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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德瑞克低聲說，然後頭一偏，眼睛瞪著濃霧，吐出最後一口氣。

「這都是我的錯！我曾經打破了一個！我是不是註定要打破這世界上所有這種東西啊？」泰斯顛三倒四地哭著。

騎士們小心地打開門，一些人立刻衝出去掩護，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抬進來。接著掩護的騎士撤退，大門立刻關上。

「你認為你可以看懂龍珠裡寫的東西？」

「我要待在這裡，史東。」她說。暫停一會兒，重新控制自己的音調，她繼續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請先聽我說。你會需要身邊所有有經驗的戰士。你也知道我有這個價值。」

「可是你自己也相信飛龍部隊正在趕來的路上，不是嗎？」羅拉娜辯駁道。

「但是費資本有說過——」

「在那邊的戰場上有你們過度榮譽的戰果展示，」他大喊。騎士們可以聽見他穿著皮甲活動的聲音，他爬上馬。「我給你們到明天早上的時間考慮投降。當太陽升起時，把旗子降下來。龍騎將將會饒恕你們——」

泰斯慢慢地將手伸進他裝滿東西的包包，拿出眼鏡，把它戴上去。

「喔，沒錯，」他虛弱的微笑。「我想應該算是好消息吧！通往帕蘭薩斯城的道路已經開放了，積雪融化到足夠讓人車通過。我安排了一匹快馬隨時待命，萬一我們被——」他突然住嘴，深吸一口氣。「我希望妳能夠準備好和他一起回帕蘭薩斯城。」

「魔法的咒語。」

羅拉娜一隻手擁著史東。「我知道坦尼斯是你很好的朋友，史東，我永遠都無法取代他的位置。但我會盡我的力量幫助你，這才是我的用意。你可以用對待其他騎士相同的態度來對待我——」

羅拉娜早就預期到這件事，她的回答也早就準備好了。偏偏到了該她說話的時候，她卻說不出口。這污濁的空氣讓她口乾舌燥，舌頭彷彿腫成兩三倍大。不對，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責備自己。她是在害怕。承認吧！她想回帕蘭薩斯！她想離開這個死神在陰影中游走的要塞！她雙手握拳，用力搥打牆壁，希望能夠獲得勇氣。

「我想也是。」泰m.hetubook.com.com斯興趣缺缺地說。

「你們的確逃不過一死的！」軍官咬緊牙關忍痛說。馬蹄聲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羅拉娜皺起眉頭，希望他不是因為肚子餓而打不起精神。泰斯搖搖頭，否認了她的疑慮。

現在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整座塔似乎浮在一片霧海上。濃密的霧甚至連聲音都給掩蓋了。一開始他們還可以聽見金鐵交鳴、瀕死的呼喊聲，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片沉寂。

「長官，」一名年輕的騎士說，「另外一位是德瑞克爵士。那個該死的軍官說的對，他還活著。」

「我們不需要雷斯林，」泰斯插嘴。「我不能唸咒語，但是我可以看得懂。妳不也知道？我有這副眼鏡，真知眼鏡，雷斯林這樣稱呼它。他們可以讓我閱讀各種語言，即使是魔法咒語。我會知道這個是因為他警告過我，如果我膽敢偷看他的法術書，他就會把我變成蟋蟀吃下去。」

「這些龍珠一定有它的作用，泰斯！」羅拉娜最後終於說。「這些是偉大的魔法師所創造出來的！像是雷斯林那種人不會容忍失敗的。只要我們知道——」

羅拉娜瞪著龍珠，皺眉思考著。泰斯悶悶不樂地看著羅拉娜，害怕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史東看見德瑞克的手按著腹部，鮮血不停地往外湧，卻沒辦法快速地結束他的折磨，史東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德瑞克露出詭異的笑容，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史東。

「我知道，羅拉娜。」史東說。他回應她的擁抱，將她摟進懷中。

拿著火把的是穿著閃亮惡龍軍團制服的一名軍官。他是名金髮、英俊的小伙子，一臉嗜殺的表情。他牽著另一匹馬，上面有兩具軀體，一具沒了頭。兩具軀體都是殘缺不全、血淋淋的。

「不行，你不能打破它，」羅拉娜說。

一條黑暗道路、一條光明的道路。泰索何夫想起費資本的話，不禁搖搖頭。你所愛的人會犧牲，但你有這個勇氣。

一名僕人送上一小片長蛆的麵包，和一塊肉乾，充當今天一整天的糧食。她這才發現，現在才不過是下午而已。底下防禦工事上一陣騷和-圖-書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見一名渾身濺滿泥漿的人走向史東。一名信差，她心想。她匆匆忙忙地開始穿上盔甲。

「泰斯，怎麼搞的？」羅拉娜警覺地問。

「我把你們的指揮官帶回來了。」那人說，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挑釁的意味。「正如同你們所見的，一個已經死透了，另一個，我相信，可能還活著。至少我們走過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我希望他還活著，這樣他就可以告訴你們今天在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們還覺得這是場戰爭的話。」

史東跪在雪地中，看著無頭的騎士。他舉起那人的手，從僵硬的手上拿下了一枚戒指。史東把僵硬、冰冷的手丟回雪地，微微低下頭。「阿佛瑞德爵士，」他平板地說。

佛林特嘆口氣，帶著歉意看著羅拉娜。沒有人注意到泰索何夫一個人哀怨地蹲在角落。

底下點亮了一枝火把。羅拉娜往大霧中一看，突然覺得兩腿發軟，被迫要抓住石牆來穩住身子。騎士們發出恐懼的叫聲。

「把屍體帶過來。」史東命令道。

「什麼？」羅拉娜問，「你知道！你怎麼不——」

「你認為他是對的嗎，長官？也許那——」他看見史東嚴肅的眼神，回頭同情地看著德瑞克。「他瘋了，對吧，長官？」

「你不會說謊，史東，別想要從現在開始騙人。我要留下來。坦尼斯也會做同樣的事——」

兩方相遇了。騎士們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但是一陣灰霧遮住了整個大地。空氣中充滿讓人不快的味道，像是滾燙的烙鐵。霧愈來愈濃，幾乎把整個天空都遮蓋了。

「不，他會的，」羅拉娜柔聲回答。「他會諒解的。他有一次告訴過我，人的一生中都必須為了某些比生命還重要的事情而冒險。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史東？如果我自己逃掉，把我的朋友留在這裡，他會說他可以諒解。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因為這跟他會做出的選擇差別太大了。而且，」她露出微笑，「即使這世界上沒有坦尼斯這個人，我還是不會拋棄我的朋友。」

時間慢慢地過去，羅拉娜在漸漸變暗的房間ｗｗw•ｈeｔuｂｏｏk.ｃｏm•coｍ中踱步，點起的蠟燭在污濁的空氣中不停晃動著。坎德人坐在她身邊。從窗戶往外看，羅拉娜可以看見佛林特和史東站在底下的防禦工事上，火把將他們照得鬼氣森森。

羅拉娜急忙走下樓梯，把泰斯的事拋在腦後。

她和泰斯站在龍珠之前。龍珠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台座上，除了泰斯擦乾淨的地方外，其他地方仍然覆滿了灰塵。房間十分黑暗，而且靜得非常可怕，事實上，羅拉娜和泰斯連低聲說話都不太敢。

「另一顆龍珠啦！」泰斯扯開喉嚨大哭。

「我不是騎士！」羅拉娜放下弓大喊。「我是羅拉娜賽拉莎，奎靈那斯提的公主。我們精靈有自己的榮譽準則，我很確定你也知道，在黑暗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你。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至於目前呢，你那隻手可能很久都不能用了。事實上，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拿劍了。」

「我不知道我知道……可以這樣說，」泰斯結結巴巴地說。「我剛剛才想到。濃修……那個侏儒……告訴過我他發現裡面那團霧中飄著一些字。他說他看不懂，因為那是某種奇怪的語言——」

「聽我說，泰索何夫．柏伏特，」羅拉娜跪在坎德人身邊，直視著他的眼睛柔聲說。「只要他們派出一隻龍，我們就死定了。這也是他故意要給我們時間投降的原因，他們要利用這個時間召回那些龍。我們一定得抓住這個機會！」

然後，在接返午夜時，他們驚訝地聽見並非出征的騎士們勝利的號角聲，而是馬鞍叮噹作響、馬匹喘氣接近的聲音。

史東點點頭。她說得沒錯。他的屬下裡沒有這樣的神射手，她同時也是一名受過嚴格訓練的劍士。她身經百戰，這點是他手下許多年輕的騎士所比不上的。所以他點點頭，但他現在就只想要讓她離開。

「我知道怎麼用。」泰斯斷斷續續地說。

「勝利！」他嘶啞地說。「牠們在我們面前不停地逃，我們拚命地追！光榮！榮耀！我……我要變成天位騎士了！」他嗆咳著吐出一大口血，躺回年輕騎士的懷中，後者的眼中帶著希望看著史東。

夜色像是另一層更濃和*圖*書密的大霧蓋住整座塔。騎士們點亮火把，微弱的火光只讓這片黑暗顯得鬼影幢幢。騎士們沉默不語地從防禦工事上瞭望著，害怕會看到什麼東西。任何東西……

史東直視她的眼睛，發現不論他怎麼說都不會有改變。他靜靜地擁住她，另一隻手則摟住佛林特的肩膀。

沐浴在他火把的光芒下，軍官爬下馬。他開始用一隻手把綁著這兩具身體的繩子鬆開。接著他抬頭往上看。

太陽高掛在天空中。騎士們站在塔中的防禦工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地平線，直到他們的眼睛酸痛不堪。他們只看得見一陣黑色的潮水湧向戰場，準備要將那群單薄的銀色尖針給吞沒。

「他快死了。像是一個真正的騎士英勇犧牲。」史東說。

史東站在大門上。「是誰騎馬到法王之塔來？」他大喊。

「沒錯，我也跟他這樣說——」

「我很抱歉對妳大吼。」史東嘆口氣。「妳也明白我為什麼要把妳支開。如果妳發生了什麼事，坦尼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我很好，」他囁嚅地說。「是因為這該死的灰色大霧。」

「要來嗎？」她問泰斯，突然覺得坎德人今天未免太過安靜了些。「一個從帕蘭薩斯城抵達的信差！」

「把這個當作對你們龍騎將的回答，」史東沙啞地說。「我們寧死也不會降下我們的旗幟！」

「有什麼消息嗎？」她問史東，騎士正徒勞無功地試著要看清楚戰場上的狀況。「我看見那個信差——」

泰索何夫突然嚎啕大哭，站起來撲向他們，不停地啜泣。大夥驚訝地看著他。

羅拉娜用銳利的眼光著矮人。夾在兩個他所欽佩和喜愛的人中間，佛林特漲紅了臉清清喉嚨。「的確，」他沙啞地說，「不過……我……呃，必須要承認……嗯，史東，我是有點矮。」

「我可以試試看。」泰斯判斷道，「不過，羅拉娜，史東說也許根本不會有龍來。我們為什麼要冒險使用龍珠？費資本說只有最強大的魔法師才能夠控制它。」

「我是唯一受過使用屠龍槍訓練的人——」

「另一個什麼啦？你這個笨頭！」佛林特忍無可忍地說。

「我又找到一個，」泰m.hetubook.com.com斯抽噎著說。「在底下，一個大廳裡面。」

史東站起身，走到德瑞克躺著的地方。爵士的臉色雪白，眼睛圓睜，散發著狂熱的氣息。鮮血覆蓋著他的嘴唇，皮膚冰冷。一名年輕的騎士扶著他，拿著一杯水湊到他唇邊，但德瑞克喝不下去。

「該死，羅拉娜！」史東漲紅了臉。「過妳自己的生活吧！妳不會變成坦尼斯的！我也不會變成坦尼斯！他不在這裡！我們要面對現實！」騎士突然轉過身。「他不在這裡！」他沙啞地說。

「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們現在都沒有看到任何的龍出現。」史東看見羅拉娜勝利的眼光時說。「情報指出，牠們正在南方試著要攻下泰爾加。」

「冷靜下來。」史東說，他的聲音有些嚴厲。他搖搖坎德人。「你在說些什麼？」

「我知道他說過什麼，」羅拉娜不耐煩地說。「它不善良，也不邪惡，它什麼也不是，卻又可以是萬物。這種話，」她低聲說，「實在太像費資本了！」

騎士們衝向防禦工事的邊緣，對著大霧點起火把。他們聽見馬蹄聲慢慢地停下來。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兩個都看不懂咒語。除非雷斯林——」

「佛林特也是。」史東輕聲打斷她的話。

突然有弓弦拉緊、放鬆的聲音，箭矢插|進肌肉中的悶哼，底下傳來大聲的咒罵。騎士們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城牆上，手中拿著弓。

史東看來有點不安，「也許吧！」他喃喃道。

「是的，你們可以殺了我。即使在這片霧中，我依舊是個很好的目標。但是你們不會。你們是索蘭尼亞騎士，」他話中的諷刺口吻十分明顯。「你們的榮譽就是你們的生命。你們不會射殺一個空手送還你們指揮官屍體的人。」他用力一拉繩子，那具無頭的屍體掉在地上。軍官把另外一具軀體從馬上丟下來。他把火把丟在地上，火把發出嘶嘶聲，然後就熄滅了，黑暗將他吞沒。