕望和無助的氣憤。
「我為什麼——」
「在海裡。」他滿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說,她困惑地瞪著他。他又從鍋裡拿了一塊臘腸。她吮著攪拌叉上的一支叉齒。
她握住他的手,拉向火焰。「這是火。」她說。
「我在上下跳。你在做什麼?」
「沙。」他沉默下來,望著無邊無際的浪濤。「海。」他低語。她將他帶回屋內時,不知火光掃過的雙眸內究竟是愛是恨。
「我在為火爐添柴火。你在做什麼?」
「我要離開這兒。」
「妳在做什麼?」他在她喝水時問。
小螺往前又跨一步,他止住不語。她再往前,他閉住呼吸,這時他動也不動,看著她前進。
「對不起。」梅芮絆到小螺的腳,「卡蕾,妳從哪裡聽來的?」
梅芮沒說話,猶豫地皺起眉頭。小螺閉上眼睛半晌,希望可以躲進桌子底下打個盹。海龍在月光海上活躍的身影跳入腦海中。是與不是,黑暗與光明,他的聲音說著,她的頭往下點,磕碰到掃帚柄又驚醒,縮回來。
他在屋內漫步,碰觸每樣東西,記住她教他的每個字彙。最後他轉向她,以同樣仔細的態度觸摸她糾結的亂髮。
「嗯。」他咀嚼了一會和_圖_書兒,想了想,「我聽說,他們在結婚之前並不相識。我猜國王先認識了海洋之女。我想她並非一時起意誘惑國王,而是真的愛上他。國王並不知道自己後來也會愛上自己的妻子。他結婚,忘了海洋之女;但在婚前見了她最後一面。那次正是關鍵。九個月後,王后去世,她的兒子被帶到海裡,而替換之子在王宮的囚籠裡哭泣。」
「腳。」
「婚姻裡沒有魔法。當然他們若成為朋友,可能會不一樣。不過貴族不會和朋友結婚,他們老是和權力、財富、領土等等結婚——」
他碰碰嘴唇,尋找字彙,然後用一種傲慢、學究式的聲音說:「這是幡帶火龍的一種,生長於溫暖、陽光充足、海藻和小蝦大量繁殖的南海海域——喔,抱歉。」
「吹木笛。」小螺茫然地說:「五條魚,吹木笛。」
「『是』與『不是』,」海龍順從地說:「黑暗與光明,太陽與月亮,白天與夜晚:從不說話,只是週而復始,結伴穿梭於這世界。」
「誰告訴你的?」
「沒辦法,我就是這樣,」卡蕾執拗地說:「我想要有錢,想要海龍的金子,那樣我才會快樂。」
她動也不動,不發一言,看著他走來,海龍化身成人類王子的形體,髮色金黃,火光在他皮膚上滑動。「我走得非常近。」
「你又來了。」他複誦。他已經裹在被子裡,正拿著被角搓著濕髮。「小螺。」他繼續說,她嚇了一跳。
「對。」她說著又打了個呵欠。意外地,卡蕾笑出聲來。
「女孩,妳晚上都在幹嘛?和幽靈戀人約會嗎?」
「從前從前,」他以李歐的聲調說:「有位國王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他年輕的王后所生,另一個是來自海洋的女子所生。兩個兒子同時出生,但王后隨即難產而死。她兒子被偷走,海洋之子頂替他。為什麼?沒人知道,只有藏身海洋的女子和國王知道。甚至國王本人可能也不明白。為什麼?」
「他母親,」李歐一面說,一面尋找臘腸,「據說非常美。」
她滿心迷惑地上工。走向旅館的路上,她一路尋覓海龍的蹤跡;下午放工返家時亦然。她敞著門讓春日微風進來,煮馬鈴薯和臘腸當晚餐。一個影子從門口落在煎鍋上,她旋即轉身,看見魔法師靠在門上。
「可憐的克爾。」梅芮說,小螺在壁爐邊抬起頭。
她那天下午回到小屋時,屋裡是空的。她在火爐邊吃了乳酪和麵包,天黑之前便萬分感激地蜷縮到床上,沉沉睡去,沒有作夢。昏然醒來時,還搞不清楚為何天色黑暗。
「我在走向妳。你在做什麼?」
「妳還不是很遺憾!」
她凝視著這個複雜的祕密,這個將國王的孩子藏在非人類的巨大雙眼之後,藏在以幡帶為手、鰭為足、體表附滿藤壺的生物之內的神祕作為。她再度顫抖。「在海裡,」她低語:「有誰碰過你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人對你和克爾做這種事?為什麼人們會做出這種事?」
「你沒有把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變成人?」
「像我,像那些漁夫。」
「海龍甚至沒有名字。」她用叉子在馬鈴薯上戳洞,沉思,李歐看著她,眼睛有時微笑,有時神祕。「我希望國王和克爾回來,然後——喔。」她放下叉子,「克爾會說什麼?他在陸地上和海裡都沒有家,而海龍只有在半夜才回復人形——」
那天她在旅館裡有氣沒力地工作。卡蕾為了消失的金子不斷哀嚎,她的哀嚎聲在小螺耳中已形同海鳥尖銳的悲鳴,成了背景的一部分。連一向頭腦冷靜,幽默十足的梅芮,都沒好口氣。
「我在走近向妳。」
「對不起。」
「喔,拜託,」梅芮嘆氣,「別再對那些金子雞貓子鬼叫了,沒有那些金子,我們也活到現在。如果平安的日子不能滿足妳,那我想財富也不可能。」
他聆聽,猶如海龍那般聆聽,細心留意她聲音裡每個音調和變化。他意外學到一個詞,聽見其弦外之音。
「是李歐,」她喊道,海龍跪在爐邊取暖,「他跟你一起到海裡去嗎?」
卡蕾臉上的憤怒退去,她走向小螺,抓住她的掃帚止住她掃地,「對,妳說的對,假如他能把金子變成花,沒理由不能把花變回金子!他當然做得到,對嗎?如果我們找得到他,就可以問他。」
「我說你施的法術為什麼不能讓海龍變成人的時間長一點?」
「嗯,為什麼?」她說:「你就不能施個不出差錯的法術嗎?」
一個大泡泡的表面上飄浮著彩虹,吸引了小螺的視線。她凝視著,想像克爾結婚的樣子。他的挫折和痛苦像一陣陰暗的風,席捲她的思緒,他可能會結婚,但永遠不會愛人,又會多一個受困在這世界的孩子,渴到另一個世界去。又多了一個遭海洋背棄的年輕女子。她嘆氣,泡泡破了。故事會一直繼續……
「為什麼是風,為什麼是海,為什麼是我和世界之間的一條長路。」他沉默下來,看著她表情變化,伸出手放在她手上,然後沉睡。
「李歐,」她低語:「我們該怎麼辦?」但熟睡的魔法師沒有任何回音。
有人在屋裡走動。「克爾?」她困倦地說。「李歐!」接著她驚醒過來,因為大門敞開,一輪明月像燈籠般掛在門外頭。
「走近妳。更近。妳在做什麼?」
「三條魚,騎白馬。」她的聲音有如天外飛來,或許是從金雀花叢底下的井裡傳來。她的心狂跳,覺得自己踏入了一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夢境:頭可能飄上天,變成月亮;海星可能走上沙灘跳起宮廷舞。
「火。」她將他拉起身,帶到門口。「那些是星星,那是月亮。」
「那,是誰?」
小螺搖搖頭,吞下呵欠。卡蕾站在她面前,要求理由,要求一線希望。但什麼都沒有。她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望向窗外。
「啥?」
「是的。」
她搖頭。「我親眼看見。我本來在看海,它突然爬上岸來。沒有魔法,它就是變身了。他。李歐,」她頓了頓,思索著字句,他等https://m.hetubook.com.com著,「他是那麼——那麼——」
他聆聽時熱切地注視著她的眼和嘴,手上的碗一直歪傾。他自己則眼皮下垂,掙扎出水的過程讓他累壞了。她在湯潑翻之前扶正了碗,勸誘他多吃一點,直到他開始打盹,跌出椅子。她便讓他躺在火爐旁的毯子上,幫他蓋被。他安靜無語,沉沉睡去。
她吞了吞口水。「非常近。」
「我在想了,」他又探向煎鍋,「妳的晚餐快讓我吃完了。」
他咬著臘腸,對她揚起眉毛,「妳在說什麼?」他嚥下食物後才開口說話。
「眼睛。」他再度凝視她的雙眼。她看見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襯托著從未甽過光的乳白色皮膚。她屏息避開他那有如夏日藍天的凝視,喚他注意地板。
「還是說,自從他們帶你回到海底,就一直把你鏈住?這真的是你第一次變成人類?」
「我還在跳。你在做什麼?」
「那,為什麼國王要愛上海洋之女?如果王后是那麼美?」
她帶他進屋裡,用條舊被子包住他,重新生火,煮了鍋牡蠣湯。在他臉上跳躍的火光令她驚訝得睜大雙眼。他的髮色和金鏈一樣,金色眉毛下的眼睛是天藍色,他像克爾一樣又高又瘦,肩膀寬大;卻又像海龍一樣動個不停。他邊啃麵包邊踱步,他差點把手指給烤熟、把針戳在身上、照著鏡子大驚小怪、被身上的被子絆倒,他拿過的每樣東西都掉在地上,包括麵包和牡蠣湯。最後小螺終於讓他乖乖坐下,彎著他的手指抓住湯匙,教他進食。他吞下的第一口熱牛奶、牡蠣、熱融的奶油、鹽和胡椒,都讓他驚訝萬分。他的表情逗得小螺大笑。一抹回應的微笑躍上他嘴角,呼應著她,那抹微笑甜美而不帶痛苦,絲毫不像克爾,令她訝異。她凝視著他,再度沉默,忘了進食。他警覺於她的沉默,等候著,如同海龍在波濤起伏的海面上一邊平衡身體一邊聆聽漁夫談天那般,好奇而耐心。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名字。」她終於吐了口氣,「不知道你媽媽過世前怎麼叫你。你一定長得很像她。你在海底時,大概沒有人曾經解下鏈子,讓你回復人類的樣貌吧?也沒有人教你任何事,甚至只是簡單的『是』與『不是』。」
「我在碰你。」
「李歐,海龍在哪兒?」
他很快就累了,她猜想,那麼龐大的身軀從海裡撐拖上岸,耗費了他不少力氣。但他在爐邊入睡之前,對她說了個故事。
「廚房裡有個女孩講的。她送餐點給那些貴客,聽見他們這麼說。他們說克爾煩躁不安、不快樂。國王認為婚姻會讓他穩定下來。」
「國王的這對兒子也真是古怪。」
「噯,」卡蕾渴望地說:「至少他們擁有那些。」
一隻手輕拂著她。「貝殼車上雙女士,龍蝦拉著逛鬧市。」
「鼻子。」
「李歐,你得想想辦法。」
「我在喝水。你在做什麼?」
「鼻子。」
「為什麼?」
他微笑。「我一直聞到很棒的香味,是鼻子帶我來的。」她覺得他看起來瘦了和圖書,不知道他都吃些什麼,在哪兒吃。絕對不會在村裡。她把煎鍋從火上取下,遞給他。他取了一塊熱騰騰的馬鈴薯,在雙手手指間互傳了一會兒,吃下去後嘆了口氣。
「三條魚,騎白馬;四條魚,摘黃花。」那是李歐曾經唱給海龍聽的兒歌,「五條魚,吹蜂蜜。」海龍開始打顫。
「要是空;有是滿。」他說:「要是飢——」
「好吧,我是。要是能夠不必天天刷地板和聽妳抱怨,當然很不錯。如果妳決心要走,看在老天分上,那就走吧,好讓我們清靜一下。」
「沙。」她邊指邊說:「海。」
「走向妳。」
她站著,看著火光覆蓋在他身上護衛。一天兩回,有兩位王子光臨她的小屋,她想。一黑、一白,一晝、一夜。然後她倒臥床上,衣服沒換就睡著了。
「我沒有。」
「我在走,更近,更近。」
「七條魚,吃晚餐;」他聲音聽來緊張,似乎對她的沉默感到不安,「八條魚,洗碗盤。九條魚——」
她雙手抓頭,茫然不知所措。「我應該帶你去見國王。」她說道,卻駭然於自己的想法,「但我不能半夜帶你進宮去找他解釋這一切,我,小螺,區區一個旅館清潔工,去告訴他你是他的人類兒子,而克爾是他的海洋之子。噢,我沒辦法。反正,」她鬆了口氣繼續說:「他跟克爾一道離開了。李歐,李歐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她雙手扶住他,引導他用雙腳站起來,「至少我可以找件毯子給你。你可以走路嗎?看來不是很行,這也難怪,你才剛出生。」
「頭髮。」她說。
海龍臉上的恐懼消失了。
「克爾。」
「六條魚,採蜂蜜。」
白天,魔法師在海裡教導海龍,夜晚海龍爬到岸上。告訴小螺他學到的事,再向小螺學習新的事物。經歷這段古怪的時間,小螺覺得自己的生活一團亂,像是作夢。她發覺自己把水潑在旅館地板上時會喃喃唸著「刷子」、「肥皂」,童謠的韻腳會不時飄入腦海裡。她很少見到李歐,她猜想他晚上睡覺,跟那群顯然和海龍同樣過著雙重生活的人們在一起。載著克爾離去的船,也仍然不見蹤影。
「問我?」
火爐邊的毯子散亂一地,空無人跡。她獨自一人。她起床走向窗邊,乳白色的月光海令她目眩,她探出窗外,瞇著眼仔細搜尋,終於看到:海龍正循著雙石柱中間的銀色光徑返回大海,身上每條幡帶都在打轉旋舞。
小螺煮了晚餐吃,太陽一下山就爬上床。海龍把她從夢中喚醒,聽見浪潮,晚風搖晃門扉,小小的彎月航行在飛馳的雲中。「煎鍋,」她教他:「牆壁、叉子、麵包、鹽。」屋裡的東西都教完後,她教他句子,「我餓了。我渴了。你在哪裡?我在這裡。你在做什麼?我在攪拌鍋子裡的洋蔥。我在梳頭髮……」夜復一夜,海龍像吞小蝦一樣吞食字句,他們開始玩造句遊戲。
他走向門,「我在開門。妳在做什麼?」
「走近妳。」
「頭髮。」他微微彎腰,凝視她的眼睛,而後鼻子,那專注的hetubook.com.com神情令她笑出聲來。他驚訝地後退,姿勢優雅得像條魚。他微微笑。
「小螺!」梅芮驚叫:「妳在打瞌睡!」
她看著他在火爐前睡著,為他的孤單感到心痛。他像克爾一樣,受海束縛,只是在肉體而非內心。愛他和愛他那位內心狂野地呼喚潮水的兄弟一樣難。
她終於走到他面前。他以膝蓋往後退,好抬頭看她。他仰著的面孔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毫不畏懼。以他那巨大的龍形身軀,應該不可能學會懼怕。她的手不由自主伸出,猶如身處另一段夢境。她碰觸他的肩膀。
「他怎麼能做出這種蠢事?」卡蕾質問:「法力這麼高強的人,明明可以把金子變成任何東西,竟然蠢到把金子變成花!全部的金子,梅芮……小螺,妳跟著他去的,妳知不知道他會做出這種藤壺腦袋才想得出來的事?」
「我在碰妳。」他的手搭上她的肩。她看見他眼中單純的需求,便也把手環上他的肩。
他搖搖頭,又探向煎鍋。她把煎鍋放在桌上,他們坐下來啃食晚餐,他用手指,她用一支過大的叉子。
她轉身,他停住,但眼裡像有什麼在說話似的,在她教他語言時,他總有更多事想要告訴她,不會只有海藻、蝦米、兒歌。他突然把手放到脖子上。「鏈子,」他告訴她:「鏈子。」她看見他眼中流露屬於人類的情感。
「首先,你把金子變成花,然後你把海龍變成人,只是你——」
「我聽說,」一早開始工作時,卡蕾便不斷說著小道傳聞:「國王帶著克爾到北島群去,準備和某個領主千金結婚。」
「星星。月亮。」
「你又來了!」
「我在走到妳。」
她一碰到他,他又開始呼吸。他的肌膚冰冷。他仍看著她,神情好奇而安詳。但等她舉起手時,他眼裡閃了閃,抬起自己的手放在她剛觸碰之處。
「好悲哀的故事。」
他搖搖頭,表情和她一樣好奇且困惑,「我不知道。這沒道理。我還想來問妳呢。」
「人類。」
「問妳知不知道為何,呃,他突然變化,而且選在這麼怪的時間。妳看到任何人嗎?聽見任何事物嗎?」
「可是——」卡蕾固執地開口。
她朝他踏近一步,打斷他用童謠編織起來的魔咒。「你會冷。」他對陌生字彙沉默,只是看著她。那一刻,他靜定的容顏仰在月光下,濕髮色澤深暗,簡直像是克爾。
他用一隻手摸摸嘴,飛快說著,像在實驗:「一條魚,放小屋;兩條魚,餵老鼠;三條魚——」他聲音顫抖,「三條魚……三條魚……」他看來很害怕、絕望,彷彿忘了某個維繫他新身體存活的重要咒語。他再度看向小螺。過了一會兒,她動了動手,感覺骨頭有如珊瑚般硬脆。
「李歐!」
她閉上眼,陡然打了個寒顫。這是國王遺失的孩子。他方才爬出海,找到自己的身體和聲音,渾身赤|裸地跪在沙灘上,沐浴在月光下,在她面前數著魚。
「那魔法是鎮的,梅芮,千真萬確。小螺說的對,他有法力。」
「噢,卡蕾!」梅芮笑道:「真是受不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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