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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索何夫繼續繞著陽台走，希望能在這些壁畫中找到一些線索。在陽台的右手邊，壁畫顯示的是另外一場戰鬥。但這張並不可怕。裡面有吐出火和冰的紅龍、黑龍、藍龍和白龍；但還有另外的龍類和牠們作戰，銀龍和金龍……「我想起來了！」泰索何夫大喊。

「那是河風！」泰斯興奮地說。「還記得雷斯林嗎？」

西悠瓦拉把頭理在膝蓋間，像著魔般自言自語啜泣著。軟心腸的坎德人從沒見過這麼傷心的人，很想上前去安慰她。接著他發現她講的東西聽起來都有點可怕。「很難的選擇、打破誓言……」

「乖乖，」費資本有點不好意思地拍著泰斯的背。「這樣就好啦，你會把我的袍子弄髒的。別擤鼻涕，我很難弄乾淨。要手帕嗎？」

「啊，可憐的小孩。被傳染了嗎？失語症？可憐可憐。來——」老人伸手進袍子裡，打開許多內袋，泰索何夫則仍然不停地發著抖。

「拿著。」老人說。他拿出一枚硬幣，放進坎德人毫無知覺的手中，並且替他將冰冷的手指握上。「快點去，找個牧師……」

他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直到西悠瓦拉唸完咒語。即使在那之後，他還是多等了幾秒鐘看看自己會不會突然全身著火，或是變成青蛙什麼的，結果沒有；這讓他有些失望，他連西悠瓦拉的聲音也聽不見。泰索何夫最後終於耐不住躺在冰冷石地板上的無聊，像飄落的羽毛一樣輕手輕腳地爬出盾牌。

「啊，這樣好多了。喔，我說啊，我覺得那個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縮寫——」

「沒錯，你也記得，我的確是個厲害的法師。」

那個洞！他靈機一動。反正他本來就想更仔細地觀察那個洞。他只希望那個鐵板還沒蓋上。

泰索何夫的小刀掉到地上。坎德人顫抖著往後退，靠在欄杆上。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泰索何夫說不出話來。

泰斯看著這些壁畫，試著要回憶起是在哪裡看過的。在他正對面的牆上是一幅恐怖的、描繪各種各樣的惡龍降臨大地的景象。就像塔西斯一樣，城鎮陷入烈焰，建築物崩坍，人們四散奔逃。這是個恐怖的景象，坎德人很快就跳過它。

泰索何夫手中高舉著小刀，警覺地轉過身。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裡沒有其他人。但他錯了，在火把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一個穿著袍子的黑影從石凳上站起來。他搖搖身體，伸個懶腰，然後快速地走上樓梯，向坎德人逼近。雖然時間hetuｂooｋ•com.ｃoｍ仍然充裕，但泰斯仍不打算逃開，他只是好奇著究竟是誰。他正準備要開口問這個奇怪的傢伙為什麼要在這裡睡午覺？之後，那人走到火把的光芒之下。是個老人。那是——

這比他現在躲藏的地方要理想多了。這裡沒有階梯，但是牆上有扶手。像他一樣的正常的坎德人攀爬起來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問題。也許這能通到外面。突然泰斯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吵雜聲。西悠瓦拉嘆著氣……

「李奧克斯的鬍子！」他咒罵道。（他從佛林特那裡學來了這句口頭禪，用得特別順口。）六顆美麗的寶石，每個都和他的拳頭一樣大，鑲在牆壁上的一個環形空間裡。它們表面覆蓋著青苔，但泰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它們的價值。

「我？」老人大吼。「噗唧？！」他生氣地看著坎德人。「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噗唧過！」

什麼？他心慌意亂地想，然後發現自己的手垂下來接近自己的身體。他急忙把手張開，這次他確確實實地在往上升。在知道自己還活著之後，他開始盡情享受這段旅程。

但西悠瓦拉擋住了陵寢的入口。也許可以試著溜過去……泰斯搖搖頭，太冒險了。

「費資本。沒錯……」老人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覺得他應該死了……」

「是嗎？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丟了。」

也許我死了，泰斯心想。我死了之後就比空氣輕了。我怎麼會知道？他也不確定，因為坎德人對死後的世界沒什麼概念。他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袋子。他有種感覺，他一定沒辦法帶著這些東西一起去。不對，每樣東西都還在啊！泰斯放心地嘆口氣，接著又驚訝地吞了口口水，因為他發現自己突然停了下來，甚至在往下掉！

「金月。」老人喃喃自語。「啊，沒錯。漂亮的小女孩。有個看起來一臉正經的大個兒愛上了她。」

「那麼他就不應該到處亂跑，隨便嚇人！」老人生氣地說。「看來我得和他溝通溝通。喂！就是你！」他開始大叫。

是誰點亮了火把？他心想。這裡是哪裡？修瑪陵寢的一部分嗎？還是我已經飛上了巨龍山脈？誰住在這裡？火把不會自己點燃的！

不行，泰斯心想，我一定得在她發現她的法術對我無效前趕快找到出路。

「我們……呃，你和我還有賽斯頓。你還記得那個叫賽斯頓的溪谷矮人嗎？喔，還有帕克塔卡斯那裡一個巨大的鐵鍊。還有那隻大紅龍。我們抓著那條鐵鍊，那隻和圖書紅龍對著鐵鍊吐火，然後我們就掉了下去。」泰斯想來已經熱身完畢；開始進入他最喜歡的部分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們一定會死。大概要掉個七十呎才會到底（泰斯每回說這個故事時，這段距離的長度都會增加），那時你在我下面，我聽見你唸了句咒語——」

「費資本。」

「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正當他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飛行這種生活方式時，泰斯到了隧道的頂端。風輕輕地將他放在石地板上。泰斯等了幾分鐘，看看自己會不會再飛起來，甚至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什麼都沒發生。旅程已經到了盡頭。

「費資本！」泰索何夫終於說出口。

「我怎麼能這樣？」泰斯聽見她自言自語。「我把他們帶來了。這樣夠嗎？不夠！」她哀傷地搖搖頭。「不夠，我已經把龍珠送走了。他們不知道要怎麼使用它。我一定得打破誓言。就像妳講的，姊姊，這是我的選擇。但是這好困難！我愛他——」

「費……費……費……」泰索何夫結結巴巴地小聲說。

他繼續沿著陽台走。當他走到壁畫正中央，他大吃一驚。

「然後我和賽斯頓和那條大鐵鍊一起跌進羽毛堆裡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泰斯回憶起自己心碎地尋找著老法師的屍體，眼角開始流出淚水。「可是地上有太多雞毛了……外面又有可怕的龍在喧鬧。賽斯頓和我跑到門邊，我們遇到了坦尼斯，本來想回來找你的，可是坦尼斯說不行……」

他一直都不很專心，直到非常靠近那些寶石才發現它們。

泰斯小心地抬起頭看著棺架上的狀況。他很驚訝地發現西悠瓦拉趴在靠近洞穴入口的地板上，不停地前後搖動，發出細微的啜泣聲。

牆上插著幾枝火把，照亮整個房間。這個房間顯然比陵寢要來得大！他站在一個巨大階梯前，每一階的石塊和房間裡的其他部分都是由純白的石塊所組成，跟底下純黑色系的陵寢大異其趣。樓梯通往右方，似乎直達另外一層的大廳。他可以看見頭上的空間有一排欄杆，應該是某種陽台。泰斯伸得脖子都快斷了，卻只能夠看見在火把的照耀下，對面上方的牆上有各種不同的顏色。

泰斯立刻想也不想地爬進洞穴中，一聲不響地開始往下爬。牆壁上因為滿布著水氣和青苔，所以十分溼滑，扶手的距離又有點遠。他生氣地想：又是為了人類設計的。從來都沒有人替矮個子著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來。「你說我叫什麼？」

「李奧克斯的鬍子！」他低聲說。「看看這個！」

「喔，喔，這裡就有點……呃——，混亂了。」泰斯說。「我聽見一聲尖叫，碰的一聲。嗯，更精確的說法是噗唧一聲，我……我以為那聲噗唧就是你的下場。」

坎德人開始跳上跳下，像隻野獸般大喊。「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在帕克塔卡斯。費資本給我看的。世界上有善良的龍。牠們會幫助我們和惡龍作戰！我們只需要找到牠們，還有那些屠龍槍！」

「哪裡？」老人轉過身，舉起手杖，害怕地看著一片黑暗。後來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他轉過身，壓低聲音問泰斯，「我說啊，你確定你看到這個費資本嗎？他不是死了嗎？」

有一陣子，強風把他吹得滾來滾去。接著它改變了方向，把他打橫著吹。我不會到世界的另一端了，他傷心地想。他嘆著氣到了另一個通道。接著他發現自己飛了起來！一陣強風把他往上吹！這種感覺十分不尋常。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看看自己可不可以碰到兩邊的牆壁。當他把手伸開時，他注意到自己往上升得更快了些。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老人大聲地說。「你是泰索什麼東東來著？」

「等下一定要讓佛林特聽聽這個！」他快樂地說。然後他看見像剛才一樣的六顆珠寶，風勢很快地開始減緩。

泰索何夫聽見西悠瓦拉吟唱聲。他認出這是咒語聲，便本能地抓住放在棺架上的盾牌，用力地往外拉。沉重的盾牌轟的一聲壓在他身上，把坎德人壓倒。盾牌把坎德人給完全蓋了起來。

「瘦不拉幾的傢伙。厲害的法師！」老人嚴肅地說，「他如果不找個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輩子都成不了大器。」

「太棒了！」酷愛地圖的坎德人說。「難怪，」他說。「這是張地圖！我就在這裡！我已經進了這座山脈。」他打量著四https://m.hetubook.com.com周，突然之間明白。「我就在龍喉裡，難怪這個房間形狀這麼奇怪。」他回頭繼續看著地圖。「這就是這些壁畫，那裡就是我現在站著的陽台。這些柱子……」他轉了一圈看著四周。「是的！就是這個樓梯。」他轉過身。「這通往龍頭！這就是我來的地方，某種風力的通道。到底是誰建造的……又為了什麼？」

「怎麼會有人把這麼美麗的寶石放在這裡？」他大聲問。「我敢打賭這一定是小偷放的。如果我能把它們撬開，我就可以將它們還給原來的主人。」他的手放在寶石上。這時，一陣強烈的風吹了過來，將泰索何夫像片秋天的落葉般扯離扶手。泰斯一邊往下跌，一邊往上看著漸漸變小的洞口。他開始想著到底李奧克斯的槌子有多大，突然間，落下的勢子停了下來。

「我……呃，」泰斯遲疑了一下，不知道禮炮是什麼東西。「這樣喔，那……應該可以說是……只有某種紀念儀式。你知道的，我們……呃——，找不到你的……我應該怎麼說？」

牆上有一幅壁畫，它剛好從泰斯站著的地方正對面開始，延伸了整片陽台的長度。坎德人對美術雖然沒什麼涵養，但他印象中從不曾看過如此驚人的作品。有嗎？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這些有點眼熟。是的，他愈仔細看，愈覺得熟悉。

坎德人拍著雙臂，在半空中飄浮著，輕鬆地看著他要去的地方。

坎德人躡手躡腳地走過棺架，小心走到祭壇邊。洞就在那邊，入口仍然開著。泰洛斯躺在旁邊熟睡著，他的頭枕在自己的銀臂上。泰斯回頭看著西悠瓦拉，小心走到邊緣。

「我知道我以為——」泰斯難過地說。

一想到這點，泰斯為了預防萬一，立刻伸手進口袋裡，掏出了一柄小刀。他爬上許多階的樓梯，終於來到陽台。這是個很大的空間，但他只能藉著閃爍的火光看清楚其中一部分。巨大的柱子支撐著頭上寬大的屋頂。另外一道巨大的階梯又通往另一個樓層。泰斯轉過身，靠著欄杆看著他身後的畫。

「然後怎麼樣了？」老人戳戳泰斯，要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就讓我被埋在一堆雞毛下？」

「那真的是場很特別的喪禮嘛！」泰斯說。「金月說的，還有伊力斯坦。你沒見過伊力斯坦，但你還記得金月和坦尼斯嗎？」

「呃，對，」泰斯結巴了一陣子，然後繼續說。「你唸了個法術——羽落術還是什麼的。不論如何，你只來得及說出第一個字『羽——』，突ｗwｗ.hｅtuboｏk•ｃoｍ.ｃｏm然間——」坎德人伸出手，臉上帶著驚訝的神情，因為他回想起後來的事情。「出現了幾百萬幾百萬幾百萬根雞毛……」

「費……費……費……」他喉中發不出其他的聲音。

「呃……殘骸。」泰斯臉紅了一下。「我們很努力地找過了，但滿地都是雞毛……還有一個黑暗精靈……坦尼斯說我們能夠平安離開就是好狗運了……」

「巨龍山脈！就是這裡——就在牆上！」他對自己小聲說，卻驚訝地發現有另一個回音應和著他。他遲疑地看著四周，小心靠近欄杆，繼續欣賞這些壁畫。上面的確就是他現在所在的巨龍山脈。只不過這張壁畫上顯示的好像是巨龍山脈被一把劍給從中剖成兩半！

「雞毛！」老人不顧形象地大喊。「我的喪禮上為什麼會有雞毛？」

泰斯伸出顫抖的小手，拉拉老人的袍子。「我……我不是很確定，但……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就是費資本。」

他的朋友們都睡著了！原來她施的是這個法術。但是西悠瓦拉呢？會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找怪獸回來吃掉他們啊？

「嗯，什麼？說大聲一點！」那老人低頭看著他，大聲吼著。「你一分鐘前還吵得跟什麼一樣。現在怎麼了？有東西噎住了嗎？」

「你就是費資本！」泰斯高興地跳起來。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老人。

「不是在開玩笑吧？真的嗎？」老人往後退。「這幾天的天氣讓我覺得不太舒服，我不知道這天氣已經糟到這個地步。」他垂下肩膀。「原來我已經死了？萬事俱休。一笑泯恩仇，一切付諸東流。」他頹喪地走到一個矮凳旁邊，一屁股坐下來。「喪禮隆重嗎？」他問。「有很多人來嗎？有沒有二十一響禮炮？我一直想要見識一下二十一響禮炮。」

「殘骸？」老人熱心地說。

我也許可以看看這個地方，坎德人嘆口氣想。他跳出那陣氣流，輕鬆地著地，開始打量著四周。

啊，眼前又有了光亮，愈來愈清楚了。現在他可以看見自己是在一個隧道裡，但這條隧道比他原先掉下來的那個還長。

「天哪！」坎德人腳底下傳來一個聲音。「難道就不能讓我好好睡覺嗎？這些吵鬧聲是怎麼搞的？你都可以把死人吵醒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